秋曳澜不知道她心里正恶狠狠的想着这些问题,倒替她松了口气:“这样也好,嫂子现在确实还是以静养为宜。”

“你进宫去如果遇见馥冰多跟她在一起吧!”和水金忽然道。

“嫂子还担心她想不开吗?上回庄蔓同阿杏去看过她的,庄蔓后来来找我时,说她诚心愿阿杏的哥哥同永福白头偕老呢!”秋曳澜笑道,“噢,或者嫂子怕她记恨你?应该不至于,馥冰当初不高兴其实也不是对着嫂子,不过是火头上罢了。”

和水金摇头道:“馥冰虽然有点小脾气,但到底还是识大体的,否则何以入了四姑的眼?我倒不是担心其他,而是——你想如今这局势,馥冰作为七皇子的准未婚妻,谁知道席上会不会被人算计?”

她声音一低,“不单单是太后那派人,就是咱们自己这边,想做未来中宫的人家也不少!所以我让你多跟她在一起,要有人想害她,我想有你在总能给她挡掉一些!”

秋曳澜恍然,深知自己果然经验不足,远不如和水金考虑周到,忙虚心请教:“那还要注意其他人与事吗?”

“十五妹妹从帝子山回来后就以‘染病需要静养’的理由,长住城外,这次估计也不会回来。”和水金也不藏私,一五一十的告诉她,“她不在,咱们这边少了个跟燕王妃、周王妃呛声的人,不过你也知道,她这个人,不仅仅对外厉害,对自己人也好不到哪里去!所以不回来其实也是件好事!不过窦家才出了事儿,大伯母一定心里糟得慌!咱们犯不着这会同她计较,叫人晓得报给祖父,未免显得落井下石!所以你注意好措辞,千万不要刺激到大伯母或大嫂!”

又说,“鲁王妃这次参加不参加我却不知道了,但她要是聪明就应该参加!毕竟她这个王妃之位,其实是四姑同祖母念着情份给陶家最后一份体面!如果这次称病,不但容易惹四姑不喜,也将错过四姑给她体面的机会——总是四姑给鲁王定的正妃,她自己没犯错处,当着众人的面,四姑少不得抬举抬举她呢?所以如果她参加了,你也注意别提到叫她受不了的地方。”

秋曳澜心下嘀咕:“念着情份给陶家最后一份体面?我看是扔个不重要的皇子,麻痹陶家吧?不管是太后党还是陶家,看江皇后居然舍弃庄蔓、施家小姐也要选陶伊缤做鲁王妃,肯定觉得这是皇后与陶老夫人到底是念着陶家的,哪里会想到,那会江家已经在给陶家全家都挖好坑了呢?”

也幸亏鲁王跟齐王差不多,都属于老实软弱的类型。否则陶伊缤的日子也不知道要怎么过了?

和水金又交代了些赴这种宴时做媳妇的人该做、该注意的,末了笑道:“不知道八嫂会不会也告不适,如果她去的话,那你跟着她就是了。八嫂总归不会错规矩的!”

“这倒是,不过八嫂好容易怀了身孕,这会还没满三个月,怕是祖母为了稳妥起见,会让八嫂在家里过除夕呢!”秋曳澜微微一笑,道。

还真让她猜着了——次日陶老夫人宣布除夕赴宴的人员,小陶氏、施氏、和水金跟盛逝水这四个孙媳都不在其内。

其中和水金的缺席原因大家心照不宣;小陶氏是因为好容易有的身孕,陶老夫人惟恐她出了什么差错,直接给她做主不要出门了;盛逝水则有两个缘故:第一是她女儿还小,她离开不放心;第二是陶老夫人担心江崖丹的后院趁家里大小都赴宴了,起什么幺蛾子,特特把四房留个正经孙媳下来坐镇。

四个孙媳里施氏的原因比较复杂:从和水金请求妯娌们协助理账时她就开始称病,基本上她这病是和水金什么时候不需要妯娌们帮忙才能好了。这事大家心里都有数,但也不好怪施氏——毕竟任谁好好的没了亲生儿子,也无法接受跟与儿子自.尽有关系的人常常照面。

而施氏也没跟和水金吵闹,她只是不想看到这个弟媳、免得勾起伤心罢了。

所以长辈们也装糊涂,陶老夫人就当她也病着不能赴宴了。

如此赴宴有份的人都开始预备——其实穿戴什么的早就准备好了,这会名单落定后,也就是拿出来再检查一番。

转眼到了次日傍晚,按着品级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眷们聚集在后堂上等待陶老夫人,待辰光差不多了,便一起簇拥着老夫人上车进宫。

这天窦氏与小窦氏都强撑着来了,秋曳澜看着这对既是姑侄又是婆媳的人憔悴得几乎要靠丫鬟搀扶才能移动的模样,揣测她们这样还不告病、坚持进宫,估计是想走一走江皇后的门路,试图给窦家剩下来的人求一线生机?

只是秦国公已经决定抛弃窦家换取江天骜的清白,她们此行多半要失望了。

众人都注意到了大房婆媳迥然平常张扬的落魄,不过皆有志一同的没作声。显然谁都不是傻子,窦家是悲剧了,但窦氏跟小窦氏早就做了江家妇,两人都有亲生儿子撑腰,按照秦国公一贯重视江家血脉的做派,她们是不会因为窦家倒台被休弃的。

此刻公然嘲讽,反而会引起秦国公的不满,倒替大房刷了同情分。

在与往年喧嚷不同的沉默里,江家女眷进了宫。

跟着陶老夫人所得的优待,就是完全不必等候就能进暖融融的宫室里歇着。旁观江皇后接待诸多贵妇——当然,作为孙媳妇,全部都是站着的…

作为唯一一个婆婆不在跟前的孙媳妇,秋曳澜理所当然的侍立在陶老夫人身后,四下一扫,微吃一惊:“纯福公主竟然没来?!这下皇后跟陶老夫人肯定要过问——秋风你惨了!!!”

果然,皇后要敷衍命妇们,目光扫了几次为江绮筝预备的席位,也不好说什么。陶老夫人这里只是同附近几位一品诰命轻声闲谈,很容易抽出空来,扭头吩咐秋曳澜:“筝儿怎么还没到?你出去问问,是不是雪太大,马上路上被耽搁了?”

她要真被耽搁了倒好了,就怕是跟秋风怄气怄得病倒啊、不想出门啊之类呀!

秋曳澜心中苦笑不已,却不得不接了这差事。

好在出殿去一问,倒有个宫人说:“方才宫门有口信过来,说纯福公主府的长史在宫门求见,说是纯福公主殿下要出门时扭了下脚,只好告罪了。也要替驸马说声,驸马不放心公主殿下一个人在府里,所以也不能来了。”

她谢了那宫人,回殿去伏在陶老夫人肩上把话一复述,陶老夫人闻言微吃一惊:“那扭伤得可厉害?”

“宫人说问题不大,只是两三天不能落地。”

“唔,那应该没什么大事。”老夫人放了心,面上微露笑容,“人没事就好,不来就不来吧,也不是什么大事…驸马这么关心筝儿,我就放心了。”

秋曳澜僵笑:“您说的是!”她现在完全没办法想象,日后真相曝露,江家会是什么样的怒火?

“早点还不如劝哥哥带走秋风呢!”她痛苦的想到,“这样秋风走了,纯福一个人还能演好戏…加个秋风天天在跟前刺激,也难怪她到处躲着娘家人了!这样下去可怎么好?”

不能再拖下去了!

之前秋静澜说他去解决,这么久了也没见江绮筝欢欢喜喜回娘家,恐怕要么他出马也失败、要么他提前西行功亏一篑——总之,秋曳澜决定,正月里一定要去找江绮筝夫妇摊牌!

正琢磨着到时候要怎么劝说这对别扭的夫妇,冷不防一个脆生生的嗓音响起:“宁颐郡主?”

秋曳澜一转头,却见一个宫装丽人笑吟吟的走到不远处与自己见礼——这人身量略显丰腴,气色极好,赫然正是燕王妃汤心琼!

…自然来意不善!

两人见礼毕,汤心琼微笑着道:“闻说令表兄阮清岩还在赴沙州长史任的途中?你可得好生提点他,免得学了有些人…”目光扫向不远处的窦氏、小窦氏,意味深长,“长史可以有权进入镇西军库房的,还望你能警醒令表兄,不可自误、更不可误国啊!”

江流 秋月 渐 明晖 第八十六章 绝不能让四房再得意下去!

汤心琼话中之意非常明显:江家能出一个勾结西蛮的姻亲窦氏,谁知道会不会再有一个出卖镇西军的亲戚呢?

不过这位燕王妃此刻虽然是朝秋曳澜说话,真正目标却是紧挨着陶老夫人的窦氏姑侄——她话音才落,窦氏与小窦氏便已齐齐扭头看来,两张同样憔悴的脸上,满是无法掩盖的愤恨与怨毒:“燕王妃,你这是想当着我们江家诸人的面,教训我侄媳么?!”

窦氏虽然素来狂妄,但几十年来的江家大夫人也不是白做的,开口就给汤心琼扣了个逾越的罪名!

小窦氏的配合也立刻接上:“按说您是王妃,论品级,咱们家也只有二叔婆能同您平起平坐,十九弟妹的郡主衔比您低了半级,您说几句也无妨!只是今日皇后娘娘还在上头,敢问您可是奉娘娘之命来的?!如果是,十九弟妹自当上前拜谢娘娘教诲;如果不是,怎么?皇后娘娘尚在,您就迫不及待要训诫命妇了么!”

训诫命妇可不是寻常宗妇能够有的权力,名正言顺可以这么干的,只有太后与皇后。汤心琼自然不敢领这个罪名,不过她敢过来也是有依仗的:“小窦夫人只知皇后娘娘,却不知皇后娘娘之上的太后娘娘了吗?我此来正是奉太后娘娘之命,提点宁颐郡主,这也是太后娘娘念着阮清岩少年中榜,爱惜其才华!”

说完似笑非笑的望着秋曳澜,显然是等她代阮清岩谢恩。

不过秋曳澜才不会顺着她的意思做,竟看都没看她一眼,微微弯腰,笑着对陶老夫人道:“祖母,我瞧见辛表妹了!”

“知道你惦记着她,去吧,我这儿也没什么要你伺候的。”陶老夫人一脸的慈爱,轻笑,“这些日子你们也忙坏了,难得今儿个晚上能跟姐姐妹妹的说句话,我还能不许吗?”

“就知道祖母疼我!”秋曳澜甜甜一笑,朝老夫人还有正注意着自己的窦氏姑侄打了个招呼便走,“我去找辛表妹说话了!”

汤心琼早就知道她难缠,却也没想到自己公然抬出谷太后了,秋曳澜居然还能对自己视同无物!

这时候已经不是她生气不生气的问题,而是她不得不盯着秋曳澜要个说法了!不然事情传回谷太后耳中,哪怕她是谷太后的嫡亲外孙女、又是亲孙媳,谷太后也要生出罅隙来!

“宁颐!你这是什么意思?”汤心琼强按住心火,微微提高了声音喝道,“太后关照你表哥,你不应当替他谢恩么!”

秋曳澜回头朝她一笑:“你是傻子么?这儿全是咱们江家人,你就带个小丫鬟跑过来找事儿,就不怕我们统一口供给你个大大的没脸?!”

这话说得汤心琼面红耳赤,一时间说不出话来——秋曳澜见状嘴角笑意更深:“我知道了,被周王妃挤兑过来的是不是?虽然说昌平公主殿下让你妹妹先进了周王府,可现在看来你们姐妹两个加起来也不如周王妃厉害啊?这样下去可怎么办?你也就罢了,往后你妹妹在周王妃手底下,日子可得小心着过了!”

“挑拨之辞!”汤心琼咬牙切齿!

秋曳澜笑:“是不是挑拨你自己心里清楚,我这会禀过祖母去寻辛表妹,便是让你有个下台的机会!不然你以为你顶着个奉太后之命前来就能得好?太后亲自抚养的常平公主殿下都没来呢?不是我说你,斗不过周王妃,你往后还是少说几句,或者请教了昌平公主再说…我不想你今儿个在这里出丑,因为我不希望周王妃太得意,明白了吗?”

说完也不再理汤心琼,一拂袖子而去!

她走了,汤心琼怔了片刻,恨恨一跺脚,却也去了!

陶老夫人只是静看小辈之间的这场口角,一直到汤心琼走远了,才对自己下首的窦氏道:“十九媳妇倒是眼利,一下子就看出来这燕王妃的突如其来,却是被周王妃算计了…说起来这周王妃年纪虽然轻,城府实在了得!哪怕十九媳妇这会给燕王妃点明了她被周王妃算计了,恐怕燕王妃回去了也拿她没办法,真在谷太后跟前分说起来,没准倒要记周王妃一功!”

顿了顿,“倒也难怪她得罪了昌平公主,谷太后还要她做孙媳!”

陶老夫人话里有话,窦氏自然明白,她面无表情的看着身旁的茶碗,轻声道:“二婶放心,侄妇晓得燕王妃特特过来说那句话,无非是为了挑拨罢了!侄妇怎会蠢到这样粗浅的算计也看不出来?周王妃一个小辈,也妄想利用媳妇去立功吗?”

话是这么说,藏在袖子里的手指却紧紧扣起——这时候窦家还不知道此番坑他们一家的是江崖霜,而归根到底江崖霜把事情做这么绝,却是江家大房的野心让他觉得不胜其烦也忍无可忍——但窦氏依然无法做到在汤心琼的挑拨之下心如止水:“不久前家中以暗中背叛的陶家换掉了太后那边的段家,如今我窦家出事,自是太后的报复!可江家姻亲这么多凭什么就是我窦家?”

本来心里就很不甘心,汤心琼提到的秋静澜正在赴任沙州路上的话,更是一阵阵刺痛她的心,“月儿已经在回京的路上,原本说好了的,他在京里养上一年半载的伤,顺便让夫君教导指点一番,等那姓秋的把况家父子解决了,月儿正好可以去镇西军中!”

但现在,江家其他子弟可以去镇西军任职,惟独他们大房的不可以!

谁叫他们的外家勾结西蛮?!

“月儿的出色还在他大哥之上,当初也是为了军权才放弃科举进入军中,只奈何江天驰那小人想方设法的压着他,这次的镇西军是多么好的机会!”窦氏低下头,死死咬住哆嗦着的唇,“如今不但没了指望,甚至再回镇北军的机会都不知道有没有了?若转成文职,他多年在军中已荒废了科举,即使从头开始,江天驰之子都进翰林院了——!!!”

这么多年来,江家大房已经习惯了用俯瞰的姿态去看他们的堂弟、侄子们,从夔县男继承下来的恩情,两个叔父一次次的优容与让步,让掐尖要强已经成为窦氏等人的本性!

现在窦家完了,窦氏悲痛惶恐之余,心中的嫉妒与憎恨却加倍的疯长着。

汤心琼的挑拨简单而粗糙,窦氏不是不知道她的用意,也知道陶老夫人的话,是看出她的不甘,是敲打与提醒。但,知易行难。

“庄氏那个贱.妇,早年仗着小八幼时聪慧,多少次当众落我脸面?!”尤其汤心琼所挑的引子秋曳澜,乃是四房的媳妇,一下子唤醒了窦氏对于四夫人庄氏这个妯娌的回忆,“现在窦家落了这样的下场,以后她要是回京,还不把我踩到泥里去?!她这个媳妇又是什么好东西,论跋扈更在她之上!”

“便是这次不能给窦家的侄子侄女们谋取一线生机,我也绝不能让四房再得意下去!!!”

…秋曳澜不知道即使陶老夫人帮着她开导了一番窦氏,窦氏还是把她恨上了,正兴高采烈的向辛馥冰描述盛逝水的长女:“刚落地抱出产房给祖母看时,我凑上去一张,红通通皱巴巴的吓我一大跳!过了两日长开来了才见白皙——如今倒是越来越可爱了呢!”

辛馥冰也没见过刚出生的婴孩,听得津津有味:“真的?怎么会皱巴巴的呢?那多可怕!”

“后来听身边妈妈讲,小孩子刚生下来…”话还没说完,身后有人轻笑道:“大过年的你们躲这里讲小孩子,难道宁颐担心子嗣了吗?”

闻言秋曳澜与辛馥冰的脸色都是一沉,回头一看,两人却都皱起了眉:来者的身份,还真不太好弄。

是薛芳靡。

念着薛畅的面子,秋曳澜不想对她太犀利,但因为跟她之前的接触印象实在太坏,总觉得她这话似乎在讽刺自己出阁到现在还没怀上。所以想了想,便道:“薛夫人言重了,不过是觉得侄女可爱,所以同辛表妹悄悄说上几句,不想倒入了薛夫人的耳!”

这话等于委婉的讥诮薛芳靡偷听了,这位宰相爱女的心机哪里听不出来?原本嘴角的笑就立刻冻住,冷冷道:“凑巧打这里走听了句,便顺口问一声,早知道这样就会惹恼你们,我也不会多这个嘴了,倒是对不住!”

说着便要行礼。

秋曳澜自然不肯让她这个礼行下来,踏前一步托了她手臂,笑着道:“薛小姐,多日不见,你怎么见外了?这不是说笑吗?”

薛芳靡挣了好几把都挣不开,竟被她抓得动弹不得,心头暗惊,正要呵斥,薛孙氏带着薛弄晴却已赶了上来,权当没看见她的处境,先笑着跟秋、辛两人打了招呼,寒暄了几句,才道:“宁颐郡主想同妹妹说话吗?真不巧,我们得过去坐席了呢!”

声音一低,“约好了跟黎家老夫人说两句话的。”

“那不敢打扰薛小姐了!”黎家,就是薛芳靡才定亲的夫家,闻言秋曳澜二话不说放手——这时候薛芳靡臂上隐隐作痛,不用看也知道被捏得不轻,她不禁委屈的看向薛孙氏:“大嫂!”你这偏架拉得太过分了吧?!

薛孙氏回她一个凌厉而警告的眼色,待秋曳澜跟辛馥冰笑着告辞,走到远处去了,她才冷冰冰的道:“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要再给父亲惹麻烦!你就是不听是不是?!你知道不知道现在是什么局势?!要不是实在脱不开身,父亲都想致仕了!今儿出门前我是怎么叮嘱你的?!你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懂事!”

“这次根本不能怪我好吗?!”薛芳靡胸中满是怒气与怨气,她颤抖着嗓音低声道,“我只是从这里走,偶尔听她们说话,随口问一句,那宁颐就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怀疑我——”

“那还不是你之前作的孽?!”薛孙氏见她这样子更生气了,她被薛畅吩咐可以把小姑子当女儿一样管教,此刻便寒着脸,厉声低叱,“你早先要是不得罪她,她会被你弄得杯弓蛇影吗?!我告诉你,打从腊月起,段家陶家窦家,贵胄里接二连三的出事,就是咱们家如今也未必能稳!你要是敢任性不把合家大小性命前途放心上,信不信我即刻叫送你回去、到你出阁起,你都别想踏出房门一步?!”

见薛芳靡被气得全身发抖,附近的人都看了过来,虽然没听到薛孙氏具体骂小姑子的话,但结合秋曳澜、辛馥冰好好说着话、却在薛芳靡过来后不久便突然离去,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人群中指指点点的实在不少,显得薛芳靡尤其的狼狈。

薛弄晴心有不忍,扯着薛孙氏的衣袖小声道:“母亲,小姑姑知道轻重的,方才宁颐郡主想是真误会了!”

“她知道个什么?!”在薛孙氏眼里,薛芳靡就是个惹祸精,此刻根本不理会女儿的说青,冷冷的望着小姑子,“别以为你许了黎家,就可以不管薛家死活了!这场宴会,从现在起,你不许离开我眼前半步!就是去更衣,也得有我的丫鬟陪你去!知道不知道?!做不到的话你就不要参加了!!!”

再看一眼四周之人,露出个勉强的笑容,“小孩子家不懂事…让各位见笑了!”

众人自然不会没眼色到上来打探具体原因,都表示理解——薛孙氏强打精神跟她们敷衍了一阵,领着薛芳靡与薛弄晴向自己的席位走去。

——这时候,她与薛芳靡的神情却都恢复了平静。

江流 秋月 渐 明晖 第八十七章 这姑娘到底是怎么被洗脑的?!

“据说前两年薛相就把薛芳靡交给孙夫人这个大嫂管教,不许她生母南氏插手了。怎么今天孙夫人居然口口声声帮你说话的?”换了个角落,打发丫鬟在附近看着点儿,辛馥冰诧异的问,“就算她不喜欢这个小姑子吧,这场面上胳膊朝外拐,就不怕回头惹得薛相不快吗?毕竟薛芳靡方才其实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

秋曳澜笑道:“但我说的话也不是很过分啊,为什么薛芳靡一下子就生气了?这位主儿确实小气,但也是很会装的,你不觉得她根本就是来找我掐一下的?”

辛馥冰到底没辜负这段日子的准太子妃式教导,心念一转就明白了:“她们姑嫂都是故意的?为什么?难道因为之前你阮表哥的任命?这是故意借跟你掐架,好撇清薛家?”

“我想就是了,你道我为什么能够一看到你来了,就可以脱身来同你说话?”秋曳澜眯起眼,“还不是燕王妃汤心琼过去挑拨,当着大伯母跟大嫂的面,让我提点我表哥到了沙州任上,别学窦家呢!然后祖母就同意我过来找你、把汤心琼晾那了!”

辛馥冰笑着道:“汤心琼她怎么老这样?之前避暑时,我在行宫小住,就听说这位燕王妃是个没主意的,却爱拿别人的主意去邀功!周王妃谷婀娜利用这点,三天两头坑她一次,每次都是汤心琼出人出力,最后反被谷婀娜摘桃子!我都不知道汤副相还有昌平公主是怎么教她的?也幸亏是谷太后的嫡亲外孙女,虽然老是吃亏闹笑话,太后还是宠着她。”

秋曳澜闻言却是一笑:“老是吃亏闹笑话,你不觉得谷太后之所以宠她,其实更多原因是这个,而不是她那嫡亲外孙女的身份吗?”

“是么?”辛馥冰一怔,沉吟了会,才道,“谷太后确实喜欢天真些的晚辈。”

天真不过是委婉的措辞,她真正想说的是:好控制。

秋曳澜正要接话,辛馥冰忽然抓住她的手,轻声道:“谢谢表嫂!这样的话…”顿了顿,才继续道,“我知道不是每个看出来的人,都肯提点我的!”

“…”秋曳澜愣了一会,才醒悟过来这表妹是脑补过多了——本来秋曳澜说出自己对汤心琼其实是在扮猪吃虎的怀疑,目的只是让辛馥冰不要因为汤心琼老是被谷婀娜算计就小看这个未来二嫂,万一以后被坑了呢?

但显然辛馥冰却理解成,秋曳澜是提醒她,无论谷太后还是江皇后,需要的都是好控制的晚辈。太聪明能干了,像谷婀娜,哪怕如愿以偿成为了太后党的准太子妃人选,以后也没准落个被过河拆桥的下场!

“江皇后还有她派到辛府去的女官到底是怎么给这孩子洗脑的?”秋曳澜看着辛馥冰一脸“你别说了,我都懂”的神情,嘴角直抽搐,“什么话都能朝阴谋啊算计去想…这皇家媳妇果然不是人做的!”

她知道辛馥冰既然连感谢的话都说出来了,再解释也没用,反倒容易僵场——好在这表妹没有再绕几圈,认为自己是来试探她对皇后的忠心的——心想江皇后的为人也不是很可靠,辛馥冰以后在她手底下,多个心眼也好,就默认了这位表妹的理解,把话题岔开:“本来以为进了腊月,就是全心全意预备过年了。但今年,还真是多事,陶家段家窦家,竟齐齐倒在了最后的这个月里!今儿个的赐宴上,也不知道会不会生出什么风波来?”

辛馥冰还没从脑补的剧情里回过神,脸色略有些苍白,道:“本来么,自从四姨也开始询政起,哪次宴饮不掐一掐呢?但今年定然是格外暗流汹涌的——对了,大舅母跟大表嫂,会不会因为汤心琼的挑拨,为难你?不如过会我去求二婶婆,让你跟我坐一块,离她们远点吧!二婶婆应该会给我这个面子。”

毕竟她是江皇后亲自挑的准儿媳,这么点小事,陶老夫人必然会准。

“应该不至于。”秋曳澜摇头,“她们两个不可能连那么浅显的挑拨都看不出来!而且你没看到她们现在的样子,能撑着进宫真的很不容易了。我琢磨着可能是想借这机会,等宴中热闹起来之后去求四姑设法放过窦家那些不到十六岁的人呢?这会哪有功夫来跟我过不去?”

说是这么说,秋曳澜心里对大房的戒心却不减——她可是知道,把窦家坑得这么惨的就是自己丈夫…

辛馥冰叹了口气:“唉,也是!我如今已经被赐了婚,你跟我走太近,反而更容易招了某些人的眼!这日子真是…”

“这脑补开了个头果然无止境!”秋曳澜哭笑不得的想,“你忘记你还远远不到当家作主的时候吗?真正让我们四房被嫉妒的是皇后的态度好不好!”

但这话说出来,哪怕是好朋友,也太伤辛馥冰自尊心了,所以秋曳澜再次默认,道:“也就是宴开时那么会,那时候也不方便说话。等酒过三巡,可以随意走动了,咱们再坐到一起也没什么,谁不知道咱们俩还有庄表妹三个人向来走得近?若忽然疏远了才叫人奇怪呢!”

辛馥冰理所当然把这话当成了安慰——不过秋曳澜提到庄蔓,倒让她扑哧一笑:“难得蔓儿有不好意思见人的时候!”

…庄蔓今年没来赴宴的原因非常简单:她之前被提名鲁王妃的消息外传了,而且还落选了。这样碰见鲁王妃陶伊缤会很尴尬,被人指指点点议论更尴尬,所以庄家索性让她留在家里。

反正庄蔓没有诰封在身,不是必须进宫的人员,江皇后不问起,庄家都不用给她找借口。

但秋曳澜觉得:“这不好意思见人…应该是庄家这么觉得吧?我觉得蔓儿要在这里,谁敢拿鲁王选妃的事情打趣她,只会自讨没趣!”庄蔓的节操跟她是一个水平线上的,怎么会被区区指指点点弄得下不了台?这家伙向来最擅长让别人下不了台好吗?

连齐王妃江绮筠那种刁钻人物碰上了都得吃亏的主儿,哪里会怕来赴宴?可见庄家人的节操还是很正常的——正常节操环境长出庄蔓,这显然证明了节操总额不高是天生的缘故。

所以说自己节操不高也是天意啊!

辛馥冰听着也觉得很对:“也是,不过蔓儿这样也免了咱们担心,据说施家小姐今晚之所以没来,是真的病了。”

“何必这样想不开呢?”秋曳澜叹了口气,“希望六嫂不要迁怒到我头上吧!”

“对了,准魏王妃,你那汪表妹来了没有?我还没见过她呢,带我去看看?”辛馥冰想起来,就问,“听说也是邵先生门下?那咱们都算同窗了,叫我认一认,以后都过了门,也好彼此扶持——”声音一低,“十五表姐,我可只求她不拖累我就好,只能指望你家汪表妹啦!”

秋曳澜被提醒,道:“这两天都忙得昏天地暗,我竟忘记问一声了!”她知道辛馥冰这么说其实是好意,以汪轻浅的城府与家世,做了魏王妃又能帮辛馥冰多少?却是辛馥冰念着自己的面子,打算照顾照顾汪轻浅还差不多!

而汪轻浅确实需要这么一份善意,秋曳澜自然不会拒绝,“不知道她会被安排在哪里,去找找?”

“一起去!”辛馥冰笑着挽起她手臂。

但两人到五品官的眷属那里找了一圈,虽然寻到了廉建海的妻子房氏,却被告诉汪轻浅母女都没来,当着辛馥冰的面,房氏微笑着说:“我们小门小户,乍承隆恩,实在有点手忙脚乱。甥女孝顺,早晚侍奉茶水,嘘寒问暖,不留神竟有些咳嗽。大节下的,实在不敢让她过来,免得扫了诸位的兴致。”

不过秋曳澜与辛馥冰略试探几句,就从房氏嘴里套出了真相——汪轻浅之前一直比着小康人家的女孩子教养,忽然成了准王妃,无论谈吐气度、还是衣裙首饰之类的行头,全部都要重塑重做,这么点时间根本来不及!怕这种隆重场合她会失仪丢分,廉家商量下来,觉得既然没把握让她今晚过来得到贵胄们的认可,还不如晚一点露面,兴许到时候能表现得更好。

这也是人之常情,秋曳澜与辛馥冰说了些宽慰房氏的话,就笑着告辞了。

离了五品官眷属的席位区,秋曳澜吐了口气:“汪表妹今儿个没来也是件好事,今儿个必然宴无好宴!”

辛馥冰微笑:“所以朝野很多人都不服她为什么能够成为魏王妃?我说这是应该的:命好啊!”

秋曳澜对于汪轻浅被聘给魏王其实一直有点踌躇,毕竟汪轻浅虽然出身小家,又是在舅舅家长大的,其实脾气倒比很多在自己家里长大的女孩子还任性些。主要廉家这一代竟没有女儿,却是把外甥女当女儿养了,倒比廉鼎他们兄弟还得宠。

这样一位有点任性有点天真的表妹做了王妃之后,能不能叫苗昭仪跟魏王满意,还真不好说。

但现在辛馥冰这话说得她双眉也是一展:“不错,福分才是最紧要的!”

有福之人不用忙啊!

两人接下来也没什么正经事要说,就走到殿外靠在栏杆上边看落雪边随意说些琐碎话题——这时候倒不用丫鬟看着不叫人偷听了,丫鬟们也凑上来说说笑笑,偶然间秋曳澜忽觉身后花树在风雪中摇曳的声音里,似乎有点其他动静?

她回头一望,正巧一点晶莹坠入花树下的暗影里去,而长廊不远处的转角,同时扬起一角深色衣袍,跟着一落,转角后的人已迅速离开。

“那是什么?”秋曳澜感到有点奇怪,朝那点晶莹落下的地方看了又看,被苏合注意到,便笑问:“少夫人,您看什么呢?”

“那边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这时候是晚上了,廊下挂着灯,把外面的冰雪世界照得一片晶莹剔透的,秋曳澜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真有东西被扔到哪儿去?就小声问其他人,尤其是站在她对面的辛馥冰。

只是辛馥冰随便望了望,笑道:“灯光反射冰雪吧?看起来跟珠光宝气似的!”

秋曳澜正要说一下自己方才听到响声回头还看到人从转角那里离开,却有小内侍过来:“两位,宴要开了,若无什么要紧事儿,还望进去还席,预备迎驾!”

“快进去吧!”闻言两人忙谢了那小内侍,理理衣裙入殿。

…迎完了驾,秋曳澜倒还惦记着廊下一幕,但很快她就没这个心情了——除夕赐宴前的程序走过,丝竹声换下钟磬音,歌舞入场的光景,赐宴菜肴也流水价似端入各席,这样气氛刚刚热闹,就有太后党的人站出来,提议奖赏江崖霜:“窦贼伏诛,全赖江翰林大义灭亲,臣以为不可不封、更不可不赏!”

话音未落,丝竹声都凌乱了几个拍,才要匆匆含糊过去,哐啷、哐啷数声酒盏、杯盘跌落跌碎声——是包括窦氏、小窦氏在内的窦家女,闻言个个面色如土!

继而,怨毒的目光,齐齐聚集面无表情的秦国公身后不远处的身影上!

“十九你!!!”窦家女们虽然愤怒到了恨不得上前撕了江崖霜的地步,但慑于江家权势,窦家又已定罪,到底不敢放肆,这出声怒喝的,是江天骜。

江流 秋月 渐 明晖 第八十八章 皇帝遇刺!

…这里说下除夕赐宴。

也不仅仅是除夕赐宴——按照大瑞开国以来的规矩,宫中赐宴分前后,前朝是皇帝招待群臣、后宫自然是皇后款待众命妇。

但本朝二后争权,谁也不肯留在后宫接待命妇,让对方随皇帝去前朝接受群臣的跪拜与祝颂。

所以掐了几场下来,结果是妥协:索性大家一起吃这顿宴吧!

当然男女还是分开的——从丹墀上望下来,男左女右。

此刻秋曳澜自不在丈夫身边,只能隔着人群望着他,暗暗焦急!

却见江崖霜面对太后党的请功、窦家女们的怨毒以及江天骜脱口而出的怒问,依旧神情平静,起身后先朝丹墀上一礼,复道:“此事与下官毫无关系,下官岂敢领受封赏?”

他说这话的时候,秦国公很平静的看了眼江天骜,后者脸色铁青,但想了想,还是慢慢坐了回去。

“江翰林品行高洁,谦逊不居功,我等自是佩服。”那出来提议给他奖赏的是邱典手下一名御史,有备而来,自然不会被轻易打发,此刻含笑道,“只是江翰林既是翰林,子贡让金与子路受牛的道理自是清楚,又何必违背圣人教诲?便是不为自己,也该为往后的社稷思虑,是不是?”

子贡让金与子路受牛这两典故其实可以归纳为一个道理,就是提倡好人该有好报——这样大家为了好报也会努力去做好事,好人好事多了社会就和谐了;不提倡做好事不拿报酬——这样大家积极性肯定没那么高,想进入和谐社会当然是任重道远。

这御史这么说,显然是暗指如果江崖霜不因为揭发窦家得到赏赐的话,以后有多少人肯站出来戳穿这些卖国贼呢?

端得是冠冕堂皇!

秋曳澜咬牙切齿的瞪着那人,暗暗祈祷江崖霜能够把这场面应付过去!

“非是下官不从圣人教诲,而是此功对下官来说莫名其妙,下官岂能腆颜接受?”江崖霜淡然答,“御史这番话,下官一头雾水,实在不知道从何说起?”

那御史正要说话,之前在他开口时就脸色难看无比的江皇后冷冰冰的插进来:“今年已经封衙,如今正是除夕之宴,正宜君臣同乐,戴丛你忽然出来提窦家事,究竟意欲何为?!”

封衙就是这时候朝廷放假的说法,放假期间除了军国大事、或者会动摇统治的意外,都暂且压下等恢复上班再处理。

不管江崖霜是不是揭发窦家的人,窦家反正都处置了,显然不适合在这会的宴上打扰众人兴致——到底这宴一年才一回。

那叫戴丛的御史被皇后呵斥了也不慌张,微笑着一拱手,道:“皇后娘娘莫怪,臣也是不忍此功埋没无人知晓,这才斗胆提出!之所以此刻说出来,也是因为唯一证明之人…恐怕很难捱过今晚!江翰林又如此高风亮节,没了人证如何肯受此奖赏?”

这话说出来,江家上下除了秦国公与江崖霜外齐齐变了脸色:戴丛敢在现在这样的场合言词凿凿,还无视这种喜庆日子说出证人快要捱不过去了的晦气话,显然是有十足的把握能证明窦家倒台是出自江崖霜之手!

哪怕巴不得江天骜倒霉的江天骐,看这个侄子的目光也变了——毕竟江崖霜可以对江天骜的亲家下毒手,同样可以算计他这个三伯不是吗?

只是江崖霜察觉到他的注视却没理会,而是冷笑着道:“既然如此,恳请皇后娘娘派遣数位公正之人前去与那人对质?下官虽然不敏,冒领功劳的事情实在也是做不出来的!”

江皇后面色变幻,这时候其实皇后也不知道窦家倒台的真相,自是认为太后党设了圈套等着江崖霜钻,好挑拨江家内部矛盾爆发——只是皇后也为难,允许吧,这一切明摆着是太后党安排好的!即使江崖霜清白,可人家敢挑事哪能没把握圆场?

不允许吧,江天骜这些人的怀疑岂能打消?!

毕竟窦家这次倒台太突然了!

如果是跟陶家、段家一样,只是贪.贿的罪名也还罢了,窦家这些年来靠着江家的权势确实没少捞钱。但贩卖武器给西蛮这种大忌讳,窦家又不是傻子,怎么会不隐瞒好呢?

就算哪里不小心露了点马脚,也不至于这么短的时间就被太后党找齐了铁证,一家子成为弃子吧?!

所以窦家其实是被皇后党的人卖了——甚至这人很有可能是江家跟江家大房不对付的人,这个猜测…如今相信的人真不少。

江天骜夫妇嘴上不说,心里早也就这么怀疑了。不过一时间还没查清而已——江崖霜其实是不在他们怀疑名单上的,这侄子实在太年轻了!哪怕现在戴丛死死咬着他,江天骜发怒,其实倒更认为是远在北面的江天驰派人给儿子送了密信,指导儿子这么干的!

…说远了,总之皇后犹豫了好一会,也没能拿个准主意,谷太后等得不耐烦了:“既然兴致已经扫了,那就派两个人去看看吧…戴丛你说的证人在什么地方?年底节下的你有点分寸!”

戴丛忙道:“回娘娘,臣已命人将其安置在宫门外不远处的宅子里,那宅子乃是臣从前备下的,新修缮过,绝无任何不适合江翰林此刻过去的地方!”这过年过节的,把本朝最清贵的翰林、还是江家嫡孙喊到牢狱之类的倒霉地方去,皇后党怎么可能答应?!

现在戴丛说人被他接在自己房子里,这个反对跟攻讦的理由就用不上了。

谷太后用很随意的语气问秦国公:“你看呢?”

“一切惟娘娘做主!”秦国公温和的笑,江天骜迟疑了下到底提出:“二叔,让云儿陪十九走一遭?”他提出让自己的长子过去,显然戴丛的话已经让他信了九成。

秦国公还是笑:“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