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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玉环离家之后,连儿便日日哭闹不休,虽说这里是清修之地,本不该如此,可是念在连儿一片思母之心,我便将他带了来见玉环你一面。”

李文轩的话直接打断了杨玉环的侥幸心理。

杨玉环暴躁了。

孩子!她居然连孩子都有了啊!

凭什么啊!穿个越而已嘛!就让她直接跳过人生的重要阶段,有了老公也就算了,陷入历史上最热闹八卦的公公看中儿媳妇事件也就算了,她居然连孩子都有了啊啊啊!

这尼玛的穿越还能再坑爹点吗?!!!

就算她抗打击能力再强悍也会扛不住的啊!

这算是什么,上天惩罚她对李文轩的非分之想么?!

她错了行不行啊!

在杨玉环拼命在内心OS咆哮的时候,那个孩子的哭声也一直没有消停。

“殿下,小皇子一直哭闹,若是…”身侧,有人上前,低低地说了一句。

李文轩的脸色一黯,点点头,然后回头又看了杨玉环一眼,似乎是强撑起一抹笑容,“是我唐突了。”

看到那张熟悉的脸上挂上这样的表情,杨玉环有些不习惯。

呆呆地站在原地,杨玉环看着他们离开,那个孩子侧过头来,冲着她挥舞着小手,小小的脸蛋哭得红扑扑的,哭得直打嗝,被泪水浸润的眼睛湿漉漉的,看起来像被遗弃的小狗一样可怜兮兮的。

“等一下!”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杨玉环开口。

李文轩停下脚步,回过头来。

杨玉环走上前,从那妇人怀中接过了孩子。

小小的孩子呜咽一声,趴在她胸口止住了哭泣,不住地打着嗝,抱着他软软小小的身子,杨玉环只觉得心里也软作一团。

感觉到那小小的手儿紧紧地揪着她的衣襟,杨玉环垂下眼帘,伸手轻抚他的背。

所有的事情都是一团乱,她要怎么办…


去与留

日头很好,杨玉环坐在院子里饮茶,采儿站在一旁伺候着,茶是上好的贡茶,水是清冽甘甜的山泉水,纵使她这样根本不懂品茶的人都觉得入口很舒服。

一切看似都很美好,除了杨玉环眼睛下面那两个浓墨重彩的黑眼圈。昨夜寿王带着那个孩子离开之后,她便灰溜溜地回了房,睁着眼睛在床上躺了一夜。

整整一夜,她都在思索去与留的问题。

最后,她说服了自己,与其像个无头苍蝇似的在这个陌生的时代乱碰乱撞,不如留下静观其变。而且仔细算算,历史上的杨玉环是天宝四载被封为贵妃的,现在才是天宝元年,这还有三年时候可以慢慢耗呢,急什么。

垂下头,她摸了摸衣袖,昨夜那只小手的触感仿佛还在。

“真人是想小殿下了么?”一旁,采儿轻声问。

杨玉环侧头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

采儿被杨玉环看得有些不安,默默低下头,“奴婢多嘴了。”

那个寿王,明明长着一张和李文轩一样的脸,可是性格却大相径庭,看起来一副懦弱可欺的模样,不过这个采儿…应该是他手下的人吧。

杨玉环放下手中的茶杯,手托着腮,望着远方苍翠的树林,有些无聊地道,“我平时都做些什么啊。”

“往常这个时候,真人都喜欢弹弹琵琶跳跳舞。”采儿低着头回答。

得,当她没问。

杨玉环被梗了一下,默默闭嘴。

“…有时也会下山去看看。”悄悄侧过头,看了杨玉环一眼,采儿接着道。

闻言,杨玉环呆了一下,下山?她的行动是自由的吗?想了想,她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对了,她来的时候是在距离这道观有一段距离的河里,说明杨玉环并没有被禁足。真是太笨了,她怎么早没想到这一点,竟然还想着要出逃,她该去那条差点淹死她的河边看一看,说不定还能找到回去的路呢。

这么一想,她立刻一拍桌子站了起来,“采儿,我们去河边走走吧。”

一路风景很好,如果不是穿越到这注定了会红颜薄命的身体上,杨玉环想,她会喜欢这个地方的。

还未到河边,远远的,她便看到一个身着霜色袍衫的男子,背影十分熟悉,只是那略显宽大的袍衫让他看起来显得有些单薄。

嗬,寿王李文轩?

还真是无处不在啊。

仔细想来,从她穿越以来,见到最多的便是他了。

对于这个历史上的寿王,其实杨玉环也有几分好奇,不知道他被老爹抢了老婆之后的心理路程是怎么样的。

正想着,只听“嘭”地一声响,站在岸边的人不见了。

杨玉环大惊失色,不是吧!跳河了?!

历史上没说寿王是投河自尽的啊!是因为她穿越而引起的蝴蝶效应吗?不要啊,她可不想背上人命。

急急几步冲上前,杨玉环几乎是带着几分惊慌左顾右盼,“采儿,你有没有看到寿王是从哪里跳下去的?”

“好像是那儿!”采儿指。

杨玉环看着她所指的方向,那里一片水光潋滟,什么都看不到。

“不会吧…”杨玉环喃喃着,没有时间多思考,赶紧脱了身上那碍事的外袍,纵身跃入河中。

杨玉环是会水的,上次差点溺毙是因为身上穿了很宽大且绑手绑脚的衣服,而且在她穿越来的途中这个身体原装的灵魂可能已经溺毙了,所以这副身体实际上已经不堪重负,她才差点英名尽丧的。

一个猛子扎到水中,初秋的天气已经有些凉意了,杨玉环感觉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沉入水中的那一刻,她在想,会不会她就这样顺着这河流又回到了原来的世界呢?

在心底默数三妙,睁开眼睛,她还在河里,左右环顾一番,她看到了那道人影。

阳光很好,水底明亮,她可以看到他苍白的脸颊,微阖的双眼,他在水底浮浮沉沉,脚腕似乎被一缕水草缠住,宽大的袍衫随着水波舒展开来,衬得他愈发的瘦弱。

这样的李文轩,熟悉而又陌生。

除了那张脸,她无法从他身上看到一点与她认识的那个李文轩的相似之处。

三两下游到他身边,杨玉环低头扯开水草,然后从背后勒往他的腰,带着他往上游。

男子虽然瘦弱,骨架却是不小,杨玉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拖上了岸,一旁惊慌失措的采儿跑了上来,“寿王,寿王…”

他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眼睫湿漉漉地贴在眼下,看起来十分的脆弱。

“不要叫了,快过来帮我一把。”杨玉环喘了一口气,推开采儿,蹲下身,在他身侧单膝跪下,然后示意采儿帮忙将他翻过身来,让他趴着,将腹部顶在她的腿上,然后使劲拍他的背。

“真…真人…这样拍真的没事吗?”见杨玉环下手力道十足,采儿吓得脸都白了,战战兢兢地问。

杨玉环没有理她,低头看了看李文轩,他吐出来的水不多,又赶紧将他扶着躺下,低头听了听他的心跳,双手交叠着在他腹部上方做了几次心肺复苏,然后又吸了一口气,低头捏住他的鼻子,将他口中吹气。

“咳咳咳…”李文轩动了一下,咳了起来。

杨玉环赶紧将他身上的湿衣服剥了个干净,然后将刚刚脱到一旁的外袍给他裹上,“采儿,你快去寿王府找人来接他,你知道该怎么说吧?”

采儿匆匆应了一声是,赶紧跑了。

吩咐了采儿,杨玉环低头,却见李文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眼睛,正定定地看着她。

杨玉环有些无语地看了他一阵,然后有些尴尬地笑了一下,“我猜你一定不会是因为我跳河的吧?”

李文轩默默垂下眼帘。

气氛一下子更加尴尬起来。

李文轩却是忽然抬起手,他的手里捏着一个翠绿的玉镯。

“我本来,想将它丢进河里的,可是我又后悔了…”看着她,他轻声开口,“这是我亲手打磨的玉镯,用的是你喜欢的那块玉,可是还没有来得及给你…”

所以说,这货是将镯子丢进河里,又后悔了,去捡镯子结果被水草缠住上不来才会导致跳河的假象的么…

杨玉环看着一脸脆弱的李文轩,又有了想咆哮的冲动。


遥远的过去

这是杨玉环来到大唐之后的第二个晚上。

半夜的时候,喉咙痛得厉害,她张了张嘴,想叫人,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连伸手的力气都没了,脑袋仿佛被什么碾过似的,痛得吓人。

很难受。

仿佛一个人被抛弃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连张嘴呼救的力气都没有。

恨不得一下子就死了才好。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杨玉环被自己吓到了,这样黑暗的,负面的情绪,她有多久没有出现过了?

她睁着眼睛,眼前一切却都是扭曲的模糊的,额头布满了冷汗。这一刻,她十分后悔,果然还是大意了么,可是明明回来的时候她已经乖乖喝采儿准备的姜汤了啊,为什么还是着凉了。

难受着,煎熬着,直到凌晨时分,她才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然后,她做了一个梦。

一个很久远的梦。

下着雪的天气,满身的伤痕,撕心裂肺的疼痛。

小小的女孩赤着脚走进福利院,脸上是未干的泪痕。

“哎呀,你怎么了?”一个看起来比她大的女孩子跑了出来,一脸惊讶地看着她,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年纪看起来更大些的男孩。

“喻奶奶说,这里可以收留没有妈妈的孩子。”小小的女孩抽噎了一下,“对不对?”

那个女孩子愣了一下,点点头。

“我叫丫丫,我没有妈妈。”小小的女孩用脏兮兮的手擦了擦脸,说。

“阿满,你看着她,我去找乔阿姨来看看。”那个女孩子说着,转身就跑。

叫阿满的男孩子点点头,乖乖“哦”了一声,便盯着她不动了。

“…如果不是你,笑笑就能被收养了。”阿满的目光渐渐变得冷冰,突然道,“除了哭,你还能干什么?”

杨玉环一下子被惊醒了,怔怔地盯着房顶许久,才意识到,那只是一个梦。

也对,阿满不可能说出那样的话来,也不可能用那样的眼神看着她。

他是因为十岁的时候生病烧坏了脑子,才被人丢到福利院门口的。

可是,那也不仅仅只是一个单纯的梦,她在这黑暗的夜里,在这万分的痛苦中,在这遥远的时空中,想起了那个久远到连她自己都快忘记的过去。

那个黑暗的,破碎的,她迫不及待想要逃离的过去。

她不了解别人的记忆是几岁开始的,可是她的记忆,却似乎从很小的时候就很清晰。

只是她的记忆里并没有妈妈的模样,只有酗酒后会打骂她的父亲,还有邻居喻奶奶,每每她被父亲打骂的时候,都是喻奶奶来救她。

然后,有一天中午,喻奶奶抱着她,摸着她的羊角辫说,“可怜的丫丫,奶奶年纪大了,顾不了你许多 ,万一哪天奶奶先走了,你就自己去城西的福利院吧,那里会收留没有妈妈的孩子的。”

她只瞅着喻奶奶发呆。

然后眼泪鼻涕都流了出来,她在害怕,如果没有喻奶奶,她会被爸爸打死的吧。

“记住没?丫丫最聪明了是不是?”

就在那之后不久,喻奶奶便过世了。

于是年幼的她,在那个黑暗的夜里,在再一次被打得遍体鳞伤之后,逃出家门,自己走进了福利院。

她记得福利院的乔阿姨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惊讶表情,因为从来没有孩子是自己走进福利院的。

身上的伤痕让她得到了福利院社工的重视,之后她便正式在福利院住了下来。

这其间,许多的记忆都模糊了。

可是,她记得那个叫笑笑的女孩。

她到今天都记得她被欺负到哭的时候,那个女孩气势汹汹地走过来,一拳挥退那个欺负她的孩子的模样。

她说她姓裴,叫裴笑。

她说她不喜欢这个名字,因为听起来,像“陪笑”,她说那个名字是她第一任的妈妈取的,可是那之后不久,她便又被送回福利院了。

明明是很难过的事情,可是笑笑,却是笑着说的。

而她却永远只会蜷缩在黑暗的角落里哭,永远只会被动地得到帮助。

福利院里有一个瞎眼的阿婆,她的故事比脸上的沟壑还要多,她喜欢讲故事,但听众往往只有笑笑和阿满。

其实她也很想听故事,可是阿婆不喜欢她。

阿婆说,她命相不好。

每次她偷偷躲在一旁被发现,阿婆总会用拐杖来打她。

可是笑笑不一样,她永远在微笑,整个福利院的人都很喜欢她。

这样可爱的笑笑,却一直留在福利院。

没有人敢领养她,因为据说每个领养她的家庭都会遭遇不幸,渐渐的,她成了远近闻名的小煞星,纵使她笑得如天使一般可爱,也再没有敢领她回家。

渐渐的,福利院的孩子一个一个被领养走。

只有笑笑还在,只有烧坏了脑子的阿满还在。

还有,她,她也在。

她偷听过乔阿姨她们讲话,明白自己因为年纪比较大,懂事了,想领养孩子的家庭觉得她已经有了记忆,会比较不容易养熟。

然后是那一天,杨教授一家来福利院,他们说想领养一个女孩。

杨夫人很喜欢笑笑,拉着她不停地说话。

她默默地缩在笑笑身后,不吱声。

“你叫什么名字?”跟在杨教授身后的那个小男孩忽然开口问她。

“…丫丫。”她吓了一跳,赶紧回答。

“爸爸,我要她。”小男孩伸手一指,道。

她瞪圆了眼睛。

杨夫人拉着笑笑的手,看了一眼笑得天真可爱的笑笑,又看了一眼瘦骨伶仃脸上半点笑容都没有的丫丫,有些为难。

“要丫丫吧,她会很听话的。”笑笑却是突然道。

杨夫人愣了一下。

“实话告诉你吧,我叫笑笑,整个福利院都知道我的,我是出了名的小煞星,领养我的家庭都会遭遇不幸的。”笑笑歪着脑袋,一脸天真地道。

最后,被领养的那个,果然是她。

杨教授一家办妥了手续,是第二天来接她的,那天是晚上,福利院里的其他孩子都不大搭理她,只有笑笑还拉着她讲话。

她很不安,因为没有人比她更明白笑笑有多渴望一个家。

“别担心我,我会有办法的,而且阿满还没有着落,我不放心他一个人。”

那天晚上,笑笑跟她说了很多话。

她说,你要多笑啊,你看看,你笑起来多可爱,这么可爱,谁都会喜欢你的。

她说,不开心的时候,也要笑啊,你要让别人明白你是打不败打不垮的,眼泪那种东西一点用都没有,不喜欢你的人一样不喜欢你,不会因为眼泪就同情你的。

从回忆里抽离出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她动了动手脚,发觉有了些力气,便起身披衣下床,走到镜前,愣愣地看着镜子里那张陌生而熟悉的脸。

其实这张脸与她原本是有几分相似的。

摸了摸这张脸,她突然呆住。

她突然想起来,即将离开福利院的那个夜晚,福利院的瞎眼阿婆跟她说的话。

阿婆说,她是杀破狼格局的命,属于两大绝命之一,她注定一生漂泊。

两大绝命的另外一种,便是大便鼎鼎的天煞孤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