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你怎么来了?”
“不能来么,大家当面说清楚比较好。”抬了下眉毛望着苏挽月,有几分挑衅的意味,杨柳应该同苏柔关系不错。但也说不准,杨柳一直看不惯苏挽月,没有理由。
“急成这样?怕多待一炷香时间,就抢了你男人么?”苏挽月没搭理杨柳,直勾勾看着苏柔。
苏柔脸一下子红了,站在那不知所措,只得看着苏挽月,一下子又哭了,“对不起…”
苏挽月叹了口气,她也知道苏柔的苦衷,怀了孩子,自然是要争取的,而且是一定要争赢,否则就什么都没了。
“你就退出吧,我哥有苏柔给他生孩子就行了。”杨柳斩钉截铁,小小的凉亭里,气氛骤然很僵硬。
“杨柳!闭嘴!”杨宁清额头上青筋都暴起了,看样子气得不轻。
苏挽月只是心里被磨了下,但脸上没什么反应。苏柔仍然站在外头,两手紧紧拽着伞柄,裙子都湿了。
“你先进来。”苏挽月轻声说了句。
“对不起…”苏柔哭得不行,“我对不起你,你一直待我恩重如山,我还这样…但请不要拆散我们。”
“你先进来。”苏挽月重复了句,语气仍然无悲无喜。
苏柔迈进了凉亭,收了伞垂着双肩站在一旁,偶尔抬眼看了看杨宁清,一副害怕被遗弃的猫犬之类的表情。
苏挽月望着杨宁清矛盾的神情,忽然觉得疲惫。那人总愿意所有人都好,希望他妹妹开心,希望自己也不辜负任何人。既然如此的话,比起苏柔,苏挽月还是要强悍许多,起码没了他,不会去死。
“苏挽月,我要你保证离开我哥。”杨柳站到了苏挽月面前,势在必得的样子。
“杨柳!你给我滚回来!”杨宁清暴跳如雷,拽了杨柳一把,但也没舍得真打她。
苏挽月脸色很阴郁,抬了抬手,但仍是放下来了,“这里是京城,容不得你撒野。”
“你有什么本事管我?”杨柳一点都不服气,她忘了这里不是她的塞外。
苏挽月一点犹豫也没有,一巴掌扇过去,速度快到杨宁清也来不及阻挡,“我再说一遍,这里是京城,惹恼我,后果自负。”
她身上的暴戾气息,和那种隐忍苦楚的眼神,相得益彰。杨柳怔怔看了看她,隐隐觉得她同以前不一样了,但又说不出哪里不一样。捂着脸,一边脸肿了起来,力道大得她脑子都发昏。
“挽月,你别这样。”杨宁清想伸手去抓苏挽月,却被她躲开了。
“别碰我。”苏挽月有些受够了的表情。
抬了手起来,指甲浓黑,手中黑瘴涌现,朝着亭外一指,冷冷喝了一声,“雪罂,出来接令。”
地上腾起一团黑雾,幻化出一个乌衣人的身形,跪在了雨中,“主人。”
苏挽月拂袖,出了凉亭走进雨里,雨水迅速沾湿了她的头发和长袍,湿了的衣服裹出她修长清瘦的身形,背影很倔强,“送客。”她只这么说了一句,就迈上了石阶朝山上走。
杨宁清追了出去,雪罂鬼气森森挡在他面前。
“挽月,我知道你心里仍是有我!”杨宁清不想伤了苏挽月的人,但又不忍心放她走。
苏挽月停了下脚步,侧了下身,看着苏柔费力得跑过来,用整个身体抱着杨宁清。
雨下得很大,杨宁清让苏柔回去,但对方不肯,抱着他一直哭,杨宁清只得解了外衣披在她身上。苏挽月站在石阶上头,中间隔着雪罂,觉得这场面无比可笑。
“有她就没有我,你敢不敢选?”苏挽月冷冷问了句。
苏柔哭得更大声了,滂沱大雨中,苍白着一张脸哭得几乎昏厥,“挽月,求求你不要拆散我们,我也是真心喜欢杨将军,为奴为婢都没关系,不要赶我走。”她怀着身孕跪在雨里,一下一下磕头。
苏挽月望着杨宁清把人打横抱起,脸上尽是不忍和心痛的神情,苏柔哭得昏过去了,杨宁清抱着她回到了亭里。
“主人。”雪罂回过身,望着苏挽月嘴角溢出了鲜血。
她一直很强悍,再重的伤也不会杀了她,再难的处境好像也能化险为夷。直到后来才发现,对男人而言,坚韧敌不过柔弱。就好像她现在,一样身处苦雨之中,一样心如刀割,但别人只看得到更脆弱的苏柔。
苏挽月捂着胸口半跪在了石阶上,雨落下来,周围树木摇曳,滂沱大雨把她淋了个通透。嘴里吐出的血流在石阶上,很快就被雨水冲刷干净。苏挽月觉得很难过,但已经没有眼泪。
“不准任何人上山。”苏挽月吩咐了句,缓缓起身,最后望了眼亭子里的杨宁清,觉得特别遥远。
“遵命。”雪罂领命,目送苏挽月有些单薄的背影。
一炷香后,杨宁清眼睛发红要从雪罂这儿过去,但雪罂只是抬了湿漉漉的衣袖,“主人有令,不准任何人上山,将军请回。”她声音比起以前,没那么僵硬了,有几丝人气。
“让开。”杨宁清要拔剑。
“雪罂有主人一魄,才活到现在。恕雪罂直言,将军刚刚伤了主人的心了。”
“我知道。”
“将军其实不知道。”雪罂面无表情,只是站在那挡着唯一的上山道路,“真正的痛苦,不会展露在您面前。”
杨宁清一时沉默不语。
“将军请回吧。”雪罂做了个请的动作。
杨宁清仍是没动。
“请回吧,不要逼雪罂动手。”虽是如此说,但伸了手出来,鬼魅之气缠绕在她尖尖的手指头上,同苏挽月一样的黑指甲,肤色青白。本质上说,雪罂是苏挽月的一魄,她的招式和手段,都源自于苏挽月。
“哥,我们走吧。”杨柳走了过来,撑着伞,一点也不想留在这里。
“你先回去。”杨宁清越过雪罂,遥遥望着上头的石阶。
“哥,她不搭理就算了,你为嘛要作践自己呢?”杨柳要帮杨宁清撑伞挡雨,但却被他一把推开。
“你带苏柔回去。”虽然语气仍然柔和,但也有着不容抵抗的意味。
“哥…”
“别再说了。”杨宁清低喝一声,“今日你自作主张,回头我再罚你。”若不是杨柳怂恿,不会闹到现在这个地步,苏挽月那么骄傲的一个人,肯定恨死自己了。
杨柳自知理亏,也怕她哥哥真的发火,扁扁嘴就退开了。
雪罂直挺挺站在雨里,娇小的身影像有无穷尽的毅力一般。杨宁清捡了颗树,盘腿坐在下面,意思是要和雪罂长久对峙。
“将军是不走么?”雪罂问了句。
“不走。”
“那雪罂只能奉陪到底了。”
“有劳姑娘。”
苏挽月回到山上时,却见短短时间里,竹林已经开出了花。竹子开花并不好看,密密麻麻,有些恐怖。待走到偏殿前的时候,天上的雨下得更厉害,竹林盛开着诡异的花,愈加繁盛。
地上黑气翻滚,低低浅浅的水洼,肆意溅起着水花。泥土沾污了她的长袍,长发贴着脸,有些狼狈,但一双杏眼,仍然锐利无比。
“主人。”无逸出现在眼前。
苏挽月抬眼望他。
“我闻到花香了。”
苏挽月眼皮子动了下,手抬起来,指着那一片竹林,“这种花的味道?”语气淡淡,但略微诧异,因为她都闻不见那种微乎其微的味道,竹花到底有没有味道,她一直以为是没有的。
无逸点了点头,傀儡得了主人的一魄,若是可以感应万物灵气,便可重归新生。想了一想,似在思考怎么样的措辞,“有种很悲伤的味道,像地底的瘴气般。我本以为花香会让人愉悦。”
“竹子开花后便死亡,但生死循环,来年会在这片地方重新长出竹林。”
无逸听着苏挽月的话,若有所思。
“等下你们帮我做完最后件事,便可重获自由。”苏挽月朝着偏殿的方向走去,地上黑雾往旁边散去,给她让出了一条道。竹林里开出的话,并不美丽,但很震撼,一种死亡之前的肆意之感。
“主人,我和雪罂都不走。”无逸在后头说了句,苏挽月没有回头,脚榻上了偏殿的台阶,每走一步,都好像要用尽全身的力量。
等到再开了殿门那把繁复的锁,推开厚重的门,站在门口,却又迟迟不敢进去。
雨越下越大,不觉让苏挽月想起千年前的那个雨幕,她最后死在了漫天苦雨中。这一世好像还不是那么凄惨,起码是生是死,能知道那人便在不远处。
望着平躺在透明棺木里的人,底下垫着璞玉寒冰,他满头的华发铺散开来,像是睡着了一样。眉目如画,是苏挽月最心底的那个画面。但亦仅仅如此,她能做的,只是把人当成标本一样储存起来,没办法再开棺去触碰。
伸手去摸那个水晶的棺材,想隔着这层冰冷的东西,去触碰下那张仍然无双的脸。但手撑开来放上去时,看着自己厉鬼一般的爪子,就无比厌恶收了回来,拢在袖子里。
她已经是半人半鬼,无论身体还是心境。不想去脏了朱佑樘的完美。
“也许这是最好的结局,我注定孤苦无依。”苏挽月笑了下,贪婪看着那个人的面孔,“世间所有对我好的人,都不得善终,若是可以,我宁愿一个人扛掉所有苦难。”
“对不起,我知你已入轮回,而我执著着不肯让你入土为安。”语气温柔,千般柔情,却又有万种苦楚。
“从今开始,我不会再任性,不会再不负责任。我会守住你的江山,完成你未完成的。”
“我们还会再重逢,无论多久,无论多远…”
苏挽月觉得无比难过,心里好像被挖了个特别大的洞,空荡荡,但却没有什么能拿来弥补。也哭不出来,她经历过的那些,已经不太会让她掉眼泪了。可能可以笑出泪水,但无法哭出来。
第328章 寂寞宫廷
出偏殿的时候,雨势小了很多。雪罂和无逸都站在殿前等着自己。
“雪罂,杨宁清肯走了么?”见雪罂已经回来,苏挽月长长舒了口气,想着等下可以安心下山了。
“杨将军不肯,但被钦天监拽走了。”雪罂面无表情复述她看到的事情。
苏挽月没再问了,站在那思酌了片刻,“你们把里头的棺木好生埋在这片竹林。”朱佑樘的死讯还不能告知天下,所以不能葬入帝陵,只能暂时先委屈一段时间了,但或者,朱佑樘或许更喜欢这里的情景和自由,没有皇陵那么冷冰冰的气氛。
“事后,你们便是自由身了。”两手平举往前伸,掌心分别捧着一只蛊虫,“拿着。”
两人皆不动,那是母蛊,苏挽月以魂术救活他们,又用子母蛊牵制他们最开始的行为。而今施术的人愿意解除契约,傀儡自然可以重获自由。
“主人,我们不走。”两人跪了下去。
“好不容易换来的几年阳寿,还要跟着我做什么?”苏挽月苦笑,傀儡重生,已经几乎于奇迹,但就算重新有了人格,也已经是半个身子被扯进了黄泉,能活几年,全凭造化。
两人不语,苏挽月拂袖离去,回眼望了下敞开的殿门,仿佛可以看到那人一袭白衫站在那。
今生,他们不会再相见了,苏挽月终于认输,承认自己已经永远失去那人了。
入土为安吧,断了她那些异想天开的念想。好好去做别人希望自己做的事情。
回宫的时候,苏挽月浑身都湿透了,嘴唇发青,目光涣散。
吓得四喜和初八捂着胸口,像是自己要生重病了一样。
“大人,小的叫人来伺候您沐浴更衣?”待苏挽月脸色缓和了点,初八趴在门口问了句。
“好。”苏挽月难得好说话,望了初八一眼,再吩咐了句,“让人把钦天监请来。”
殿门前的两人对望了一眼,以一种不可置信的表情。大人主动要求见钦天监?几率比太阳从西边出来高不了多少。
“是,小的马上去办。”两人一溜烟跑了,生怕苏挽月反悔似的。
被人伺候沐浴的时候,苏挽月发了好一会儿呆,她有些发烧的迹象,但本就脸色苍白,外人看不太出来。
换好衣服,再擦干头发,长长披散下来,不逊色于当年的色泽。这么多年,好像留得住的只有这一头青丝,只有这三千烦恼丝,在没心没肺的疯长。
“挽月,你找我?”雪若芊来得很快,对于苏挽月终于肯见自己,脸上没什么欣喜的表情。
苏挽月披了件青灰色的长袍,衬得她整个人都灰蒙蒙的,就像今日的天色。
只是那双眼睛,依然鲜活,像最华美的宝石。
“我想明白了。”杏眼一抬,望了雪若芊一眼。面无表情侧身,走出去站在屋檐下,看着雨水顺着琉璃瓦落下来。
“什么?”雪若芊有些不解,白衣飘飘走到她身侧。
“我便如你所说,安心待在宫中。”苏挽月没回头,恹恹的神情,“我已经让他入土为安。”
雪若芊大为震惊,当初好说歹说不肯松口的事情,如今这人竟然会主动去做。
“为什么忽然想通了?”沉默良久,雪若芊忽然有点伤心的感觉。
“想不通又如何呢,我们都有太多的事不得不放。”苏挽月笑了笑,在雨幕之下,有些出尘的超然之感。
“杨将军的事,你准备怎么处理?”雪若芊听着自己问,她不愿意做伤口撒盐的事情,但有意无意,她是那个冷不防会捅苏挽月一刀的人。没有办法,人活于世就存在未知。
“成全他和苏柔。”几乎没有任何表情,所以雪若芊看不出她内心的起伏。
“你心里没有不舍么?”雪若芊皱眉,她不忍心看苏挽月这么孤寂,“恕我直言,杨将军心里仍是只有你的,你就不能再给他一次机会?这只是中了独孤十二的计,本不是他的错。你都没见到他今日失魂落魄的样子,若不是被我拽回来,在野外等你十天半个月是很可能的。”
苏挽月抬手止住了雪若芊的话,而后手伸过去,摸了摸她的眼睛,无不感慨,“真是一双好眼。”
雪若芊眨了下眼睛,不明所以。但被碰到的皮肤有种特殊的触感,挽月的手,也凉得太过诡异了。
“我一生只倾心过两段感情,但都不得善终,到后来我明白,这些都不是巧合,是我应得的罪孽。拥有时不知珍惜,瞻前顾后永远不懂享受当下,我辜负了太多人,也终究得到了惩罚。”苏挽月垂了手下来,被雪若芊捉了过去细看,这次她没有反抗。
“若是时光倒流,我不会同佑樘耍脾气,不会赌气去西北,不会做很多事情,只要他好好的。”苏挽月仍然在念念叨叨,她好像有很多苦楚,压抑了很久。
“过去的事我从不后悔,但若是可以重来,我绝不那样做了。”
“而今我也只愿意杨宁清能好好的,去广阔的塞外,有他的妻儿,幸福美满一生。我不是他的良人,注定要两厢厮杀。”
“那你爱过杨将军么?”雪若芊两指搭上苏挽月的脉搏,轻声问了句。
苏挽月有些晃神,“爱过吧…我的确鼓足勇气想要重新开始…”到底是种什么样的情绪,感情里没有先来后到,若是真命天子是后一个,前头的所有人都将是浮云。但苏挽月却不会有这种感觉,那种爱意,没有浓烈到让她否定以前。
这样对杨宁清是非常不公平的,但指天发誓,苏挽月曾经真心相待。她以为可以用几十年的时间,爱他如以前欢喜朱佑樘一样,但老天爷,明显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挽月,你的身体…”雪若芊欲言又止。
“顶多再活十年,或许还撑不到。”苏挽月先行回答,任由雪若芊卷了她袖子,看见青筋凸起的小臂,瘦到了皮包骨,隐隐约约,还能看到血管中异常涌动的东西,那是她体内的蛊虫。
“很丑吧。”苏挽月抽了手回来,放下了袖子。
“你怎么把自己折腾成了这样?!”雪若芊的声音都变调了,太过气愤。她知道苏挽月蛊术魂术双修,但没想到,她不折手段到了这个地步。
“我以为,魂术到了一定境界,就可以起死回生。”苏挽月苦笑一声,雨声嘀嗒,像是捶打到了心里。
“你太傻了!”雪若芊摇头,脸上仍是不忍的神情,“是不是这个原因,让你怎么也不肯给杨将军机会?”她有些了解苏挽月的办事方式,永远在扛大包,永远不低头。
苏挽月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的直觉,他应该有更好的人生。但他要娶别人时,想到以后几十年,陪伴他的不是我,我也没有寿命去陪伴他时,我仍是伤心。只是不管怎样,我心力憔悴,不想再问感情之事了。”
雪若芊扶额,“挽月,你应该自私些。”
“我以为我已经足够自私了。”
“还不够。”雪若芊摇头,“你的心肠一点都不狠,杀一个人能让你难受好久,就算损了自己魂魄和阳寿,也要去救无逸和雪罂。对先帝,你以命护之,对杨将军,你宁愿自己孤苦,也不想他日后为难。”
雪若芊抓着苏挽月的手,后者太瘦了,十指尖尖冰凉无比,有种不来自人类的气息蔓延开来,“我当初骗你逼你,你虽生气,也没有把我怎么样。外人都说你杀伐狠决,但我知道,你一直在做自己不喜欢的事…”
说了长长一段话,雪若芊却仿佛轻松了许多,十指连心,她像是碰到了苏挽月颤抖的心脏。
“那又如何呢?全天下都以为我杀人不眨眼,我亦不介意。”苏挽月苦笑,像是破碎开来的傀儡,嘴角勾勒,脸上肌肉却没办法笑意。
“你会得到幸福的。”雪若芊不知如何安慰。
“下辈子吧。”苏挽月认真说着,她有种更强烈的感觉,已经改变不了任何事情的无助感。即便位高权重,也阻挡不了历史的洪流,也控制不了人心的相背。
有的时候你不得不信命,命里无时莫强求,苏挽月注定是孤独终老的命格,也注定红颜薄命。她才二十六岁,却至多还有十年阳寿,那就是刚好到弘治十八年。预感很强烈,她知道自己是历史的衔接者,连接大明这一段空白的帝位。
朱佑樘也许不知道,无论她如何努力,无论推她到一个什么样的高位,结果仍是一样。而当事人,也不见得会快乐。
外头的雨仍在下,苏挽月眯了眯眼睛,有些乏力,瘦削苍白的一张脸,却莫名有种不动声色的力量。只是再深邃的眼神,也掩盖不了她的病容,她像是处心积虑,要把自己耗到油尽灯枯一样。生命在流逝,而她平静接受。
雪若芊看了看她,长长叹了口气,“我总觉你今日,是在同我交代后事一样。”
“有么?”苏挽月笑了下,“你难道想我真的永远不再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