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还不都是上次寿宴闹的。”苏礼叹气,将之前的事情挑拣关键的跟苏文氏讲了一番,又道,“所以现在都还在家住着呢!二姑姑是因为上次气病了到现在还没法起身,不然我寻思着她早就走了。大姑姑一方面是生大姑父的气,另一方面是觉得对二姑姑愧疚,非要留下照顾,如今两个人住在一处。”

“唉,这两个姑太太没一个省心的,老太太当初安排的婚事,本都是极好的人家,她俩却没一个争气的!”苏文氏听了先前的冲突,对那二人嗤之以鼻道,又扭头对苏礼说,“等你定亲以后,娘好生教你应该如何应对相公。”

“…”苏礼忙转移话题道,“娘,嫂子如今身子如何?这可是咱家的第一个小孩子呢,再过几个月我就要做姑姑了!”

“瞧你那欢喜劲儿!”苏文氏一提到媳妇的身孕,也喜得见眉不见眼,“大夫说你大嫂身体底子不错,也不用吃什么补品,只想吃什么给做什么吃就好,你是没瞧见你大哥回来报信时候的那副傻样子,哪里还有平时那呆样,欢喜的刚到门口就差点儿从马背上摔下来,说话都语无伦次的呢!”

“要做爹了能不高兴嘛!”苏礼从床边的竹箥里翻出些针线活计给苏文氏看,“我最近正好在屋里闲的无事,就跟丫头们一起做针线,您瞧,这小衣服,小鞋子。”

“还是你想的周到,这么早就开始准备,看来等安顿好,我也要让屋里的丫头们开始做这些活计了,自家用的不说,还要给你大伯母那边备礼,按你说的,你进京后她倒是一直很照顾你,咱们也不能短了礼数。“苏文氏瞧着手里的小衣服鞋子点头道。

“嗯,娘说的是!”苏礼应道,“其实女儿倒是一直奇怪,为什么从我进京大伯母就一直对我很好,当初没听说她跟娘的关系很好啊?”

“也许是因为跟二房不和,所以想跟咱们家亲近吧!”苏文氏倒是没怎么惊讶,“其实你别瞧着二房表面看都很低调,可都不是省油的灯,你这次协理管家,表面上凡事都莫要跟你二伯母顶着,有什么拿不准的来问娘,私下多跟你大伯母通气,这个管家的事儿,最后肯定还是要回到你大伯母手里的!”

虽然不明白苏文氏为何说的这么肯定,不过苏礼还是记在心里了,苏文氏她们都是在大家族里摸爬滚打出来的女子,在管家方面,自己这点儿斤两在她们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太太,姑娘,五姑娘听说太太在姑娘这儿,特意寻过来了!”锦之在外头通传道。

“倒是真不经念叨。”苏礼小声嘀咕着,然后扬声对外头说,“赶紧请五妹妹进来说话。”

116章祠堂还会进贼??

“见过三婶,见过四姐姐!”苏祾进屋先行礼道。

“快别多礼,过来给我瞧瞧。”苏文氏忙将人拉过来上下打量道,“我上次回京的时候,你才一岁多,连婶子两个字都叫不清楚呢,这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也出落成大姑娘了!”

“侄女都不记得小时候见过婶子了,还只当这回是头一遭见呢!”苏祾自从管家之后,话虽然比原本多了些,但却依旧是个冷清的态度,见谁也都少有个笑模样,好在家里人都习惯她这个样子,如果她那天对谁笑得欢喜,那人倒是要后背发凉的。

可是苏文氏并不知道她这样的性子,见自己的热情只得到冷冰冰的一句话,脸上就觉得有些挂不住。

苏礼忙给她找台阶下说:“那是自然不记得,一岁多的娃娃能记得什么,别说一岁多了,就是四五岁的事儿,我都好多记不清楚呢!”

“刚才去院子的时候,下人说只有三嫂在休息,侄女便到这边来寻三婶,主要是问问房里都有多少丫头,还有在厨房下菜单子的事儿。”苏祾也不接她的话题,只自顾自地说。

苏礼见娘不吱声,便接口道:“你瞧我,原本还想着打发个丫头去跟妹妹说一声的,结果今天事情纷乱就给忘了,还特意麻烦妹妹跑一趟。我寻思着这个月先从我房里走帐,待下个月我写个单子给妹妹,再分开来算好了,这样咱们大家都省事!”

“我本就是管这个的,这是我分内的事儿,没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姐姐若是要这样算也行,母亲让我跟姐姐说,将三婶和三嫂带来的下人,名字等级的列个单子,算好月钱拿去给她看,下个月就能直接领月钱了。如果三婶和姐姐都没别的事情吩咐,那我就先告辞了。”苏祾说话似乎语气都没什么起伏,面上也没什么表情。

虽说相处的时间不短了,但苏礼还是受不了她这副机器人的模样,反而觉得她以前抱着本书谁也不理的时候更加可爱一些。

苏祾走出院门,苏礼才扭头回来安抚苏文氏道:“娘,你别跟老五计较,她就算跟老太太说话都是那副模样,倒不是针对您的。”

“你二伯母虽然看上去冷淡些,却也没到她这副模样,就这样还让她协理管家,怕是人都被她得罪光了。”苏文氏不满地跟女儿抱怨道。

“老五管着采买和厨间,如今在家吃饭可是省钱不少,除了那些贪墨搞鬼的,大家倒是都交口称赞呢!”苏礼笑着说,“这一摊子给她去管,倒也是人尽其用的。”

“你当你二伯母这是任人唯贤啊?”苏文氏勾勾嘴角,“不过就是想做出些样子,又不想亲自得罪人,这样有什么好评不会少了她,有什么不满的话,前面还有人挡着。”

“那幸好她没叫人去管…”苏礼汗哒哒地说。

“自然不能叫你去,若是叫你去了,她自己怎么贪钱啊!”苏文氏了然地说,轻轻拍拍女儿的手,“你年纪终归是小,这宅门里的猫腻多着呢!所以说你日后许人家,娘肯定给你好好把关,除了人要好,家里也很重要,不然你嫁过去肯定受委屈。”

“娘,你今日是怎么了,说着说着就扯到嫁人上来,难道你不喜欢在家里瞧见我,巴不得我赶紧嫁出去啊?”

“傻姑娘,娘自然是舍不得你,但是女儿大了不中留,越早下手挑选,就越有优势,娘早就让你外婆把京中跟咱们门户相当,家里有跟你年纪相当的公子的人家全都列了单子出来,到时候娘一定给你挑个好人家。”

“…”苏礼登时无语,这,这似乎阵势有点儿太大了吧?

“要不是下午得去依次拜访府里的人,我就直接领你和你哥去你外祖母那边了,不过也无妨,等下吩咐人去报信,咱们明日去,吃过中饭呆到傍晚再回来。”苏文氏几年没有回京,早就想母亲想得不行,若不是要拜见老太太必须要先回苏府,怕是进京后就直奔娘家去了。

“我因为腿伤,都好久没去瞧外祖母了,不过哥哥前些天刚去过,回来说外祖母身子硬朗的很,只是念叨娘还不回来,这回好了,明日去了她肯定高兴得很。”苏礼对文老太太倒是喜爱的很,没架子不说,还很爽朗开明。

“唉,你外祖母年岁也不小了,你几个舅舅又都不在京中,我这次回来就要多尽尽孝心才是。”苏文氏提起这个话题心情有些沉重起来,“你外祖母年岁比咱家老太太还长,也不知道还能尽几年的孝心。”

“娘,别这么说,外祖母一看就是能长寿的!”

“傻丫头,长寿还能看出来。”苏文氏笑笑。

“那当然能看出来,俗话说笑一笑十年少嘛,外祖母天天笑口常开的,自然会长寿!”

“你这张小嘴,就是会哄人!”苏文氏抬手点点苏礼的额头说,“行了,你歇着吧!我先回去了,把给各房的礼物都拾掇好,挨个去坐坐儿,要是让人挑理就不好了。”

“娘先等下。”苏礼忽然想起事儿来,“娘刚才说要让房里的丫头做针线,我让锦之拿几匹料子给你,都是老太太和两个伯母送的,我这儿哪里用得了那么多,放着浪费,娘先拿回去用着。”

苏文氏走后,苏礼倚在床上毫无倦意招呼半夏进来问:“今天早晨的事儿,所是宅子里都传遍了吧?刘妈那边有什么消息没有?”

半夏摇头道:“即便是有消息也递不出来,上午正房那边人都散了以后,就一直院门紧闭,听说到现在都没人出来过呢!”

“老太爷和四姨奶奶她们还没走?”苏礼有些诧异地问,平日他们即便是来,也都是事情结束就马上离开,好像呆久了会被传染瘟疫似的。

“自然是走不成的,七姑娘到现在还昏迷,四太太也哭得几次背过气去,四姨奶奶和四爷都在七姑娘院里,守着四太太和七姑娘呢,老太爷在正房里,到现在还没出来,园子里大家都说,里面怕是在吵架呢!”半夏把自己听来的都说给苏礼听。

“你去准备些礼物,打发人去给七妹妹送去,就说我腿伤还没好,就不过去了,让七妹妹好生养伤,等老太爷和老太太气消了再去求求情。”苏礼盘算着,“再备一份礼给大伯母,你自己去送,也说我腿伤没好就不去叨扰了,去看看她有没有什么吩咐。”

“是,奴婢知道了!”半夏应诺着下去。

不多时锦之从外面回来,见半夏不在屋里就进来候着,却发现苏礼一直盯着自己瞧,抬手摸摸头发,脸颊和衣服,却没觉得哪里不妥,只好开口问道:“姑娘可有什么吩咐?”

“这家里以前的事情,你娘应该清楚得很吧?当初让你转告我的,却那么含糊不清,你说是不是有些奇怪呢?”苏礼问道。

锦之微微一愣,忙解释道:“家里以前的事情,奴婢的娘从来不跟奴婢说的,尤其是上辈的恩怨,娘都是绝口不提的,这回若不是为了姑娘,怕是也不会说半个字的。娘说的话奴婢都是半个字不差地告诉姑娘的,不敢有半点儿隐瞒,其实那天奴婢也问过,为什么不把事情说清楚,可娘当时说,有些事情,不知道其实会更好一些,就不再说什么了。”

苏礼听着这半截的话,心里更觉得痒痒,当年的事情似乎牵扯到自己老爹出生,而老太太似乎就是因为那些事情,所以不喜欢老爹,若是能找出缘故,兴许还能想些对策出来。

“要不,奴婢回去再帮姑娘问问…”锦之见苏礼眉头微皱,便喃喃地说。

“算了,我不过就是随便问问,没必要这么当回事。”苏礼意识到自己似乎过于严肃,便挂出笑脸来说,“我不过是觉得好奇,随便问问罢了,你叫书雪进来伺候,你去哥哥那边看看,把昨个儿二太太给我的茶叶给他送去,问问秀兰有没有什么缺的短的,若是哥哥在屋里,就说我找他,让他过来一趟。”

“是!”锦之应诺着出门去了。

书雪挑起帘子进屋,见到苏礼就凑上来道:“姑娘,奴婢刚从家里听说个事儿,您上回说有什么事儿,甭管有用没用都跟您念叨念叨,我觉得这事儿挺稀奇的。”

“那你就别卖关子了,还不赶紧说。”苏礼平日的消息渠道,除了老太太那边的刘妈,便是房里的两个家生丫头从家里听来的一些小道消息,虽说大多都是些琐碎不起眼的小事,不过她还是要求丫头们听到什么都反馈上来,有时候就是从风吹草动里面才能及早的发现问题。

“听奴婢的爹说,前几日祠堂进去过贼!”书雪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说,“姑娘您说,这祠堂里头,除了香烛和牌位,怕就只有鬼了吧?”

祠堂?这个词十分触动苏礼的神经,也许是因为老七今个儿被罚去守祠堂的缘故,所以她将这件事反复琢磨两回,忽然问:“祠堂里除了香烛和牌位,似乎还有家里故去之人的遗物在吧?”

第一百一十七章我苏祈非你不娶!

祠堂悬案讨论不出什么结果,苏礼叮嘱书雪多留意与这个的讯息。锦之回来说苏祈刚刚出门,被大太太派去给文府送信报平安,苏礼只好打算着晚上饭后若是能抽出时间再问。

谁知还没到晚饭时间,苏祈就回来说文老太太等不及要见女儿,希望苏文氏今晚就过去。

苏文氏寻思半晌,自己的娘不是那种不懂规矩的人,即便是对自己甚为思念,也不至于会这么急切,唯一能解释通的,便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她想好说辞自己去找婆母告罪,老太太倒是没什么没露出不满、也没为难,还很通情达理地说:“带两个孩子一起回去,今晚就在你娘家住下吧,你们母女多年未见,怕是有许多体己话要说的。”

到了文府正好是晚饭时间,苏文氏也头一次瞧见白棠,忍不住上下打量良久,最后嘴角噙出满意的笑容。

苏礼越看越觉得情形不妙,老妈这可似乎是婆婆相看儿媳的模样,再扭头看看老哥,还是一副浑然不觉得模样。她平日里都没仔细注意过苏祈的模样,似乎他就是生得那样,已经习以为常,从未细看过是俊是丑,这回细细一看,发现原来老哥竟也是个帅哥模样,难怪思小朵早就有些芳心所系。不过即使没有思小朵这一层缘故,她也一定要阻止这个亲上加亲,毕竟这完全不符合优生优育。

“妹妹?礼儿?”苏祈叫了几声都没得到回应,只要伸手扯扯苏礼的袖子道,“外祖母在问你话,你呆呆的想什么呢?”

“啊?对不起,我…我刚才走神了。”苏礼忙回过神来,有些尴尬地抿抿嘴唇,“不知外祖母问我什么?”

“没事儿,不用那么紧张!”文老太太笑着问,“我就是问问你腿伤如何了。”

“回外祖母的话,腿伤没什么大碍了,现在自己起身已经不疼了,大夫说让再将养几日,就能下地起动了。”苏礼忙回道。

“那就好,没事就好!”文老太太见几个人都已经放下筷子,便问,“大家都吃好了?那就都撤下去吧!”

几个人漱口、洗手过后,文老太太起身道:“佩兰,你随我到房里去,咱们娘俩好生叙叙旧,让几个孩子在外面玩儿吧!”

文老太太和苏文氏转个弯消失在屏风后面,剩下的三个人面面相觑,谁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好,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表妹,咱们坐下说话吧…”苏礼不知道她想做什么,瞧她那样子奇奇怪怪的,只好自己先出声道。

白棠没有回答,脸上有些憋出红晕,看上去是在酝酿着什么惊人之语。

苏礼忍不住猜想,难道,这是要表白?那自己是不是应该闲人回避?可惜这腿脚不给力,如今却还没办法自己走的利索,若是现在起身离开,苏祈肯定会过来扶自己,所以只能坐在椅子上挂着尴尬的表情假笑。

白棠忽然鼓起勇气,双手猛地一拍桌子,抬头冲着苏祈道:“我、我不会嫁、嫁给你的,你、你还是让小姨不要提这事儿了!”

咦?居然是拒绝?苏礼惊讶地睁大眼睛,没看出来啊,白棠看上去少言寡语、腼腆文静的模样,居然说出这么劲爆的话!虽然说得有些磕磕绊绊,但是让苏礼对她刮目相看,这个年代带,敢于这么当面直接拒绝婚事的,可真是少之又少,尤其她如今等于是寄人篱下,居然有这样的勇气,让苏礼对她多了几分赏识了。

不过苏祈可没她这种看戏的悠闲,完全是毫无防备地被当头一棒,手中的茶盏应声落地,半张着嘴,满脸茫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他怀疑地拍拍自己耳朵,然后诧异地问:“表妹,你刚才说什么?”

白棠似乎是豁出去了,反正也已经说出口,便涨红着脸不管不顾地说道:“表哥,我并不是说你不好,其实你真的很好,但是我真的不能嫁给你,因为我、我配不上你的,你,你应该找个比我更好的姑娘,真的,我…”

虽然白棠说的语无伦次,但是她话里的意思还是都让听懂了的。

苏祈这回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也一拍桌子起身道:“谁要娶你?这都是哪儿来的莫名其妙话?”

白棠被他吓得往后退了两步,但还是面带倔强地梗着脖子,不甘示弱地与他对视。

苏礼忙抬手扯哥哥的衣袖,提醒他注意风度,自己起身打圆场道:“表妹先莫要着急,哥哥你也别发火,其实我看着就是个误会,大家坐下来把事情说说清楚!”

苏祈听妹妹的话,压住心里的火气坐下来,端起茶盏喝了几口,然后等着白棠的解释。

“我…”白棠坐下后全然没了开始时候的气势,满脸通红,低头揉搓着衣角,若是没看到前面那一幕,看她现在这模样,完全就是个含羞带怯的娇柔样,“外祖母最近写信,都是自己口述,让我或者让识字的丫头代笔,那天我去给外祖母请安,走到门口无意听到外祖母在念给小姨的信,说要将我嫁、嫁给表哥,这样亲上加亲…”

“亲上加亲如何?”苏祈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来问。

苏礼一看觉得这是要不好,老哥虽说近来稳重不少,可说到底还是个十六的少年,这会儿被白棠这样毫无防备的一刺激,怕是要发飙了。

“不、不如何,真是白棠自知姿色平庸、家道落魄,配不上表哥罢了!”白棠强自镇静地说。

哗啦!苏礼最后的一丁点儿希望地坍塌了,白棠大小姐啊,您这火上烧油的可真是及时准确啊!

苏祈猛地站起身,椅子被他用力过猛撞翻在地,发出嘭地巨响,他恼火地指着白棠的鼻子吼道:“你不想嫁?这还真由不得你,我苏祈今天把话放在这儿,这亲事,我还就非订不可了!我苏祈非你不娶!”说罢怒气冲冲地摔门而走。

第一百一十八章爬上龙床未必是福

苏礼见哥哥丢下那么幼稚的两句赌气的话就往外跑,忙起身然后弯腰扶着膝盖喊:“哥,你别走那么快,我腿疼,你等我一下,哎哟…”

听到妹妹的声音,苏祈还是无法置之不理的,停下脚步回头一看,见妹妹站在屋门口,扶着膝盖似乎是不舒服,忙折回来扶住她埋怨道:“自己腿上有伤不知道啊?还起来乱走,要是再伤到可怎么办?”

“哥,我腿疼,你扶我去里间榻上歇会儿吧!”苏礼装作很疼的模样,又扭头对白棠说:“苏烦妹妹去帮我请下大夫好吗?”

苏祈将妹妹一把抱起,小心放在屋里榻上,又生气又心疼,还不舍得训她,只能自己沉着脸生闷气。

“哥哥,我知道刚才表妹的话让你心里很不痛快,但是现在咱们是外祖母家,你这样不管不顾地摔门走了,让外祖母和娘的脸面怎么过得去。”苏礼伸手拉住苏祈的手,柔声劝道,“而且,虽说外祖母和娘的确是想过让你和表妹亲上加亲,但毕竟是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儿,表妹今个儿这么反常,背后也肯定有缘故的。不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毕竟咱们跟表妹都不熟悉,你怎么敢保证她不过是在将你一军?你现在倒好,一赌气就说非她不娶,成亲是你一辈子的大事,你难道就为了赌之口气,下半辈子就得对着个自己不喜欢的妻子吗?”

苏祈低头不语,但是看着神色是已经为自己刚才的莽撞后悔了。

“现在趁着表妹不在,你去后头把这件事跟外祖母和娘说清楚,然后表明自己的立场,刚才的狠话是你丢出去的,你现在想挽回就要争取主动!”苏礼伸手推着哥哥,“赶紧去,怎么说总不用我教你吧?”

苏祈前脚刚去后院,白棠就领着大夫回来,见只有苏礼一人眼中微微露出诧异,但也没多问什么,只说:“大夫快给姐姐看看,刚才怕是又扭到了吧?”

“哦,好像也没什么大事了,就是起身朝外走的时候太急,就觉得很疼。”苏礼只能继续装下去。

她本来就没事,大夫自然也看不出什么端倪,只说让静养不要随意下地走动,并且开了些舒筋活血的药物。

见丫头将大夫送了出去,苏礼拍拍身边的床榻道:“劳烦表妹了,过来坐下跟我说说话。咱们是姨表亲,若不是娘和三姨嫁得天各一方的,咱们倒是应该从小就亲近的很。妹妹到了京城后,我也一直没抽出时间来多陪陪妹妹,真是惭愧的紧。”

“姐姐这样说话可是折煞我了,小妹父母亡故,幸得外祖母收留,已经感恩备至,不敢多求别的。”白棠在榻边微微搭边坐下,垂眸盯着地面说道。

“妹妹说这话可就是见外了。”苏礼扯住她的手,“这里也没有外人,你就跟我说说,对这桩婚事,你到底是个什么主意?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来跟哥哥说这些其实压根就没用。你心里怎么想的,跟我说说,我说不定能帮上你,毕竟外祖母和我娘都不是那种不通情达理的人,如果妹妹的话说的在理,去劝解我娘的事儿就包在我身上。”

“我是真的不同意这门亲事。”白棠先是十分坚决地说出这句话,而且就银牙微咬下唇,面色犹豫,似乎不知该如何说起。

“这里就咱们姐妹二人,妹妹就莫要这么多虑,有什么事说出来咱们一同参详。”

白棠从怀里扯出脖子上挂的一块玉佩给苏礼看:“其实,爹娘在我小时候就已经给我订过亲事,是爹爹昔日同窗好友家里的公子,这块玉佩就是当初的信物。但是那户人家因为牵扯进一桩官司,全家流放从此杳无音信。于是爹爹让我收好这块玉佩,但是不可随意对人提起。虽说那家公子现在生死未卜,但白棠是当初爹娘做主,交换过信物明明白白许给人家的,即使这辈子都寻不到他,那我也给他守一辈子。”

“…”虽说对这种古代的典型思想,苏礼之前也有些了解的,可是,这有什么不能照实说的吗?非要弄得像今天这么复杂吗?而且自己稍微一追问,她就把这些说了出来,那就证明也不是什么秘密,为何刚才不直接说明。

所以无论从哪个方面,苏礼对她的这番说辞并不十分相信,但还是装作恍然的模样:“原来是这么回事,妹妹你瞧你,这要是刚才直接说清楚多好,结果弄得这么复杂。”

“是小妹考虑不周,望姐姐原谅。”白棠低头道,“因为那样多年一直没有音讯,小妹又不知他家当初究竟是为何流放,怕说出来影响到外祖母这边,就是小妹的罪过了。也是我太不会处理事情以为只要表哥不想娶我,那就万事大吉了,谁知道我那番话会让表哥那么生气…”

“表妹也莫要太往心里去,主要是哥哥根本还不知道外祖母和我娘想给他定亲的事儿,这样突然毫无防备的被拒绝掉,这才有些火气上涌,刚才我已经说过他了,妹妹莫要跟他计较。”苏礼如今只能两边安抚。

“原来表哥并不知道…”白棠抬手掩口道:“那我真是太莽撞了!”

“事情已经过去了,表妹也莫要太自责,不过是场误会罢了!”虽说今天这个过程是苏礼没有料到的,但是至少结果还是比较让她满意的,无论白棠是何用意,至少她现在自己心里有底,能够说服娘放弃结这门亲事。

二人闲坐着喝茶说话,没多一会儿就见苏文氏和苏祈从后面出来,苏文氏的面色十分难看,出来后直接对苏礼道:“收拾一下咱们准备回家。”

苏礼诧异地将目光投向母亲,但是除了阴沉的面色看不出别的端倪,只要又把祖母投给哥哥,见他也一脸的无奈和不知表,心里忽然一个咯噔,难道是外祖母刚才跟娘说了什么?但是如今没有半点儿风吹草动的,会有什么坏消息呢?最坏的,莫过于要自己进宫,而外祖母也无法给说情?

她一想到这个心里就跟堵了团乱麻似的,呆呆地由着丫头给她整理衣服、穿鞋,然后就被苏祈直接抱上回家的马车。

等马车都走了半天,苏祈才回过神来,一把抓住苏文氏的袖子问:“娘,可是宫里的事情?”苏文氏一慢,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苏礼心里猛地绷紧,焦急地说,“不是都传了三姐姐去行宫伴驾,不是都说她明年一定入宫的,怎么能又出变故呢?”

“这事儿说来麻烦,不是你一个姑娘家应该打听的。”苏文氏似乎非常焦急,双手下意识地交握在一起,不住地扭动,“难怪你外祖母这么着急地叫我过去,这事儿要赶紧回家去跟老太太商议才好。”

苏礼这会儿稍稍从之前的混乱中冷静下来,听了苏文氏前后不搭的话,仔细想想似乎咂摸出一丝滋味,刚想说话又忙压低声音:“娘,难道是三姐姐在行宫闯祸了?”

“你个丫头,生的太聪明也不是好事!”苏文氏眉头紧锁。

“娘,你说来听听,好歹有什么事我也能帮你出出主意,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虽说只要牵扯到皇家,哪怕是说错一句话也可能死人,但是苏礼这次直觉上认为,老三怕是捅了个天大的篓子,在苏礼的印象里苏文氏向来都是不急不躁,谋定而后动的,这是第一次见到她这样的紧张和焦急。

“你、你三姐姐,如今是皇上的人了!”苏文氏沉吟半天,才将声音压的极低说出这么句含混不清的话。

“是皇上的人了?”苏礼无声地重复着这句话,在心里一琢磨,那岂不是等于被宠幸了?她心头一喜,对苏文氏说,“娘,这不是好事吗?这样进宫的就一定是三姐姐,我就不用提心吊胆的了!”

“你个丫头不明白其中的厉害,太后素来是个最在意女儿家品行操守的,而且如今先帝过世一年不满就出这样的事情,所以无论这件是谁的过错,她迁怒的也一定是你三姐姐。”苏文氏觉得把憋在心里的事情说出来,让胸口的压仰轻快了不少,深深地叹了口气道,“听你外祖母说,这件事儿都过去三天了,行宫那边却一点儿消息都没有。今年皇上还没出大孝,肯定是不能给后宫添置人口的,那你让你三姐姐如何自处,难不成在家住个大半年的再进宫不成?而且这事儿如果传扬出去,外边儿只会说咱们苏家的姑娘不知自重廉耻,到时候你们姐妹几个,也定然会受到牵连的!”

苏礼听得一阵头大,原来这其中还有这么复杂的事情,如果按照苏文氏说的,没出大孝后宫不能添置人口,那老三就只能被接回家中,这要是一再有了身孕,那这事情可就越来越麻烦了!

第119章二太太的试探出击

回家后苏礼被哥哥送回房,苏文氏则直接去了老太太的房间,说了什么谁都不知道,连事后苏礼让锦之去跟刘妈打听,都没有打听出一点儿消息。

但是第三日,就有乘不起眼的小轿将苏禅接回家,对外只说是身子不适,不敢再随行伴驾,回家养病,回来后一直院门紧闭,除了跟去行宫的四喜,其余下人全部换成老太太身边的人,家中众人的探视也全被阻拦在外。

家中隐隐的谣言四起,老太太没经过二太太,就直接以雷霆的手段打死两个,打出去三户,将“三姑娘”这几个字变成了家中的禁忌。

苏文氏也没有对此事透露只言片语,苏礼佯装无意提起过,却被她巧妙的掉转了话题,只得作罢,不过从一些细节处,苏礼还是看出了这回事情的严重性,老太太免了所有人的晨昏请安,听刘妈说她长坐在炕屏边诵经或者拿着那批命的字条默念,大太太从装病变成了真病,安胎药,补品跟不要钱似的送过去。二太太原本因为管家不力被老太太责骂而保持的低调,如今又开始消退去了,人又有些微微的得意起来。

这日苏礼到二房去报帐,见二太太端坐在主位上翻看着帐本,忽然指着一处抬高声音问:“这几项都是什么支出?这首饰,银锞子,绣品,还有珍珠,药材…五百多两银子??”

“回二伯母的话,这几项都是老太太吩咐下来买给三姐姐的,支银子之前侄女来跟二伯母说过的。”苏礼知道她只是故意提起,可还是只能微笑着回答。

“哦?说过是吗?”二太太假意笑笑,“最近家里事情多,忙的都昏头了,一时竟是忘了。不过老太太向来节俭,这五百两可不是小数目,之前去行宫伴驾的时候不是就已经做过首饰衣服,怎么又做了这许多。还有这珍珠,药材却也不知是做什么用的。”

“首饰什么的,怕是给姐姐备嫁妆用的吧!至于其他,那侄女就也不清楚了。”苏礼一直保持着礼貌的微笑等着二太太的下文。

“现在家里只有你大伯和二伯的俸禄进项,原本我是不当家不知道,如今当家了这么段日子,才发现这家里一直是进少出多,再大的家业也是经不住这样花销的。”

“二伯母说的有理!”苏礼并不打算对此做出什么自己的评价。

“所以家中还是要开源节流的,我这两天瞧着,各房的用度有些实在是多余,该删减裁撤的,虽说是得罪人吧,但也总要有人开这个口不是。总不能等到家里只剩外表光鲜,内里空虚的时候再着急,那可就真是来不及了。”二太太将帐本合上,对着苏礼说道。

“但凭二伯母做主便是了。”苏礼依旧挂着挑不出任何毛病的笑容。

“说的也是,我跟你个孩子能商量出什么来。”二太太笑着说,“唉,你爹和老三都没回来,这若是让你家也全部走公中的帐倒也不合适。老太太房中的开销自然是不能动的,这裁撤用度也主要是大房和我们二房,我们房里我自己便能做主了,另外一半应该去跟你大伯母商议,唉,她现在还在病中,家里今年真是不知冲撞了什么,事情不断。”二太太叹气道,“我去问问老太太,要是能让你娘来帮我一把,我便还能轻松些,最近真是吃不好睡不熟的。”

苏礼抿嘴不语,心里却腹诽不已,娘说的果然没错,二太太绝不是个省油的灯,如果自己从别的途径得知她的这个企图,那么就能提前找各种理由和借口推辞,如今她却大大方方地将这想法说出来给自己听,自己却实在不好动什么手脚了,那样岂不是等于直接告诉她,我们三房要跟你过不去?

她心里想不出什么对策,只能把这事儿先放下,打算回去跟苏文氏商议后再做决定,于是岔开话题道:“二伯母,昨晚我娘跟我商议了一下,现在我爹爹还未回京中,家中俸禄也未归入公帐,先前侄女和哥哥的份例都是从老太太房里走帐,如今既然我娘进京来了,我们还是自己单独走帐为了,待爹爹回京决定了去留后,再重新定夺为好。”

“胡说,这岂不是生分了!家里难道还差你们娘几个的用度不成?老太爷和老太太还在,这府里自然是统一走帐的,回去跟你娘说,这种话可万万休要再说。”二太太当即便回绝了苏礼的提议。

苏礼刚要按苏文氏之前教过的话说,就见外面跌跌撞撞跑进来个丫头,进门差点儿被门槛绊倒,仔细一看是自家从南边儿带来的,刚想斥责,就听那丫头跪下磕头道:“二太太,姑娘,我家奶奶身子不舒服,太太又出门去了,烦请二太太赶紧去瞧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