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南笙点头赞同,疯的真彻底,二十多年的人生领悟倒真可以尝试劝导下非洲大象——离人类远点,地球是很危险的。
季李李似乎很久没遇到人甘愿这么默默的听他说话,竟直接坐在叶南笙对面开始滔滔不绝,直到龚克从门外进来。
门上挂的圣诞老人形状的发声器发出机械的“欢迎光临”声,之后两秒钟不到,龚克站在了她面前。
“老板,麻烦再来杯绿茶。”叶南笙给季李李找了活干,打发他走。就着季李李才坐的位置,龚克坐下。
“谁啊?”他问。叶南笙耸肩,“不算愤青也不文艺的一疯青年。”
她拿勺子戳咖啡,之后一言不发。龚克眼里带着笑意,“都不问问案子有什么发现?”
妄想症候对面那条巷子就是龚克发现第四具尸体的地方,此刻,青川市法医组和痕迹科的人正在窄小的巷子里进行地毯式搜索,离案发已经有几天的时间距离,外加青川这几天时而下起的雨,找到证据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但不代表没有,只是叶南笙懒得参与。
她是个记仇的人,对这点,她自来也不避讳。虽然邢斌最初那么做是事出有因,不过叶南笙并没打算这么轻易的算了。
叶南笙撇嘴,“没那个兴趣。”
“哦。”季李李端来绿茶,龚克接了,放在嘴边啜了一口,“没兴趣就算了,本来想告诉你我们刚刚的发现呢。”
叶南笙眯起眼,像在说,902,你什么时候学坏的,我怎么都不知道?
所谓的新发现是块血迹,喷溅形状,由于被一块塑料遮住因而没被雨水冲走。叶南笙坐在电脑旁,盯着青川法医从现场拍回来的照片看了许久。最后,她转身对身后的龚克和邢斌摇摇头,“就一块血迹,压根看不出什么来。”
叶南笙这个说法和青川市的法医组结论一致,的确,细节线索太少,实在难以下结论。邢斌有些失望,他这次是真有点指望叶南笙的。至少三条人命的案子,不是小案,来自各方的破案压力都很大,他的压力可想而知,相当大。
看到邢斌失望,叶南笙乐了,她微微笑着开口,“虽然看不出什么,不过倒可以有个推论给你们做参考,要听吗?”
邢斌眼睛一亮,猛点头。
叶南笙却继续的笑而不语,邢斌脖子扯得老长却什么也没听到,有些摸不着头脑。龚克在旁提醒,“她在等你上态度呢。”
邢斌一拍脑门,“什么态度不态度,你和龚克结婚的时候我包个大红包给嫂子你就是了。”
“低于五千别拿出来丢人哈。”叶南笙趁机敲竹杠,这个竹杠让邢斌从头皮一直疼进心肝脾,咬着牙,他点头。
邢斌吃瘪的样子总算让叶南笙解了气,她开口说话,“我的这个只是推论,不一定准确。我是在想,这第四名死者的心脏可能和普通人的不大一样。”
见邢斌和龚克似乎没听明白,叶南笙比起了手势,“从医学角度描述心脏的位置,它该是位于胸腔内两肺之间,约2/3居正中线左侧,1/3居正中线右侧,心尖向左前下方体表投影位置,相当于左侧第五肋间隙,约距正中线8厘米处.心脏的形状像桃子。”
她看眼两个男人,样子像在确认他们是否听懂,得到肯定答复后,叶南笙继续说,“从我们发现的三名死者尸体解剖上看,凶手都是用刀直刺死者左胸腔第三四根肋骨间,那个位置是人体心脏血管的主脉所在,一旦受伤,能在短时间内造成死者大量出血进而死亡。你们可以看看那三名死者的现场图,血基本属于泼柱状,只有少量是喷溅型,而你们再看第四个现场,荧光实验描绘出大概的出血状况,并没泼柱状的大量出血痕迹。所以……我觉得这第四名被害人并没被伤及要害。”
龚克的眼神表示他已经懂了叶南笙的意思,可邢斌却没懂,“可这不合理,为什么偏没伤害第四人的要害?”
在叶南笙直接甩他一个你缺心眼到没药医的眼神后,邢斌一拍脑门,总算明白了,“你是说这第四名被害人的心长偏了!”
心脏的位置描述只是在医学领域上一个很概述的描述,用一个数学方式解释,这个位置是个平均值,适合多数人,但同时世界上也存在着少数不属于平均值范围的特殊值。
这第四名预计被害人不出意外,就该是个特殊值。叶南笙想。
到青川的第九天,叶南笙躺在酒店床上,脖子歪着夹住电话,腾出两手给疼疼扎辫子。“知道了,老穆,人家都说女人过了五十会进入一个短暂的更年期,爱唠叨、心烦躁,这我理解。可你要是打算一直活在五十,我怕哪天我爸忍不了你直接卷铺盖卷和他某个漂亮女学生私奔了,到时候有你后悔的。”
远在临水的穆中华坐在校办公室里,吸溜着杯里的茶水,对闺女的话不以为然,“从认识你爸那天我就一直更年期,他就喜欢我这样的。至于漂亮女学生,你别说,最近真有他学生给他写情书,只是那文笔,啧啧,明显不是你爸好的那口。”
人到中年,叶爸爸依旧风度翩翩,经常会有女学生偷偷塞封情书在叶爸的公文包里。多的时候,叶爸一天就收到过四封表白信,内容无外乎是欣赏他的风度,不介意他有家庭之类的。而自始至终,叶爸都是种宠辱不惊的状态,每天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拿出信递给老婆,然后不忘嘱咐穆中华一句,“看看得了,可别再冒充我写回信了。”
穆中华自来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事儿篓。
茶喝多了,想去厕所,挂电话前,穆中华总算语气认真的嘱咐了叶南笙一句,“注意安全。”
叶南笙还没来得急感动下,穆中华下一句接着来,“墓地太贵,你死了,你爸和我可没钱埋你。”
这都什么妈啊!叶南笙这叫一郁闷。脖子一松,电话随之落在了床上。
“好了。”她拍拍疼疼的头,两根辫子一高一低,不过她不打算告诉疼疼了。
“姐姐,爸爸那个案子破了吗?坏人抓到了吗?”疼疼仰起脸,小辫子像长歪的羊犄角,有点滑稽可笑,叶南笙看不下去,伸手又在辫子头扯了两下,这次倒真不歪了,辫子直接松了。
叶南笙有些懊恼,她回了一句“快了”,然后继续给疼疼编辫子。
这孩子怎么就不喜欢扎马尾呢?她想。
龚克方面,案子倒是有进展的。按照叶南笙的推测,邢斌派了人手在室内的各大医院查找是否有来看过胸口刀伤的病人。不止正规医院,青川公安局的主要警力是放在那些私人的甚至是无牌照的黑诊所上面。
因为凶手行凶的动机还不明朗,伤者脱险后未必敢去大医院寻求治疗。
青川市是个人口众多的大市,排查直到第二天下午才有了眉目,反馈结果来自距离西苑路约十公里外一家无牌照的私人黑诊所。打电话给邢斌的是三组组长,姓耿,二十出头,性子偏直接,缺点则是太直,办事总缺少些方法。好在这次他没坏事。
耿组长声音洪亮,所以即便邢斌的手机没开在免提档,龚克依旧听得清他说话。
“报告邢队,有情况,这家黑医院在案发第二天收治了一名胸口带有刀伤的病人,我看询问过外貌长相,情况符合那个扒手组里一个绰号大头的人的特征。”
“那大头人现在在哪?”邢斌喜欢速战速决,问话向来直奔主题。
耿组长顿了顿,“大头现在不在这里,听说伤口缝合第二天,他就坚持出院了。不过这里的人说,大头会在17日回来复诊。也就是明天。”
叶南笙第一次进黑诊所,站在棚顶低矮、光线不强的房间里,她突发了感慨,谁说法医的工作条件波动大,时好时坏,一年总要露天作业那么几次,你看看人家黑医生,长年的工作环境艰苦还这么坚持,精神真可嘉。
只是不知道治得死人不?
为了不打草惊蛇,警方并没让黑医生歇业。照常营业的诊所生意竟是出奇的好,一天人流不断,打点滴的、拔牙的,甚至看痔疮的,病种全得让叶南笙咋舌,她无声对龚克做个口型,“比我全能。”
让人失望的是,一天来往的人里,没有大头。邢斌有些抓狂,他一米八的个头儿窝在医院里面最小的一间房一天了,腿快折了的感觉。他问耿组长,“到底问清楚了没有!”
耿组长脸色也不大好,他挠挠头,说,“是17号,今天,没错啊。”
天色最终彻底黑了,烦躁的情绪在警员间肆意蔓延着,邢斌在考虑是否该取消今天的行动。就在这时,叶南笙突然对他摆了个噤声的手势。
有人进了门,是个男人。叶南笙把门帘挑开一条细缝,那人的容貌便随之清晰在她视野中,竟是个“熟人”。
季李李。
作者有话要说:面包店的网坏了,写完了死活更新不了,才到家,对不起让大家久等了。
季李李和这个案子有关吗?
其实私语发现一个四儿,为嘛我配角的名字起的比主角有特点捏?
明天早起去看吴彦祖那部电影,听说粉好看,下午回来码字,看文的大家也要劳逸结合,工作学习都注意休息哈。
☆、第51章 全意料之外第1更尽量有2更
第四十九章全意料之外
如果单从长相上说,叶南笙也许并不能一眼认出眼前这个小伙子是和她有过一面之缘的咖啡店店主,季李李。因为比起直立行走的人类,她显然更擅长识别那些平躺状态的。
但她认得季李李那件衣服,levi’s的格子衬衫,去年款,内层加了保暖细绒,看着轻薄,却很保暖,最适合像青川现在这种半冷不热的天气。如果单是一件上衣还不足以叶南笙认出那就是季李李,不过那天季李李端咖啡给她时,叶南笙看到他的左袖肘类似行为艺术似的缝了一个很小的娃娃图案,显然和季李李这个年纪不符,不过倒和他那种不羁的性格挺相称。
眼前这个人手肘也有那么一个娃娃,叶南笙因而肯定他是季李李。
“是西苑路出事那地儿对面咖啡店的店主。”叶南笙回头对几人小声的说。
邢斌皱眉嘀咕:“在案发现场对面,这又在这儿碰上了,哪来这么巧的事儿?”
“是挺巧。”龚克点点头,“先看看。”
因为季李李的意外出现,挤在狭小房间里的几人又齐齐堵去了门口,可这种情况并没维持多久,因为负责接待季李李的护士很快折进了房间。
“那人就是为了你们要找的那人来取药的……”,小护士说。
季李李嘴巴哼着歌,才哼到“哥哥我岸上走”,有人从身后拍他肩膀。他回过头,笑了。“这么巧啊。”他在对叶南笙说。
是挺巧的。叶南笙看着季李李一脸莫名的被邢斌他们围住,然后再被带进了门外的警车,心里讶异,刚刚季李李的表情,似乎并不像是知情人。他甚至连点反抗都没有,就乖乖的跟着警察走了。
“他要么是不知情,要么就是藏的太深了。”龚克看出她的心思,说着。
也许季李李真不是知情人,最起码从他的证供看起来,是这样的。
青川市公安局的办公楼高大气派,足有十层那么高,窗玻璃是湛蓝色的,晨曦中的楼栋显得透明光亮。叶南笙坐在四楼靠东侧的一个房间里眯着眼,离她一米远地方,龚克微微前弓的背正对着她。黎明的浅淡阳光照在他浅色衣服上,整个人显的温暖舒适。
“喂,902。”叶南笙招呼龚克,男人转身,他手搭着椅子沿,头微微歪着,然后拿眼神问她:干嘛?
叶南笙拿手托着下巴,表情认真:“卢珊走了,你知道吧?”
在龚克确认清白后的当天,卢珊就坐火车离开了青川市。龚克点头。
“那她走前找我谈话的事你知道吗?”叶南笙脚挪了几步,屁股都没离开凳子,直接连人带椅子朝龚克凑近些。金属椅子腿移动时发着“刺啦”长声,有些刺耳。
龚克“哦”了一声,问:“说什么了?”
“她说她喜欢你,从读书时候就喜欢你,但你为人太木,反应又迟钝,一直不解风情,不知道她的心思。她说她和你暗示过很多次了。”
“哦。”龚克默默答了声,然后说,“她没暗示过我。”
“没有?”叶南笙一脸的不信,“那你们在一起的时候都聊什么、做什么呢?”
龚克陷入了漫长的回忆,“卢珊小我许多届,基本除了我参加的几个社团活动碰得到她外没什么交集。倒是有一年我打羽毛球,每次打完球她给我送过水,同学之间,没什么,就像我会把水分给我们组同学一样。真有什么特别的,她和我借过一次书,还得到挺快的。大约不爱看吧。”
叶南笙认认真真的看了龚克三秒钟,难怪卢珊说他不解风情,一个女生连续给你送了一年的水也叫没什么?更没什么的是,902还把水分给同学喝,她算是服了。
摇摇头,她又点点头,“的确是不大明显,902,卢珊跟你借的那本书还在吗?”
“好像在书架上,怎么?”
“没事,回去我看看,你推荐的书一定好看,是卢珊没眼光。”她才不会告诉902,她对卢珊夹在书里那封情书感兴趣些呢。警花的情书哎,那可是……
敲门声打断了叶南笙的思绪,她抬起头,看着随后探头进来的警员的脸,“龚老师,叶法医,季李李招了,队里现在出行动,队长让我来通知你们,三分钟后楼下集合,出发。”
叶南笙代替龚克比了个ok的手势,虽然他暂时还不知道在这么短时间里季李李会招了什么。
和邢斌同车时,她知道了具体内容。
“姓季那小子说他和于大庆只见过几次面。那之前,于大庆偶尔会带朋友去他店里坐着等人,也点咖啡,只是不喝,人等到了他们就走人……”
那天,季李李睡到半夜,被一泡尿憋醒了,爬起来起夜,厕所在店里,他从后面走到店里,当时房间黑漆漆的,所以咚咚咚的怪响显得格外清晰。季李李胆子算大,挪着步子朝声源摸索,透过大门的玻璃,他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那个轮廓就是第四起命案里捡回一条命的于大庆。
于大庆求季李李救他,许诺事情过后给季李李一笔钱,于是季李李真就帮了他。
“姓季那小子说不是为了钱,就是想帮他一把,我看那小子不是装糊涂就是真傻,那么严重的刀伤于大庆一句自己解决的了他就不报警了。”邢斌搓搓下巴,“不过有点我的确想不通,这小子要是真精明,哪会那么轻松就交代了于大庆的藏身地?”
季李李的确很轻松就交代了的。邢斌才拍下桌子说于大庆是一件很重大案子的线索人物,季李李当场就利索的回答了地址。
东斜西路516号位于东斜西路中段靠前位置,邢斌一行人赶到时,路上的早市才歇。几个煎饼果子摊位正在收东西,偶尔有残余香味从远处飘来,刺激着一众还没吃早饭的警员。邢斌眉毛一竖,低声呵斥,“先找到人,局里食堂的饭回去管够。”
是。
是!地下一众相应声音。
被一同带来的季李李突然笑了,“你们不用这么严肃,他伤的不轻的,这会儿估计在屋躺着呢。”
邢斌没理会季李李,他一挥手,“走。”
一群警员鱼贯进了狭窄的楼道。东斜西路516号是栋年岁很大的居民楼,前些年东川市市容整顿时,这里也曾被美容过一番,不过也仅限于楼宇外部,至于内部嘛……邢斌手在头顶一摸,一块从棚顶脱落的墙皮砸在头上,已经是粉身碎骨的状态。
如果仅仅是建筑也算了,这里的管理也很差,被酸菜缸堵得满档的楼道转角,拉着晾衣绳的楼道,以及搭在上面还在滴水的女士三角裤……这些无一不显示这栋楼是个混乱的出租屋聚集地。
根据季李李交代,这房子是于大庆的,季李李那天本来打算把他送去医院,遭到拒绝后把于大庆按照指示送来这里。黑医院是于大庆自己联系的,至于季李李需要做的不过是每天给于大庆送些吃的和必需品。
邢斌让季李李敲门。敲了三下,没人应,于是又敲三下,依旧没人应。
“人呢?”邢斌问。季李李耸肩:“我哪知道。”
僵持了足足一分钟,邢斌下令,破门。打开不很结实的木板门是件极其轻松的事,特别是对腿力了得的刑警而言。随着咚一声响,一股食物腐败发霉后的臭味朝着门口的人扑面而来。
“他不让开窗,窗帘都不让拉。”季李李耸肩,对邢斌说。
已经有持枪刑警进去搜索,很快他们出来了,可让人意外的是,竟然是一无所获,房间里连个人影都没有。
邢斌有点窝火,他看向季李李,还没等问,已经进房间转过一圈的叶南笙出来:“他没说谎,被窝还有体温,而且房间发现沾血的纱布棉花之类,应该就是这里。”
应该就是这里,应该就是这里,可应该在这里的人呢!
邢斌正思忖着下一步该怎么办时,从楼道那端传来一声喊:“快看快看,有人跳楼了!”
东斜西路516号正对着的是栋商用建筑,六层高的小型办公楼,建筑的外形和516差不多,是翻新后的旧楼。那栋楼隶属东川市一家轻工业类的国企,三年前国企改制,归了地方,这栋楼也就辗转出让几次,现在是家名叫味美美的儿童食品公司所有。
上班时间,楼下人该很少,可今天却反常的聚了很多人。邢斌他们急急下楼赶到时,那栋楼前早聚了不少人,有男有女,男的大多在里圈,女的里有人捂着脸,像在害怕,指缝里却依然看得到他们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