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雪松明明不在家,怎么会想起来要请石磊吃酒?
而且还偏偏约在花枝巷。
显然,请客的只可能是金蔷薇。
这动作,可真够快的。
姐妹俩面面相觑,不知该惊叹还是该担忧,表姐果然不愧是表姐,说风就是雨,绝不忍气吞声!
一大早,盈客楼的掌柜特意换上一件八成新的春绸棉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扣一顶灰黑色**帽,在后街门口翘首盼望。
小伙计们被勒令站成两排,陪掌柜一起等着迎接贵客。
等了半天,没见人来。掌柜在门前踱来踱去,神思不属,心事沉沉。
小雀冷得手脚发颤,不停跺脚,悄悄抱怨:“上个月不是才交过账吗,不年不节的,东家怎么又来查账?”
另一个小伙计低声回他:“小声点,没看到掌柜不高兴吗?”
歇口气,搓搓手掌,嘿嘿笑道:“今天东家带太太过来,太太在府里说一不二,连东家都听太太的,待会儿瞅准机会,把太太服侍好了,少不了咱们的好处。”
小雀眼前一亮,听说太太年纪小——当然,东家年纪也不大——刚成婚的年轻妇人,面薄心软,肯定比那些颐指气使的贵妇人好伺候!
他拿定主意,待会儿等太太到了,一定要头一个冲上去讨好!
然而真等马车行到院内,看到头戴皮帽,身披鸭卵青地宝蓝花卉刺绣四合如意纹锦绸斗篷,被东家孙大官人亲自搀扶下马车的太太时,他连大气都不敢出,只能呆呆地盯着太太发怔,哪还敢上前卖弄献殷勤?
其他伙计也不由看呆了。
掌柜知道今天孙天佑带李绮节过来,提前清过场,年纪大的伙计在前头忙活,等在后院的,都是还扎着辫子的小孩子。但是小孩子也懂得美丑,何况李绮节脸颊生晕,眉眼含笑,顾盼间神采飞扬,像从年画上走出来的仙女,实在引人注目得很。美人当前,小伙计们哪还记得掌柜的吩咐,一个个目不转睛地盯着李绮节看,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掌柜在一旁咳嗽好几声,没人理会他。
孙天佑察觉到小伙计们的失态,微微一哂,并不在意,轻轻拢住李绮节的手腕,半搀半扶,领着她走进里屋。
宝珠眉头皱得死紧:出门的时候她就说该让三娘戴上帷帽的,偏偏姑爷不答应,说帷帽太闷了不透气。哼,戴个帷帽罢了,又不是酷暑炎日天,怎么会闷?
屋里早备好火盆暖榻,掌柜把小伙计们赶出去,留下年纪最小的小雀在房里听使唤。
李绮节双手揣在珍珠毛暖袖里,大大咧咧往暖榻上一坐,宝珠连忙拉她起来,“别把斗篷压坏了。”
年前刚做的新斗篷,样式平常,但料子却是传说中一寸一金的鸳鸯凤凰锦。孙天佑偶然得了半匹,原本留着预备送人。那天宝珠她们整理李绮节的嫁妆,无意间翻出旧箱笼里积压的锦缎,虽是旧东西,却依然光彩鲜明,纹理间隐隐有光华流动。
宝珠知道东西稀罕,不敢随意处置,亲自送到上房。
外面天寒地冻的,孙天佑和李绮节没出门,小夫妻两个正撸袖子打双陆,输了的人要脱一件衣裳。
明显李绮节输的比较多,发髻松松散在肩头,簪子、发钗斜斜坠在鬓角,香汗淋漓,细喘微微,脱下的褙子、袄衫搭在身后的床栏上,身上只剩下一件紧身番纱小褂子,褂子是圆领的,从衣襟到腋下,一溜金色软扣子。
孙天佑又赢了一把,丢下骰子,一叠声催李绮节解褂子。李绮节不肯,扯掉脚上的葡萄纹红地金花缎绣鞋,耍赖用鞋子抵押小褂。
孙天佑接过绣鞋,扬唇坏笑,趁李绮节不备,一把将她按在罗汉床上,“娘子是不是没力气了?来,为夫替娘子解扣子。”
房门没锁,又是大白天,宝珠没多想,一边唤人一边往里走,等看到紧紧缠在一起的孙天佑和李绮节时,已经来不及躲了。
明明没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场景,但宝珠还是闹了个大红脸。
宝珠尴尬得浑身发热,当事人李绮节却神色自如,拍手轻笑,踢开趁机上下其手的孙天佑,哼哼道:“一边儿去。”
宝珠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脸上涨得通红。
李绮节本来没觉得有什么——闹着玩当消遣而已,又不是白日宣/淫,真宣了也不要紧,锁好门就行——但被宝珠隐含谴责意味的眼风扫到,才后知后觉,觉得有点难为情,飞快抓起一件石青色裹衫,罩在身上,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那裹衫却是孙天佑穿的,刚刚他输了一把,脱下的衣裳正是这件披风。
孙天佑摸摸鼻尖,笑着站起身,看到宝珠怀里的鸳鸯凤凰锦,亮出深深的酒窝:“哪里翻出来的?我正想找它呢。”
回头看一眼因为穿着他的衣裳而显得格外娇小可爱、楚楚可怜的李绮节,眸光微微发沉,含笑道:“别收着了,改明儿给你们太太裁几件新衣裳穿。”
说是裁衣裳穿,但最后拢共只得一件斗篷,余下的尺头留下缝被面。毕竟是寻常百姓,不需要去那种必须穿宫绸锦缎的严肃场合或是内眷宴会,纵使做了衣裳,也穿不了几次。
正因为只有李绮节身上穿的这一件,宝珠才特别小心,时时刻刻一眼不错盯着,生怕斗篷在哪里划破了或是割坏了:大官人一直留着没用的好尺头,却舍得给三娘裁衣裳穿,可不能出一点差池!不然大官人会不高兴的。三娘粗枝大叶,不在意这些,她得替三娘想在前头。
李绮节吐吐舌头,站起身,让宝珠为她解下斗篷。
孙天佑挨到跟前,轻轻摘下李绮节头上的皮帽,含笑道:“你戴这个真有趣。”
皮帽是孙天佑的,时下女子御寒多戴观音兜,男子才戴皮帽。
男人的皮帽式样朴素,戴在头上,保暖是保暖,但勒得紧紧的,发簪花钗都快挤掉了,哪里有趣?
李绮节眼珠一转,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芙蓉髻间斜挽的一对金玉梅花簪玲珑有致,鬓边摇曳的金玉葫芦耳坠熠熠生辉,衬得她脸庞愈显光洁玉润。她怀疑孙天佑不仅自己有cosplay的爱好,还喜欢看她打扮成各种模样——恶趣味!
小雀奉上热茶果碟,目光不小心从李绮节脸上划过,霎时一怔:刚才在院子里隔得远,看不清太太的五官,依稀知道太太是个美人,但不晓得细看是什么模样,这会子离得近,连太太手腕上笼着的八宝翡翠镯子都看得分明,太太果然年轻貌美,水眸如杏,乌发浓密,圆圆巴掌脸,透着一股极明艳极活泼的喜庆。
让他不由得想起一种过年时用来供奉灶王爷的白糖糕,粉粉糯糯的,雪白中透出一抹淡淡朱红,光远远看着就让人觉得心里甜滋滋、暖洋洋的。
孙天佑目光微沉。
小雀脸色一白,心尖发颤,连忙躬身退下。走到门外边,心里还在打鼓:东家的眼神太可怕了,像是要把他活活撕了。
案前一只直颈耸肩美人瓶,瓶里挑着一捧纤长细瘦的花枝,半开的娇嫩花朵紧紧挨挨,拥簇成一团淡紫色花球,清淡雅致。
天公不作美,往年应该桃李芬芳,百花争艳,今年却万木凋零,连野草都不肯冒头,掌柜竟然还能寻来一束含苞待放的鲜花,讨好之意再明显不过。
李绮节环顾一圈,笑睨孙天佑一眼,“说吧,特意挑今天带我出来吃饭,是不是想使坏?”
从下马车的时候她就觉得不对劲,大掌柜和几个账房那低声下气,俯首帖耳的模样,未免太狗腿了。她是东家娘不假,但时下会点本事的账房一般都很看重自己的名声,不会和奴仆一样做小伏低,可今天掌柜和账房就差弯腰替她擦鞋子了!
孙天佑轻嗤一声,“没事,吃饭是真,顺便敲打敲打他们。”
现在孙府是李绮节当家,她一头照管内务,一头料理自己的酒坊和球场,渐渐放开手脚,把产业放到明处经营。
孙天佑底下那些人见东家娘如此能干,显见着是个不好对付的,不免着慌,疑心东家娘安排好自己的人手,接下来会在孙家的各处产业安插亲信。
已经不止一拨人试探过李绮节的想法,有的她好好安抚一通,有的她置之不理,有的直接打发回去。她虽然不准备插手孙天佑的生意,但不是真的什么都不过问,该关心的还是要关心,免得底下人把她当成睁眼瞎糊弄。
盈客楼掌柜见识过她的本事,今天孙天佑亲自陪同她来,说是吃顿家常便饭,楼里上上几十号人,谁信?
李绮节自己就不信。
只有宝珠以为李绮节和孙天佑是单纯来吃饭的。
“我该怎么做?”
李绮节摩拳擦掌,清清嗓子,随时准备唱白脸。
当坏人什么的,很威风喔!
孙天佑笑着拉她的手,掰开粉藕般的指头,握在掌心里,朝她眨眨眼睛,“你什么都不用做,安心吃饭就成。”
李绮节笑而不语。
吃过茶,掌柜亲自捧来一只果子碟,“灶房刚做好的蟹壳黄酥饼,拿菜籽油炒的油酥面擀得的面卷,贴在大火炉里烤熟的,咬一口又酥又脆,来店里吃酒的人十个有九个必点这个下酒。东家和太太尝尝。”
一碟十二只蟹壳黄酥饼,摆成团花形状,闻起来有油香,还有淡淡的焦香,饼面撒有一层芝麻。面皮看起来厚实,实则分层极多,每一层都薄如蝉翼,吃的时候层层剥落,油香扑鼻,满齿留香。
孙天佑拿了枚红糖馅的,给李绮节挑的是梅干菜馅。
梅干菜馅的滋润咸香,外皮分层薄,一咬就碎。李绮节才刚吃了两个,小碟子里已经接了半碟子的面皮渣。
宝珠也跟着尝了两个。
吃过果子,才慢慢上菜,酸酢鱼,油煎虾饼,金银元宝,桂花茭白夹,荷叶粉蒸肉,雪里蕻炒春笋,碧绿如意卷,葱香白煨肉,鸡油蓬蒿菜,凉拌醋芹。
还真是孙天佑说的,全是家常菜,掌柜果然很用心,连孙天佑和李绮节的口味都打听得一清二楚。
最后是一道蟹黄莼菜羹。
蟹黄并不难得,即使不当季,心灵手巧的师傅们仍然能想办法用其他食物做出味道鲜美的蟹黄,但莼菜是哪来的?瑶江县和江南可不近呐!
孙天佑看李绮节盯着莼菜汤发蒙,道:“你喜欢这个?回头让他们送些家去。”
掌柜在外面听见,立刻让小伙计下去安排。
小夫妻俩你替我夹菜,我为你盛汤,一顿饭吃得和和美美、慢条斯理。
可怜掌柜在外头提心吊胆,想七想八,别人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他站在风口里汗如雨下。
没办法,谁都晓得太太手段利落,最看不惯别人倚老卖老。李家给她当陪嫁的几间酒坊,原先不过是两家不起眼的小铺子,太太接手过去以后,立马架空几个食古不化的老人,改酿雪泡酒和一杯倒,如今酒坊的生意越做越大,既有价值千金的佳酿,也有便宜亲民的蜜酒,连上供王府的路子都被他们家独占。武昌府和瑶江县上到官宦人家,下到平头百姓,全都对太太家的酒趋之若鹜。
现在府里传出风声,李绮节要收拾几个资历不浅的掌柜,好在人前立威,掌柜他能不怕吗?
尤其东家还一副“万事听我娘子的”撒手掌柜派头,这些天不知多少人吃不好,睡不好,就怕太太挑中自个儿。
一颗心七上八下,没有安稳的时候,直到把吃饱喝足的孙天佑和李绮节送出后院,掌柜才有闲心擦去额边汗珠,徐徐吐出一口气,对心腹道:“菩萨保佑,看来太太不打算拿咱们作筏子。”
马车慢慢驶出巷子,忽然停在路口,老马撅起前蹄,仰脖嘶鸣。
孙天佑掀开车帘一角,“怎么不走了?”
车夫是阿满,他神色为难,“杨家的马车刚刚经过。”
他说得有点含糊,但孙天佑听明白了,前面的马车里头坐着的是金氏和杨天娇。
孙天佑冷笑一声:“接着走,怕什么?”
李绮节暗暗叹口气,柔声道:“巷子里是不是有爿卖香料的铺子?我正想买些沉速香和金银香,好配牙粉,你陪我一道去吧,让阿满在这等着。”
即使不怕金氏和杨天娇,但能不撞见,还是不要撞见的好,大街上和一对母女吵起来,吃亏的肯定是孙天佑。
而且万一杨县令也在呢?天佑恨金氏,厌恶杨天娇,对生父杨县令的感情,则要复杂得多,有失望,有愤恨,有不屑,也有血缘生就的孺慕之情。他可以一直对杨县令避而不见,但真的面对面时,他能沉得住气吗?
孙天佑眼眸低垂,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李绮节不等他开口,掀开帘子,作势要下去。
孙天佑无奈,抢先跨下马车,然后转过身,伸开双臂。
李绮节权当他在撒娇,借着他的怀抱站稳,“买了香,回头我亲手给你做一个香包!”
孙天佑没想笑,但嘴角不由自主往上勾起,“娘子的香包……”
他刻意停了一下,“与众不同。”
李绮节不和他生气,“丑是丑了点,你不要,我送别人好了。大伯和阿爷,大哥和三哥,一人两个,再给进宝做一个。”
孙天佑拱手作揖,为自己叫屈,“娘子整天日理万机,我想求娘子多做几个都来不及,哪敢嫌弃。”
李绮节轻哼一声,拢紧斗篷。
看着两人说说笑笑走开,阿满轻轻舒口气,还是太太的话更管用。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的理解和鼓励,真的非常感谢,每条评论都是我码字的动力!为了节约时间码字,就不一一回复了,等完结的时候,再一一感谢大家!
☆、第102章 一百零二
香料铺子的掌柜竟是个年轻妇人。
这年头市井妇人在外操持生意, 并不稀奇。但柜台后着翠蓝袄、月白裙,头梳桃心扁髻、簪绒花的清瘦妇人,举止端庄,温柔娴静, 肤色白皙,一望而知是个娇生惯养的深闺良家妇,怎么竟抛头露面, 投身买卖行当?
孙天佑自进店后就目不斜视,专心陪李绮节挑选香料,没发现店中听差的都是十岁上下的小童。
李绮节心有疑问,不自觉多打量妇人几眼,见对方似乎略有尴尬之色, 忙收回眼神。
回到马车上, 她蹙眉若有所思, “总觉得方才个妇人有些眼熟。”
侧头问宝珠, “是不是咱们家的远亲?”
家族之间的姻亲关系太复杂了,随便一处村落乡镇,往上数三代,基本上家家户户沾亲带故,每次在渡口坐船, 乘客一大半是熟人。李绮节长到十几岁, 依然没能记全李家的所有亲戚。
宝珠歪头想了想,“我也觉得她面善,但是不像是咱们的亲戚。”
孙天佑这边是不用想的, 他孤身一人,用钱帛换得孙家的庇护,平时并不和孙家往来。至于杨家,李绮节只和孟春芳走动,不怎么搭理杨家其他亲眷。
宝珠对李家的各种远房姑表亲了如指掌,李家如果有这么个文弱娇美的表嫂子,她不会不记得。
看来确实不是亲戚。
直到夜里华灯初上,半躺在罗汉床上看宝珠熨衣服的时候,李绮节才忽然想起:难怪她觉得那蓝袄褶裙妇人眼熟,她的眉眼似乎和金蔷薇有六分相似。
都是标准的萝莉长相,不过香料铺子的妇人明显年纪大些,眉尖微蹙,眼若秋水,时时刻刻给人以弱不胜衣、我见犹怜之感。而金蔷薇双瞳幽黑,沉静清冷,性情固执,眉宇间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郁色,锋芒毕露,让人不敢直视。
明明是妇人年长些,但金蔷薇给李绮节的感觉更老成更沉重,完全不像个十几岁的明艳少女。
心事想到一半,丫头送来香汤、花露、澡豆,服侍李绮节沐浴。
午后有客人登门,孙天佑在外院应酬,晚饭也是在外边吃的,席间免不了要陪几杯酒。知道李绮节不喜欢他带着酒气进屋,回内院前,他匆匆梳洗一遍,换了身干净的苹婆绿圆领窄袖绸衫,撩开帘子,披着清寒夜色踏进里间。
珠帘半卷,火盆架子上码了一圈栗子和橘皮,甜香和清香混杂在一处,房里寂静无声,只有宝珠在帘外听候使唤。
不知道李绮节在帘后鼓捣什么,看到孙天佑进门时,宝珠忽然大惊失色,脸颊飞红,支支吾吾道:“我去看看灶房里的藕汤煨好了没有!”
好像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逐她似的,飞也似的钻出里间,一溜烟跑远。
孙天佑莫名其妙,“宝珠怎么了?”
里间无人应答,他掀开珠帘,抬头的那一瞬间,刹时愣住,甚至连呼吸都忘了。
灯笼外面额外罩了一层刺绣妆花纱,灯光透过薄如蝉翼的纱罩,影影幢幢,似雾非雾,笼下一室袅娜缱绻。
朦胧浅淡的光晕中,李绮节散着一头乌黑长发,斜靠在暖榻上,三千青丝如水流轻泻,肩上松松披一件光彩绮丽的锦绸斗篷,散开的衣襟露出线条优美的锁骨和半截还滚动着晶莹水滴的雪白酥胸。一双欺霜赛雪、凝脂洁白的**从斗篷底下斜斜伸出,横在石榴红五彩缠枝四季花卉锦缎上,红的艳红,白的雪白,花团锦簇,交相辉映,衬得横躺在上面的娇娘愈显诱人。
李绮节眼带桃花,唇角含笑,双颊微晕,犹如朝霞映雪,比平时凭添几分妩媚,两条刺绣镶边系带在纤纤十指间缠绕,只需轻轻一拉,便可见春光外漏。
显然,她全身上下只着一件斗篷,底下未着寸缕。
这一副活/色/生/香的旖旎情景,仿佛寂静的夜空中,忽然炸响一线雪亮闪电,轰隆隆的雷声呼啸而来,卷走孙天佑的所有神智。
他连衣裳都来不及脱,几步抢上前,抱起桃腮红透,却坚持瞪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恶狠狠瞪着他、故作潇洒的小娘子,指尖轻轻一挑,单手解开系带。
温香软玉,霎时满怀。
双臂像铁铸的一般,牢牢把人按在身下,恨不能把她嵌进自己的血肉里。可她那么软,那么娇,比云朵儿轻柔,比花瓣儿鲜嫩,动情时潮湿的肌肤透着细腻的粉色,仿佛随时能掐出汁水。
狂放的动作渐渐舒缓下来,生怕弄疼她。
又觉得不满足,心底的欲/望叫嚣着,想看她彻底抛却一切,被自己送上极致的巅峰。
一开始,李绮节是乐得看孙天佑失态的,她精心布置一番,不就是为了引他情动吗?
但很快她就后悔了。
男人是宠不得的。
她只是灵机一动,想满足一下他的恶趣味、为他换个装而已。为什么最后却变成倚在他的胸膛里哭泣讨饶?
明明她都示弱了,他还不放过她,把她抱在怀里揉来蹭去。滚烫的唇在她的额心、眉尖、脸颊、唇上、耳畔流连徘徊,粗野的气息喷洒在颈边,像是要把她融化成一汪温水。
她浑身汗湿,骨筋酥软,完全靠他的双臂架着,才没仰面倒下去。
从榻上换到拔步床里,李绮节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像一团摊开的软泥,任孙天佑用温热的布巾擦洗。
软榻凌乱不堪,木案、果盘、茶碟、软枕跌落一地,绸缎**的一团糟。
李绮节迷迷糊糊间发出几声撒娇的哼哼声,指使孙天佑去侧间收拾软榻——至少得把不知道什么时候滑落到地上的斗篷捡起来!
孙天佑听着她娇蛮的抱怨声,眸光微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