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才会去的啊?”

陈旭东摇头:“没听说和以前有什么不一样啊。”

我撇撇嘴:“一定是你消息不灵,否则老大那么忙的人怎么可能去那儿耗时间。”

直到十一月上旬开始进行第三季度的绩效考评时,路子皓才终于从机房返回了办公区。

考评成绩直接和年终奖金挂钩,这点我早就知道,所以工作一直很努力,我想拿到A不是因为我缺钱,家里也不缺我挣的那点,只是因为我一直好胜惯了。

到发考评成绩当天我才知道,原来考评完了还要和部门管理层单独沟通,以示公司的人文关怀,路子皓也是沟通者之一。我不知道我分在哪个主管手上,因此一直很惶惶不安,想和他单独见面,又不想和他单独见面,就在我内心激战的时候,齐晖走到我工位说:“宋颜,老大在203会议室等你。”

我心想,完了。

磨磨蹭蹭地走到会议室,我开门进去,路子皓坐在圆桌一角,穿了个黑色鸡心领背心,里面是件蓝白斜纹的衬衫,文质彬彬的样子。他冲我点了点头:“坐。”

我在离他最远的地方扯了张椅子坐下,端正的坐姿,双手局促地放在腿上。

路子皓嘴角漫起一丝笑意:“不用那么紧张。”

我尴尬地扯开笑容:“我…没有紧张。” 心里暗骂:死宋颜,多大的阵仗你没见过,竟然为了这种事紧张,沟通工作而已,又不是什么别的事。

路子皓也不和我争辩,直接切入主题:“考评成绩我给的B。”

我有点意外,眼里的失望挡也挡不住。他微微地笑了笑,说:“没有给你A不是我不肯定你的工作,你很出色,也很努力,我都看在眼里,只不过每个部门可以评A的人都有一定指标,不可能每个人都能得到。”

我勾了勾嘴角,笑得勉强,甚至有点敷衍:“我能不能知道,我们组得A的那个是谁?” 他是领导,自然有他的管理之术沟通之术,然而官腔我从小听得太多,已经无法从中得到安慰。

“…这不合规矩。” 路子皓望着我,表情平静,镜片后的眼睛似乎在探寻着什么。

因为失望,我忘了别的情绪,直直和他对视,嘴里不受控制地说着逾矩的话:“我想知道那个人是谁,我想知道你给A的那个人,这三个月是不是真的比我出色比我努力。我知道公司不准随便泄露工资和考评,但规矩总是人定的,你告诉我,我不会告诉别人。”

路子皓沉默,表情有点高深莫测,我僵持而固执地看着他,他也看着我,谁也没有要退让的意思。半晌后,他开口:“如果那个人你不能认同呢?是不是以后就不信任我给的考

评成绩的公正性?”

我望着他的眼睛沉默不语。

他再问:“你说规矩是人定的,意思就是可以变通,是吗?”

我浑身一震,才意识到我刚才说了什么,不由自主地伸手捂住嘴巴。我果然…是那个人的女儿,骨子里流着和他一样肮脏的血…

“对不起,是我说错话了。” 我惊惶地道歉,心里悲哀到想痛哭。不想成为那样的人,不想做那个人的女儿,可是近朱者赤近墨者,总是黑的,是吧…

路子皓似乎注意到我异常的表情,口气柔和了些:“宋颜,年轻气盛我知道,我也是那样过来的,只不过公司不比学校,你刚毕业,涉世未深,说话处事都要多留意。在我面前直言不讳没有关系,我希望知道你真实的想法,但是在别的领导面前直言就是忌讳,以后不能再犯,知道吗?”

我缓缓点头:“知道,我以后不会了。” 他说的话有理,都是为了我好,而教我怎么做人不是他的义务,他会愿意提点我,只是因为他是那样一个愿意帮助下属的好领导。

路子皓微微颔了颔首,说:“只要你继续努力,迟早是会得A的,不过这和学校考试不一样,不是你考了一百分就一定是第一名,我们是一个团队,我需要鼓励每一个队员。”

我再点头:“我明白。” 心里很感谢他对我说了实话,考评只不过是用于激励团队的工具,而不是个人能力的指示剂,否则我会一直在这点上追逐。

“你来公司也四个多月了,对于工作,这期间有什么不适应的么?”

我摇头:“我喜欢这个工作,每天都过得很充实,还没觉得有不适应的地方。”

“你是女孩子,经常要熬夜不觉得辛苦么?”

我失笑:“老大你不知道,我是天生的夜猫子,一到晚上就跟打了鸡血似的亢奋,一点都不觉得辛苦。”

路子皓愣了愣,跟着笑起来:“看来旭东把你招进来是招对人了。”

我撇嘴:“他招我的时候也不知道我是夜猫子,他说因为我是女生才把我招进来的,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嘛。”

路子皓又笑:“那你呢?进公司以后有没有发现跟你想象的不大一样?”

“没有耶,完全一样,真的把男生当牲口使。”

路子皓弯了嘴角:“当然工作是很累,不过薪水也很丰厚,年轻人就该拼一拼。我当初进公司的时候,比你们现在还要累。”

我诧异:“老大你一直在这家公司么?没有跳过槽?”

路子皓摇头:“我大学毕业就进来了,一直干到今天,我喜欢我的工作,没想过跳槽。怎么,你想跳槽?”

我赶紧摇头:“不是,只是现

在挺流行跳槽的,我那些师兄师姐有的都已经跳过两次了,所以听见老大没跳过槽我有点意外。”

路子皓的手指在桌面上轻叩了几下,说:“做为你的领导我可能不该讲这种话,但是我还是建议你,像这么累的工作,你现在干可以,等过两年身体就该吃不消了,加上又是女孩子,肯定也爱美,老是晚睡也不好,以后可以留意一下别的部门有没有空缺,如果你想转岗,可以随时找我谈。”

我微讶:“老大,你真是意外的开明呢。”

路子皓推了推眼镜,笑,然后我们又七七八八地扯了些别的话题,都是关于工作和公司的,一扯就扯了一个多小时,等到路子皓看表的时候,已经中午十二点半了:“吃饭去吧,再晚食堂就该没菜了。”

第 3 章

我打了个酱爆鸡丁和地三鲜,要了一碗米饭,端着餐盘的手有些微颤。怎么办?要分开坐吗?

路子皓走在我前面,朝某个方向一指,说:“我们坐那边。”

我只好低着头,像个跟屁虫似的跟了过去,在他对面坐下后就埋头往嘴里刨饭,也不说话。

“宋颜。” 旁边路过一个男生冲我打招呼。

我抬头,是测试部的路人甲:“嗨。”

“怎么才来吃啊?”

“嗯,有点事所以晚了。” 我露出工作式笑容。

路人甲点了个头,然后暧昧地冲我笑了笑,走了。

我莫名地哆嗦了一下,继续埋头刨饭。

“宋颜。” 这次是女生叫我。

我抬头:“杨晴。” 杨晴是产品线助理,实质上她主要为路子皓做事,是个标致的美人儿,由于她大专毕业就出来工作了,所以在公司时间比我长,但是年纪比我还小点。

杨晴笑颜如花地走过来,发现路子皓也在,乖巧地叫了声:“路总。”

路子皓点点头,杨晴在我身边坐下,问:“怎么才来吃啊?我都吃完了。”

“刚在跟老大沟通绩效考评的事情呢,不好意思啊,你等我吃饭了吧。”

“嗨,没事儿。” 杨晴扯了扯我袖子:“这个周五晚上有时间吗?一起去K歌吧,大家都很期待你去呢。”

“大家?” 我挑眉看着她:“你又撺掇人联谊了。”

“联谊不行吗?给大家多个机会嘛。说,你去还是不去?”

我想起已经答应了李羽翔周五晚上过去陪他,便婉拒了:“不好意思啊,我已经有约了,下次再去吧。”

“原来已经佳人有约了啊,亏我还替你操心呢,得,这回又是一地破碎的心哟。” 说完她便咯咯地娇笑着跑开了。

我在她身后大喊:“不是你想的那样啦!” 回过头来的时候,发现路子皓正看着我:“你人气还挺高的嘛。”

我尴尬地笑笑:“是大家抬爱了。”

“出去联谊也挺好的,人在外地,总是需要朋友,多认识些人对你没有坏处,说不定还能遇见你以后的另一半。”

“…老实说,我没想过用那么刻意的方法去找男朋

友。” 对于联谊,我始终有种抗拒,觉得就是些各怀目的的男男女女聚在一起,你试探一下我,我试探一下你,房子车子票子,身高脸蛋三围,各人都在心里为其他人打了一个分数,择优录取。

感情对我来说,就只该是很简单的事。

路子皓没再说什么,我也明白,其实再聊下去,话题就过于私人了,也不好再说什么。

“咦?你不吃青椒的么?” 路子皓看着我盘子里的地三鲜,剩下的全是一朵一朵的青椒。

我点头:“嗯,我讨厌吃青椒,可是我爱吃茄子和土豆。”

他不禁失笑:“都多大了还挑食?”

我有点不乐意了:“第一:挑食跟年纪没有关系。第二:我不是挑食,我就是讨厌吃青椒。”

“那不是挑食是什么?”

“你那是概念错误。挑食指的是专挑好的吃,不吃不好的,而我不吃青椒,是因为吃了会恶心,吃不下所以没办法。”

路子皓对我莫名的认真感到无奈,只得笑了笑:“行行行,你不挑食,行了吧?”

他一投降,我反倒有点不好意思,觉得自己跟个白痴似的,在认真争论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不过,我内心在惶惶的同时,多少还是很高兴的,我们之间除了工作,也开始聊别的话题了。

考评完以后,生活恢复了正常,跟路子皓也没有机会再单独相处。我除了天天坐在电脑前编代码,时而左手托腮遥望远处,在脑海里yy和路子皓相遇在他结婚之前以外,没有别的事可做。

十一月下旬的某天,陈旭东扛着一捆电缆进了办公室:“骨灰,走,跟我上楼顶装机器去。”

齐晖登时一个鲤鱼打挺:“太好了,终于可以不用再坐着了,我肚子又坐大了两圈。”

我蹭地一下也从工位上站了起来:“组长,我也去。”

“你?” 陈旭东和齐晖一起回头,同时摆了摆手:“我们是不会让美眉干这种粗活的。”

“我要去!” 我承认男女体力有别,我也不是大女子主义,只不过该做的,能做的,要做的,总得去做,不能说着我做不了,再什么都不去做,那样只会更无能为力。

齐晖叹口气,对陈旭东道:“就让她去吧,递递扳手啥的也行啊。”

r>“行,走吧。” 陈旭东领着我们上了公司的顶楼,我第一次来,发现楼上竟装了好几个示范站,地上走了一堆线缆。

齐晖跟我说:“其实装站这种事都是工程队的活儿,不过我们也得学着做。以前没干过吧?”

我点头,看着他在我面前拉开工具箱,一件一件拿出来教我:“喏,这是焊枪,这是电钻,这是压线器,这是游标卡尺…”

陈旭东走过来:“我估计以后你也不会有机会亲自做工程,这都是男人干的事儿,你顶多检查一下工程做对了没,今天就先看我们俩干吧。”

我点头说好,随着他们爬上一个两米多高的露台,看他们打孔接线装设备,我就在旁边学着,顺便打下手。

齐晖拿着卷尺量完场地长度,从那头跑了过来,没留神踩到一个十字改锥,顿时脚下一滑,朝我倒来,我躲避不得,被他一米八的大个子连累到一起从露台上掉了下去。

陈旭东尖叫着跑下来:“你们俩没事吧?”

齐晖拍拍身上的土,转过脸看我:“宋颜你怎么样?有没有伤着?”

我郁闷地想,也不过两米多高的台子,我怎么就能把脚给崴了,勉强咧开嘴:“我的脚好像扭了。”

齐晖一脸愧色,赶紧爬起来扶我,陈旭东也上前帮忙:“怎么样?能站起来么?”

我试着往右脚上使了点劲,锥心刺骨的痛:“站是能站,可是右脚吃不了劲。”

“不行,得送医院,看有没有伤到骨头。” 齐晖屁股一撅,在我身前蹲下:“上来。”

我痛得也顾不上矜持,爬到他背上,他背起我就往楼下赶,在公司大厅遇见路子皓:“怎么回事?”

“我害宋颜把脚扭了,送她去医院呢。” 齐晖急匆匆地说。

路子皓看我一眼,我连笑都笑不出来了:“我开车送你们。” 说着就跑去把车开来停在公司门口,齐晖笨手笨脚地把我塞到车里,然后一起去了医院。

挂了急诊,拍了X光片,确认骨头没事,只是软组织损伤,医生给开了活血化瘀和止痛的药,让我回去自己每天揉。

齐晖一路背着我跑上跑下,路子皓的手机也一直不停在响,我心里过意不去,就说:“你们不用送我了,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

齐晖摇头:“不,一定得给你安全送到家才行。” 他一脸凛然,仿佛我是他的责任。

路子皓说:“得了,我送她回去,你先回公司吧,到小杨那儿让她给宋颜请一个星期假,还有把那个报销医疗保险的材料准备一下。”

齐晖走以后,路子皓对我说:“上来,我背你。”

我脸皮底下蹭地就红了,被齐晖背过,再拒绝路子皓的话,怎么想都会觉得很奇怪,所以我只能乖乖地爬上他的背,任他在大庭广众面前背着我走出医院。我想我头上要是顶个鸡蛋,现在一定已经熟了。

他穿了件深蓝色的羊绒大衣,我趴在他背上觉得好安全好暖和,有一股温热的气流包裹在我的四周,渗进我干涸的心里,像一道甘泉。鼻子一酸,我差点哭出来:“老大,我是不是给你捅娄子了?” 手底下的员工意外受伤,会不会有麻烦啊?

“说什么傻话呢。” 路子皓失笑,跟着小心翼翼地把我放进车里。他比齐晖细心,知道护住我的头,不像齐晖把我塞车里的时候,还害我的头在车框上撞了一下。

“话说回来,以后工程的事你还是只学理论就好了,女孩子在现场很容易受伤,我知道你努力,但是也不用那么拼命吧。” 路子皓一边开车一边叮咛。

“你不明白。” 我望向窗外,看着来来往往的车流:“从小到大,任何事情我只有做到别人的两倍好才能得到认同,所以习惯了。”

“为什么?”

“怎么说呢?” 我不打算全部说实话:“我家境挺好的,所以我一旦有什么成绩,就容易被别人误会是用钱买来的。”

“那你父母怎么舍得让你来做这么辛苦的工作?”

“他们自然舍不得,是我自己执意要做的。我想离开父母的身边,一个人生活。”

路子皓沉默了,我见他不再说话,自己又不知道要找什么话题,也就没再开口。他把我送到楼下,坚持要背我到家,我摆摆手说:“真的不用了。”

“我背你那么久,难道最后要让你爬楼梯自己回家么?”

我讪讪地笑笑:“也是,那就麻烦你了。”

“应该的。” 他背我到家,背我进门,把我放到床上,在我身边坐下:“这几天就在家养着吧,好了再来上班。”

我点点头,他又问:“你自己一个人,

脚伤了又不能做饭,吃饭怎么办?”

“我可以叫外卖。”

“嗯。” 他点点头:“如果有什么困难可以打电话给我,我会尽力帮你的。”

“没事,你不用担心,我室友会帮忙照顾我的。”

“室友?这是几居室?”

“两居,室友住大卧,我住小卧。”

他环视了我的房间一圈,我心都揪到了嗓子眼儿,就像自己的隐私被偷窥了一样,早知道就该把那些毛绒玩具和模型收起来,完了,他现在一定觉得我很幼稚。

“大概有十五平米,一个人住还是够了。” 说话间,他视线落到房间的角落,那里乱七八糟地堆了一堆包裹,有的拆开了有的没拆开:“那是你父母寄给你的东西?”

我一惊:“你怎么知道?”

“看到那个包包了吗?” 他指着一个歪在外面的手袋:“Gui的,因为我老婆也很喜欢,所以我认得。我看你不像是那种会买奢侈品的人,多半是你父母寄给你的。”

我笑:“对啊,因为我没什么钱,我一个月工资多少你也知道,有钱的是我父母。”

“他们也是爱你才会给你寄东西,要是看到你就这么随便把礼物扔在地上,会难过的。”

“我又不需要他们给我这些。” 我有点不高兴。他不明白,我要的不是父母的钱,他们给我寄再多的礼物我也不会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