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是想的太厉害,本来就很了不起呵。在表哥面前,再这么装傻,可太不应该了。喜欢围棋的人,一般都不会太笨。那么密密匝匝的黑白两色,乾坤惊变,风云陡起,精密巧妙的换算,可不是心智平平之辈可以摆弄。
“再比如夏侯澈吧,别瞧他闷声不语的,这小子可精明着呢。”
他意有所指,她心下一凛,这才正色打量起眼前的白衣男子。
她从来知道风陵南绝非等闲,却没想到他会这么聪明,居然连自己酷爱围棋这么个细微环节都不放过,她怎么会漏掉这么重要的一茬,让人抓着把柄。
她敛容,正色,“风陵南,你到底想说什么?”
“随我去青城。”
他再次重申,这次,言词灼灼,脸上没有了轻浮的笑容,费妍不禁一怔。
第十章(8)
他再次重申,这次,言词灼灼,脸上没有了轻浮的笑容,费妍不禁一怔,旋即撇嘴一笑,“好,如果你不怕我砸事。”
风陵南强势无比,根本容不的她说不字。
他手里抓着致命的把柄,费妍羽翼不曾丰满,被他掐死就如同掐死一只小蚂蚁。除了乖乖点头,她没有别的办法。
可点头之后呢?
未时,费妍进了御书房,见她来了,杜子腾头也不抬,翻阅着一沓奏章,态度拽地让小妮子忍不住想挥拳。
权衡厉害,她乖乖把交叉身前,随引路的侍女来到案前。
墨是好墨,光泽乌亮,在阳光下几乎泛出丝滑的金色。
拿在手心,冰润透心,一圈圈在玉砚上磨出厚实的黑色,一层层晕开,倒是透出分古远的气息,让她一时有些恍惚。
“绛主子,茶,茶呀…”
“茶?恩,我知道,很好喝呀。”
“茶,这是…”
小太监紧紧抓住她的袖口,一脸骇然地瞅着她,抽搐着眼角,几乎哭出来了,小费妍禁不住有些生气起来了。
不就是一杯茶嘛,至于那么激动吗?
“我知道这是茶,说重点!”
可怜的小太监狠狠深吸两口气,带着哭腔,颤巍巍地接过紫砂茶杯,拿眼偷偷瞥了眼云皇,小声而迅速地解释。
“绛主子,这茶是给王上准备的,您把它全喝了。”
说完,小太监迅速低下头,雷打不动,再不愿看这人间悲惨一幕。
费妍嘴角抽搐一下,忽然间只觉天地一片昏暗。
她低头悄悄瞅了瞅几乎见底的茶水,又迅速抬起头,立定站好,小脸立刻换上谄媚的笑容,抢过茶盏,认真道:“王上,臣妾这是在为您试茶!”
“试茶?”
“对呀,上次那群可恶的刺客在倾云宫刺杀您未遂,指不定想了什么阴损的招儿做第二步。臣妾以为…以后呀,这茶点、饮食的,都要有专人来试毒。您那么金贵,自然要小心为上。”
“绛修容觉得这茶中有毒?”
“对!臣妾是这么怀疑的,这不知打哪儿送来的东西,指不准的事儿呀!不过没关系,臣妾已经帮您试过毒了,这茶,没毒,您请慢用。”
她抿紧唇,一本正经,仿佛若不是她这么试一试毒,下一刻云皇就要中毒身亡,她慷慨就义的架势做着十足,连送茶的小太监都怔了一怔。
第十章(9)
杜子腾低头垂眼,指节轻轻瞧着桌几,小扇般浓密的睫毛垂下阴影,俊秀地不可思议。费妍递茶的小手伸了半天,都酸软了,后者却依然没有任何动作。
小丫头心里忽然窜上一股极为不好的预感,她蹑手蹑脚,放下茶盏,正准备逃之夭夭,低头批阅奏章的年轻男子忽然起身,颀长的身形带来强大的气势压迫而来,她的脚立刻仿佛被钉在了地上,只能呆呆看着他,无法动弹。
杜子腾双手撑在桌案,勾起的唇角中含着说不出的嘲讽,声音一字字从牙缝中蹦出,“夏侯绛,绛修容,本王真该谢谢你的关心了。”
“哪里哪里,关心王上是臣妾应该的。”
“这茶是云妃送来的,你觉得云妃准备毒死本王吗?”
年轻男人倏地一拍桌子,双目射出冷冽的光芒,某个家伙干笑彻底凝结在脸上,呜,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她当下垮了张小脸,耷拉着肩,“臣妾不知。”
“不知?有什么你不知的?你绛修容不是能耐着吗?本王的东西你也敢乱碰!”
“臣妾不敢。”
“不敢,本王看这世上没什么你不敢的,本王觉着你胆子挺大嘛。”
“臣妾惶恐。”
“惶恐?你这从头到脚,什么地方写了惶恐两字?”
杜子腾咄咄逼人,语不饶她,小费妍头几乎要低到了地上,亮晶晶的圆眼中迅速凝聚了一层水光。
她“呜哇”一声大哭出声,这会儿,杜子腾立刻僵了半边身子。
可恶,又是这一招。
他厌恶地拧紧了眉,拳头捏得死死,抑制住几欲爆发的怒火。
小费妍抽抽噎噎,擦一把鼻涕,泪眼朦胧。
“臣妾知道您不喜欢臣妾,臣妾不该贸然为王上试毒,可王上您一定要相信臣妾一片忠心…王上,王上您那么讨厌臣妾,臣妾在这宫中碍着您的眼,臣妾恳请王上看在当日救驾有功,容臣妾求您一件事儿,远远地离着您,不碍您的眼,可好?”
她一口一个臣妾,杜子腾心中邪火无端窜起。
然而,她祭出了当日救驾一事,让他不能拒绝,只拧着眉,冷冷掷下一句,“说!”
“臣妾请命协助风陵大人缉拿当日刺客,为王上解除忧患。”
“你?你能有什么作为!别给风陵南添乱!”
不顾杜子腾越来越阴沉的面色,费妍哽咽道,“王上请给臣妾三个月时间,臣妾定能协助风陵大人解决青城隐患。”
“若到期不曾完事…”
“臣妾与风陵将军甘愿领罚!”
她快言截语,不给杜子腾反悔的时间。
一锤定音,事无周转。
第十章(10,补修章节)
这章排在第十一章前,为补修章节。当时有亲在评论区问是不是漏节,花飒没有注意,后来自己跑来看,才发现果然漏了。和广大的亲们说一声抱歉,汗汗…补上。
漏章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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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怎么着是无所谓,云皇是横看她不对,竖看她不对。这一则死状,分明是冲着风陵南去的。既然风陵南要拉她垫背,就别怪她给他出难题。
果不其然,风陵南接旨当天,向来的好修养统统烟消云散,当时就杀入了皇宫。
“夏侯绛,是你和王上说,我三个月就能彻查此案?”他怒意勃然,不顾宫女们惊慌失措的拦截,直闯绛紫宫里阁。
费妍当时正在用膳,当下笑眼粲然邀他入席。
“表哥,原来是你呀!怎的哭丧张脸?吃过了吗?没吃过,不如一起用膳吧。明珠,去添一双筷子。”
“不必了。”
他冷声回绝,恨不能当场掐断她的小脖子。后者笑得好开心,“表哥,风度!风度!您可是沧原四大公子之首,这般不顾风度,可会让仰慕你的姑娘们失望哦。”
不远处,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宫女们双目含情,秋水盈盈,欲语还羞地瞅着风陵南。
他一口恶气狠狠压下,“夏侯绛,你这小恶魔!别落在我手里。”
“呜,表哥又威胁人家!”
“你!”
两人压低声音,一唱一和,若被外人见了,还当是表兄妹在说着什么体己话儿。
风陵南一口闷气憋在心里,袖底的拳头捏的“咯吱”做响,面上却扯开粲若桃李的笑颜,低声,忿忿。
“夏侯绛,我真后悔拉你帮忙!”
“后悔?那现在反悔还来得及,我去和王上说,我不去了。”同样低声,笑语。
“想得倒美,丢得烂摊子,你也别想置之身外。”
“呵呵呵…表哥你可真奸诈。”
“比不上你。”微笑,咬牙切齿的微笑。
悠雪、明珠几个宫女端着食碟陆续而过,只见着那两人和乐融融,不由感叹。
“主子和风陵大人的感情真好!”
“我要是有个这么俊俏的表哥,就是死了也开心呀。”
“小骚蹄子,发什么春!还不快去给主子收拾行程。”
“哎,真舍不得主子呀!”
羡叹声结束了这对表兄妹表面太平,实则暗涛汹涌的对话。
这晚,侍候费妍就寝的小宫女一褪去她身上薄衫,立刻惊慌失措地尖叫起来,“主子,主子,谁那么狠心,您瞧您,胳膊都被掐紫了…”
困得迷迷糊糊的某个小妮子,睡眼朦胧中打个哈欠,奸笑两声,得意道:“放心,他也不会比我好到哪儿去!”
隔着一道宫墙,数里之外,风陵府上——
风陵南一边在手上,胳膊上的淤青上涂药,一边狠狠骂,“臭丫头,真没瞧出来,下手居然这么狠。”
从此,在心不甘,情不愿的情况下,三月赶赴青城完成皇命,就这么板上钉钉,不容更改。
第十一章(1)
青城日暖,清风习习。
马车辘辘地行,旁侧高头骏马,上面坐着面如桃花,俊秀逼人的风陵南,可从出城到现在,他却一直沉着脸。
一个身量瘦弱的清秀少年趴在马车的窗前,笑眯眯地瞅着他挺拔的背影,“表哥,风陵表哥,别苦着张脸嘛,被白玉城的姑娘们看到,可是会碎了一地芳心呀!”
“…”捏拳,忍。
“表哥,你瞧瞧,这郊外的花开的多灿烂呀。”笑眯眯,继续笑眯眯。
某人充分发挥了蟑螂前辈打不死的小强精神,毫不气馁地往枪眼上撞。
“…”捏紧拳,继续忍。
“多俊秀的一张脸呀,这么沉着,多让人难过呀!”
“夏侯绛!你…”
忍无可忍,风陵南倏地勒紧马缰,侧脸,目光冷厉地逼视马车里笑容灿烂的清秀少年,后者咧嘴,绽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嘘,噤声,千万要噤声!这车里呀,只坐着费妍,没有夏侯绛。后宫慑政,可是件了不得的大事儿!您瞧清楚了,我可是费妍!”
风陵南抿唇,咬牙,握紧马缰,第一次体会到云皇杜子腾的愤怒。
“好,费妍!好你个费妍,你是不是故意和王上说,我们三月内必然能解决青城危机。”
“以表哥您的聪明才智,别说三个月了,以我看呀,一个月不到,哦不,是三天,三天不到就可以平乱。”
“你!”
风陵南嘴角抽搐一下,狠狠瞪了眼笑容粲然的少年,后者双手拼命抚着胸口,一上一下地仿佛在劝他顺气,一边笑眯眯地道。
“我在这儿,表哥您慢慢说,我听着呢。”
“三月无法完成皇命,我看你怎么办!”
“我是无所谓呀,反正不得宠,办错一件事和办错两件事没个差。再不济,顶多是冷宫呆着修身养性,可表哥您可不一样呀,您可得仔细着。您是王上身边的大红人,可别让王上对您印象扫地。”
她说着简单,风陵南气得胸闷。
见好就收,小家伙哧溜一下关了车窗,整个人舒舒服服地躺在马车里,惬意无比。
一想起风陵南铁青的脸色,她就有种说不出的成就感呀。
第十一章(2)
外面的可是向来从容淡定,宠辱不惊的风陵大人啊!
痛快!
外面乱成一团,“大人息怒!”
“小人得志,大人犯不着和‘他’较真!”
“您先喝一口水,降降火气!”
近侍们纷纷拍马上前,团团围住风陵南,为他打抱不平。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摆明了不把空降下来的费妍当根葱。
语气里,充满了对“他”的不信任。
马车里,随侍的几个宫女是云皇随手点派给费妍的,一个个生的俊俏水灵,也分外的懂事乖巧。
“主子,您这样对风陵大人,不大好吧。”
“风陵大人也只是着急,毕竟此事儿干系重大,容不得半点马虎。”
“停!”
费妍一把捂着自己的耳朵,那几个和她一样女扮男装的宫女们乖乖闭上嘴,她手指茶盏,立刻有人乖巧地递来茶,她一指靠褥,身后立刻多了团软绵绵的垫子。
小家伙悠闲地啜一口清茶,靠稳了褥子,眼睛缓缓闭了起来。
宫女们还道她要说出什么令人信服的话,可等了半天,当轻微的鼾声传来,大家这才发现,小费妍居然就这么睡着了,她们哭笑不的。
“后宫女子向来不得参政,你知道主子到底是怎么说服王上的吗?”
“听说是王上自个儿觉着她碍事,喝了他一盏茶,才撵了她出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