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自然应下。
太子是意气风发的翩翩少年郎,太子本来就性情温良醇厚,岁数渐长后,更是儒雅可亲。又是东宫储君,日后的天下之主……在坐的待嫁之女,没几个心里不存着些念想的。太子这样的,才是如意郎君。
与太子殿下相比,那二位王爷又算得什么?
皇后其实也是有意再替太子择姬妾的,太子如今后宫中只有太子妃与宋良娣两个,实则太少了些。所以,皇后想再择个世家女给太子做良娣。
皇后瞧中了魏家。
魏家二姑娘魏淑其实早年名声在外,颇有些贤德才名。只可惜她母亲刚刚病逝不久,需守孝三年。
若择魏淑,那总得等几年,皇后虽瞧中魏家,但却不愿等。恰巧,今儿魏二夫人把魏湘带了宫里来,皇后又瞧中了魏湘。
魏湘虽还小,但却生得美艳。虽然在自己母亲的一再叮嘱下,进宫后倒也老实守规矩,不过,那双机灵得动来动去的眼睛瞒不了别人。
在一众规规矩矩端坐守礼的诸世家女中,乍然瞧见那样一双眼睛,皇后自己都有些被惊艳着了。虽然皇后喜欢端雅温淑的姑娘,但太子良娣乃是姬妾,也无需多端庄。
何况自己的儿子自己了解,他能喜欢宋良娣那样矫揉造作的而不是喜欢太子那样端肃大方的,想来若是再寻个规规矩矩的人,也分不了宋良娣的宠。
所以,如此一想,皇后倒是更有些看上魏湘了。
皇后的心思,叶榕婆媳姑嫂三个自然不知道。寻了个机会,皇后特意留下了魏二夫人三个。
不过,皇后倒是没有立即说出自己的意思,只是关心了叶榕几句。
叶榕着了一身浅蓝色绣莲花的裙子,衣着头饰都极为素雅。不过虽说打扮得不隆重,但也不失规矩体面,加上皇后又体恤她刚刚失母,也就可以理解。
“听说你前些日子大病了一场,如今见你好多了,本宫心中倒是也松了口气。”皇后上下打量叶榕,见她脸色略有些苍白,眉宇间也若有似无的攒着些忧虑,她倒是安慰说,“死者已矣,生者如斯。恶人服了法,你娘在天之灵,也可得到慰藉。”
叶榕忙提裙子谢恩:“多谢娘娘宽怀。”
“起来吧。”皇后唤了起,又朝魏湘看去,问魏二夫人,“本宫有些日子没见你们家三姑娘了,如今,倒是越发像大姑娘了。”
魏二夫人说:“娘娘您真是好记性,还记得这丫头,这丫头今年十二了。”又说,“虽说年纪渐长,但还是孩子心性。这也怪臣妇,是臣妇没好好教养她,给她宠坏了。这孩子没规矩,臣妇回去一定好好教训她。”
皇后说:“花还有百姿百态呢,何况是人。有端庄的,自也有那些活泼俏丽的。本宫瞧你们家三丫头,就觉得不错。”
听到这里,二夫人脸上的笑已然有些挂不住了。
“娘娘您过奖了。”二夫人皮笑肉不笑,又推自己女儿,“没规矩,还不快谢恩。”
魏湘则跪了下来谢恩。
魏湘其实挺不情愿进宫来的,宫里规矩大不说,还动不动就得下跪谢恩。虽说这是规矩,不得不守,但若是能不进宫来,她才不要进来呢。
皇后倒也没有拘着魏家人多久,只简单说了几句,就让她们三个走了。叶榕等人走后,皇后扭头问太子妃:“你觉得这个魏家的三丫头如何?”
太子妃聪慧,自然明白了皇后的意思,她只抿唇,露出一丝颇为苦涩的笑意来。
“魏三姑娘性情豪迈,又生得美艳动人,想来若是日后她入了东宫,殿下多少会怜惜几分。”
皇后也心疼自己的侄女,握住她手说:“男人的心,我们做女人的,左右不了。但我们唯一可以左右的,就是日后自己的地位,自己儿子的地位。”她宽慰太子妃说,“东宫中,左右已经有一位宋良娣了,再多一位魏良娣,又如何呢?”
太子妃倒是识大体,忙应着声说:“是,儿媳明白。”
皇后说:“这件事情,你先回去与玮儿说一声。”太子的名字中有个“玮”字。
不论皇后说的什么,太子妃都一一应下了。交代完太子纳良娣的事儿后,皇后注意力又放在了叶榕身上。
想到叶榕,自然而然就想到了她的夫君——魏家二爷魏昭。
魏家府第纯良,又满门都是高官要职。便是从前的那位浪荡子魏昭,都能一朝改邪归正入了翰林为官,当真是不可小觑。
这魏昭从前名声狼藉,突然改了性子就能高中。也就是说,魏家的人不生异心倒是还好,若是生得异心,便是极为难防的存在。
“顾家……顾家的那个顾旭,如今也有二十一二了吧?好像还没定下亲事来。”皇后是在问太子妃,也是在问自己。
其实她知道顾旭尚未定亲,此番问出这个问题来,也不是真正关心顾旭的婚姻大事。
太子妃在皇后身边多年,自然明白皇后真正的意思,于是点头说:“怕是心中一直藏着人,再看不上别人了吧。”
顾旭叶榕和魏昭的事情,太子妃恰巧知道得多一些。想当初,叶家大姑娘议亲的时候,她与叶家大姑娘倒是还算走得近。
顾旭的心思,魏昭的算计……她心中多少也明白一些。
“上回魏二奶奶母兄那事儿,顾旭可还为了此事亲自去求过父皇。虽然事情最后没能成,但,魏二奶奶心里也是知道顾旭的好意的。出宫的时候,二人同行一道出去的。出了宫门,我先走了,我走的时候顾旭还没走,想来是留下说了些什么话。”
皇后倒是挺高兴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原是佳话。只是若是觊觎他人之妻,怕就是仇家了。”
太子妃明白皇后的意思,皇后这么说,怕也是想她私下里制造什么机会,让魏二奶奶与顾旭独处,再叫魏二爷瞧见。男人嘛,最在意的,可不就是这个嘛。
尤其是一个深爱自己妻子的男人。
第146章
对皇后的话, 太子妃一向是牢记心中的。皇后交代的事情, 太子妃也从不敢怠慢。除了因为她是皇后、是自己姑母的原因外, 主要也是太子妃其实自己心中的想法与皇后一样。
像她们这样的嫡妻, 不得夫君宠爱, 若是再固不住地位, 日后的日子想来不会多好过。她有心向仁,不欲耍那些伎俩害人, 但时局逼着她不得不做。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为了自己, 为了日后自己的儿子, 为了母族嬴氏的权势地位,她也是必须要迎难而上的。
所以,从皇后宫里出来,太子妃就去寻太子爷了。听说太子此刻刚从陛下勤政殿出来, 回了东宫换衣裳去了,太子妃也往东宫去。
刚换完衣裳出来, 瞧见太子妃, 太子笑着朝她走来。太子妃行了一礼后,方说:“妾身刚从母后那里过来。”
一听是这样的开场白, 太子心里便明白了, 怕是有话要说。
左右也没有着急的事情要做, 所以太子邀着太子妃去一边说话。顺势,也把屋内伺候的丫鬟打发去了远处站着。
“表姐,有什么事就直说吧。”待得人都打发走了后, 太子直言。
太子妃说:“今儿在母后宫里,见到了魏家的三姑娘。母后与妾身都瞧着不错,所以,想纳了与殿下做良娣。”
“这怎么可以!”太子一掌拍在了案上,原本斯文儒雅彬彬有礼的少年,突然就动了怒了。
太子骤然起身,双手背负腰后,压了压心中火气,这才又说:“孤有太子妃与宋良娣两个就足够了,何必再册别的姑娘入宫来。”
若太子妃不懂太子的心,听了这话,或许她会高兴,但……
太子妃心中苦啊,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太子此番这般愤怒,其实根本不是为了她,而只是为了宋良娣罢了。怕宋良娣伤心,怕有人害了宋良娣,怕他身为储君也无能护得宋良娣周全,所以……
心中明白归明白,但太子妃也不是那种泼辣悍妇,只要宋家不侵犯了她嬴家的利益,她也不会失了身份去与宋良娣争什么宠。
“殿下是储君,日后便是君主。后宫里,迟早是要充盈起来的。”太子妃说得慢条斯理有理有据,“妾身与宋良娣妹妹也不是那等妒妇,不会因此拈酸吃醋的。一切,还是得以大计为重啊殿下。”
“你……”太子无法辩驳。
是,身为储君,后宫只有一妃一妾,的确不合规矩了些。只是,姬妾再多,若非他喜欢的,又有什么意思?
又觉得可笑,身为东宫储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竟然连自己的婚姻大事都做不得主。不免又要想到自己的父皇来。
连父皇处理朝政都畏手畏脚,何况他一个太子呢?嬴家外戚权重,得寸进尺,甚至有不臣之心,日后若是他登基为帝,迟早要削弱嬴家势力。
太子太子妃正僵持着,恰好此刻有个小太监过来说:“殿下,陛下那边还等着呢。”
于是,太子便甩甩袖子扬长而去,徒留太子妃一人留在偌大宫殿内。
太子妃倒没有怎么黯然神伤,左右皇后交代的事情她如实与太子说了。太子心中自然也很明白,若他不肯答应,皇后必然会认为是宋良娣不肯,到时候,挨罚的怕也只是宋良娣。太子那般宠爱宋良娣,又怎么舍得她挨罚呢?
所以此事,太子妃倒并不担心在意。
她在意的,是皇后交代给她的另外一件事情。太子妃虽然不会违抗皇后的命令,但她与叶榕多少算有些交情,只要她动手了,事情必然会有败露的那一天。也就是说,只要她出招对付叶榕等人,日后再见,便只能是敌对的立场。
其实太子妃也在权衡,这样做,到底值得不值得。
叶榕正与婆婆小姑呆在一起,忽然有个太子妃身边的宫娥走了来,悄悄附在叶榕耳边低语了几句。之后,叶榕侧身附在自己婆婆耳边说了几句话后,就跟着那宫娥离开了。
魏湘早不愿呆在这儿了,见自己嫂子走了,她眼睛一亮,便说:“娘,宫里人多眼杂不安全,不如女儿跟着去保护嫂子吧?”
“胡闹。”二夫人斥责,“你嫂子是被太子妃叫去的,岂是你能去打搅的。”
二夫人也不知道太子妃突然叫自己儿媳去叙话是什么意思,但今儿在皇后宫里,皇后的那番话,却是叫她生了警惕之心的。且也在心中暗暗告诫自己,日后不会再带女儿入宫来,且回去后,得趁早赶紧把女儿亲事定下。
东宫那浑水,他们家可不掺和。
此刻天色已晚,当西边最后一抹夕阳落下去的时候,天空渐渐变暗,最后成了黛青色。太子妃差来请叶榕的是她身边的大宫女,大宫女一边提着灯笼,一边与叶榕说话。
“离晚宴还有些时候,娘娘有些体己的话想与魏二奶奶您说。”话题突然又转去魏湘身上,那宫女笑着道,“方才与您坐在一起的是魏三姑娘吗?可真好看。今儿娘娘见到魏三姑娘后,也是赞不绝口呢。”
听得这话,叶榕不由得抬眸朝前头带路的宫女看了眼。
提起湘儿,自然不会是无缘无故。今儿在皇后宫内的时候,叶榕其实心中就有些疑虑,为何皇后那般赞赏湘儿后,她婆婆脸色会变。
此番临近晚宴,太子妃又差人宣她叙旧,且途中太子妃的宫娥又无端提起湘儿……叶榕前后一联系,心下便明白是何意了。
只是叶榕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似是事情又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
比如说,这宫女突然提起湘儿来,应该就是想让她知道太子妃寻她去是提湘儿的事。但既然已经在去见太子妃的路上,一个宫婢,又何需多此一举插一嘴呢?等她去见到了太子妃后,不是就知道了吗?
还有,一个婢女,也是没有资格背后妄议主子的事儿的。
叶榕总觉得,这宫婢是故意提起湘儿来说给她听的。那么,又是为何故意提及?
她是谁的人?魏昭安排在东宫的线人吗?
不对,若是二哥的人的话,既然此刻是独处,她必然会亮出自己的身份来。她没有亮出身份,便肯定不是二哥的人。
那会是……
叶榕心中一直想着事情,没注意前后左右。等她反应过来有一道黑影从她眼前一闪而过的时候,她已经被一股子巨大的力量推得落了水里。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她都没在意自己此刻身在何处。
但叶榕是会水的,所以,只是起初惊慌失措的时候于水面上扑腾了几下。之后,她便屏住了呼吸藏在了水面下。透过水面,她看到岸边的那个太子妃身边的大宫女正十分慌张的在求救。
今儿是中秋节,帝后设宴宴请勋贵高官,所以,宫中来回巡逻的禁卫军肯定要比平常多一些。加之,此刻又是晚上,临近晚宴,禁军肯定是又多了一批。
巧合的是,叶榕落水的这个地方,恰巧归顾旭管。顾家自从被陛下打压削弱军权后,顾旭便被陛下招入宫内做低级的禁卫军将领,手下管着数十近百号人。
叶榕落水的时候,顾旭恰好带着属下兵经过。一听那宫娥喊说“魏家二奶奶落水”了,顾旭立即循声过来。
“将军来得正好,将军可会水?快救人。”那宫婢一见到顾旭,就跪着求顾旭救人,还把情况说得十分严重,“奴婢奉太子妃的命请魏二奶奶过去……”
那宫婢话还没说完,顾旭已经跳进水里去了。
方才没什么人的,但经宫婢一喊,临近的宫人太监都过来了。但却没有会水的,就算来了,也只是帮着一起喊救命罢了。
叶榕会水,是前世跟随顾家流放南境之地的时候,困苦环境下求生存,逼迫练出来的本领。此事,顾旭也是知道的。
既然他知道自己会水,又何必还落入别人圈套跳水救自己?
见他来了,叶榕便悄悄游去了别处。寻个杂草深的地方,探出脑袋来换了气儿。之后,又往下游游去。
顾旭看到她了,反而停住了动作。他都忘了,她是会水的。
他觉得既然她游走了,那么肯定是看到自己跳下来了。她不愿靠近自己,也不愿与自己有任何纠葛……既然如此,他也不必继续追了。
所以,沉在水里许久的顾旭,忽然又破水而出。
这个时候,岸边太子妃魏二夫人等人也赶来了。会水的也都下了水,一时间,河中倒满是人。
“怎么样?”魏二夫人也顾不得别的,见顾旭上来,直接问,“榕儿人呢?”
顾旭抱歉的说:“此河水乃是活水,一直通往城外。我在水下没有瞧见人,想来是顺着水势被冲走了。”
“啊?”魏二夫人一听,立即就晕了过去。
事情出乎太子妃的意料,她从没想过要害人性命。她谋算的,不过就是那么点清白之事儿。
太子妃虽极力稳着自己的身份,但毕竟心中有愧疚,面上神色终会露出些破绽来的。顾旭此刻也已然猜到了事情并不简单,所以,目光轻轻在一众人脸上一扫而过,最后落在太子妃面上。
他故意说:“晚宴就要开始,好端端的,魏二奶奶为何会突然出现在此地?”
顾旭没问太子妃,但太子妃却道:“此事怪本宫,是本宫有话与她说,这才差了宫婢去寻她的。可也没想到……”
说罢,太子妃一巴掌甩打在那宫婢脸上,训斥道:“没用的东西!魏二奶奶若有事,你全家也不必活了。”
第147章
宫婢本来就因为办砸了主子交代的事情而惶恐,又挨了一巴掌,立即就跪了下来。
“奴婢该死!是奴婢没把事情办好。”一边说着,那宫婢就开始抬手扇打自己,“都是奴婢的错,奴婢害了魏二奶奶。”
“够了!”太子妃制止,“现在打自己又有何用?本宫问你,魏二奶奶是怎么落水的?你不是一直跟着的吗?”
那宫婢如实说:“天色晚了,奴婢提着灯笼走在前头,魏二奶奶跟在后头。奴婢听到水声转头后,魏二奶奶已经落入水中了。奴婢……奴婢该死!”
“你是该死!”太子妃十分严肃,“但此刻却不是时候,留着你一条贱命,等找到魏二奶奶再说。”
太子妃拂袖而去。
帝后得知此事后,自然是要派禁卫军去寻人的。顾旭正好就在,主动请命前去找人。并保证,活会找到人,死会找到尸首。
陛下还没说话,皇后却率先准了。
得了皇后的懿旨,顾旭立即带着人出了宫门。宫内的那条河是流向宫外的,又与宫外的护城河相汇,一直流向城外。
顾旭带着人走后,皇后留下太子妃说话。太子妃知道自己事情办砸了,垂着脑袋立在皇后身边,也不敢多言。
此番魏二奶奶若是安全无碍还好,若是真出了事儿,不说她自己心中会不会因此愧疚一生,就说那魏家、魏昭,铁定是要与东宫为仇的。何况,算计她,也并非自己所愿。
皇后看了眼太子妃,倒也没谴责她什么,只叹息一声说:“事已至此,那个丫头,不能留。”
皇后口中的那个丫头,说的就是太子妃跟前的那个宫婢。太子妃到底还年轻,心没那么狠,手腕也没有那么硬,听得皇后说要下杀手,正要求情……
外头,匆匆走进来一个姑姑。姑姑是皇后跟前的老人了,走近了后,在皇后跟前跪了下来。
“春意投河自尽了。”春意便是那宫婢。
太子妃花颜失色。
皇后倒没什么反应,一切似乎都在她的预料中一样。只朝那姑姑挥了挥手后,才说:“这个丫头还算聪明,知道自己活不了了,自己投河自尽,也省得本宫下手。”
太子妃还有些走神,没接话。
皇后看了她一眼说:“你也不必担心,要做大事的人,怎么能为这些琐事绊住脚呢?不说那魏二奶奶可能没事,即便有事,也怪不到你头上来。”
“春意死了,没人知道你的图谋。”
太子妃神色恍惚,只淡声道:“希望她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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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榕便是再会水,也不可能由宫内游至城外去。所以,疲惫了后,索性就顺着水流往下游飘。
当时第一时间没有蹿上岸去,是因为她察觉到了不对劲。明显有人推她她才落水的,所以她想知道躲在暗处的人的阴谋。后来,就见顾旭跳下来了。哪有那么巧合的事情?所以她猜度着,或许害她的人不是真的想她死,而只是希望通过她跟顾旭的那点过去而引起魏顾两家的不和。
叶榕虽然心中不再恨顾旭,也没那么执着想顾家遭殃,但,她也不可能会愿意再跟顾旭有什么牵扯。何况,此番还是明白知道有人在算计的。
到了夜里,水流湍急了些。叶榕半道顺手捞了根木桩子,就抱着木桩昏睡了过去。
等再醒来的时候,她身在了一户农家。
此刻已经是后半夜,但是天还没亮。屋里陈设十分简陋,屋子也闭塞狭小,叶榕目光幽幽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了静坐在床边的锦衣玉袍的男人身上。
男人秀雅挺拓,原本雅质温和的脸上此刻尽是疲惫与严肃。原本温润的眉眼染了凌冽的寒霜,薄唇紧抿,面含愠怒,一副不太好说话的模样。
“二哥?”叶榕静静喊他一声,感动又心动,但她并没有失礼的一下子投入他怀里,而是矜持的撑着身子坐起来,转移话题,“这是什么地方?”
“京郊的一处农庄。”他回答。
他语气还算好,如往常一样,没什么变化。
“我怎么会在这里?”叶榕并没有失忆,她知道发生了什么。
在魏昭面前她没什么不能说的,就把一切如实说与他听道:“昨儿是有人故意推我落水的,我也差不多猜得到是谁指使的。”
又好奇魏昭怎么在这里:“二哥不是在衙门里忙吗?”
“衙门里再忙,但也有下值的时间。”他敛去了平日里的嬉皮笑脸,此刻严肃的样子,倒像一个长辈,“你出了事,外面禁卫军到处在寻人。娘跟湘儿也很担心你,不过,我已经差了人回去报平安了。”
叶榕此刻才意识到一个问题,禁卫军的人找了一夜都没有找得到人。魏昭一个普通的世家子弟,若是轻松就寻到了人的话,想必肯定要惹人怀疑。
“这家农户可靠吗?”叶榕担心,“你来的时候他们可知道?他们知道你我的身份吗?”
魏昭却平静说:“他们都是我的人。”
魏昭是一直有暗中差人跟着妻子保护她的,只是皇宫内院那样的地方,禁卫森严,他的暗卫不便进去。可就算侯在宫外,一旦宫内有任何消息,他们也是最率先知道的。早在禁卫军出城寻人前,暗卫就顺着河流去寻了。
寻到了人,一边有人来通知他,一边就就近送往可靠的农户家。
“那就好。”叶榕点点头,“一会儿禁卫军若是寻来,二哥还是躲避为好。”叫禁卫军看见,自然是要疑虑魏昭的真正本事跟实力的。
魏昭却忽然咧嘴一笑,眼睛里似是有星星:“领头的禁卫军将领,是顾旭。”
他目光看似清淡,实在灼灼,这还是他今天晚上第一次笑。但笑得……叶榕只觉得毛骨悚然,他还是不笑为好。
叶榕严肃说:“我当时落水的时候,恰好顾旭领头的禁卫军路过。他也……他也跳下水来救过我。但我没理他,直接往下游游走了。估计他也是看得出来我压根不想与他有牵扯,所以这才没追我的。”
“他也知道你会水。”魏昭补充。
叶榕坦然:“苦寒之地呆了十年,那边到处都是水,水匪,没有点本事怎么行。”叶榕也瞧得出他今儿哪里怪怪的了,多半还是为从前她跟顾旭的那点事情意难平。
可又怎么样啊,本来也是她跟顾旭先遇到的。
其实此刻魏昭的心情是复杂的,他也知道先来后到的道理,更明白若没有她跟顾旭的过去,或许就没有今日的他们结为夫妻的缘分。但从前没动过心,没爱过谁,这一旦动心了,爱上了,便有些失了理智。
道理都懂,可就是心里不舒服。
能怎么办?
叶榕也懒得哄他,又躺了回去,索性晾着他。
魏昭自己都觉得自己贱,人好好跟他说话的时候,他闹小脾气不高兴。现在人压根不理他了,他倒是巴巴主动凑过去。
“我让李嫂给你熬了粥,你一会儿喝一点。”他倒还是如往常一样温柔。
叶榕躺着没动,只是睁着那双水汪汪乌泱泱的大眼睛望着他。
外面有人敲门,魏昭扭头唤了句:“进来。”
一个穿着粗布衣裙的农家妇女端着热气腾腾的粥进来。她倒是有眼力劲,什么都没说,只是把热粥递到魏昭手上。
农妇出去了后,魏昭拿着汤勺一下一下舀着粘稠的粥。他自己觉得应该是凉了一些后,才舀了一小勺递到妻子嘴边。
也不说话,就这样看着人。
有些讨好的意思,可怜兮兮的。
叶榕瞅着他,只觉得心里又暖又酸。哪里还舍得晾着他不管,默默坐起来后,就张嘴吃了他喂来的粥。
魏昭看她一眼,眼底有笑意。就这样,慢慢一勺一勺喂下去,直到叶榕把一整碗都吃完。
也是她饿了,平时可没这种饭量。
“还要吗?”魏昭怕她没吃饱,问了一句。
叶榕忙摇头:“不要了。”
外头李嫂忽然小步往里面跑,跟魏昭汇报情况说:“禁卫军寻过来了。”
“这么快?”魏昭皱眉。
叶榕本来想说不要小瞧顾旭的侦察能力,想当初他在南境之地流放时曾一人谋算打败过几十个水匪。当地当官的与海盗勾结,普通商民无活路,民不聊生,当时他不过只是一个被削了爵的戴罪之人,竟然也能暗中组织起人来,与官匪顽强抵抗……十多间,他不知道帮着朝廷办妥过多少桩大大小小的案件。
当地百姓,一提起顾旭顾昶兄弟二人来,都是当神供奉的。
只是这些话,叶榕不能说。话到了嘴边,又生生吞了回去。
但就算叶榕不说,对于顾旭的实力,魏昭自然也了解。
叶榕严肃说:“二哥此番还需掩藏实力,不能让顾旭发现任何蛛丝马迹。他是奉皇命来寻人的,寻到了,我就能回去了。”
魏昭点头,看了眼李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