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宁莞尔。看得出这家伙追孟婕还追得挺诚恳的,指不定他命格里那个“命定之人”就是孟婕也不一定。他目送对方离开,转头问孟婕:“这家伙你哪里捡来的?”

孟婕冷笑:“他和他的狐朋狗友带着几个嫩模过来这边玩,路上抛锚了,我顺便帮他修了修,他就整天往我们这边跑了。还一个劲和我解释他车上的嫩模不是他找的,是他帮朋友载过来的,就他那纵欲过度的身板儿,你觉得扯这种谎有可信度?”孟婕一脸鄙夷,“再说了,他爱不爱玩嫩模,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瞧他挺纯洁的啊,一看就还是个小处男。”单宁说。

“你真会看相了?”孟婕不由看向单宁,“怎么看是不是处男的,单大师教教我。”

“一个女孩子怎么能整天盯着男人小叽叽看,”单宁严词拒绝,“不行,绝对不教。”

“我看你是怕教会了我,被我发现你还是个处男吧。”孟婕挑眉。霍铭衍是什么样的人她可没忘记,看着就是个性冷淡的,哪怕对单宁有感情、有占有欲,也不像是会有那种欲望的。要是单宁不主动点,指不定他们得一辈子玩纯纯的爱恋。

“啧,激将法没用,不教不教。”单宁坚定地去换制服。这什么世道啊,当个洁身自好的纯洁处男还得被人嘲笑,他会教她才怪!再说了,他也不算啊,好歹他和霍铭衍互撸过!四舍五入就是破了处!

单宁帮孟婕巡逻了一天,傍晚正要回家,那小纨绔又开着他的豪车来了。对方一见到单宁就迎了上来:“大师!”

单宁:“…”

孟婕转头看向单宁。大师?

对方说:“大师你真神,我回去后发现我爸真不太对,拉着我爸去医院检查。医生说再来晚点就麻烦了,可能会脑栓塞!我陪了我爸一天,下午和他说起你的话,他说你是高人,要我来好好感谢你!”对方热情地拉着单宁的手,“大师我请你和孟婕吃饭吧!要不是你我爸就危险了!”

单宁和孟婕被这从不会看人眼色的家伙直接拉走,去找好吃的。论吃喝玩乐,这小纨绔比谁都强,还真挑了家顶好吃的“农家乐”。单宁吃饱喝足,往四周瞅了瞅,对小纨绔说:“你们家拿下了这片地,准备用来做度假村?”

“对啊!”这是小纨绔刚才提到的。他喜滋滋地说,“那次我带人过来吃饭,觉得这边种的东西很好吃,就和我爸说了。我爸说在这边弄个度假村项目,让我来跟!”他就是个纨绔子弟,哪有什么心情跟项目,纯粹是跑过来追孟婕的。小纨绔偷偷瞄了眼孟婕,又和单宁夸起自己家多有钱,他爸爸多牛逼,恨不能把牛皮吹上天去。

“这地方挺不错的。”单宁客观评价,“灵气很足,长出来的东西也好吃。”

小纨绔一激灵,记下了单宁的话。他是草包了点没错,但又不是蠢,至少他知道他爸的话他要听。他爸说单宁是大师,单宁肯定就是大师,大师说这地儿好,这地儿肯定就好!他的眼光和运气一直很棒!

单宁一直观察着这纨绔。这家伙的心思全都写脸上,单纯得很。回家之后单宁找孟婕聊天,提了提这小纨绔的事,现在这小纨绔就像张白纸,要是肯花点心思调教还是挺不错的。

孟婕:“我瞎了眼才会看上他!”

单宁笑了笑,没多劝。感情这事得自己动心才行,别人急不来的,别人说再多也不如相处时某一瞬间的触动。单宁笑着说:“好歹他也给镇里带来个大项目,你可以对他客气点。”

孟婕答应了,挂了电话。

单宁又跑去骚扰霍铭衍,把那纨绔追孟婕的事给说了。这纨绔真要是沉迷酒色、胡作非为,单宁绝不会劝孟婕接受,但从面相看这纨绔真的挺单纯。很多人在很长一段时间都会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更不知道怎么做,俗称“没开窍”。要是碰上了“开窍”的契机,这个人就会慢慢成长、成熟。

黑猫紧张:他们一柔一刚,一冷一热,我看有门!

养猫人:嗯。

黑猫紧张:你那边怎么样?有没有碰上什么事儿?

养猫人:没有,都在休息。

黑猫紧张:也别老闷在家里,可以和朋友聚聚嘛。我记得你以前也有几个朋友,他们还过来看过你的。

养猫人:有时间会出去。

单宁习惯了霍铭衍这冷淡的回复风格,噼里啪啦地拉着霍铭衍聊了半天,才和霍铭衍互道晚安。一旁的单朗也把新文的更新给码完了,他上本书完结前、完结后的反响都很不错,不仅订阅赚得盆满钵满,还有人来找他出版。单朗紧接着开了第二篇新文,也算是群像文,是带点灵异色彩的单元剧,有挺多是单朗给提供的案例,不管是案情还是侦查过程写得非常真实。

偏偏单朗还小,文字里有种难得的天真,与黑暗的剧情有着极大的反差,每每到了绝望之处又透出点令人欢喜的希望来,让人看的时候很揪心,看完之后又觉得温暖。

单朗的新书没上架就红了,上架之后更是火爆得很。假期一到,单朗就向单宁申请多更新两章,从日更两千到日更六千。更新爆发很快带来了收益的爆发,单朗现在在同龄人里都是个小富翁了,所以每天都按时哼哧哼哧地码字!

“哥,”单朗写完一章,还沉浸在刚才的案子里面。他问,“你真的见过那个女孩吗?那个等着她爸爸来找她的女孩?”

单朗说的是地下室藏尸案那个被藏在墙里的少女。单宁说:“对,我见过,把她送走了。后来她爸爸过来认领尸体,情绪有些崩溃,不过已经没什么用处。”

活着的时候不关心不在意,死了以后再伤心难过给谁看。

单朗点头。他躺到椅子并成的“大床”上,仰头看着天花板,小声说:“世界上坏人太多了。”

“所以我们都要好好的。”单宁说,“要是遇到这些事能帮就帮,哪怕是帮忙报个警也好。”

“嗯,我会像哥哥还有爸爸妈妈一样的。”单朗乖乖说。

单宁没再说话。他也躺下,看着早已发黄的天花板。他不知道这样教单朗对不对,要是想好好地过日子,应该少管点闲事才是正理。可是他觉得单朗是非常聪明的小孩,这份聪明可以用在如何解决难题上,而不是用在如何逃避难题上。

趋利避害的道理人人都懂,可要是人人都趋利避害,这世界未免太冷漠了。

兄弟俩都想着事,辗转了好一会儿才入睡。

*

很快就是除夕夜,单宁收到了单父和继母给的红包。他和单朗带着小纸人出去看烟花,过年难得人齐,大伙都很高兴,小孩子们穿着新衣服蹦来蹦去,拿着响炮和烟花到处跑,街道上都是“啪”和“嘭嘭嘭”的响声。

单宁和单朗路上遇到孟婕和几个老朋友,和他们一起去河边溜达,还弄了几个大大的烟花杵河堤上,站到一边看着烟花嘭地飞向天穹,在空中绽开绚丽的花火。

小纸人躲在单宁衣兜里,仰起脑袋看着天上盛开的烟花,小声对单宁说:“爸爸,好漂亮啊。”

单宁伸手拍拍它的脑袋。他给小纸人用了隐形符,一般人看不到小纸人的存在,探出脑袋来看看烟花也没人会发现。

单宁拍了几张照片,发给霍铭衍看。霍铭衍那边很快回了过来:“除夕快乐。”

霍铭衍还给他发了个红包。

单宁兴致勃勃地拆开一看,5201314,不带小数点的那种。

单宁:“…”

小纸人好奇地问:“爸爸,怎么了?”

单宁说:“没什么,你坏爸爸给我发了个红包,数额有点大。”太特么大了,他一点都不想回发,这么大笔钱提现还得扣手续费呢!绝对不让营运费白赚两笔!

小纸人不知道单宁的心情,它早就想问了:“爸爸,红包是什么?”

“红包就是压岁钱。”单宁说,“用来祝福收红包的人新一年里平安顺利、心想事成。我给你也包了一个,回去拿给你。”

“好!”小纸人很高兴。它若有所思地看了一会儿烟花,躲进单宁衣兜里掏出手机,戳开联系列表里的黑猫紧张,划拉半天,找到红包选项,给单宁发了个红包。接着它又找到“养猫人”和被备注为“小叔叔”的联系人,分别发了个红包过去。

单朗本来正和其他人一起看着烟花呢,听到手机提示声后掏出手机一看,愣了一下,才想起这账号是前两天加的,属于他那个“侄子”!

单朗觉得挺不好意思,他这个做叔叔的都没想过给小纸人发红包,小纸人却发给了他,还祝福他“平安顺利,心想事成”。这小孩怎么这么可爱呢?

单朗本来想发回去,想想又觉得不够诚意,决定回家之后找个红封给小纸人发个鼓鼓的红包,那样小纸人应该会挺高兴!

小纸人把亲近的人都发完了,又想到猫老大,赶紧给猫老大也发一个。它可喜欢猫老大了!

此时猫老大正趴在桌边听故事,接到红包提示以后点开看了看,脸色非常严肃。它站起来走到池队长身边问:“红包是什么?”

池队长挑眉,拿过猫老大的手机看了看,又往上拉了拉,发现对面那家伙时不时给猫老大发美食照片说“这个好吃,下次做给你吃”,现在还给猫老大发红包——

以池队长为数不多的人际交往经验来判断,这个人应该是在泡猫老大!

池队长绷着脸:“联络软件研发的功能而已,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就是逢年过节随便发发,热闹热闹而已。”

猫老大半信半疑地瞅了池队长半饷,总觉得池队长好像不大高兴。它点了点头,抬爪也给小纸人发了一个。红包有什么用它不知道,礼尚往来的道理他还是记得的。

作者有话要说:

小纸人:我有钱!给大家发红包!

猫老大:回发一个

池队长:好像有人要泡我的猫

第八十五章 小堂哥

冬天的首都风雪很大, 到了除夕夜却慢慢转晴, 天上出现了满天星斗。霍铭衍给单宁发了红包, 久久没等到单宁的回复,心里有点忐忑。他打开朋友发来的《过年必须为另一半做的事》, 仔细看了看,第一项确实是“给你的另一半发红包,越大越好, 比如520,5920,51320等”。霍铭衍看完之后就照办了, 直接给单宁发了个5201314——不是说越大越好吗?

霍铭衍抿了抿唇,对朋友这份必做清单产生了怀疑。他戳开朋友韦一笑的头像给对方发消息:“你这份必做清单好像没什么用。”

“不可能!”韦一笑斩钉截铁地回复, “绝对不可能没用, 一般来说只要第一步就能让女孩子高兴得不得了。其实吧, 像我们这样的还真不缺这么点钱,重要的是用心。发这样的红包有什么好处呢?首先这是一种表白, 520就是‘我爱你’, 5920就是‘我就爱你’,51320就是‘我一生爱你’, 感动不感动?其次是这种表白非常实用, 收到的钱可以花掉, 还可以截图发朋友圈秀恩爱,简直是一石二鸟!”

霍铭衍:“…”

韦一笑好奇地问:“你给你家那位发了多少?”照理说这样的事他们这些外人不该问的,可他实在好奇霍铭衍和他家那位是怎么相处的。谁能收服他们的高岭之花, 还让他们的高岭之花主动示好?难道不是只要刷刷脸就能让对方把心都给挖出来送他?

“5201314。”霍铭衍如实回答。

“…”

韦一笑觉得自己和有钱人没话说。韦家和霍家是世交,他和霍铭衍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不过霍铭衍脾气冷,当初他带着人去海湾那边找霍铭衍玩霍铭衍也没怎么理他们。上回他把霍铭衍拉进熟人群里,霍铭衍冒了个泡露了把脸,不少人都吃了一惊,悄悄找他私聊表达震惊。

“是不是太少了?他一直没有回我。”霍铭衍不耻下问。

“应该是太多了。”韦一笑纠正霍铭衍的错误想法,“这东西就是开心开心,数额这么大就不好玩了。如果你家那位和你一样有钱还好,可他要是没你这么有钱,他心里压力会很大。”

“他挺有钱的。”霍铭衍想到单宁突飞猛进的赚钱能力,目光顿了顿。他倒宁愿单宁那成长得那么快,能够多依赖他一些。可惜从他和单宁相识开始,单宁就是个非常独立的人,单宁父亲是二婚,单宁早早就学着独立生活,和父亲、继母维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相爱容易共处难,单宁一开始就明白这个道理。

“那也还好,可能你家那位在做别的事,暂时没空回应。”韦一笑说,“我从来没见过你这么患得患失。”

霍铭衍关了对话框,没再和韦一笑说话,因为他收到了小纸人的红包。小纸人包的红包不算大,不过霍铭衍还是有些意外。他和单宁虽然把小纸人当小孩子看,但他向来感情淡漠,自然没想过给小纸人发红包之类的。

霍铭衍给小纸人发了个大红包。

小纸人很快回了过来:“谢谢爸爸!”

霍铭衍和小纸人聊了几句,正要去看看单宁有没有回话,门就被人敲响了。

有人在外面喊:“小堂哥?”

第八十六章 无犬子

霍铭衍放下手机。他顿了顿, 开口说:“进来吧。”

进来的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 看着挺老实的, 瞧见霍铭衍脸色还算不错,才鼓起勇气说:“小堂哥, 伯父让我来叫你过去,家族会议马上要开始了。”

霍铭衍点头。他回来之后情绪一度失控,与家族里的同辈接触的机会不多, 这堂弟曾在他进入角斗场出来之后见过他。那时候他游走在生死边缘,浑身血淋淋,双眼恐怕也是骇人的赤红, 完全不像一个正常人。霍铭衍说:“谢谢。”

堂弟愣了一下,脸色微微发红:“不用, 我就是过来叫一声而已。”他侧身等霍铭衍走出来, 把霍铭衍往会议厅那边带。即便只有几句话的接触, 堂弟也能感受出霍铭衍身上的变化,当初那种可怕的煞气早已没了踪影, 霍铭衍看起来非常平和。看起来在霍铭衍身上好像发生了很好很好的事。

霍铭衍注意到堂弟的目光, 转头看了过去。

堂弟偷瞄被逮了个正着,脸上更红了, 支支吾吾地说:“小堂哥, 你看起来好像很开心。”其实很多人回本家都不会太开心, 大伯是个非常严厉的大家长,对所有人都管束得很严,而且控制欲很强, 要求家族所有人所做的事都要为家族服务。就连大堂哥的婚姻都必须挑选对家族最有利的。

这绝不是个让人开心的地方。

“嗯。”手放在会议厅门把手上时,霍铭衍点了点头,笑着说,“是很开心。”

堂弟看着霍铭衍脸上的笑容,一时间连挪动脚步都忘了。他堂哥长得真好看!要比脸的话那些明星什么的拿什么和他堂哥比!

霍铭衍推开门,对上许多双眼睛。他脸上的笑容已经敛起,平日里冷然的神色覆笼眉间,让他看起来非常不好亲近。他比谁都清楚怎么拒绝人。

堂弟还跟在霍铭衍身边,明显能感受到霍铭衍的变化。他跟着霍铭衍往里走,小心脏怦怦直跳,很不习惯被这么多人盯着看。

霍铭衍泰然自若地在自己的位置坐下。霍家老大坐在他旁边,两个人相差好几岁,平日里交流不多,霍家老大见了他也只是点了点头,意思是“来了”。

霍铭衍也朝他点点头。这时门又被推开了,是他们父亲霍伯瀚来了。霍铭衍仰头看去,对上了霍伯瀚鹰隼一样的目光。他没说什么,挪开视线,专注地看着眼前的资料夹。里面厚厚的一叠资料,霍铭衍根本没有翻看的兴趣。

年终的家族会议毫无亲人相聚的喜庆,只有冷冰冰的论资排辈。一年下来完成预定目标的家族成员第二年可以得到更多的资源倾斜,这是家族管理的基础原则——这个原则决定了霍家不会是一个很有人情味的家族。

霍铭衍对继承霍家没什么兴趣,也没想着要在家族里争先。霍家这名头虽然好用,但对霍铭衍早已可有可无,他并不想让自己的资产成为霍家公用资产。

霍铭衍没兴趣争,不代表别人没兴趣争。从第一个发言的人开始,所有人都明里暗里地踩霍铭衍一脚,表示霍铭衍只管着海湾一个城区,连坐进会议厅的资格都没有。

霍铭衍神色从头到尾都冷淡得很,毫无波澜。他们爱骂就让他们骂去,和他没有半点关系。

霍家大哥转头看着神色平静的弟弟,心里有些欣慰。要不是霍铭衍几乎死过一次,父亲也不会放任霍铭衍去海湾。刚才霍铭衍进来时脸上仍挂着的一丝笑意让他意识到,现在他这个弟弟过得很好。他们兄弟俩并不亲近,他甚至能感觉出这个弟弟对他的抗拒,但能看到弟弟走出阴霾他还是很为弟弟高兴。

他知道父亲的压力,也知道霍家人享受的荣光背后要背负多少责任。可他已经把婚姻和未来都投入到这个无底洞之中,如果霍铭衍能够挣脱这一切,走出不一样的路,他也会感到开心。

至少他们兄弟俩有一个可以活得幸福。

霍铭衍感受到兄长投来的目光,转头与霍家大哥对视。瞧见兄长眼底的期许,霍铭衍顿了顿,收回了目光。

他这个兄长早年与并肩作战的女孩相恋,父亲不认同,两个人分了手;兄长与门当户对的妻子订婚不久,女孩就在任务中牺牲。兄长现在有妻有儿,家庭也算圆满,只是可惜了当初和他一起走过来的那个女孩。好在在那个女孩心里爱情也未必是全部,她牺牲在她曾经立誓终其一生去奉献的事业中,虽然只过了很短的一生,却也是比很多人都有价值的一生。

这几年来霍铭衍一直拒绝听到“单宁”这个名字,也没有人会在他面前提起,慢慢地,他好像已经忘记这个人。直至祖父让他去要回青绳链找一个“适合的人”,他才知道单宁没有到大学报到是去服兵役,还是去了最危险的地方,执行过许多危险的任务。与单宁重逢之后,单宁一直还是以前的模样,好像从来没变过。

但真的没变过吗?

霍铭衍不止一次想到了兄长和兄长曾经的恋人。如果有一次——有那么一次出了意外,单宁是不是也会从此消失在这世上。他是不是会真正忘记了有过这么一个人,安安心心地去找个“适合的人”结婚生子。

这是最冷酷也是最有可能发生的事。

所以在一起之后他们都只想着未来,极少提起过去——他们都不敢去真正了解两个人分开之后发生的一切。即便谁都不说,但谁都知道那里捂着一道伤口。

他们相遇的时候太年轻、太不成熟,不知道怎么与彼此沟通,更没有捍卫自己爱情的能力。

霍铭衍坐在满是族人的会议厅里,突然无可抑制地想念起单宁来。他拿出手机,戳开那只黑猫头像,盯着空荡荡的对话框,正想给单宁发句话,就有人点了他的名:“既然铭衍已经拿下那几个岛,我们的人可以伪装成工作人员进驻,以那边作为跳板在那一带发展。”

刚才被指桑骂槐地骂霍铭衍还不在意,这会儿居然有人要来明刀实枪地抢东西了!霍铭衍眉头挑了挑,如果是以前他可能懒得理会,现在在单宁耳濡目染之下,霍铭衍觉得有的人不能惯,惯了他们得窜上天。

霍铭衍朝说话的人微微地一笑,其他人都呆了呆,连说话那人都停了下来。

霍铭衍打量着对方,那是一个旁支的长辈,理论上他得喊声叔叔。不过这叔叔隔得挺远,以前霍铭衍连见都不用见。霍铭衍淡笑着说:“那并不是公用资产,请您不要随意帮我做规划。”

被霍铭衍一句话堵回来,说话那人讪讪然地坐回原位,不再说话。他旁边的人阴阳怪气地说:“你要不是打着霍家的旗号,能拿得下来吗?没有家族涉入,你拿下了也保不住,年轻人胃口还是不要太大的好。”

霍铭衍看了一眼,认出了这阴阳怪气的家伙,也是家里的一个长辈。这些人就是看他父亲不喜欢他,所以才敢这么光明正大地挑衅。

霍铭衍脸上还是带着笑,五官明明俊美至极,却天生带着几分逼人的气势,即便眼底含着笑意也让人不敢与他对视。

会议厅内霎时变得寂静无声。

霍铭衍慢悠悠地开口:“有的人打着霍家的旗号也什么都做不成,只知道盯着别人的东西看。”霍铭衍的声音不疾不徐,表情也平静无澜,说出的话却让那阴阳怪气的家伙憋红了脸。

这种沉不住气的家伙在家族之中只能算末流,真正说得上话的人都沉着地坐着,要么老神在在地看着小辈起争执,要么翻看面前的资料。

被霍铭衍刺了一句,没人敢再说话。霍伯瀚看了霍铭衍一眼,像是在审视这个自己并没有太放在心上的小儿子。

霍铭衍抬起头,对上了霍伯瀚带着探究的视线。

会议一直开到接近凌晨,算是所有族人一起守岁。霍铭衍没再开口说半句话,既不出风头,也不抢利益,只在统计年度贡献值的时候又被其他人注意上了——他的贡献值竟也远超大部分人,紧咬几个身居高位的家族成员。

这一瞬间终于有人意识到,哪怕霍伯瀚再不喜欢霍铭衍这个儿子,霍铭衍依然是“联邦元帅的儿子”,不是一般人可以比的。

虎父无犬子!

第八十七章 道真相

其他人不管是惊叹还是嫉妒, 对霍铭衍而言都毫无意义。会议一结束, 霍铭衍就准备回去休息, 结果霍伯瀚却把他留下了。只留他一个人。

不少人都忍不住侧目。

霍铭衍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他曾经希望得到这个父亲的认可,也曾经像其他小孩一样觉得“联邦元帅”是个了不起的英雄。但是二十几年的淡漠相处, 早就把所有的崇拜和期盼给磨光了。

当“英雄”和“父亲”重叠,仿佛注定了父子之间会连见面的时间都少——更何况他是个不值得培养的“废物”。

霍铭衍按照霍伯瀚的指示坐下,抬头与霍伯瀚对视:“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你的私事如果处理完了就回首都来, 首都的机会要比海湾那边多得多。”霍伯瀚的语气永远带着几分不容置疑,不像是父子谈话,倒像是上司对下属下达命令。

“我在海湾挺好。”霍铭衍说, “海湾的机遇也很多。”

霍伯瀚沉着脸,端详着眼前的小儿子。小儿子长得不像他, 倒像他亡妻。那个美丽又聪慧的女人是他一生中最大的意外, 而也正是因为这个意外, 他在一生之中最好的年纪里头与她相恋相知、与她结婚生子、在她的陪伴之中走上巅峰。

后来他的一生似乎随着她的逝世停滞了。

他没有更高的地方可以往上走,只能回头看着背后走过的路。他已经走到很高了, 一步不慎摔了下去就只有粉身碎骨的下场。不仅是他, 还有整个霍家。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只是家族里极少有人能看到危机。

绝大多数人眼睛里都只有利益。

如果他这个小儿子没有能力也就算了,现在他已经知道他这个小儿子是有能力的。只要允许这个儿子和那个野小子在一起, 过去的“缺陷”就将不复存在, 他这个儿子将会大绽光彩。既然有能力, 那就该负起责任来。

“你是霍家人。”霍伯瀚沉声说。

“对,我是霍家人。”霍铭衍说,“所以每年我也会把能移交给家族其他人的产业移交出去, 毕竟我一个人确实吃不下那么多。”

霍伯瀚脸皮抖了抖,盯着霍铭衍冷静的脸庞。

霍铭衍说:“父亲,满足家族所有人的贪婪欲望并不是您的责任,更不是我和大哥的责任。”

霍伯瀚觉得霍铭衍这种想法简直愚蠢至极:“这不是家族某些人贪不贪婪的问题。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霍铭衍不再说话。他已经成年了,不再是长辈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年纪。

父子两人陷入沉默之中。过了许久,霍伯瀚才再次开口:“你出去。”

霍铭衍站了起来,转身走到门边又回头看了一眼。霍伯瀚坐在灯下,鬓边居然有了丝丝银发。这位永远意气风发、充满斗志的联邦元帅,似乎已经开始衰老了——哪怕他还没到衰老的年纪。

“父亲。”霍铭衍喊。

霍伯瀚抬头看向他。

“即便您身体健朗,平时也要注意休息。”霍铭衍说了一句,打开书房门走了出去。

霍伯瀚一时有些出神。他缓缓地用手抵住额头,减轻脑袋里深处的神经性头疼。他处于必须时刻保持冷静的位置,但是他的身体好像开始造反了。他不信任任何人,不允许任何人知道他的弱点,因此也没有人知道他在夜里时常遭受着极大的痛楚——那种来自身体的以及来自心理的痛苦时刻折磨着他。

他这个小儿子真的和以前不同了。以前霍铭衍对所有东西漠不关心,即使是面对他这个父亲霍铭衍也非常冷淡。像这样特意叮嘱他注意休息,在以前是绝不可能发生的事。

是因为那个野小子吗?

霍伯瀚等一阵头疼过去后,取出抽屉里的一份资料打开。

映入眼帘的是个朝气蓬勃的少年,那个少年哪怕是在拍证件照,双眼也特别有神,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就是开朗又乐观,眉间眼角似乎都天生带着笑,叫人一看就能喜欢上。

与这模样不相符的却是他服役期间的表现。若不是心理状态被判定为不适合留下,许多人都抢着要这个屡屡立功的年轻人。他能力超群,遇事冷静理智,在队伍中又能服众,是天生的领队人物。

这样一个年轻人若是出身好一些,早就一步步走上来了,哪用在下面被压着。

可惜就是出身不好。霍伯瀚免不了有些遗憾,但分不清是为霍铭衍遗憾还是为单宁遗憾。

霍伯瀚合上资料,把它放了回去。

远离首都也好,至少可以远离斗争的漩涡。

另一边。

霍铭衍回到房间,洗漱完毕躺到床上,回想起刚才注意到的情况。霍伯瀚看起来还是和平时一样威严,可威严之中又隐隐有着几分不同,霍铭衍用灵气试探了一下,发现霍伯瀚身体有些虚弱,气血运行到脑部之后似乎有些缓滞。

霍铭衍正思考着,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他打开一看,是单宁发消息过来了。

单宁给他发来的居然是一段音频,霍铭衍点开一听,响亮的炮仗声从手机里传了出来。

黑猫紧张:吓到没?

养猫人:…

养猫人:没有。

黑猫紧张:乡镇没有禁令,放烟花放鞭炮都可以。除夕十二点开门迎财神,大家都在比谁放得更响亮,谁的最响财神就去谁家!今年我们弄了个最大的,刚才最响的那声就是我们家放的了!

养猫人:确实很响亮。

黑猫紧张:你们那边不能放吧,你是不是从小到大都没听过这么热闹的炮仗声?

霍铭衍想了想,他好像确实没听过。他过年一直都是在首都过的,其他节日也没有这种比谁放得响亮的风俗。

这时单宁那边又发来一句:“以后我带你回来听听。”

霍铭衍顿了顿,回了个“嗯”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