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西城区不是战区。
西城区只是一座繁荣州会城市的老城区, 它生活节奏慢, 流动人口多,留守的大多是老人和孩子, 照理说应该是再安稳不过的地方。
什么时候开始这个老城区变得危险重重?
单宁蹲在阳台盯了一会儿,屋里已经没有动静,安静得像是里头空无一人一样。他正要转去别的地方看看, 突然听到前面传来极轻的敲门声。
“进来。”女孩的声音带着几分冷意。
“你,你没事吧?”推门进来的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年,声音却清亮美好, 似乎还没经过变声期。男孩和男人的声音之所以会有不同,就是因为变声期的时候声带、软组织和喉软骨生长速度不同, 声带黏膜随之充血肿胀, 于是清澈美好的少年音就变成了低沉沙哑的男人嗓音。
单宁抬头看去, 只见少年长得白皙干净,长着一双明亮清澈的眼睛, 五官看起来有些眼熟, 一时却又和单宁记忆里的人对不上号。
单宁借着窗帘的掩映把自己藏在夜色里,竖起耳朵听屋里的动静。
“娜娜?”少年没得到答复, 不由喊了一声。
“你是希望我没事, 可以把思雪替换下来吧?”娜娜左手抓紧旁边的被褥。单宁看不见娜娜的表情, 却从娜娜咬牙般的声音里听出了她对“思雪”的憎恨、对少年的痛恨。
“不,不是这样的。”少年局促地反驳,“我希望你没事, 大家都好好的。”
娜娜冷笑一声,没有再说话。
她把脑袋转到一边,不看少年忧愁和痛苦的神色。
“娜娜…”
“别再喊这个名字!”娜娜突然歇斯底里地吼了出来。
少年忙上前把娜娜的嘴巴捂住。
娜娜睁大眼睛,眼泪缓缓从里面涌了出来。
“你知道吗?他们糟蹋我的时候就喜欢这样喊我。娜娜,娜娜,娜娜,”娜娜哭着说,“你知道有多恶心吗?你知道那有多恶心吗?你不知道,你们什么都不知道!你和邱明哥都喜欢思雪,你们都喜欢思雪那样干干净净的,你们嫌我脏!”
“不,不是的,我,我…”少年挤不出半句话来,“我们是一起长大的啊…娜娜我们是一起长大的…邱明哥对我们三个人都一样好,我,我,”他涨红了脸,“娜娜,你相信我,会好起来的,我们都会好起来的。”
“好不起来!”娜娜哭着说,“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勾当!邱明哥已经不在了,邱明哥的心脏被他们挖给了别人。你这个帮凶!你和你妈妈是一伙的!你被她阉了都还向着她!”
少年的身形摇摇欲坠。
娜娜骂道:“思雪不是一直恨我抢了她的机会吗?我现在还给她!如果她也被人糟蹋了,那都是因为你是个废物,连自己喜欢的人都保护不了——”
少年眼底满是悲伤。
他跪到了床前,张开手紧紧抱住娜娜,哽咽着说:“对不起,娜娜,对不起,我没用,我是废物。”
娜娜用力推开他。
她脸上都是眼泪:“少假惺惺地恶心人了!”
少年眼中的泪也溢出眼眶。他站了起来,身形晃了晃,说:“会结束了,娜娜,都会结束的。”
娜娜转开头不看他。
少年起身离开了房间。
娜娜把脸埋进双膝,眼泪一直往外涌。她喜欢的人已经死了,哪怕没有任何证据,她也能感觉到。可是她什么都做不了,她没办法和外面的人联系,现在还废了一条腿躺在床上,连自己下楼都做不到。她痛恨自己以前没有勇气反抗,最终走到了这样的境地。
莫寒是那个女人的亲儿子,也是他们之中最自由的人。现在思雪顶替了她的位置,莫寒那么喜欢思雪,绝对不会做事不管——
这是唯一的机会。
她什么都不想,就想结束这种鬼日子。
娜娜把脑袋埋得更深。
他们都喜欢思雪,喜欢思雪干干净净、纯洁无瑕。而她那么脏,还那么爱出头,把思雪露脸的机会都抢走了,所以他们喜欢思雪讨厌她是很正常的事。可是都这样了,谁还有心思去考虑喜欢不喜欢呢?
娜娜哭了好一会儿,把自己藏进被子里不再动弹。
单宁并不知道娜娜在想什么,他脑海里还回荡着娜娜和那少年刚才的对话。如果他们所说的都是真的话,那么事态远比他所预测的要恶劣得多!
这是涉及人命了!
屋里已经彻底安静,单宁转身要上楼,却见猫老大在三楼朝他伸爪子招手。
单宁心头一凛,沿着外墙跑了上去。
“猫老大你发现什么了吗?”单宁跳进窗里问。
“发现了。”猫老大言简意赅。
猫老大飞快跑在前面,很快把单宁带到回廊转角处。那里那里站着个愿灵,就是死后有余愿未了、呆在原地不肯离开的鬼魂。
“他们刚才在吵架吗?”不等单宁询问那愿灵的身份,那愿灵已经先开了口。
“是的,他们吵了一架。”单宁回想了一下,“不过也不是在吵架,是那个叫娜娜的女孩在骂那少年,那少年一直在道歉。”
“娜娜一直很好强,但我最担心她。她总是想一个人承担所有事,但是她是个女孩子,而且她还那么小…”那愿灵语气里带着心疼,“我最放心不下她。思雪还有小寒护着,她一个人孤零零的…”
“那些声音是你弄出来的?”单宁忍不住问。
“我太弱了,只能做到那种程度,前段时间一直没什么效果,直到对面那个女孩搬过来。”愿灵抬头看向对面那栋公寓,“那个女孩对声音很敏感,对异常的事也很敏感,所以她听到的声音比一般人要多。”
单宁沉默着听完愿灵的话,缓缓问:“你叫邱明吗?”
愿灵安静了好一会儿。
许久之后,他开了口:“是的,我叫邱明。”
邱明开始讲述他们四个人的过去。莫寒是莫女士的儿子,莫女士离婚之后一心扑在老剧院上,剧院却没什么起色,她的心态渐渐变得扭曲。为了能达到最好的演出效果,她走遍了海湾所有福利院,把声音好听的小孩都要了回来。
福利院那边本来就想给孩子找些出路,过来实地考察之后发现这边生活环境很不错,又能学个一技之长,所以都乐意把孩子送过来。
莫女士开始带团出去演出。
效果还挺不错。
直到有一天,团里一个孩子进入了变声期。这个孩子对那场表演来说非常重要,他的声音变得嘶哑之后所有人都演砸了。莫女士灰溜溜地回到老剧院,闭关半个月,想到了一个办法:效仿从前一种极端做法。
约莫两百多年前,国外曾经盛行“阉伶”。所谓的阉伶就是指在男童进入变声期之前对男童进行阉割,让他的变声期永远不再到来,男孩被阉割之后声道变窄,音域却被拓宽了,可以唱到成年男性很难达到的高音,而且非常空灵华丽,曾经非常受欢迎。
后来因为阉割太不人道,国外已经禁止了这种靠损害人体来维持的“对美的追求”。
莫女士却挑出她最看重的一批男童进行了阉割。
阉割之后他们会可以一直保有清澈透亮的嗓音,保养得宜的话甚至可以长达几十年之久!
莫女士连莫寒也阉割了。
因为莫寒的声音是最好的。
邱明因为变声期来得早逃过了一劫。
可是他绝望地发现莫女士越来越偏激,越来越可怕,阉割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莫女士做的事更可怕、更让人难以接受。她把戏剧里每一个人遭遇过的夸张的痛苦都还原到每一个演出者身上,硬生生把原本该成为孤儿们的天堂的老剧院变成了骇人的地狱。
身体被弄成残缺的、被迫出卖身体的、代孕的,都有。
只有少数幸运的人被选中演出一些幸福美满的路人,才避开了这些阴暗的东西,开开心心地活着。
比如思雪。
正是因为思雪是唯一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所以他们才下意识地保护着思雪。
第六十一章 特案队
邱明是无形的魂魄, 他的声音也带着几分虚渺, 仿佛只是在讲一个故事, 而他并不是故事里的人。
单宁感觉头皮都要炸了。
这样的事情一直发生在他们身边、一直发生在他眼皮底下?
就这半年来,他们城管大队接到的噪声投诉已经多得让小纸人注意到这个区域。那么在过去的这半年里, 这些投诉里面是不是也藏着一些近乎绝望的求助讯号?如果他们往深里查一下,是不是能早点发现老剧院这边藏着的可怕勾当?
但是一般人都不会往这边想。
谁会想到现在还有人因为追求“艺术”而做这样的事:为了让自己排演的戏剧更加真实,残忍地让参演者体验剧中人相似的人生!
单宁没把太多时间花在自责上。他躲在一旁掏出手机, 查询莫女士排演过的剧。现在是信息时代,只要现实中出现过,网上还是能找到大部分痕迹的。
拉出戏剧列表, 单宁眉头直跳。
就像邱明所说的那样,角色有手脚残缺的, 有眼盲的, 有怀孕的, 甚至还有需要由人扮演的兽类和犬类。在老剧院里,每个角色都会有很多“候选者”, 她们会被安排在不同的区域训练, 某些角色的候选者们如果不能竞争到上台的机会就得一直呆在“训练室”里接受可怕的训练。
今年为了得到更多的经费,莫女士竟开始与一批亡命之徒合作。这些人进行着人口和器官买卖, 负责联系“买家”。而年初的时候莫女士给所有孩子进行了一次体检, 把他们的资料都交给了那批亡命之徒。
有用处的小孩可以留着, 没用的、不听话的小孩会被卖走,有的配型成功的甚至会把身体某些器官高价卖出。
比如邱明的心脏。
邱明说:“我也是该死的,但我放心不下娜娜他们。”他蹲了下去, “我没用,保护不了他们。上次一个孩子想要逃走,莫女士让我们这几个成年的成员一人一棍把他打死了…我们每个人都是凶手。莫女士说以后会把剧院交给我们,可是我们一点都不想要,真的,我们一点都不想要这样的地方,这里是地狱。”
地狱也许比这里好一点。单宁心想。
“娜娜她是故意把腿摔伤的。她以前最怕疼了,可是她在自己腿上弄出了那么大的伤口…”邱明非常痛苦,“娜娜也撑不下去了,她知道变成莫女士眼里的‘废物’会被卖掉或者杀死,但她已经不在意。娜娜她不想活了,我放心不下…我希望她能好好地活着,只要活着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这就是邱明的心愿。
猫老大蹲在一边,静静地听着邱明说话。
人心向来是最可怕的,只要稍加引诱它就会显现出最邪恶、最残忍的一面。邱明他们被莫女士那些人控制着杀了人,莫女士她们何尝又不是被心里的邪念控制?
一念使人善,一念使人恶。
猫老大看向单宁。
单宁说:“我会帮她们的。”他按住腕上的玉八卦,“但是我需要收集一些证据。你如果愿意的话,就到我这里来,指引我去搜集一些可以让上面下搜捕令的东西。”
邱明从与单宁对话开始就知道单宁不一般。
邱明顺从地进入了玉八卦。
单宁沉着一张脸,和猫老大一起去找证据。邱明比莫寒他们要更接近剧院“核心”,所以知道他们的交易证据放在那里,也知道一些残忍的“训练室”在哪儿。
两只猫无声无息地在剧院各处穿行,猫老大负责放风和引开人,单宁则掏出手机咔嚓咔嚓拍照。
真正看到那些触目惊心的交易记录和“真实训练”,单宁觉得这些人渣死一万遍都不够!
单宁收起手机。
他跑出门,看见猫老大正蹲在围栏间往下看。
单宁跑过去,循着猫老大的目光一看,眉头跳得更厉害了。剧院中间是井字形的,里面还种着棵高大的老树,口中有树,正巧应了个困字!
这是凶煞布局!
单宁转头看向猫老大。猫老大认识海瞎子,能看见愿灵,还懂风水布局吗?
猫老大自己也不知道。
猫老大说:“我感觉不太对。”
单宁说:“是不太对,一般有井字形仿佛都是想着化煞的,而老剧院这边不仅没有化煞,反而还顺着凶煞布成杀局。”他回想了一下刚才查到过的资料,“据说当年老剧院这里之所以会败落,是因为一次严重的踩踏事件。那次踩踏事件死了不少人,很多人都不愿意再到这里来,直至莫女士继承了老剧院才重新热闹起来——但真正要演出还是要到外面去,根本没有人愿意来这儿。”
单宁也来过两次,都是例行查问,督促莫女士安排好训练时间,压根没机会进里面,更没有机会好好观察剧院的整体布局。
而且那时候他还没有获得这方面的能力。
不从风水布局上看,井字形的房屋也确实不好,主要是采光和通风都差。而一人如果长久住在阴暗、不通风的环境里,体质会变差——时间一长,身体不好、精神不佳,想谈什么健康事业爱情都是白想的。
单宁说:“不管这凶煞布局是谁干的,这些家伙都太缺德了。本来就是没爹没娘的孩子,还被他们这样糟践!”
猫老大说:“走吧。”
单宁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察觉门禁时间马上要到了,也连忙和猫老大下了楼,悄然溜出老剧院。他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老剧院大部分房间已经关了灯,整个建筑藏在黑漆漆的夜色了,看起来寂静又安宁。
刚才单宁和猫老大在楼上看到的煞气从外面看不到。
剧院那栋建筑就像个密封的罐子,四周封得严严实实的,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也无法窥见里面的情况。
猫老大突然开口:“这种事以前就有。”
单宁转头看向猫老大。
猫老大说:“很久以前就有。这样的布局不是有大仇,就是需要血祭。”
“血祭?”单宁停了下来。
“对,血祭。”猫老大说,“想要召唤一些沉睡的或者被封印的邪灵为己所用,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最直接的代价就是人命,只要收割的人命足够就可以把邪灵召唤出来。不过想要邪灵长久地服从,血祭就不能断。被用来血祭的人灵魄被吞食,无法再入轮回,要么与邪灵融为一体,要么魂飞魄散。”
“有人在养邪灵?”
“对。”
单宁沉默。
桂先生也说云家人在海湾养东西,难道桂先生所说的就是邪灵?
单宁没再多留,飞快回了福寿里。
猫老大没有跟着单宁回去。
它蹲在马路对面看着隔着一条宽敞道路的老剧院,脑中缓缓出现了一些画面。
那也是个临水的戏台,水上有着四方聚拢而来的客船,岸上和河面都是人,戏台上的人一走出来,所有人都被摄住了心魂。戏台上的人很美,有人在他耳边问:“你喜欢这样的?”它愣了一下,转头看向身边的人,对上了那人微微带着点笑意的眼睛,心脏莫名漏跳了一拍,“不喜欢。”那人又笑容更盛,“那小师弟你喜欢什么样的?”
我不知道。它在心里这样说。
那人说:“果然是个闷葫芦啊。既然不喜欢,那就动手吧,我们要找的人就在台上,再不动手它可要把人全吃了。”
“啊?那就是狐妖?”
“对,狐妖才这样魅惑人。”
它与那人配合着坏了那出戏、擒了那狐妖,到俗世间吃了点东西才回去复命。
那个人是谁?他们回去哪里?
猫老大猛地回神,抬眼往天上看去,觉得月亮好像染了血一样红得吓人。它压下混乱躁动的思绪,视野才渐渐恢复如常,没有什么红色的月亮,没有什么热闹的戏台,更没有什么师兄师弟。
什么都没有。
只是幻觉而已。
*
单宁正巧踩着十二点回到家。
霍铭衍还没睡,一直在家里等着,看着像是随时要出去找人。单宁有些疲惫,由着霍铭衍把自己拎去洗洗刷刷。趴回床上之后,单宁把拍到的照片传给孔利民。孔利民那边还没睡,立刻打电话过来追问是怎么回事。
单宁用爪子扒拉着霍铭衍的脖子,往霍铭衍唇上亲了一口,变回了光溜溜的人形。他懒得穿衣服,拉起被子往身上一裹,接了电话,把老剧院的情况告诉孔利民。孔利民听得彻底睡不着了:“你出来,我们当面谈。”
单宁看了眼旁边黑了脸的霍铭衍,顿了顿,还是应了下来。他挂了电话,往霍铭衍脸上亲了一口:“我不去的话孔哥今晚可能不用睡了。你刚才也听到了,这事根本不是正常人能干出来的。”
霍铭衍也下了床,找出衣服穿上。
单宁知道霍铭衍要一起出去,也没反对,胡乱找了身衣服套上,和霍铭衍一起出门与孔利民碰面。
孔利民居然约在丁专家那边。
西香街那边出事之后,丁专家本来还准备继续住在那儿,但上面来了几批人轮流劝,把丁专家给劝走了。丁专家挑了个新住处,离福寿里很近,不是陆地上的屋子,而是一艘宽敞的船房。
丁专家平时就住在船上。
相比上次见面,丁专家的精神好了许多。他本来就是极其自律的人,从失去妻儿的痛苦中走出来之后慢慢恢复如常。见了单宁和孔利民,丁专家戴上了眼镜,打开电脑边敲打键盘边询问详情。
单宁就喜欢丁专家这种开门见山的脾气。他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丁专家,但略过了照片是他和猫老大亲自去拍来的事实,只说是有人提供的。
丁专家看着屏幕,口里说道:“提供照片的人有点矮,如果是人类的话大概还没成年吧。从角度和位置来看也不是固定摄像头拍的,”丁专家抬头看向单宁,“你这个线索提供者有点特别。”
霍铭衍面不改色地替单宁扯谎:“是微型机器人,可以携带摄像头进入普通人进不去的地方——单宁是按照线人提供的线索操控机器人进去拍摄证据的。”
丁专家说:“城管大队还负责培养线人?”
单宁也面不改色:“当然,我们城管大队每天都直接面对群众,群众基础可坚实了!”
丁专家没再多问,专心敲打着键盘,不一会儿,一份分析报告出现在他的电脑屏幕上。他打开投影把屏幕内容投放到刷得雪白的白墙上:“这是老剧院的建成和变迁史。联邦还没建立之前,达德利帝国那边对我们的影响很大,所以剧院极受追捧。直到那次踩踏意外发生之后。那次踩踏意外死伤极大,据说有很大一部分尸体被扔进河里让河水冲走,根本没有找到。”丁专家微微一顿,“这次事件以后剧院进入了亏损阶段,一直到莫秋霜女士接手它之前都是这样。”
丁专家打开了莫秋霜的人际关系图。
“莫秋霜女士对戏剧的喜爱源自于她的养父,也是她的启蒙老师。她的养父是剧院的上一任负责人,也是会上台表演的表演者,甚至曾经获得联邦高层的认可和夸赞。”丁专家说,“莫先生老年回到西城区打算重振老剧院,可惜最终没多少成效,带着遗憾离开了人世。莫秋霜女士年纪渐长,婚姻不顺,带着儿子回到老剧院,决心要完成养父的遗愿。”
“她把所有赌注都压在这上面了,可是剧院始终像个无底洞一样,不管投入多少金钱和精力都不见起色。而恰巧与这相反的事,她的前夫事业顺利,并且早早与别人重新组建了家庭,两相对比之下让她越来越急切。”丁专家放出莫女士的照片,“为了能让自己看上去更体面、更有底气,她甚至曾经多次整容,常年靠打美容针维持青春靓丽的外表。”
“这是一个虚荣又偏激的女人,她渴望成功,渴望被人肯定,渴望站在普通人到不了的高度。她的毕生愿望是排演一出令所有人都无法忘怀的戏,所以她连亲生儿子都能进行阉割。对于她来说,其他人已经不能算是人。”
单宁说:“那我们能把那些孩子都救出来吗?”
丁专家说:“可以,但是想要彻底解决这件事还得把背后的网全部扯出来。如果不能一次性解决,这种事还是会继续发生——只是换一种方式而已。”他停顿了一下,“想要彻底解决,光靠西城区的警力是做不到的。”
孔利民手指微微抖了抖。
他说:“丁专家,我们要通知特案队那边吗?”
第六十二章 池意清
丁专家说:“你们先回去。”
单宁与霍铭衍对视一眼, 齐齐走了出去。
孔利民站在原地半饷, 也跟着单宁两人离开。
丁专家坐在圆窗下, 看着外面汹涌的黑暗。不管是夜色还是海洋,都像是蛰伏在黑夜里的猛兽, 随时会把一切吞没。船房停靠在平静的河道,船身没有丝毫晃动,安安静静地蛰伏在夜风之中。
过了好一会儿, 丁专家的眼皮才动了动。他掏出口袋里的手机,顿了顿,拨了个号码。那边一接通, 丁专家就说:“发现一个好苗子。”
“良心发现决定找个人来顶替你的位置?”那边的人没有立刻追问丁专家发现的是什么好苗子,而是含笑问了一句。
“他的感觉很敏锐。”丁专家没回应那边的调侃, 自顾自地把自己的发现说出来, “他不适合顶替我的位置, 适合顶替你的位置。”
“这样吗?”那边讶异。
丁专家把单宁所说的情况说了出来。
那边沉吟片刻,说:“我明天过去一趟。”
丁专家挂断了电话。
他转头看向窗外。
离得远一些的地方是海。海永远不会安宁, 但隔着窗却感觉很安静。丁专家专注地看了一会儿, 脑中回想起过去的一些事,比如妻子生前曾说过如果他们一家人能去渡假的话一定要去海边, 妻子说儿子已经学会了游泳, 还得过校游泳比赛的冠军, 要是能去海边肯定很高兴。自从妻儿被杀害之后,他的很多记忆都丢失、断裂了,这会儿倒是慢慢变得真切起来。
丁专家关掉电脑, 合上眼睛,让自己陷入无边的黑暗之中。
*
第二天单宁听到队里的人八卦,说有架直升飞机降落在西城区,还有人亲眼看了,说下来的是个气场特别强大的人,也穿着联邦制服,不过外套只松松散散地披在肩上,整个人看起来没有半点锋芒,但就是让人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单宁眉头一跳,问清了具体位置,隐约猜出了来的是谁。那肯定是特案队的队长池意清,老成他们偶尔会提起这个人,说他能力过人,什么人到了他手里都被管得服服帖帖的,连老成和孔利民都一直对他敬爱有加。
单宁来了兴致,一下班就摸了过去。
丁专家的船房依然很安静。单宁在外面敲了敲门,很快被丁专家放进屋里。船房里坐着另一个人,对方年轻得叫单宁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