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属下来问的时候,乔致安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盯紧,那个叫唐瑶的姑娘是公子府上的,不要让她出事,情况若危及性命,立既出手营救。倘若没有性命危险,就盯着六王爷,看着他接下来的动作。”
“是。”
太平院的人领命离去后,乔致安必需到杜敬璋那里去说一声,要不然和园里少了个人,真让杜敬璋放手去查,必然会查出一些蛛丝马迹来。
到和园时杜敬璋压根就还不知道姚海棠没回府的事,不过他倒是知道姚海棠轮假去了,因为做的点心味道不对劲,一尝就知道不是姚海棠的手艺。虽然还是合胃口,但吃着感觉不一样,大大的不一样。
等陈平益来说乔致安求见时,杜敬璋就点头应了,待乔致安进来把事一说,杜敬璋就问他:“你能确保她的安全吗,太平院办事殊无遗漏,她既然在和园,那我就要护她一日。倘若有任何危险损伤,致安,我唯你是问。”
只见乔致安点头应声道:“是,公子,我定一力周护,断不让公子忧心。”
之所以杜敬璋没有立刻让乔致安把姚海棠营救出来,纯粹是因为他认定了姚海棠是太平院的人,这时算是在为太平院办事。虽说一般人从太平院清籍之后院里各项事不再沾边,但眼下只是顺势而为,完全符合太平院的办事规矩。
至于姚海棠的安危,他并不至于太担心,太平院出来的人,自身的安全还是能保障的,更何况还有乔致安派人看顾着。
其实他们确实不用太过担心姚海棠的生命安全,因为在有心人的眼里姚海棠有的是利用价值,死了就太可惜了。他们要的是一个活生生能治器的器师,而不是一个动弹不得的死人。
既然动弹得,在确保自己小命安全后,依着姚海棠的脾气,那就得是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抗争的…
68.玩高深
被所谓地“客客气气”请进了六王爷的京邸,打从进府开始,姚海棠就和刘罗生被迫分开了,刘罗生去了哪里姚海棠不清楚,就像姚海棠此刻自己都不清楚自己要去哪里一样。
被推搡着往里走,姚海棠看着自己身边环伺地几个侍卫,心想自己这小胳膊小腿是跑不过的,还是先老实点再伺机而动,她可不愿意因为逃跑途中发生的意外而导致终生遗憾越过隐隐露出青色小芽叶来的灌木丛,就到了一间院子里,侍卫说:“请姑娘进去。”
那口气反正半点儿不像请,倒像是说“姑娘不进去,我们就会好好请姑娘进去”一样,所以她老实地自己走了进去,俗话说的是好汉不吃眼前亏,其实好姑娘也不吃眼前亏。
进了院子里左右看了看没人,她也不进屋子里去,只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安坐着,表面上看起来极淡定冷静,其实心里正在寻思一件事:“到底六王爷这个不开眼的把她弄来做什么?”
坐在院子里,仔细想了想,姚海棠也不着急,反正不管早晚,今天那六王爷肯定会来,当然如果忍得到明天来也无所谓,大不了待会她睡觉去。到底六王爷没这么沉得住气,要是杜敬璋估计能晾个十天半个月再说,这就是六王爷不如杜敬璋的地方了。
“西城姑娘,久仰大名”随着这一声,院门处走进来一个似月色一般照人的,那就是大名鼎鼎的六王爷杜敬玠了。
杜家这一窝子都长得好,虽然说是杜敬璋拔了头筹,可余下那些也是个顶个的养眼,各有各的风采气度,各有的神采。姚海棠半句话不说,甚至连一点惊讶都不露出来,她心道:“杜和说了,遇上什么事自己的气场先不要弱,你一弱别人就自然强了。”
所以她只是笑看着杜敬玠,笑得自己都觉得有些渗人了之后,姚海棠才开口说:“六王爷,幸会。”
对于姚海棠这架势作派,杜敬玠眉一挑看了会儿,极好看的眉眼拧得紧了一些,看起来可真是春山破晓一样的感觉。只是一说出话来,味道就败坏了:“在云泾河没能请姑娘到我的封地去,实乃人生一大憾事,如今幸得相遇,怎敢不请姑娘上门来做客”
闻言,姚海棠半点也不怒,继续笑眯眯地说:“是啊,可不是遗憾得紧么,劳六王爷费心费力,真是抱歉得很。要早知道是六王爷,我应该自己跟着去的,省得您这么不远万里追到京城来,多辛苦。”
这话说得杜敬玠兴味颇高,眉眼一舒展开便温文儒雅起来,就是这么个骨子里都不干净的人,看起来怎么都让人赏心悦目。都说相由心生,自打到东朝后,姚海棠就不爱听这句话了。
“西城姑娘不远万里到京城来都不嫌辛苦了,我怎么敢嫌辛苦,以后还要承蒙西城姑娘多帮忙,倒是要辛苦西城姑娘了。”杜敬玠一句话,目的就不言而喻了。
其实别看姚海棠一直笑眯眯的,心里咬死杜敬玠的想法儿都有,只是觉得自己牙口还没足以好到咬死人的境界,所以只好老实呆着,笑眯眯地周旋着。
“不碍不碍,既然已经来了,做客也好帮忙也罢,那还不是由着六王爷安排。我这人向来热心好给人帮忙,只是帮完了六王爷也得端茶送客才对。”姚海棠说完打了个哈欠,这两天光顾着做东西,都没怎么合眼,这会儿自然累了。
不得不说她神经非常强悍了,一知道自己没生命危险了就打瞌睡,也不想想这是什么地方。
见她一脸困意,杜敬玠就差没深表佩服了:“既然西城姑娘困了,那就先歇着,有什么事明儿再说。”
眯着眼睛挥了挥手,姚海棠又记起刘罗生来了:“对了,劳烦六王爷把刘坊主送回去,坊主不像我无牵无挂的,他总会有家里人,不好总在府上做客的。”
应了她一声,也不知道杜敬玠会不会放,姚海棠揉着眼睛转身,就见当中一扇门打开了,迎上两小丫头来说:“请姑娘沐浴安歇。”
“好,对了,被窝要暖和一点、软和一点,要不然我睡不着觉,我可认床了。”姚海棠还没忘关照一声,她这认床的毛病真不好改,好在这时天冷,暖和一点软和一点就容易入睡。
两小丫头掩嘴一笑,一左一右簇拥着她进屋里去,这会儿果然是洗澡水放好了,衣裳备好了。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然后滚进了柔软温暖的被窝里,被人侍候就是舒服啊。再一想,明天起床大概是不用自己纠结着梳头了,穿衣服也不用折腾老半天,非常好。
只是进了被窝睡稳了,姚海棠又不由自主地睁开眼叹了口气,轻声喃喃道:“唉,我宁愿自己梳乱七八糟的头,折腾着穿半天衣服,不自由果然生不如死啊”
两丫头头听着她碎言碎语,又没听清楚是什么,往她这边看了几眼,姚海棠就笑眯眯地回以一笑,然后搂着被子踏踏实实睡觉。明天可以睡懒觉了,这算是安慰奖了。
这一夜还真睡得不错,姚海棠捏着自己的脸觉得自己真是个神经非常圆润的,在这样的环境里竟然睡得着:“对了,你们俩叫什么?”
正在如愿给姚海棠梳着头的小丫头说:“回姑娘,我叫红绫,正在给姑娘备早餐的叫红罗。”
那肯定还得有红绸、红缎,姚海棠想了想说:“不要梳太紧了,太紧了头皮发疼,这些珠花玉头簪也不用,就簪朵小宫花吧。”
这么一说姚海棠就觉得自己回到了云泾河,可惜身后是红字辈儿的,不是青青嫩嫩的小青苗,外边园子里的也不是经常抽风的杜和,叹了口气吃早饭,吃完早饭坐院子里趴着。人生无趣,了无生趣.
不过她的没趣也持续不了多久,没多会儿那位六王爷就进来了,红绫和红罗赶紧下去了,留下姚海棠在院子里一人对着杜敬玠。她反正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再说这人也不能让她死,她还有用呢。
“一番洗漱后西城姑娘倒是更见出挑了。”这句干巴巴的词从杜敬玠嘴里出来,一星半点也没能打动姚海棠。
比起来杜敬璋干巴巴地说“海棠真好看”的时候,她却会觉得是世间最好的赞美,这就是感觉了,感觉不对怎么都是错的:“一夜不见,六王爷愈发俊朗了。”
她忽然发现自己一旦虚伪起来,还真有几分抽风型杜和的风范。
听了她这虚辞杜敬玠只是一笑,在他看来,眼前这姑娘很像一个让他分外头疼的人,这人当然不是别人,正是杜敬璋:“我一直在想,西城姑娘到底是谁,就算见到了姑娘,我也还在想这个问题。”
“我既是我又不是我,是是非非,我自己都想不清楚,你又怎么能想得清楚呢”比玩高深,杜和才是祖宗,杜敬玠只能算是刚入门,姚海棠师承杜和,当然也有一般二般。
“铜镜和瓷器、乐器这三样,不管是哪一样,都足以让姑娘名扬天下,但姑娘至今默默无闻。瓷器在太平院的操作下,被无声无息地办出来售出去了,虽然一时物贵却不让人觉得太过突兀。至于铜镜,已经被司珍坊压下了并没有另制出来,甚至连普生器坊也不再制作。唯一署了姑娘名字的乐器在宫里,虽然是太平院呈上去的,但没有引起太大*澜,在处理言论方面,我不得不承认太平院才是真正的行家。”杜敬玠一连抛出几个问题,这代表他确实有很多疑惑。
其实他真的问错人了,姚海棠压根不知道这些,把东西做出来而且做好对于她来说就是最好的奖励了,至于出名不出名,有没有社会地位,她压根不是太在乎:“其实我也不知道,当然这话六王爷可能不信,但我确实不知道。”
也许是她的眼神过于坦荡,杜敬玠点了点头说:“我信,这世上总有一些事情是找不到原因的。”
笑了一声,姚海棠对此不置一词,转而说道:“那我们找找有原因的,六王爷请我来做客,所为的帮忙是指的什么内容。既然因此请了我来,总得让我知道,那样才好帮忙不是。”
“四仪八方台。”杜敬玠非常爽快地把目的说了出来。
而姚海棠呢,她“啊”了一声,然后有点儿疑惑,感觉自己像是在哪里听过这个东西,可一时又记不起来,于是她很傻愣地问了一句:“什么?”
于是杜敬玠又重复了一句:“修复四仪八方台。”
“为什么?”姚海棠心说就为绑她来修个东西,何至于,光明正大的来请她难道真会唾他一脸,然后扬长而去吗?
“时天下有传,谁找到了修复四仪八方台之人,谁便是未来之帝星。”杜敬玠答道。
等会儿,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修复了就可以做下一任皇帝,这天下的百姓是不是也太好哄了一点,这样的谣言都信她没转过弯来,这是个神话一般的时代,有器的存在当然更容易让人相信上天的力量,所以这样的谣言才会被广为传播,也所以她今天才会被绑来…
做为一个连四仪八方台都不知道是什么的人,姚海棠觉得自己有鸭梨,好大一颗鸭梨。
69.雷雨天
对于修复四仪八方台,姚海棠非常糊涂,她觉得自己应该把实话告诉杜敬玠,她是真的连四仪八方台长什么模样,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
于是她就说了:“六王爷,我甚至没有见过四仪八方台,你就那么肯定我一定会修。万一你把我推出去,结果我没能修好那不是要连累你的吗?”
她没有说这会让她自己小命不保,反而特“体贴”地担心六王爷受连累。说话的技巧她也算学了一点儿,只是还不到杜敬璋一根小指头,怪她自己不是个好学生。
当姚海棠说她没见过四仪八方台时,杜敬玠有些不信:“四仪八方台就在那儿,向所有人开放,除非没到京城来过,但凡是来过京城的人都要去看一眼四仪八方台。西城姑娘这么说话,莫不是在耍着我玩?”
当谁乐意耍他玩似的,就算四仪八方台是现代的长城和故宫,那也得允许有人到了北京却没去过,姚海棠摇头说:“我是真没见过,而且我也不觉得那有什么可看的。”
一时语噎,杜敬玠好一会儿没说话,最后笑了一声说道:“没看过不碍,我叫人取图纸来姑娘细细看。”
敢情以为她想借此机会逃跑,姚海棠捂着脸说:“我就知道有时候实话没人爱听,可是我确实没去过那里。”
“不碍事,我这就去让人取图纸过来。”说着杜敬玠就冲外边喊了一句,然后就有人进来听任杜敬玠吩咐。
等把四仪八方台的图纸取来时,杜敬玠铺开摊在了石桌上,姚海棠看了半天才明白,原来有点儿像天坛,不过那是一个四方的平台,平台上的地砖上刻着纹路,合起来就是一个很大的纹样儿,说不清是什么,但姚海棠感觉到有些异样,至于哪里不对劲,一时间她是没看出来。
随着四仪八方台拿来的,还有当年四仪八方台的建造过程,一看才知道这四仪八方台已经有五百余年的历史了,算上东朝已经算是身历四朝的元老了。
“五百余年了,当时建造的人都尘归尘土归土了,六王爷觉得我能修好吗?”姚海棠最常看先人智慧的遗赠,不管是长城还是各类古迹,多不是人力所能为的,但古人就是做到了,所以她并不自信自己能修好。
“哪怕一成也要试,其实试一试也没你想象的那么危险,在你之前已经有很多人试过了,那些人依旧活得安安生生的,并没有出任何意外。”杜敬玠似是安抚一般地说道。
一点也不接受安抚,不过姚海棠也不再说下去,而是拿着图纸和那本写了建造方法的小册子说:“我先拿着看看,等我看过了再说行不行的事。”
比了个“请随意”的手势,杜敬玠并不太担心时间,毕竟这么多年都没有人成功过,再等些时候又有什么好急的:“那我就先走了,姑娘好生歇息。”
捧着东西回屋,姚海棠看了很久也没头绪,末了苦着脸说:“你们可关系到我能不能安全顺利走人,别这么藏着躲着啊,告诉我怎么一回事啊”
纸和字当然不能回她的话,依旧沉默着,最后姚海棠只得老老实实地再重新看。可看完还是没有太多头绪,到最后一撒气把图纸和小册子往枕头底下一塞,她还是睡觉比较踏实。
也不知道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呢,还是真的冥冥之中自有注定,她晚上做梦了,从前就算是失眠、折腾、惊醒都不做梦的姚海棠姑娘,今天做了一个梦。
梦见这图和看过的某个星象图一点一点开始重合,然后明显看出四仪八方台现在所有的偏差和缺失,等她再想看仔细点的时候,一阵白光闪过再接着她就醒了。
这时外边开始下雨了,而且似乎响起了闷雷,时近三月了确实是该有雷声了。电闪雷鸣过后便是倾盆而下的雨,她抱着被子瑟瑟地往床里边躲了躲嘴里还念念有辞:“雷公公啊,我平生真没做什么坏事儿,要劈我没事,千万给我劈回去,宁可老实回家仿古董,也不要在这地方…”
“要不你还是把杜敬璋先劈成杜和,让他跟我一起穿了吧”姚海棠说完嘿嘿一乐,然后就不怕了,再一想她生平也没做什么亏心事,怕什么啊“不对不对,我怎么醒的?”没做过梦的人意识不到自己做梦了,等她仔细一想,猛地一甩手拍着床栏,“叭”地一声闷声,姚海棠眼泪就出来了。
一边呼痛一边揉着手,她有些懊恼于自己兴奋过头了:“白痴,知道了有什么可高兴的,难道还真帮那个什么狗屁都不是的王爷要帮也帮…不对,杜敬璋也不能帮,他做了皇帝我还玩什么呀,皇帝和后宫三千什么的很讨厌的。”
仔细想了想这件事现在就算是知道了也得当做不知道,而且她现在也不能确信自己梦到的星象图和四仪八方台是不是完全一样,毕竟梦里的东西现在一想起来很多都是模糊的。
“杜敬璋,你个混帐,怎么还不来救我啊就算我不是公主,你也不是王子啊,难道他还没查出来我在哪里,这么差劲…”姚海棠叹了口气,起床想要去把被风吹开的窗户关上。
她刚睡醒,走起路来都跟游魂似的,轻飘飘地走到窗边,然后一个黑影就从她眼前闪过,她“啊”了一声想说有鬼的时候,鼻尖闻到了一点熟悉的香气。
仔细地闻了闻,然后又仔细地想了想,最后挠着头说:“怎么这么像太平院的迷香”
厨娘的味觉和嗅觉总是异于常人的好,只要吃过一次闻过一次的味道就总能记得,更关键的是当初杜和没少给陈荣配药剂,她搁边上几乎都看过闻过,偶尔杜和还会很抽风地让她尝尝味儿。
“不是像,就是既然太平院的人知道我在这儿,那为什么不带我出去?”于是姚海棠想起最初来京城的时候,那个人跟自己说过的话。
“我会护你周全,但现在不会救你出去,你得等,等我们拿到了证据再说。”
想起这话来姚海棠就想破口大骂,最终想骂的还是杜敬璋,这家伙怎么给太平院定的规矩,怎么教太平院这些人的,有一个算一个都让人恨不得咬上一口。
其实她低声自言自语或能躲得过两小丫头的耳朵,可太平院的人能听不见吗,这会儿太平院的人正在某个角落里猫着苦笑呢跟了小半辈子暗桩,大风大浪里没把船翻了,却翻在一小姑娘手里,真成。
次日暗桩替换了,夜里值守的人就去报了乔致安:“院长,那姑娘怕是已经知道我们在盯着她了。”
听属下说清了原委后,乔致安说:“不碍,以后多小心着些,她比较警醒,那也是从前有人教过她。只是,看来药剂房那边得让他们新配迷香,以后不能再出这样的差池了。”
“是,院长。”
来人退去后,乔致安在屋里莫明失笑:“公子,一个师傅手底下出来的,果然还是更好认一些。”
最后屋里的烛火跳了一跳,乔致安看着烛火出神地道:“大概很生气吧,不管什么事,过段时间再说,过段时间我会好好安排你的去处。京城太过危险,处处陷阱,你不适合这里,还是归去为好。”
说到“归去”这两个字,乔致安顿了顿,眼睛里有一些东西一闪而过,但很快又消失不见了,眼神平静得就像从没有任何波澜一样。
和杜敬璋一样,他也认为这是一条孤绝的路,就像他认为自己要做孤绝之臣一样,他认定了杜敬璋最终是必需要称孤独寡的,所以他们都不需要任何温软之处。
纵使…纵使已经存在过了,也要就此揭过。
“相比起来,公子还是更得上天眷顾一些”完全遗忘了就是上天对公子的眷顾,而他如何消得去这记忆。纵便再不愿意承认,有些东西也早已水落石出,他又如何能忽视得了。
最终乔致安一笑,吹灭了灯迎门而出,天光有些暗,漫天的倾盆大雨遮住了一些视线,但雨总是要停,云也总是要散开的。
这时和园里的杜敬璋正在用早饭,可用索然无味来形容,不是不好,而是不如,他似乎已经很习惯于吃那个叫唐瑶的姑娘做的饭菜了。前两天按她的菜谱做了,虽然味道不至于一模一样,但总是一人所出的菜谱,还能尝出一些相同来。
“去…”杜敬璋本想说去把乔致安叫来,可是话一到嘴边上就停住了,最后摇了摇头说:“去把窗打开吧,透透气,屋里有些闷了。”
应声去开了窗,一股子湿润清寒之气迎面而来,杜敬璋看着外边的雨并着电光闪闪时,他觉得自己似乎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做,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是什么事情。
“平益,我今天有什么事要办的吗?”
对于杜敬璋的问话,陈平益直犯糊涂,自家公子平时一等一的有条理,今天怎么问起这个来了:“公子,今日除却去给太后请安并无他事。”
“嗯。”
应了一声,却始终觉得心头空落落的,像是少了些什么…
70.叙叙旧
如果问姚海棠在六王爷的京邸里得到的最大收获是什么,她十成十得答,知道杜敬璋是皇子就前两天她还在说不能帮杜敬璋做皇帝,结果人杜敬璋压根不需要她帮,人名正言顺天生的大统继承者。
这样一来有很多事都可以解释得通了,比如那天听到六王爷和那位慧思公主说的话,以及处处对杜敬璋的尊敬,甚至包括为什么杜敬璋可以一手创立太平院而处处臣服,因为他是皇帝第一任正室的嫡长子。天生的血统就注定了他将来是要继承大统的,而且皇帝对他也寄予厚望,并没有类如父猜疑于子的事儿。
但是,因为某些她暂时还不明白的原因,杜敬拒绝了继承大统,所以才成了现在这样微妙的朝局。当然,就算杜敬璋答应继承大统,该争的还是要争,该野望的还是要野望。
“…”忍不住骂了一句,姚海棠这会儿就觉得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瓜,真的傻到骨子里去了。
“虽然一直公子公子的叫,可我这猪脑子就不仔细想想,行仗仪制上来说他哪一点只像是普通王候家的公子了”姚海棠是典型的马后炮,也是点破了,一细想就处处都是破绽。
其实只能怪她自己,只看到杜敬璋这个人,至于其他向来是不怎么关注的,这才导致她到现在才知道这个事实,还是被别人点破的。
“所以他是四皇子,六王爷是他堂叔的儿子,慧思公主是他姐,那些个皇子王孙全是他亲戚”其实就算是王候家的公子也是这么算的,只是一换成嫡长子效果就不一样了,支着下巴靠在窗前,姚海棠冲外边招了招小手,露出笑脸来特小声地说:“太平,来聊聊呗。”
太平院的人化身做院里的护卫,正在那有板有眼地看着院子,听得她这么一句差点没回头瞪她一眼。姚海棠刚才那些话有一句是一句,全落入了太平院暗线的耳朵里,对此人也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骂。
人大概想说的是:“这天底下谁不知道四公子就是四皇子,也就你才这么蠢,到现在才知道四公子是皇上的儿子。”
在东朝称皇子大多是称公子,是姚海棠自己想到岔路上去了,而且她也没去求证过自己的想法。
“这就叫井底之蛙坐井观天啊”姚海棠叹了口气,心说算了,不就是一皇子,在现代电视上还天天放国家领导人和英国女皇、诸国王子们的新闻画面呢,只要他不想当皇帝就还有得救。
知道了杜敬璋是皇子之后,姚海棠的心态倒是没什么变化,就是对某些事渐渐开始理解了,也慢慢对眼前的情况有了一些新的想法。既然六王爷请了她来,她就总要给六王爷搅点事,不能让人白“请”了她一回。
第二天姚海棠跟红字辈儿两丫头说:“去跟六王爷说一声,就说下午我想见他,有事要跟他商量”
“是。”
好在这两丫头不会功夫,要不然平时她那些闲言碎语让这两丫头听了去,自己估计就没法活得像现在这么逍遥了:“对了,顺便跟六王爷说,得把我的工具给拿来,没有工具单凭手我可什么也做不出来。”
早上起来说想见,午饭一吃罢了杜敬玠就出现了,先是让人呈上了工具袋,里边装满了各式錾子,姚海棠看了眼后说:“我需要玉板,质地越干净越好,杂质越少越好。”
“行,我让人准备。”听着话儿,杜敬玠就认为姚海棠是想出眉目来了,殊不知她早就想出眉目来了,只是没实践。实验是需要材料来填的,所以姚海棠才要了玉板。
在姚海棠的心里,玉一直是很贵重的材料,哪怕东朝不以玉为贵,最重要的是,实践好了心里有底了,她就有底气。至于帮谁,她觉得谁也不帮才是最妙的,最好大家都认定了她修不了才最好。
所以杜敬玠的这些个玉板和投入是注定要打水漂的,姚海棠还指不定拿它们来干点什么呢。
她现在心里想的是:“既然当初秋水剑没有启灵杜和都变回杜敬璋了,那就试试能不能不启灵都让杜敬玠变成个傻子。”
当然了星象图还是要做的,至少得试试做出来感觉对与不对,不过不能做出成品来,否则真成了自己就惨了。
就在她拿到玉板的时候,杜敬玠的京邸里来了位客人,不是别人,正是刚回京城不久的杜敬玱。彼时杜敬玱不过是一天真的少年,诸家王爷无不对其多少了一番戒心,多了一分放心,所以从某些方面来说杜敬玱是有优势的。
当杜敬玱顶着一张依旧灿烂漂亮如昔的笑脸时,杜敬玠一笑道:“小九。”
“王兄。”从前杜敬玱好四处游历,和各蕃王们算起来是感情最不错的,所以杜敬玱这一来倒没让谁多想些什么。
领着杜敬玱往里走,杜敬玠打量着说:“变样了,高了、壮了、黑了,不错从前是小少年,现在是男子汉。”
这话让杜敬玱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还像从前那样被夸就会不好意思,惹了人生气依旧嬉皮笑脸,仿似心地依旧没变,其实和外表一样变了:“只长高一点,还是没王兄高。”
“傻话,你十六还没满,怎么好跟我这二十的人比高,你再长几年准得比我高。记得几年年你才…这么高点儿,现在都这么高了,再长长回头我就得仰面看你了。”杜敬玠笑语靥靥的,看起来倒是半点不和杜敬玱显得生疏。
就在杜敬玠领着他这九皇弟坐定了谈着话的时候,姚海棠正在那儿抽风,这时已经坐了杜敬玱说:“屋里闷得很,到院子里坐吧,我还有事儿想跟王兄说呢。”
闻言,两人又往院子里移步,两丫头侍候着把石凳垫上了织锦垫子,两人坐下了后杜敬玠说道:“听说小九要接掌太平院了,不知道是真是假?”
这问题今天杜敬玱还真不是第一回答,他一笑答道:“这事我都不知道,就算真是这样,太平院里还有乔院长在,也没我说话的份。在太平院里等闲的人说话顶个什么用,只有父皇和乔院长的话才能起效,也是今天出了宫门我才听说了这事,想来还是拒了为好。”
听着杜敬玱这么答,杜敬玠仔细地琢磨了一番道:“何必相拒,应下来不也挺好,当年的事小九就算不追究,也总得弄个明白吧”
摇了摇头,杜敬玱说:“不必了,弄明白了又怎么样,这几年来我只明白一件事,血脉相边、手足情长,有些事过去了就算了。我最年幼,打小多承兄长们的恩惠,一茶一饭也是恩,不说涌泉相报,总不能忘恩负义的。”
最后两个字一落下音,就听得不远处出来放风的姚海棠正在抽着风:“胡说,本来不是这样的…”
这姑娘讲故事讲上瘾了,大概是没人给她讲故事,她就只好给别人讲故事了。这两天尽跟红绫和红罗讲故事了,每天一到午后出来院子里散散步时就讨论剧情。
不得不说,现代人和古代人的脑子就是不一样,简直就不像是一脉相承的。姚海棠的观念红字辈儿俩小丫头不接受,红字辈俩小丫头的观念姚海棠也不能接受,所以就会有了姚海棠这么一句话。
再来就得说杜敬玱记忆真的很好,大概醒过来时最鲜明的记忆就是漫天雨线里和他一道走进小亭中避雨的那姑娘,有趣而且好玩儿。仔细一想起,似乎还能记得当时她说“记一辈子”、“记生生世世”的话。只是他的四哥到现在大概不怎么记得了吧,不重要的人,他那四哥是向来不怎么记得的。
听着这声音,杜敬玱就起身去找,一边还笑道:“听这声音是个姑娘家,怎么…王兄也玩起金屋藏娇来了。”
“不过是几个小丫头,哪里是金屋藏娇,小九愈发好胡闹了。”杜敬玠知道杜敬璋和姚海棠认识,但是绝对不会知道杜敬玱也还记得姚海棠。当即,杜敬玠也没往心里去,一来是还隔着墙,二来是没往这上边去想。
只是当杜敬玱往外走,嘴里还念念有辞时,杜敬玠就心道不好,要上前来说两句话时,杜敬玱却已经见到姚海棠了…
风雨经年,经年风雨,再见时少年长成了小伙子,小姑娘也长成了大姑娘,杜敬玱就更觉沧桑了:“海棠姑娘。”
这…这两人难道认识,这一下杜敬玠措手不及。
而姚海棠欢实了,飞快地迈着腿跑过来,她可记得眼前这人,因为他和杜敬璋有几分相似:“你也回来了,这几年好不好?”
她没有叫杜敬玱的名字,也没叫九公子,只特亲昵地这么问着。杜敬玱一听满脸是笑,看着姚海棠说:“是,我回来了,姑娘怎么会在王兄府上?”
这话是问的姚海棠,也是问得杜敬玠,在杜敬玠还没开口前,姚海棠已经张嘴了:“我这不是来做客的么,正好见着你了,咱们一起走吧,找个地方好好叙叙旧…你们应该谈完了吧”
笑眯眯地提着杜敬玱,姚海棠的目的多明显,眼神多明显,杜敬玱点头说:“已经谈完了,不知道王兄方便不方便。”
71、虚席以待
有时候人的好运气来了得叫啥,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那真叫一个势不可挡,一发不可收拾,她居然就这么出来了!
自从出了六王爷家的京邸姚海棠都不敢相信这个事实,其实那不是杜敬玠不想强留,只是杜敬玱带的是皇帝身边的骁骑,以一挡十那自是不消说,以一挡百的能耐也绝对有。
论杀人逮人阴人太平院第一,论保护人骁骑才是第一,何况这是京城太平里,稍有刀兵之声立马就回招来官兵,谁也不敢冒这个险啊!
在门口大笑三声,姚海棠直起腰来后看着杜敬玱说:“多谢九公子搭救之恩,嘿…真没想到还能这么出来。”
“你真是那时在京城外见过的姚海棠?”杜敬玱看着人又觉得实在和从前的有差别,虽然眼神儿像,可这也太巧些。
“不是啊,我叫姚春雨,是四公子园子里的厨娘!”姚海棠摸着自己的脸,时日不长,易容的还在,这样也好,最好整个京城就没人认得自己。
杜敬玱现在还不知道姚海棠会的那些东西,要不然就不会奇怪了。
“他非让我去修什么四仪八方台,天知道我都没见过那东西,不知道从哪里听说的,非要让我去办这事。四仪八方台你知道吧,说是什么国器,我都才知道器是什么玩艺儿,就跟我说国器,真是抓瞎。”姚海棠一路走着,一路轻快得很,心情更是无比舒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