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果然下意识地曲了一下右手:“曲姑姑,是你说她…便是预言中唯一能拯救我们季苗国的人吗?”
“是我说的。”徐娘子点头。望着辛韵的目光中充满了复杂之色。
“可她…”大姐看着并肩而立的辛韵和古岳曦,目中流露出明显的不信任。
“我知道你们不敢轻信我,”辛韵温和地笑,“其实,我刚听说自己是预言中人的时候也是不信的,但你们这位曲姑姑似乎却是深信不疑,我也就花了点时间了解了一下你们季苗国的情况,听说你们国家原本世代祥和,就像世外桃源一般的地方,如今却惨遭灭国,确实很让人同情。至于我旁边这位,你们若是相信我,也便可以相信他。”
“吱吱很少信任外人,可它却很喜欢你,所以我们也相信你是真的同情我们季苗国,也对我们姐弟三人没有恶意,”大姐抚摸了一下肩上的吱吱,“可是…他是康朝的皇子,我们的国家就是被康朝和燕国联合所灭的,我们…又如何能信他。”
辛韵见古岳曦只是微笑着不说话,知道他毕竟身份特殊,有些话还是不能由他自己亲口明说的,便道:“汐大哥虽然是康朝的皇子,可当年季苗国被灭之时他也是年纪尚小,所以这应该是两码事,而且我听说你们之所以灭国,其实主要还是得罪了燕国的皇后,当时康朝不过只是正好和燕国刚刚联盟,只是出于盟友的立场才相助一二而已。”
毕竟年幼,听她提到了令自己国破家亡的大仇人,三个孩子的眼中都露出了无法掩饰的仇恨之色。
“那你们是愿意助我们复国吗?”大姐紧紧地盯着辛韵的眼睛,眸中的希翼闪动,却又脆弱地随时都能被彻底打消。
辛韵深深地叹了口气:“我只能说,如果力所能及,我确实愿意给予一些帮助,但…”
“但这是有条件的。”古岳曦忽然打断她的话
不是的,她只是想说…辛韵正想反驳,却见古岳曦投给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只得先暂且按捺下。
“什么条件?”徐娘子犹豫了一下,见应太子的大女儿毕竟还是有些年幼,怕她应付不了古岳曦这样的狐狸,便斗胆地越权发问。
“第一,所谓飞鸟尽良弓藏,这世上从不乏过河拆桥之人,所以,不管将来是你们曲家哪个人当国王,都不得藐视辛韵为你们季苗国付出的所有功劳,都应让她得以享有圣女应有的地位和尊敬,不得违背她所有的正当要求。”
辛韵怔住,他的第一个条件,竟是先为自己想好功成身退之后的退路,哪怕那可能将是很久很久之后的事。而且,他还似乎早就知道自己对政治不感兴趣,哪怕将来真的帮季苗国复国了,也不可能取代曲家人为王…他,好像比自己想的还要了解她。
“我们季苗国没有恩将仇报的传统,只要圣女全力辅助我们复国,我们也必将以最高的礼节敬待圣女。”这一次接口的是应太子的大女儿,像这种承诺,也只能她来做主。
“全力两字我无法保证,”辛韵苦笑着道,“不是我事情还没做就想推卸责任,你们应该知道,复国这两个字太过沉重艰难,我不确信能力平平的自己能否担当的起,只能说尽力而为。”
“你不是我们季苗国的人,把复国的重任都压在你身上确实是不公平,你愿意尽力而为地帮我们,我们已经很感恩了。”
“第二,”古岳曦道,“复国是件大事,中间要攻破的难关极多,不可急于求成,所以,到底如何复国,你们需听圣女的安排,当然,若是事实证明你们谁有复国治国之能,届时也是可以重新协商的。”
我哪里懂这些啊?辛韵有些急地看着他,但见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明白他这是想当幕后人,只得再次沉默。
第一百四十三章 血誓
光复故国,这本该是他们曲家子弟的责任,如今却要沦落到听外人的安排,将来即便复了国,恐怕皇室在百姓心目中的威信也会大大降低。可是,若是不答应…自己的父亲为此奔波十数年都未看到希望,难道仅凭什么都没有的自己姐弟三人就能成功吗?
应太子的大女儿抿着唇挣扎了好一会,还是咬牙道:“只要你们到时候不是拿我们曲家人当傀儡,我便可答应。”
古岳曦微微一笑:“当傀儡也是要有本事才能当的,你们若能当个好傀儡,将来自然也有能亲自做主的一日。”
又开始胡说八道了!辛韵嘴上虽没落他面子,暗中却又没好气地悄悄拧了一下他的腰。
“哎哟…”古岳曦夸张地叫了一声,倒是把辛韵给吓了一跳,囧的满脸通红。
“好吧好吧,既然你们的圣女还没上任就开始不忍心了,那我就收回最后一句的玩笑话。不过有句丑话我还是得说在前头,”古岳曦收起戏谑之色,“若是将来有朝一日你们忘恩负义,相信我,季苗国能覆灭第一次,便能覆灭第二次,这第二次,可不会有人再犯第一次的错误。”
这所谓的错误指的是什么,自然无人能比“已故太子”的三个亲生儿女更为清楚。
“只要你们是诚心助我曲家复国,我们愿发血誓!”应太子的大女儿深吸了一口气,主动地撩起了右手,擦去手肘弯内的一片青黑色的颜料,最后露出了一朵红色的三瓣花胎记。
她的弟弟妹妹见姐姐这么做,也都跟着撸起衣袖,果然是男孩子左手,女孩子右手,基因天然遗传,只是看颜色,最深最红的却不是唯一的男孩子。而是应太子的大女儿。
辛韵不由地向应太子的大女儿多看了一眼。
据古岳曦的介绍,季苗国并不乏女子为王的先例,难道复国之后的第一位国王便是眼前这位少女么?若是如此,似乎也未尝不可。想想她当年十一二岁的时候。不管是论聪慧稳重还是机智敏锐,可都远远无法和这个少女相比,何况她是应太子的长女,应太子生前必定也是极尽所能地教导自己的长女吧?
她心思转动间,应太子的大女儿已从靴中拔出一把匕首。直接割破了自己的左手无名指,令鲜血滴落在胎记之上,同时吟声道:“我,曲敏,今发血誓,若康朝五皇子古岳曦和辛韵姑娘两位恩人愿意助我曲家人光复季苗国,必将永生永世不忘恩德,永供恩人长生位于祖庙之中,绝不行忘恩负义之举,若违此誓。愿受五毒攻心而亡。”
随着她的话音,奇妙的事情发生了,那一滴鲜血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地渗进了她的胎记之中,转眼间,三片花瓣便更为娇艳。
“二妹,小弟,你们也跟着大姐做一遍。”
“是。”二丫头和小男孩乖乖地应了一声,主动地伸手让姐姐划破手指,也滴了一滴鲜血在胎记上,“我曲兰(曲兴)。今发血誓…”
等三人发完誓言,辛韵忙回过神来掏出伤药帮他们包扎伤口。
“既然你们都发了血誓,那么以后就是自己人了。”古岳曦满意地点点头,“不过。我还有第三个条件。”
“请说!”誓言既定,曲敏的神色便随之沉静了许多,开始隐隐地露出了不同的气质。
“你既是应太子的长女,便应该大概知道如果康朝的局势,虽然前太子已被废,可新太子尚未册立。即便四皇子能顺利当上太子乃至将来登基为帝,可这权力之争从来不会结束,所以,我要求你们在复国之后,也应尽力助我稳固四皇子的地位。”
曲敏郑重颔首:“只要四皇子承诺永不犯我季苗国,我们季苗国自然愿意同四皇子交好,并尽绵薄之力。”
辛韵忽然在一旁插了一句:“若是有朝一日,五皇子和四皇子之间的关系,有了预料不及的变化,你们要站在五皇子这一边。”
这一次,轮到古岳曦向她投以诧异的眼神。
辛韵没好气地道:“我这不也是跟你学的吗,你刚刚还说飞鸟尽良弓藏,你既是从皇宫那个大染缸中出来的,自然比我更懂得世事无绝对的道理,怎么就不给自己未雨绸缪一下?”
“谢谢!”古岳曦心中一暖,眼中浮出温柔的笑意。
曲敏却是有些为难:“不是我不肯马上答应,只是,倘若将来四皇子顺利继位,五皇子和他之间又发生了不可调和的冲突,我若公开地支持五皇子,恐怕不用五皇子出手,我们季苗国也会再次遭受灭顶之灾。所以,我只能说,我们会尽力在暗中支持保护五皇子。”
“这样就够了。”涉及到自身安危,古岳曦却显得十分潇洒,漂亮的星眸里笑意满满,“若是真到了那一天,大不了,我隐退便是,这点自保能力,我想还是有的。”
“大话莫要说,你现在是在帮他们做事,他们自然也要护着你,可是要是有一天,他们的敌人都消失了,就算你身边有几个人,能对抗得了整个朝廷吗?”不等他接口,辛韵已笑对着三姐弟,“他刚才有句话说的对,既然现在我们都已经是自己人了,那我们之间就不用这么客套了。我今年已经十四了,不知道曲姑娘你…”
“小妹虚岁十三,当奉一声姐姐。”曲敏盈盈地施了一礼。
辛韵眉开眼笑地还礼:“好,那我也就不客气地叫你一声敏妹妹了。”
“辛姐姐!”曲兰拉了一把弟弟,两人也跟着行礼。
辛韵清脆地应了一声,也一本正经地再次还礼:“兰妹妹,兴弟!”
“吱吱…”小猴子见她们都拜来拜去的,眼珠子一转,也跳到曲兴的肩上,像模像样地对着辛韵行礼。
辛韵哈哈一笑,手臂一伸,吱吱就欢快地跳了上来。
咚咚咚!正欢乐间,忽听三声响亮的声响,却是一旁的徐娘子早已热泪盈眶地双膝跪地。向辛韵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辛姑娘大人大量,愿意助我季苗国复国,曲青灵感激不尽,愿意以死谢罪!”
“别动不动就死不死的。”古岳曦冷冷地道,“也莫要动什么以退为进的心思,我们愿意助季苗国一臂之力是一回事,你所犯下的恶行又是另一回事,不是磕几个响头就能一笔勾销的。”
徐娘子毕竟也是玲珑人。立刻改口:“曲青灵愿意将功赎罪!”
“你虽是季苗国之人,可若无辛妹妹善心,早已是死尸一具,将功赎罪自是应该。”古岳曦的眸中泛起寒剑般的锐意,“我要你从此余生只奉辛韵一人为主,尽心辅助于她,任何时候都决不许有二心,你可做得到?”
“只要不让我曲青灵叛变季苗国,刀山火海,愿听指令。绝不违誓。”
“可以,发誓吧!”
毫不犹豫地咬破手指,将鲜血点在额头正中:“我,曲青灵,今发血誓,此生此世,只要不教我危害季苗国,我愿意任凭辛韵主人的差遣,绝不推诿,若违誓言。死无全尸。”
古岳曦冷酷地道:“人死如灯灭,若是必死,有没有全尸又有何关系?我也要你以他们姐弟三人的性命重新发誓。”
曲青灵咬着唇看了一眼曲家姐弟,重新发了一遍誓言。不过这一回她的鲜血并没有渗进皮肤,只是顺着往下流到鼻梁上,但看曲家姐弟和古岳曦的反应并不为奇,辛韵这才知道原来不是所有的血誓都有神奇的现象的。
主仆名分已定,辛韵便亲自将徐娘子搀扶了起来。
徐娘子,不。从此就应该称她为曲青灵了,曲青灵抬起红红的眼眶,恭恭敬敬地称了她一声“主子”,便垂着头自觉地退到她的身后。
…
“接下来,我应该怎么做?”离开厢房之后,辛韵忍不住问古岳曦。
“还是先回京城。”古岳曦道,“我们也需要亲自见见那位莲香公主,看看多年的为妾生涯是否已经消磨了她的复国之心,才能制定下一步的计划。在此之前,你尽可同他们姐弟随意相处。”
“好。”
这么乖?居然一个多余的字都没有?古岳曦嘴角轻扬:“对了,刚才我来找你,其实是为了另一件事。”
辛韵疑惑地眨眨眼:“什么?”
古岳曦卖关子:“等你看到了就知道了。”
片刻后,他们就来到了马厩,辛韵一眼就见到了灯光下的白色身影,不由惊喜地欢呼着扑了过去:“踏雪!踏雪!原来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瞧见主子,白马也欢快地长嘶了一声,用大头亲昵地蹭着她的脸。
“姐姐不喜欢我了…”爱吃醋的姣姣又在空间里哼哼,逗得辛韵不禁越发莞尔,少不得一边抚摸着白马,一边又暗中说了几句甜言蜜语地哄它,才有暇回头来问古岳曦,“你是怎么找到踏雪的?”
古岳曦笑道:“倒不是我找的,而是有人还算识趣,知道偷偷溜走没有好日子过,才带着它一起回来。”
辛韵眉梢一扬:“兰大夫也回来了?”
古岳曦点点头。
“太好了,这下子你的伤就不用担心了!”辛韵不禁呼了口气,要知道她的医术其实顶多也只能算是半吊子中的半吊子而已,这一路来,为了安全,古岳曦又不肯找有名气的大夫,害得她暗中担心了好几次,怕他的脸真的就此毁了。现在兰鬼生回来了,他连人的容貌都能改变,区区烧伤总不在话下吧?
古岳曦笑着摸了摸脸:“其实,这一伤,倒也不完全是坏事,至少,我的亲事还能再拖上两年,到那时…”
他笑望着辛韵,语中之意不言而喻。
辛韵脸上发烫,赶紧别开眼,假装没有看到也没有听到:“对了,时间不早了,你还是快去吃饭吧,我去瞧瞧兰大夫…踏雪乖,我晚点再来看你哦!”
说着,就一溜烟地就先跑了。
古岳曦站在原地,笑着摇了摇头,这丫头,谈起感情的事,她还是这么喜欢当小乌龟。也罢,就慢慢来吧,总有一日,她会习惯的。
“大侄女…”董二早就在翘首期盼,看见她立时飞快地迎了过来,又硬生生地在她面前一步处停下,惴惴不安地望着她,显然还记得她不喜欢自己太过接近,而不敢随意触碰她。
多年的苦工生涯熬坏了董二的身子,尽管跟着辛韵之后养了许多回来,可现在数天不见,他就又变得瘦骨嶙峋,若非一因为消瘦而越发显得黑亮的眼睛里仍只有纯净的渴望,几乎看不出有多少生气。
辛韵心中酸楚,主动地张开了手臂。
董二立时单膝跪地地,抱住她的腰,像个孩子似得依偎着着她,任由她温柔地抚摸着自己的头顶,滔滔的泪水把所有的委屈都流了出来。
“大侄女,我好想你…”
“乖董叔,我也想你,你没事就好了!”除了姣姣,能如此纯粹地依赖着她的也只有眼前这个孩子般的董二了,辛韵的心不由地倍加柔软,“才几天不见,你怎么就变得这么瘦?是不是吃了好多苦?”
董二拨浪鼓似的摇头:“董二就是想大侄女了…”
“自从那一夜找不到你之后,他就一根筋地死脑筋,非要见到你才肯吃饭,我只好硬给他灌了几次水喂他吃了几颗药。”兰鬼生心虚地在一边陪着笑。
“谢谢兰大夫了。”辛韵淡淡地道谢。
虽然那一夜的夜袭让这个鬼手暴露了贪生怕死的一面,可是他本来也没有护卫之责,所谓大难临头各自飞,苛求不了人家在那样的环境下非要和大伙同生共死什么的,现在他把董二和踏雪送回来,也算是有心了。
兰鬼生讪讪地连道不敢,又见随后跟来的古岳曦脸上蒙着白布,猜知他是受了伤,就赶紧主动地去问诊了。
为了给董二压惊,辛韵亲手给董二熬了养胃的营养粥,喝的容易知足的董二直泪汪汪的,让辛韵越发地感慨,面对他时又更多了一些耐心。尽管她很明白也许在别人的眼里董二这个智力受损的男人几乎完全没有存在的价值,但她却不想什么事都要追求所谓的价值,人生在世,已经很不容易,有时候,能彼此抚慰彼此带来温暖,已经足矣。
第一百四十四章 抵达京都
安顿好众人之后,辛韵在跟古岳曦商量之后,还是给严颖写了一封仔细斟酌过言辞和内容的信。
季苗国当年主要是被燕国皇后所灭,如今想要复国,少不得还有借到严颖之力的地方,将来等复国成功了,更是免不了还要和康朝和燕国都和平相处,若能得严颖的支持自然是再好不过的。而且就算她现在不说,严颖也迟早都会知道,还不如她自己主动点。
至于兰鬼生,他既已回来,自然就要重新担负起大夫的职责,董二和曲家三姐弟四个严重缺乏营养的人,更是需要他的专业调理。
次日出发,一路同行,辛韵这才得知应太子当年金蝉脱壳的真相。
当年城破之日,季苗国的国王和王后以死殉国,应太子和太子妃在手下的护送下,虽然逃出了数十里路,却始终摆脱不了身后的追兵,身边的护卫却是越来越少。
为了保护主子,最后一名侍卫和侍女主动提出当替身,假扮了他们,引开敌人,并且当着追兵的面跳下了悬崖。应太子和太子妃忍痛继续逃跑,却因自幼养尊处优而迷失在了广袤的山林之中。
也就是在这时,他们遇到了吱吱。
在小猴子吱吱的帮助下,夫妻俩靠着野果度日,总算没有饿死,成功地逃离了故土。只是,当夫妻俩辗转来到了一座偏远的小山城,郁结着满腹仇恨和挫败自责的应太子终于不支地病倒了。
丈夫一病,出身大家的太子妃不得不以一介柔弱女子的身份扛起了重任,凭着一点制脂膏的手艺,暂时给自己和丈夫谋得一个栖身之所。
病好之后,夫妻俩本欲再次漂泊。却发现太子妃已有了身孕,且因前期逃亡损耗太大,胎像十分不稳,再也经不起奔波,只好在山城安定了下来。
为了养活妻女,应太子也不得不暂且放下仇恨,放下架子。学着当一个普通的百姓。等到风波平静了一些,靠着做生意略有了点积蓄,应太子便每年都出数月远门。想找臣子重整旗鼓。只可惜灭国之后,忠于王族的臣子都被分割地四散五落,加上天高地远交通不便,还得暗中行事。哪有这般容易能重聚。
这样一年年过去,夫妻俩陆续地又有了曲兰和曲兴。可应太子因每次出远门时都免不了经常风餐露宿,更被又一次次地被打击,导致正当壮年身子就垮了下来,令得一身壮志更如浮云。无奈之下,夫妻二人唯有尽心教育两女一子,将希望寄托在他们的身上。
就在去岁五月。应太子终于得到了几个旧臣的消息,本来打算自此出门。却不料一场瘟疫席卷而来,夫妻二人竟双双染病,令得一代太子空含满腔复国大志,终究只能含恨而逝。
父母双亡,山城又成为一个凶地,曲敏不得不带着弟弟妹妹冒险踏上了福祸未知的前程,一路上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才终于遇见辛韵,由于不敢回故土,倒是对季苗国如今的现状几乎一无所知。
至于曲青灵这边,却是始终都在关注亡国的情况,对国内的情况再清楚不过。
复国是一项巨大复杂的综合大工程,历史上复国失败的例子不胜枚举,成功的却鲜有几个,可想而知,这是条可以想见又无法想见的艰难之路,不然历史上也不会有那么多不同的朝代。这一路之上,会遇到多少难题多少艰辛多少波折多少愤怒遗憾无能为力,谁也无法确定,但是,有一件事情是可以肯定的,所有的大事都不可能单独的凭空地出现,而是必将是由无数个细节所联系结合起来的,若是能尽可能地分析每一个细节,尽可能地做好每一个细节,也许就能一步步地接近成功。
说句通俗的,复国这个目标就好比是高高台阶上的一座庙宇,你想要登上山跨进庙门,就必须一步步地走上去,每一个细节每一个步骤就是这个台阶。
这些台阶,也许有的是低矮的简简单单一抬腿就能跨越;有的却比人还要高,要考验伸长了手臂去够;还有的,可能足足有数楼高,单凭自身臂力根本无法触及顶端,必须得求助于工具,那么得是什么样的工具才能帮助人上了这一台阶,便需要好好地研究。
辛韵自认自己不是足智多谋运筹帷幄的伟人和智者,无法只凭脑子想想就能组合出庞大琐碎到无法想象的具体复国步骤,她只能勤勤恳恳地记录下所有觉得有价值的细节,尽量地分门别类地做成各种表格,然后试着把能完成的细节逐一地完成。
所谓好记性不如烂笔头,读书的时候她印象最深刻的就是这一点,虽然古代书写不便,记录起来工程量很浩大,不过好在她有云涧石,可以为这些文档单独设置一个书房,分门别类的,寻找起来还是相当方便的。
求人不如求己,他强不如己强!
经历过一番又一番的身不由己,更意识到未来也许会更凶险之后,再次康复的辛韵越发地珍惜如今的机会,几乎将所有能挤出来的时间都排成密集地训练,把自己抽打地像陀螺一样地转动起来。马车空间有限,就做一些比如类似瑜伽可以拉伸筋骨强化四肢静态张力锻炼平衡感等的特殊动作,下车停宿,空间增大,就进行一些硬性的训练,随时随刻地保持着身体的灵敏性。
总之,所有的训练都是能做到极限就做到极限,以此一次一次地突破和增强,这样的结果自然是每一天都会累的筋疲力尽。好在由于云涧石和姣姣的存在,她的身体早已不同强人,已然因祸得福地有着比寻常人更宽更坚韧的经脉,可容纳更多的灵气,再加上还有兰鬼生精心调配的药浴,恢复速度也是极强的。
古岳曦起初还有些担心她这样急于求成。身子会吃不消。
可看她虽然每一天睡前都疲惫欲死一副明天再也不练的懒样,但只要能饱饱地睡上三个时辰,第二天便能立刻重新生龙活虎,浑然忘了昨日痛苦地重新开练,心中暗暗称奇的同时,也放心地开始逐步增加训练的难度。
充实的日子中,车马一路向南。春色也日渐深浓。
等到最终抵达康朝的政治中心时。气候已经从温暖和煦渐渐地转向薄热,人们都纷纷换上了轻薄的春衫,将京都点缀的更为时尚繁华。
因占了地理位置的优势。康朝的物产之丰一直都是燕国所远不能比的,加上政治还算清明,百业也远比燕国发达,这一切在南下的途中。就已让人深刻地感受到了,可想而知。作为全国政治文化和经济中心的京都,必定也是无可比拟的繁盛。
辛韵等人进城的时候正是华灯初上时分。
遥远的天际,彩霞还正绚烂,长街之上。各色大小灯笼已早早燃起,一盏盏都鲜亮地仿佛才刚刚更换过。灯光映照着被过往车辆和行人打磨地光亮的石板路,又折射出更多的光线反射着墙壁屋檐。远远望去,这个城市犹如沉浸在无数璀璨的温暖星光之中。
策马徐行在长街。随处可见神情平和的行人,三五成群乱跑乱窜的玩耍孩童,到处都能闻到美酒佳肴的芳香,勾得原本就已饥饿的腹中馋虫更是蠢蠢欲动。
赶路已是一件枯燥乏味的事,这些天更是除了训练几乎心无旁骛,此刻乍然进入这一片繁华诱人的红尘之中,徐徐吹拂的夜风又是如此地慵懒温柔,辛韵也不禁全身都泛起一股疲软的懒劲,几乎是一步都不想再走了。
当下,忍不住提议:“不如我们吃了晚饭再回去吧?”
京都的水并不比此时的燕国浅,祥和的表面下亦随时都有风云在暗中涌动,今天刚回来,古岳曦完全有很多许多正当的理由来劝说辛韵打消这个念头,但是他只是略想想了一下,就答应了。
“我这就让黎叔去安排,记得早些回去休息,我可能会过一两天才有空来见你。”
辛韵自己明白他既已回到京都,当然是有很多人要见有很多事要办,便点点头:“放心吧,我们不会乱走的,吃完饭消消食就你给我们安排的地方。”
古岳曦是皇子,虽已分府别居,但皇子府里有太多眼睛,有太多拘束,辛韵和曲家姐弟又身份敏感,自然是不能同住一起的,所以今晚迟早大家也要分别,古岳曦再嘱咐了两句便先行离开了。
看出辛韵这是想要凑热闹,黎叔很贴心地选了一处视线极好的酒楼。
也不知他使了什么手段,明明在街上还无意中看到那个位置最好的包厢里头还有客人正在用饭,等上去的时候里头已经空无一人,并重新收拾一新,仿佛一直都在等候他们的大驾,从未让他人占用过一般。
所谓蛇有蛇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套方法,不可能什么都要追根究底地了解清楚,何况黎叔也是京都的老人了,必定知道分寸。辛韵虽然有些好奇,可见酒楼接待自己等人的态度十分自然周到,应该没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便安心地坐了下来。
古岳曦既不在,辛韵又是没有多少等级观念的,众人便不分尊卑地团团地坐了一桌,一边享受着流水般的精致美食,和酒楼自酿的一种入口甘醇后劲也不大的美酒,一边还有悦耳的丝竹助兴,这一顿晚饭吃的是难的放松惬意。
酒饱饭足,长街正热闹,众人也就懒得立时骑马坐车,便徐步当街地闲逛了起来。
“大姐,这里人这么多,要是我们在这里卖艺,是不是可以赚好多钱?你看有好多人都在看吱吱呢?”被京都的繁华闪耀了眼睛,曲兰忽然拉了拉曲敏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