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之鸿道:“还不是你那个什么凤凰油惹的,这些日子你在宫里没回来,反倒落了个清净,要不然叶家的大门都让求医的挤破了。”
棠梨愕然:“求医?大哥是说刚堵在外头那些人都是来求医的?”
叶之鸿:“可不嘛,不知谁把太后娘娘赏花宴的情况传了出去,棠梨这个神医的名号便坐实了,来求医的络绎不绝,都堵在了叶家大门外头,刚回来的时候棠梨还纳闷呢,怎么叶府门口有这么多人,瞧穿衣打扮也不像寻常百姓,原来是求医的。
☆、难如登天
叶之鸿:“那些求医的不理会也便是了, 可如今来的这位客人棠妹妹却不好怠慢。”
棠梨更是奇怪:“什么样的客人?”
叶之鸿:“这位客人乃是太医院院正施大人,想是得了信儿, 棠妹妹前脚进门他后脚就来了, 说要跟棠妹妹求教。”
棠梨:“这如何使得, 太医院的太医都是医道前辈, 哪有向我一个晚辈求教的道理。”
叶之鸿道:“可说是呢,这施老头的年纪当棠妹妹的祖父都嫌老, 却口口声声的说要求教,他刚一开口我听着都别扭。”
叶老夫人:“我还说太医院都是些老糊涂,不想还有个明白的, 这医术高低可不再年纪, 棠丫头年纪是不大, 可要论起医术来, 这些太医院的老头子都裹在一块儿也不成, 技不如人再不虚心求教,这辈子都只能是个庸医了,这施老头能舍下老脸登门, 说明还有得救。”
叶之鸿却道:“虽是这个理儿, 可太医院却并非都如这位施大人一般明白,棠妹妹治好了二皇子的伤, 大大出了一回风头, 把整个太医院都压了下去,便施大人不在意,其他人只怕并无如此心胸, 说不准暗中嫉恨,棠妹妹还需小心些才是。”
棠梨站起身来施了一礼:“棠梨多谢大哥哥提点,以后会收敛些尽量不出头。”
叶之鸿:“你我兄妹之间,不必如此客气。”说着顿了顿又道:“棠妹妹用一味凤凰油治好了二皇子,这风头已是出了,再若收敛不出头怕也无济于事,依着为兄的主意,倒不如索性高调些,凭棠妹妹这一身高明的医术,广结善缘,便那些人心中嫉恨,也不敢轻举妄动。”
棠梨自然明白叶之鸿的意思,既然无法低调,便索性高调到底,官场之中人心险恶,却也是踩低攀高,只要有绝对的实力,那些想出阴招算计的,也的权衡一下得失利弊,别回头害人不成反害了自己,可就得不偿失了。
叶老夫人道:“虽说祖母上了些年纪,可我这把老骨头再不济在这京城的地面儿上也不能让人欺负了我孙女去,棠丫头只管想做什么做什么,当个大夫治病救人本是积功德的好事,还要小心提房东提房西的岂不可笑。”
叶之鸿自来知道祖母的性子,便也道:“祖母说的是,咱们叶家虽不是什么权贵之族,好歹也有些体面,棠妹妹医术高便高,哪还用藏着掖着的。”
棠梨心中暖融融的,自己对老夫人好歹也算有过救命之恩,老夫人护着自己还说的过去,可这叶之鸿跟自己却才见了没多少日子,却真如兄长一般,提点庇护,棠梨如何能不感动。
这般说起来以往倒是自己见外了,虽老夫人认了自己做孙女,自己却并未把她老人家当成祖母看待,还有叶之鸿这个兄长,也不过是应付客气。
想到此,心中不觉愧疚上来,又再起身深深一福唤了声祖母,大哥,这一声祖母大哥唤的发自内心,格外亲近。
老夫人自是明白她这一礼的意思,也不说破,只是含笑点了点头:“这施老头跟余家的老东家颇有些交情,医术也算不差,虽有些迂腐人品却端正,他既上了门,咱们也不好失礼,你便去会会他,看这老头儿要做什么?”
棠梨点头:“我这就过去。”
棠梨跟着叶之鸿出了老夫人的院子,顺着抄手游廊往前头厅中行来,本来棠梨还未想明白这位施太医是谁,直到进了花厅,才知正是在安泰殿见过的那位说出在医书上见过凤凰油记载的老太医。
老太医见了棠梨,颇为激动的迎了过来,且还要见礼,棠梨忙侧身避过:“您老是前辈,这可万万使不得。”
施太医道:“叶大夫的医术远胜老夫,这声前辈越发愧煞老夫了。”
棠梨:“晚辈虽凑巧治好了几个病人,到底年青,不比您老经验丰富,医道一门说起来也并无捷径可走,诊的病多了,方能磨炼医术,这方面晚辈差的远呢。”
施太医在心中暗暗点头,这丫头虽医术高明,却难得并不骄傲自满,目下无尘,明明医道造诣远胜自己却仍固守晚辈之礼,如此谦恭着实难得。
叶之鸿插进来请施太医上座,施太医推脱一番方落座,下人重新上了香茶,施太医吃了两口茶,沉吟片刻方开口道:“今日贸然登门,是有一事想求教叶大夫。”说着顿了顿,神色有些局促,仿佛不好开口。
棠梨便明白了他的来意,开口唤甘草取了纸笔过来,略想了想便写了起来,不大会儿写完看了看,并无遗漏错处,才搁下笔,吹干上面的墨迹,双手递与施老太医。
老太医有些莫名,却也接了过去,低头一看,呆愣住了,不禁道:“叶大夫如何知道老夫是要求这凤凰油的方子。”
棠梨:“那日在宫中前辈曾言在书中见过凤凰油的记载,却遗憾并无制法,今日棠梨刚从宫中回来,前辈便登门造访,若非为了这凤凰油,晚辈想不出其他原因。”
老太医又道:“这凤凰油是治疗烧伤烫伤的神药,翻遍医书也只有寥寥几笔记载,并无制法,若有人得这一方,必是当成传家至宝,断不会轻易与人,叶大夫这般写给老夫,不觉可惜吗。”
棠梨:“能治病的方是药方,这凤凰油再难得若是藏起来也是无用,若能广传于外,为更多病人解除痛苦,想来也是当初制此油的前辈所愿,棠梨不过碰巧知道此法罢了,写给前辈能让众多病患受益,本是晚辈应做之事,有何可惜。”
老太医站起来不等棠梨避开便已躬身一礼:“叶大夫仁心仁术,老夫佩服。”说着却又叹了口气道:“只可惜似叶大夫这般仁心仁术的,越发少了,利字当前,仁心医德便抛诸脑后,被那些阿堵之物花了眼,迷了心,不思钻研医术,只想着如何过太平富贵的日子,若得了灵验之方绝不会告诉他人,医术上也敝帚自珍,长此以往,医术何以精进,若人人都如叶大夫,我大梁医家如何会中落至此。”
棠梨虽觉老太医这话对自己有些过于吹捧,却也认同老太医的观点,这大梁的大夫实在有些让人无语,只见了发热便断定是伤寒,直接上麻黄汤,也不动动脑子,便麻黄汤是治太阳病之第一方,却是峻烈之剂,若非实证且身强体壮之人,断不可用,用了便会更伤中元,病上加病。
这样的大夫竟然还能被称为神医,举着银子的病患排着队的上门求医,正是这些病患的追捧,让这些庸医更加肆无忌惮,就如这老太医说的,利字当前,哪还顾得上医德仁心呢,造成这种局面的说到底还是根儿上的教育出了问题。
棠梨不是做教育的但她上过医学院且带过学生,虽然她也不能保证医学院出来的学生个个都是仁心仁术,但大多数还能固守医德的底线,这便是教育之功,系统科学的教导学生自然比野路子出来的要有底线的多,且医术上也有一定的保证,总不会出现一见伤寒便上麻黄汤的庸医。
只不过棠梨虽知根源所在,却无能为力,因这里是古代,古代是有完备的教育体系,从各地的书院到京城的国子监崇文馆,教授的是礼、乐、射、御、书、数,也称为“君子六艺”,是古代男子安身立命之本,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基本技能。
却没有一所书院学馆是专门教授医学的,以至于在古代学医的途径除了家传便是拜师也有天赋高自学成才的,如余星阑是家传,劲节先生便是后者,家传如余家这般医药世家,自是不用担心医德,因一个医药为业的家族能绵延数百年之久,必有其立足之本,那便是一个家族的底蕴,所以才能教出余星阑这样的子孙。
至于劲节先生,本就是读书人,机缘巧合入的医道一门,有着读书人的风骨,加之又出家当了道士,自然悲天悯人,医德高尚。
但其他大夫便很难说了,出身经历且不提,拜师学艺的机遇也各不相同,很多都是药铺医馆伙计出身,瞧着当大夫是个较轻松的营生,方才踏上此道,这样为了生计的大夫,跟他们讲医德仁心岂不荒谬。
所以,没有系统的教育才是大梁医道中落的根本,若想改变现状,唯一可行的便是开设专门教授医学的书院学馆,在这里却是比登天还难之事,学馆书院乃是国之重器,首先需皇上许可,大臣也无异议,便如此也不一定能成,还需众多医道名家的鼎力支持,毕竟既是学馆书院,除了必要的配置最要紧的便是老师,而教授医术必然是在医道一门里颇有建树的名家方可胜任,而这样的名家大多敝帚自珍,不会把自己的经验传授他人。
所以,即便皇上首肯大臣复议,这教授医学的学馆想开起来,依旧难入登天。
正因知道这是不可能达成之事,所以棠梨也只能选择沉默,明知不可行之事说出来也白搭,还不如不说的好。
老太医见棠梨并未说话,又长长叹了口气方一脸黯然的告辞,不知是因年纪大了,还是对医道一门的现状绝望,脚步有些不稳,叶之鸿忙令小厮扶他出去,并亲自送到大门外,看着老太医的轿子走了方才回转。
回来却见棠梨并未走,而是坐在花厅中发呆,上前在她跟前挥了挥手打趣道:“棠妹妹若是舍不得那凤凰油的方子,为兄去给你要回来。”
☆、鸡犬升天
棠梨噗嗤一声笑了:“这凤凰油并非什么稀罕东西, 制法也不难,却对烧伤烫伤有奇效,那日在宫中若无老太医作保, 只怕皇上未必会肯用,便老太医未曾上门求方,我也打算写给他的,以表谢意,更何况, 这凤凰油也并非棠梨所创,医道前辈创此方并传承下来, 想来不是让人当成宝贝藏起来的, 药方子本来就是给人治病的, 自然知道的人越多越好。”
叶之鸿道:“施太医说的不错, 若天下郎中都有棠妹妹这般胸襟, 医道一门也不会没落至此。”
棠梨:“大哥哥如此夸赞, 小妹可不敢领,我倒不觉大梁医道一门没落, 只是那些医术高明的大夫隐在民间不出, 让几个庸医浑水摸鱼了。”
叶之鸿:“我瞧着可不是几个,说实话, 除了棠妹妹,我瞧着都是庸医。”
棠梨摇头失笑:“大哥哥这话若传出去,小妹可就成医道同行的公敌了。”
叶之鸿:“可不止我,祖母, 父亲,母亲,就连二姐都是这般想的,你不知,祖母母亲可是深受庸医之苦,不说旁的就说这太医院,也就施大人的医术还过得去,其余都是混俸禄钱粮的,且一个个还牛的什么似的,若请他们来一趟好处银子需多多打点,若真有医病的本事也还罢了,偏偏都是庸医,开的方子就没顶用的。”
棠梨也很是奇怪,偌大的太医院,瞧着竟没一个像样的,按理说太医院算是医行的最高殿堂,非国手圣手不可进,却怎么瞧着都是混日子的,而且一个个嫉贤妒能,那日在安泰殿的那个姓贾的不就是,句句针对自己,恨不能拿住自己个错,就地正法,哪有半分国手风范。
想到此不禁道:“太医院是专给皇族诊病的,应层层筛选,非国手不得进,怎会变成这般。”
叶之鸿:“棠妹妹有所不知,前朝出了一位余家的贤后,又出了一位神医皇后,故此许多医术高明的圣手皆出皇族 ,以至医道一门在前朝曾盛极一时,甚至许多儒生学子都弃文习医,一时间名医辈出,后前朝国运衰颓,我大梁立国,慕容氏一族覆灭,以至医道没落。”
棠梨暗暗点头,是啊,前朝出了两位传奇一般的皇后,一是出自医药之家的余家,一是神医,因这二人至高无上的地位,皇族中人多有习医者,有道是上有所好下必效之,皇族中人都习学医术,更遑论百姓,恐怕臣子们都是半个大夫,医道一门因皇族慕容氏而兴盛,却也因前朝覆灭而没落。
想到此,微微叹了口气道:“真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啊。”却又道:“便如此,那太医院也不是寻常医馆药铺,也不该有这么多庸医啊。”
叶之鸿:“原先倒还过得去,却自打贾安当了太医院院使后,把太医院的人换了一茬儿,如今太医院都是甲安的人。”
棠梨这才明白,为何刚那施老头明明是太医院的一把手,可说话的时候却无人理会,反倒是那个姓贾的一开口,那些太医忙着吹捧附和,原来这施老太医已经成了光杆司令,他这一把手也是摆设,远不如姓贾的那个二把手有话语权。
这境况实在尴尬,也叫人疑惑,于是问道:“姓贾的何以能在太医院一手遮天?”
叶之鸿:“棠妹妹在宫里待了这些日子,可知哪位娘娘得宠?”
棠梨:“倒是听过一些,说皇上跟先皇后鹣鲽情深,可惜皇后娘娘早早便薨了,如今新立的这位皇后娘娘出身太后一族,不知是不是皇上怕外戚做大,因此对这位新后并不上心,先头倒是对沈贵妃颇为宠爱,可这沈贵妃也寿数不永,生下二皇子便去了,至于如今,听说皇上常去月华宫,想来是中意那位月嫔娘娘吧。”
对于这些内宫的八卦,棠梨并不很好奇,但这内宫之中实在无聊的紧,虽说宫规严,却也挡不住那些宫女嬷嬷们的八卦之心,而内宫之中八卦的素材也极有限,除了皇上跟娘娘们的,也没别的了,因此成日里便是八卦皇上去了哪个宫了,喜欢哪位娘娘什么的这些,便棠梨不想听都听了满耳朵,不过自己这八卦是没法子才听的,而叶之鸿这么个大男人,又是外臣,怎会对内宫的八卦感兴趣,还巴巴的问自己。
正纳闷呢,叶之鸿已经开口解惑:“你可知那位月嫔娘娘姓什么?”
他这般一说棠梨哪还能不明白,却也有些意外的道:“难道那个姓贾的太医跟这位得宠的月嫔娘娘有干系。”
叶之鸿:“想来棠妹妹也听说了,这位月嫔娘娘并非世家大族出身。”
棠梨点点头,关于这位月嫔娘娘的起家史,在内宫里已经成了传奇,被众多宫女羡慕,说起这位月嫔娘娘的出身,还真是草根里的草根,别说世家大族,就是寻常人家里头也数不上的,娘早死了,家里连个落脚的地儿都没有,先头借住的城东玄清观里房子,家里也没什么正经营生,就靠着她爹跟兄弟摆摊卖大力丸壮阳丹此类野药过活。
这玄清观虽是座不出名的小道观,可这观里却有一棵千年的老槐树,皇上不知怎的听说了此事,寻了个良辰吉日便驾临了玄清观,再回宫的时候便稍待走了一位绝色美人,当夜便临幸了,未出几年便封了嫔位,赐号月,便是如今这位住在月华宫的月嫔娘娘。这完全就是一出灰姑娘的翻版,不知多少女子都梦想着有这样的机缘呢,只不过这跟姓贾的又有何干系。
却听叶之鸿道:“这位月嫔娘娘也姓贾,正是那贾太医的嫡亲姐姐。”
棠梨暗道,怪不得姓贾的能在太医院呼风唤雨胡作非为呢,原来后台如此厉害,娘娘的亲兄弟,那不就等于国舅吗 ,这样强硬的背景自然有的是人巴结,不过即便他姐姐是娘娘,可这太医也不是随便谁想当就当的吧。
心中疑惑便问了出来,叶之鸿摇头道:“这太医虽也是官职却与旁的不同,旁的官职除非祖上荫封,圣上恩典,皆需科考出仕,而遴选太医只需地方推举,太医院甄别定夺即可,如此,便不似科举那般严格。”
棠梨眉头皱起:“即便不如科举严格,医者事关人命也不能随便什么阿猫阿狗也能进太医院吧。”
叶之鸿忍不住笑了出来,心道,这丫头说出的话真是一点儿都不客气,堂堂太医院院使竟成了她嘴里的阿猫阿狗,不过细想之下,的确有些道理,那贾安前头不过是个摆摊儿卖野药的,要说医术高明,实在有些可笑,可就这样的人竟然成了太医院的院使,如此荒唐之事,便是戏文里也编不出来,竟是真的。
遂摇摇头道:“月嫔 娘娘的亲兄弟进太医院想来并非难事。”
棠梨暗暗叹息,是了,俗话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姐姐成了宠妃,兄弟当个太医有什么新鲜的,那杨贵妃得了宠之后,家里的兄弟姐妹外甥侄子,只沾了亲的哪个不是高官厚禄,相比之下,这贾安只当个太医也算相当低调了。
只不过,皇上此举到头来害的却是自己,因太医是专门给皇上看病的,太医院说白了就是专属皇上的医疗组,即便医疗组里并非都是庸医,但用贾安这样的人掌管,对皇上也无半点好处。
为了取悦宠妃而把如此要紧的位置当人情送给自己的小舅子,皇上此举实为不智。
正想着,又听叶之鸿道:“不过贾安此人心胸狭窄,无容人之量,此次你用凤凰油治好了二皇子的烧伤,算是当众给了他难看,只怕他会记恨在心,日后棠妹妹需小心些才是。”
棠梨知道叶之鸿的好意,点点头:“多谢大哥提点。”
叶之鸿笑道:“其实我也是杞人忧天,棠妹妹为二皇子治伤乃是齐王殿下举荐,以齐王殿下的威望,想必那贾安也不敢为难妹妹,更何况还有二皇子呢。”
提到二皇子,棠梨暗暗苦笑,若是自己不给他□□,或是自己给他的配方不管用,只怕他第一个不会放过自己,想想自己也真是倒霉,明明是治病救人,谁知却招惹了个煞星。
除了煞星还有那个齐王也是个□□烦,棠梨如今越发想不通他要做什么,他不是有厌女的怪疾吗 ,为何跟自己如此暧昧,难道自己不是女的,或者说在他眼里自己不是。
想到此,棠梨忍不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虽远远算不上波涛汹涌,但两性特征还是非常明显的,只要不是瞎子,应该不会把自己当成男的,尤其最近一段日子自己可都是女装打扮。
想着不觉有些郁闷,明明在安州在岳州自己过的挺滋润的,怎么一到京城就什么都不顺了呢,或许自己跟这里八字不合,还是尽早回岳州的好,想来也快了,天再冷封了河,想走也走不成了,自己也需早做准备。
☆、巧之又巧
棠梨要准备一些成药,用来调理老将军的身体, 那些光耀的赫赫战功, 说起来人人羡慕,可这光耀的背后却是老人家身上一道道疤, 以及缠绵不去的伤病,这些痛苦非常人所能承受, 老将军却仍能保持乐观的心态以及上阵杀敌的雄心, 这让棠梨很是敬佩,每次去给老将军诊脉,棠梨都会想起那句,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用在老将军身上太贴切了。
想到此, 棠梨忽然想起上此去将军府, 听将军府的管家说起下个月初十是老将军过寿,到时自己大约已不再京城, 但既知此事, 寿礼总要送一份,自己虽是大夫但送药却不妥当,倒不如写一副字托叶之鸿送过去, 也是自己的心意。
至于写什么, 倒也现成,便是这首龟虽寿,既应景又贴切。
想着, 便放下手上的医书,让甘草铺纸研墨,甘草应着过来准备妥当,眼见着棠梨认真无比的写了一篇字,歪着头念了一遍,只不过有一半不认得,念的磕磕巴巴。
棠梨摇头:“这些字我记得都教过你,才多久就不认得了。”
甘草挠挠头:“那个,甘草记性不好。”
棠梨:“记性不好?那梅婆婆教的拳脚功夫怎么没见你忘了。”
甘草嘿嘿一笑:“这个甘草也不知道,小姐教的字就是记不住,可那些拳脚甘草想忘都忘不了,想来甘草天生就不是念书的料。”
棠梨哭笑不得:“这世上只要肯用心,没有什么是学不会的,你跟着梅婆婆学拳脚我不管,但字也是必须会认,识字便能读书,读书便能明白许多道理,懂得道理便不会浑浑噩噩的过一辈子,人活一世总要活个明白通透才是。”
甘草低下脑袋:“甘草知道错了,以后会用心学识字。”
棠梨点点头:“明白就好。”说着看了看自己写的字,有些不满,让甘草重新铺纸重写,一连写了几张,挑了一张最好的,交代甘草明儿拿去外头铺子里裱糊,这才钻进药房里去配给老将军的药。
老将军上了年纪,伤病缠身,彻底治愈已不可能,需长期服药调理,若服用汤药,日日都要熬药,倒不如成药,服用起来简单方便,便是老将军出门也可随身携带。
老将军虽征战半生,如今年纪大了,却最不喜吃苦哈哈的药汤子,故此,棠梨打算做成蜜丸,也免得老将军叫苦,想起这些棠梨不免好笑,还真是人越老越像孩子。
老将军的身体状况棠梨十分清楚,只要药全配起来也简单,而叶府给棠梨预备的药材虽全到底不是药铺子,有些不常用的药材便需去外头购置了,例如配老将军这药里便有一味石斛,石斛稀少珍贵,并不常用,因此叶府的药房里没有,虽叶之鸿说过,若缺什么药只管遣小厮外头去买,但棠梨想明儿自己得去国公府给叶婉复诊,索性绕些路去药铺子走一趟。
想到此,便去给叶婉配药,这也是棠梨仔细想过的结果,国公府外头看似光耀显赫,实则不然,长房还好,虽那位顾家大娘子不大管事,到底还有一位能干的大公子,约束下人,不会出大格,可二房却不同,叶婉那位婆婆明显没按好心,还有那个什么小杨氏,没一个省油的灯,阴损的招数一个接着一个,加之如今自己大夫的身份已经曝露,那边儿肯定知道自己上次去是给叶婉诊病的,若是服用汤药,抓药熬药,需过好几道手,即便再小心也保不齐有疏漏,若制成药丸交于叶婉,按时服用,比汤药保险的多。
这事进宫前棠梨便思量好了,药都是现成的,只不过制作起来费了些功夫,窗外翻了鱼肚白方才做好,棠梨直起腰打了个哈气,上炕略闭了闭眼,天便大亮了,棠梨用冷水洗了把脸,才算清醒过来,换了衣裳去老夫人那边儿用了早饭,国公府的车便到了。
棠梨拿了配好的药,上车往国公府来了,棠梨还想着若是再碰上那位不讲理是庶女,自己该怎么应付,好在今儿自己运气不错,并未遇上那位,一路顺当的到了叶婉的院子。
叶婉迎了出来,不等棠梨见礼便拉了她的手道:“咱们姐妹何用这些虚礼。”携着棠梨进屋坐于榻上,上下打量了一遭方道:“瞧着妹妹倒跟以前一样。”
棠梨奇怪的道:“婉姐姐此话从何说起?”
叶婉笑道:“我是想着妹妹在宫里住了这些日子,见过大世面了,总有些不同之处,想来你见过大房里那位顾家贵女,因常在宫里走动,两只眼睛都长在脑瓜顶上了,看人都是这么看的。”说着还学了个斜眼看人高高在上的样儿。
棠梨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婉姐姐这一学还真有些像。”
叶婉:“我说是吧,你瞧你去宫里住了一趟,怎么还是这个样儿。”
棠梨笑道:“我眼睛又没毛病。”
叶婉笑了起来:“你这丫头瞧着和善,说出的话可真毒。”
两人说笑了一会儿,棠梨方才诊脉,诊了好一会儿,棠梨方抬手道:“姐姐这身子大有起色了。”
叶婉高兴的道:“我也这么觉得,这些日子不似以往那般总提不起精神,腰也怎么疼了,吃了你开的药,这里总觉着暖融融的舒服。”说着指了指自己的小腹。
棠梨:“这就好,只是姐姐这身子若想受孕还需调理些日子。”说着叹了口气:“本来姐姐的处境,此事不应被外人所知才好,如今却瞒不住了。”
叶婉拍了拍她的手:“瞒不住便瞒不住,此事与妹妹何干,更何况以我那个婆婆的性子,也瞒不太久的,如今挑明了倒也好,妹妹不用太担心,以咱们叶府如今的境况,她怎么也需顾忌一二。”
棠梨点点头,把配好的药递给叶婉:“这是我给婉姐姐配的药,姐姐就照着盒子里我标注的顺序吃,不出半年必能如愿。”
叶婉大喜,忙接过那盒子让丫头仔细收好,重又抓住棠梨的手:“娘说的是,棠妹妹真是我叶家的福星。”
棠梨:“婉姐姐这般说可外道了。”
叶婉忙道:“是了,倒是我糊涂了,你本就是我亲妹子。”
两人正说着,忽听外头请安的声音,叶婉愣了愣暗道这时候丈夫来自己屋里做什么,况且还有谢晖,虽说谢晖比自己丈夫小,论辈分的叫自己一声嫂子,可国公府长房嫡孙的身份,却是自己这一房远远不能比的,且跟自己的丈夫虽是堂兄弟,却并不多亲近,今日怎会过来?
虽心中奇怪却也不能怠慢,忙站起身不等迎出去,帘子打起,两人一前一后已进了屋。
棠梨见过谢晖,但对于叶婉的丈夫,自己这个便宜姐夫却是头一回见,因自己每次来,这位姐夫不是在外应酬便是在其他侍妾屋里,直到今儿才算见着人。
这个便宜姐夫虽不如后面的谢晖出色却也是风度翩翩,也难怪叶婉虽受冷落依然痴心不悔执意要为他生儿育女呢。
棠梨蹲身见礼,便宜姐夫笑道:“这位便是那位医术通神的棠妹妹了吧,都是一家人不必拘礼,前几次你来正赶上姐夫衙门里有差事不得空,倒错过了,今儿才见着,倒是姐夫的不是了。”
叶婉哼了一声:“光嘴上说有何用?”
便宜姐夫倒好脾气笑道:“夫人说的是,我这当姐夫的头一回见棠妹妹,空着手总说不过去,好在前儿得了一件儿好东西,正好给棠妹妹当见面礼。”说着一挥手,后面的小厮捧上一个长匣来打开,里面是两根羚羊角。
叶婉点点头:“这见面礼倒还说得过去。”
棠梨道:“这羚羊角晶莹剔透,是难得的宝贝,太贵重了,棠梨不能收。”
叶婉:“有道是宝剑赠英雄,这东西搁在你姐夫手里也就是个摆设,在你这个医术高明的大夫手里才是宝贝,你若推辞便是嫌这见面礼不好。”
棠梨只得道:“如此,棠梨便收了,多谢姐夫。”
便宜姐夫笑眯眯的挥挥手:“一家子,无需客气,对了,这是我家二弟。”
棠梨蹲身行礼,谢晖也回了一礼,彼此落座,上茶,棠梨略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叶婉也不留,正要吩咐人送她出去,谢晖站起来道:“倒是巧了,我昨儿约了之鸿兄去郊外跑马,正好顺路,不若我送棠姑娘回去便了。”
眼瞧着两人走了,叶婉瞥了丈夫一眼道:“怎么今儿二弟一起过来了?”
谢昪摇摇头:“我哪儿知道,刚我回来在大门口正碰上二弟,他说来探探你的病,便一块过来了,好端端的,你问这个做什么?”
叶婉道:“你不觉得,他今儿有些奇怪吗?”
谢昪:“哪儿奇怪了?”
叶婉忍不住在心里翻了白眼,她这丈夫虽不缺心眼,却也没多少城府心机,跟他说这些根本是白费功夫,索性摇头道:“没什么。”
心里却不以为然,自己这病了也不是一两日了,虽辈分上自己算是谢晖的嫂子,可两房并不亲近,之前可从没见他来探过病,今儿怎么忽然来了,且在府门外遇到丈夫,这也太巧了,更巧的是他竟然约了之鸿跑马,如此正好顺道送了棠梨回去,这巧上加巧的事,怎可能都撞到了一起。
若不是巧合,那就是刻意,若是刻意而为,那谢晖如此费劲心思制造巧合的目的,难道是为了棠梨?可他一个堂堂国公府的大公子,寻棠梨这么个小丫头做什么?
☆、城外出诊
谢府的马车一路出了城, 棠梨依旧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 一丝奇怪的神情都没有,谢晖反倒有些撑不住了, 忍不住道:“早过了叶府,已经出了城, 你怎么一点儿都不怕。”
棠梨挑了挑眉:“有什么可怕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