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磨光润的簪身,簪头是两朵交叠的桃花,虽然没有复杂的工艺,亦没有镶嵌什么珠宝。却别有一番韵味。
甄妙一眼看见就喜欢,欢欢喜喜的插到发间。
“呃,这是罗世子送的。”百灵看了一眼礼单,然后见甄妙已经把簪子插到头发上,捂着嘴就笑。
甄妙脸顿时红了,掩饰的理理头发。
百灵怕她羞恼的把桃花簪摘下来,忙推过一副棋具:“姑娘。快来看,这还有一副棋具呢,真是别出心裁啊。”
一般姑娘家的及笄礼,都是送些饰物,送棋具的可不多。
百灵暗道送礼的人心思巧妙,忽然轻咦了一声:“呀。这还有一副棋具。”
“都是谁送的?”甄妙咬牙切齿的问。
其中一个定是重喜县主了,另一个是谁,这么遭恨啊!
“呃,是二老爷和重喜县主呢。”
甄妙默默吐了一口血。
一个是好友,一个是她好稀罕的二伯。可还不如罗世子会送礼物嘛!
甄妙悻悻的挥挥手:“赶紧收起来。”
要是让别人看到她房间总摆着棋盘,以为她是爱好下棋之人,那可就头疼了。
那边田氏回了镇国公府,迎头就碰到了罗天珵。
“二婶,三婶。”罗天珵打了招呼,目光落在田氏脸上。
那月牙般的指甲印是怎么回事儿,难道是跟人掐架了?
“我脸上难道有东西?”田氏有些纳闷。
“没。”罗天珵笑笑。
田氏抬手摸摸,愕然发现那指甲印还没消,心里来了火气,扯了个笑容道:“大郎,今日去建安伯府,才发现甄家四姑娘是个有本事的,我受了惊吓昏倒,就是她把我救醒的,这不,掐我的印子还在呢。”
知道甄四这么冒失,她就不信罗天珵心里没有想法。
罗天珵面上一派平静,心中欢呼一声。
干得漂亮!
哎,她及笄,只送了一支沉香木簪,似乎有些轻了。
“甄四是晚辈,救了二婶是应该的。二婶要是过意不去,那侄儿再送份谢礼过去。”
田氏张大了嘴。
谁过意不去啊,这是重点吗,重点是把她掐成这样!
“二婶?”
田氏回神:“呃,应该的,应该的。”
罗天珵笑笑,心满意足的走了。
就送一副棋子过去吧,那次去昭云长公主府,听说她日日与重喜县主下棋呢。
第一百四十九章 出阁
甄妙看着罗天珵送来的棋子,半天没说出话来。
他们都是从哪里看出自己爱下棋啊!
懒洋洋的挥手让丫鬟收起来,逗锦言去了。
昭云长公主举办的梨花会如期到来,出阁在即,甄妙老老实实的呆在院子里绣红盖头,甄冰和甄玉接了帖子要去赴会。
温雅琦眼热的不行,在院中来回走动,停在一株老桃树下,把花揪了放在指尖揉捏。
甄妙放下针线,淡淡看一眼温雅琦:“四表妹,不要辣手摧花了,我还等着夏天多吃几个桃子呢。”
温雅琦脸红了红,讪讪地缩回了手,然后走到甄妙旁边,看一眼绣了大半的红盖头,心道二表姐绣工比三姐差多了。
想起随着夫君去了千里之外的温雅涵,温雅琦忽然有了些伤感。
三姐那样的能干人,嫁了个进士,母亲那边写了信来,对姑母和建安伯府都要感激涕零了。
二表姐呢,却能稳稳当当的嫁进一品的国公府。
她可是听说了,等将来世子袭了爵,二表姐就是一品的诰命夫人,满京城的贵妇都要靠后站呢。
这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再想起自己,将来能嫁个鳏夫,就是好运道了。
同样是犯了错呢,为什么她就没有二表姐的好运气。
“二表姐,昭云长公主的赏花会,是什么样的啊?”
“和其他赏花会没什么不同,就是闺秀更多了些,还有韩家两位公子会邀请一些青年才俊去,不过都是见不着的。”甄妙见温雅琦有些不安分,淡淡道。
“那二表姐怎么遇到罗世子了?”温雅琦下意识的反问。
甄妙看温雅琦一眼,厚着脸皮道:“这不是缘分嘛,也是运气,我和罗世子,男未婚女未嫁呀。良缘才没有变成孽缘。”
温雅琦脸白了白,低声道:“二表姐,太阳晒得我有些晕,先回屋里歇歇了。”
“表妹慢走。”甄妙又拿起针线绣起来。
六皇子有句话说的对。谁让我不开心,我就让谁不开心。
当初落水那事儿,多少人诟病,她要是原主,听了非闹心死不可,既然别人不在乎她的感受,她也不介意在别人伤口上补一刀。
公主病也是病,得治。
转眼就到了四月,天越发的明媚,到处都是深深浅浅的绿。生机勃勃的蔓延着把大地披了一层绿毯。
甄妙出阁的前一日,看着生活了一年的地方,有些感概。
就这么一方天地,竟也慢慢的适应了。
缓缓的沿着抄手游廊走了一圈,又回到了沉香苑。
一草一木已经很熟悉了。那几株快要开谢的老桃树再过几个月就会结满粉嘟嘟的大桃子,无论是用井水冰了吃,还是做桃子酱,都是极好的。
咳咳,又想远了。
甄妙费力的把思维从吃上拉回来,重新伤感着。
明天就要换地方了,也不知道镇国公府有老桃树吗?
“四妹在吗?”月洞门处传来声音。
甄妙扶着桃树干回了头。就见甄焕、蒋宸、温墨言站在月洞门处,往里望着。
甄妙愣了愣,迎过去:“大哥,你们怎么过来了?”
甄焕看起来比前段时间气色好了许多,含笑道:“明天是妹妹的大好日子,我们是提前来祝贺的。”
说着把手中一个小匣子递过来。
甄妙接过。觉得还挺沉,吓得一激灵,不会又是棋子吧?
“大哥送的是什么好东西啊?”甄妙把盒子打开。
她已经决定了,要是再让她看到一副棋子,就直接来个天女散花。
还让不让人愉快的出阁了!
见到匣子里的物件。松了口气。
是一块奇石。
“多谢大哥了。”甄妙露出个笑脸。
蒋宸见甄妙直接把贺礼打开,怀中抱着的长盒子紧了紧,迟迟没有开口。
甄妙已经看了过来。
触及到那双清亮的眼睛,蒋宸心忽地刺痛一下。
“蒋表哥是舍不得吗,到底送了什么好礼物,一直不放手?”甄妙笑眯眯的问。
“祝贺表妹新婚之喜。”蒋宸把长盒子放入甄妙手中。
指尖相触,冰凉如雪。
甄妙抿了唇,轻轻看他一眼,忽然笑了,抱着长盒子道:“不打开了,蒋表哥送的肯定是好东西,让你们看了,会眼热的。”
蒋宸大大松了口气。
虽然所送之物被人看到也没什么,可他还是会有一种最想遮掩的心事暴露人前的感觉。
目光停在甄妙莹白如玉的脸上,鬼使神差的说了一句:“表妹,城东梅花巷有一家叫‘王福记’的包子铺,包子特别好吃,以后有机会,可以让罗…罗世子带你去尝尝。”
多少个夜里,总会想起在街上偶遇的那次,她掀起轿帘对那人说:“帮我买两个肉包子!”
明明是听了让人忍俊不禁的话,可就像魔咒般刻进了他心里。
从此一有空闲,就不由自主的寻找包子铺,当尝到王福记那家美味的包子时,恨不得立刻告诉她。
却连这样的机会,都没有。
就像那日,轿里轿外,只隔着薄薄的布帘,她却永远不会知道除了罗世子,他也在。
如今咫尺相隔,隔着人心,她也永远不会知道他的心意。
甄妙愣了愣,很快露出明媚的笑容:“多谢蒋表哥,有机会定会去的。”
“表妹,这是我送你的礼物。”温墨言对二人之间的气氛半点没有察觉,从背上摘下一个巨大的包裹。
“四表哥,这,这是什么?”
“我直接给你打开啦。”温墨言笑着把包裹解开。
甄妙眼睛都看直了。
这不是铜火锅吗!
“表,表哥,你这是从哪里弄来的!”
难道表哥是老乡?
“海定府那边近几年流行起来的,是一个富户家的庶女研究出来的,因为方便又好吃,就流传开了。”
“那个庶女呢?”甄妙心中说不出是忐忑还是激动。
这个陌生的王朝。知道有人可能和自己来自同一个地方,你的苦恼她都理解,你的坚持她都明白,没有哪个人心中会不起任何波澜。
温墨言露出厌恶的神色:“那个庶女啊…前几年不是赶上采选吗。那位庶女给嫡姐下毒,后来被发现了,家里要处置她,结果她披头散发的跑到大街上去,口中还喊着‘她是女主,是要来玩宫斗的嘛’这些莫名其妙的话,也不知是什么意思,大概是受了刺激,失心疯了吧。”
“后来呢?”
“后来?哪有什么后来,那女疯子直接在街上被追出来的家丁乱棍打死了。”温墨言不以为意的说着。
甄妙默默为那位老乡点了根蜡。
好吧。是她想多了,她的苦恼还是自己懂好了。
那位老乡即使活着,恐怕也不会认同她的想法的。
“表妹,你怎么发呆了?”
甄妙回神,看了笑得没心没肺的温墨言一眼。差点翻个白眼。
这什么表哥啊,送她口锅当新婚贺礼不说,偏偏还要讲了个和这锅有关的故事。
要是唯美动听的也行啊,乱棍打死什么的,真的合适吗?
不过这铜火锅确实不错啊。
甄妙已经想到等天冷了,把羊肉放到外面冻得半硬不硬的,然后切成纸片一样薄。往滚烫的汤水中一涮,再蘸上调好的芝麻酱、花生碎、辣椒油,那滋味…
暗暗咽了口水,甄妙觉得这个从小爱爬树跳墙的表哥还是很会送东西的,露出个大大的笑脸:“等天冷了,请你们吃火锅。”
甄焕忽然间有点揪心了。
他这妹子大半都放在吃上。到了国公府,不会被退回来吧?
呸呸,乱想什么呢!
正了脸色叮嘱道:“四妹,国公府不比家里,到了那边要谨言慎行少吃。明白吗?”
谨言慎行少吃…
甄妙念叨着这六个字差点怒了。
从没听说“少吃”和“谨言慎行”放到一起的!
大哥这国子监,白念了!
“表妹,别听大表哥的,谨言慎行就谨言慎行呗,吃多吃少都在自己院子里,别人哪知道。嘿嘿,反正你可别忘了,等天冷了记得请我吃锅子。”
表妹厉害着呢,明明是同样的东西,到了她手里都能做得比别人好吃许多。
他最爱吃火锅了,要是表妹做出来,还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美味。
甄妙眼泪汪汪的望着温墨言,要是有尾巴,恨不得摇一摇,再扑上去蹭蹭。
怎么才发现四表哥这么善解人意啊,她都不想嫁了怎么办!
好想嫁给四表哥,四表哥会带她一起研究怎么吃火锅。
罗世子,呃,最爱研究怎么掐死她。
等等,四表哥是嫡亲的表哥,好像不能嫁!
甄妙收回忽然冒出的无耻念头,默默叹了口气。
罗世子就罗世子吧,至少不会担心生出傻瓜。
明天,可就真的要出阁了。
甄焕三人不好久留,略站了站就离开了。
甄妙回了屋把长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副山水图。
山水图足有一丈长,一草一木纤毫毕现,显然费了许多精力。
半山腰一个凉亭,一个白衫男子背影若隐若现,双臂抬起似乎在与人对饮。
而对饮的人被凉亭的竖柱和横出来的树枝挡住,只露出一角青衣,却是猜不透男女了。
甄妙叹口气,把画卷收好。
第二日晴空万里。
大街上格外热闹。
建安伯府的四姑娘,坐着大红花轿在一片喜庆的唢呐声中,向镇国公府缓缓行去。
第一百五十章 花烛夜
外面传来稚子的欢呼声,他们一路追着花轿跑,一路唱着喜庆的童谣。
坐在轿子内的甄妙却并不好受。
那凤冠,快把她脖子压断了!
而且,上轿前早就被千叮万嘱过,屁股千万不能移动。
要知道这可不是从建安伯府直接到镇国公府的距离。
出阁是一个女人一生最重大的日子,要围着全城缓缓绕上一圈再回到西城,别看现在天还大亮着,等轿子真的到了镇国公府时,就快到戌时了。
甄妙算了算,她至少要在轿子中坐上两个来时辰,屁股半分不能移动的坐上两个来时辰!
这真的是嫁人,不是送死吗?
甄妙想着温氏的苦口婆心,老老实实坐着。
肚子咕咕响。
捂着有些发疼的胃,甄妙瞥了一眼座下的火熜,嘴再次一抽。
她是不是还该庆幸不是夏日成婚,不然一身凤冠霞帔,再加一个燃着炭火的火熜,完全是英勇就义在花轿上的节奏啊!
想着所有女子都是这么过来的,甄妙认命的揉揉肚子,从袖子里掏出一块只有拇指大小的点心塞进了口中。
轿子忽然一晃,外面有片刻的安静。
甄妙偷着吃东西,本就心虚,一下子就噎住了,又不敢大声咳嗽,只得猛拍自己的胸口。
外边一身大红衣袍的罗天珵对着天地和轿帘空射三箭,一个五六岁的盛装小娘过来拉甄妙衣袖。
甄妙得过叮嘱,知道这是出轿小娘,要拉上三下才起身的,可她此时正噎的厉害,被那小姑娘连拉了三下,着急之下喘岔了气,这下子就是想站都站不起来了。
那出轿小娘不是别人,正是镇国公府排行第三的姑娘。罗二老爷的幼女罗知真,亦是二房唯一的庶女。
罗二老爷未曾纳妾,只有两个通房在田氏身子不便时伺候着,罗知真就是其中一位通房所出。养在田氏身边的。
虽看似不错,可通房所出的姑娘,又怎么能和夫人肚子里爬出来的比,罗知真虽只有六岁,心思却比寻常小娘子敏感的多。
本来当出轿小娘是长脸面的事,对她将来也是有好处的,小姑娘为这一日早就开始准备,生怕出半点差错,没想到这新娘子居然拉不动!
罗知真顿时又是惶恐又是紧张,巨大压力下哇的一声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