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她躲在那里看男人!

罗天珵越想脸色越黑了。

“罗世子,久仰大名。在下敬你一杯。”蒋宸不知何时走到这一桌,手中端着白瓷杯,脸上挂着一抹浅笑,“先干为敬。”

罗天珵跟着仰头喝干杯中的酒。问:“不知兄台是?”

“在下蒋宸,是大夫人的侄儿。”

“可是南淮蒋家?”罗天珵问。

“正是。”蒋宸说着,端着空酒杯无意的转头,正好是隔间的方向,被罗天珵猛然拉了一把。

“呃,罗世子?”蒋宸有些意外。

罗天珵笑的嘴角有些僵硬:“蒋兄,来坐,我们再喝一杯。”

身子有意无意的挡住了隔间那个方向。

蒋宸却抽出了手:“世子,在下不胜酒量——”

这也没位置好吗?

蒋宸心中苦笑。

这一桌,安排的都是建安伯府的姻亲男客。哪有他的位置。

再者说,他是实在奈不住心中好奇,想要和镇国公世子说上一句半句的话,可也没有促膝长谈的打算啊。

只要一想到眼前的男子是表妹的良人,蒋宸心中就隐隐抽痛。却是没勇气再待下去了。

冲罗天珵拱拱手,转身欲走,却又被他一把拉住:“蒋兄,在下觉得和你很是投缘,我们再喝两杯可好?”

说着目光一扫身边的人,那人极有眼色的站了起来,冲二人笑笑:“二位慢慢喝。我正巧要去那边敬酒。”

罗天珵不由分说拽着蒋宸坐了下来,暗暗咬牙。

那个蠢女人,以为躲在隔间没人看到吗!

隔间里甄妙却惊的瞪大了眼睛。

她一直在纳闷,为什么罗天珵对她态度总是那么复杂,一会儿想要她的命,一会儿又救她。

现在终于想通了!

原来。原来他好这一口!

想来先前被原主赖上,不好女色的他定是恼羞成怒,到了想杀人的地步。

是了,后来定是想通了,总要有个妻子掩饰一下。

原主本就算计他在先。他拿自己当掩护,也就没有心理负担了,这才有了救人之举。

这个混蛋!

甄妙咬咬牙。

你看上谁不成,也别祸害表哥呀!

姑娘,你担心的重点有点不对吧?

甄玉也觉得不可思议,喃喃道:“怎么蒋表哥还去找罗世子敬酒,他们看起来很亲近啊——”

这完全没道理啊,蒋表哥不是喜欢四姐吗,情敌相见,怎么还亲亲热热的坐一起喝酒了?

小姑娘深深觉得男人的世界太复杂了。

甄妙同情的看了蒋宸一眼,这才把视线落在韩志远身上。

韩志远二十出头的年纪,穿着文士青衫,显得斯文儒雅,眉宇间又比寻常文人多了一抹坚毅。

哪怕罗天珵一直拉着坐在另一边的蒋宸喝酒,也没有被冷落的不满,嘴角一直挂着笑意。

甄妙惋惜的摇摇头。

大伯父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这样的人才甄静不要,上赶着去给六皇子当小妾,脑子真是被屎糊了啊!

罗天珵和蒋宸说着话,脸却黑了。

前一世他是从死人堆里爬过的,大大小小的战争经历了不少,一旦注意到了,对这种暗中的窥视远比常人敏锐。

那个蠢女人,躲在那里看他也就罢了,她居然还敢看别人!

还敢一直看!

趁罗天珵咬牙切齿的工夫,蒋宸终于脱身走了。

而隔间那边的三个人影不一会儿也消失了。

罗天珵从怀中抽出一方帕子,用筷子蘸上桌上那道番茄鱼的汤汁,草草画了几笔,命小厮给甄妙送了去。

第九十四章 甄妍出阁

“紫苏姐姐——”雀儿轻手轻脚的走了过来,拿着个白色没有任何花纹的帕子,“这个给姑娘的。”

这样隆重的场合,在大堂里伺候夫人姑娘的都是稳重点的大丫头,小丫鬟们无故是不得乱入的。

紫苏沉着脸,低声问道:“哪来的?”

雀儿往另一边悄悄努了努嘴:“隔壁的一位小哥给的,要我交给姑娘。”

紫苏恼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你都敢拿给姑娘!”

雀儿咬了咬唇:“是,是伺候世子的小哥给的…”

“怎么不早说?”紫苏利落的抽出雀儿手中的白帕子,施施然走了。

吓死她了,还以为是蒋公子给的!

面无表情的紫苏心中无比复杂的想。

留下雀儿看着空空的手一时回不过神来。

紫苏走到甄妙身旁,不动声色的把帕子塞入她手中,声音极轻:“姑娘,是世子送过来的。”

“世子?”甄妙有些意外,用桌面挡着悄悄把帕子展开,看到上面画的事物脸色立刻变了。

这个变态,她不过是好奇躲在隔间看了看,又没怎么看他,他居然能发现!

这人是妖怪吗?

紫苏等了好一会儿,见甄妙没有反应,悄悄问:“姑娘,要给世子回信吗?”

甄妙面无表情的看她:“紫苏,请拿出你大丫鬟端庄冷艳的劲头儿来,私相授受,鸿雁传情这种事,怎么能撺掇你家姑娘做呢?我是那种人吗?”

紫苏一口老血憋在心里。

姑娘,抱着世子一起落水的是谁啊?

现在那是你未婚夫,就是一起出去游玩,只要是禀了长辈,都无妨的。

紫苏深深为她家姑娘截然相反的步骤忧虑了。

不按常理出牌什么的,最考验大丫鬟的能力了。

甄妙不知紫苏的怨念。反正在她看来,紫苏无论什么时候只有两种表情,一种是不动声色,一种是面无表情。

呃。似乎是一种。

把帕子重新塞给紫苏:“给我烧了去!”

紫苏揣着小帕子就出去了,忍不住打开看看。

只见雪白帕子上红红的一个方框,里面三个红色的圆圈。

凑上去闻闻,一股子番茄味。

紫苏揉了揉额头,觉得自己的智慧也被考验了。

另一边罗天珵等了半天,也不见甄妙那边传来什么信儿,有心问问,又拉不下面子,强撑了半天嘱咐小厮道:“去问问,东西送到了吗?”

小厮半夏不多时转了回来:“世子。传到了,不过那位姐姐说,姑娘在吃东西,想来是没有腾出空闲。”

她居然还在理直气壮的吃东西!

罗天珵狠狠吸了口气,夹了一筷子番茄鱼。

憋了好一会儿。吩咐道:“再去看看她吃完了没!”

半夏匆匆去打听消息,不多时折返,脸色有些犹豫。

“怎么了,难不成还在吃?”

“没有,说是四姑娘吃完走了…”半夏鼓起勇气道。

罗天珵手背青筋冒了冒,碍于在人前,还要云淡风轻的把筷子放下。心里那个憋屈。

合着对她来说,偷着看个把男人什么的,根本就不算个事儿?

罗天珵想着,心里先凉了半截,没等着酒席散,就赌气走了。

不多久一旁坐着的韩志远也起了身。被大老爷甄建文叫去说话。

“大人。”韩志远躬身一礼。

甄建文看着举止有度的青年,心里先叹了口气。

韩志远这个年纪中了进士,算是年轻有为的,如今正在六部观政,将来前途定是有的。

若不是自己抢先一步把庶女与他订了亲。哪怕家底薄些,也有许多勋贵人家愿意把庶女嫁过去的。

都是那个孽障不争气!

暗叹一声,才道:“致远,想来你也是听说了,我家三丫头病了一月有余,如今看着是不大好了。”

韩志远垂手肃穆:“三姑娘吉人自有天相,定会平安无事的。”

甄建文摇摇头:“她一直不见好,恐怕是过不去这一关了。致远,你年纪也不小了,又是长子要撑起门户来,是不能再耽误了,我看,你们的婚事就作罢吧。”

“大人,三姑娘既然已经是学生的未婚妻,学生自当信守婚姻之诺,岂能因她身体有疾就悔婚?”

其实依母亲的意思,是希望他娶一个寻常官宦人家的嫡女的。

伯府出身的庶女,身份虽高贵,到底是差了点儿什么。

只是他一个寒门学子,无权无势无依靠,得以去六部观政,建安伯世子是出了力的,答应与伯府三姑娘定亲,未尝没有知恩图报的意思。

无论定亲的初衷是什么,既然定下来了,却没有随意反悔的道理。

甄建文心中再叹一口气,道:“是我那小女无福,此事就这么定了。是我伯府提出的退亲,此事不会给你带来非议的。只可惜我们伯府,再没有一个适龄的女儿…”

“大人…”

甄建文摆摆手:“致远,还望你不要怪罪,若是往后需要帮忙的,依然可以来找我。”

韩志远辞别了建安伯世子,在席间略坐了坐,也悄悄离去了。

甄妙进了甄妍屋子。

全福人正指挥着人给甄妍梳洗穿衣,忙忙乱乱的,甄妙很有一种无处落脚的感觉。

看着这一切,虽然热闹,无端端的却生出一股荒凉来。

今后,这里就是空着的了。

嫁到侍郎府的二姐,会有什么样的生活呢?

因为订了亲也有两三年了,送节礼时,那位二姐夫也是来过的。

只是原主对甄妍有着嫉妒的心思,连带的对她的未婚夫,并没有正眼看过。

今日,她可得好好瞧瞧。

“四妹,这么快就吃完了?傻站着做什么,过来坐。”甄妍招了招手。

甄妙收回心思。笑道:“等二姐收拾好了我再坐,省得添乱。”

亲眼看着甄妍穿戴妥当,挽起头发,戴的正是她送的那一套红宝蝴蝶头面。

“二姐今日。真是光彩照人。”甄妙由衷赞道。

甄妍只是抿了唇笑。

红宝石的光芒衬的脸色更加红晕,梳妆的人赞道:“二姑娘真是好颜色,都不用上胭脂了。”

话是这么说,到底是打上了薄薄一层。

又过了一会儿,陆陆续续的有女眷进来了,陪着甄妍说话。

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天色渐渐沉了。

眼看吉时到了,全福人象征性的给甄妍梳头,口中念道:“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地…十梳夫妻两老就到白头。”

温氏的眼泪扑簌簌落了下来。

“娘,您别哭,女儿一定会过好的…”甄妍说着,声音也哽咽了。

耳边隐约响起了鞭炮声。

女眷们不由起了身向门口走去,果然有小丫头匆匆跑来报喜:“花轿到了大门了!”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喧嚣。又有小丫头进来:“到了,到了!”

甄妙扶着甄妍走了出去。

厅里厅外挤满了人,一个大红衣裳的男子最为显眼。

此人便是今日的新郎官,户部左侍郎的嫡次孙孟延年。

孟延年一眼便看到了甄妍,二人视线相对,很有些心有灵犀的味道。

甄妙悬着的心放下来。

看二姐夫这样,对二姐是满意的吧。

有个好的开始。总是值得期待的。

这边人声鼎沸,锣鼓喧天,谢烟阁那里却是清冷一片。

刘嬷嬷照旧守在门外,闲闲嗑着瓜子儿。

一个蓝衣丫头出来,满脸堆笑:“嬷嬷,姑娘让我问问。今儿怎么这么吵?”

刘嬷嬷扫屋内一眼,把瓜子一吐,才道:“今儿是二姑娘出阁,所以才这么喜庆热闹的。”

蓝衣丫头扭身走了进去:“姑娘,今儿是二姑娘出阁的日子。”

说着心下觉得委屈。

她本是大夫人院子一个不起眼的三等丫头。把她拨给三姑娘使唤,还提了一等,当时本来是挺高兴的,没想到自从到了这谢烟阁就像坐牢似的,别说无事时能去别院找小姐妹们说说话,就是等闲出这个门口,都不能了。

也不知这位三姑娘,到底犯了什么错!

现在成了三姑娘的贴身丫鬟,三姑娘重病什么的,简直是笑话!

“出阁?”下巴更尖,看起来更添了几分楚楚动人气质的甄静轻轻笑了笑,不再多言。

看一眼桌上放着的碗筷,蓝衣丫头劝道:“姑娘,您看着又清减了,还是多吃点吧。”

“放这儿,你下去吧。”甄静不耐烦的挥挥手,冷眼看着窗外的绿叶渐渐转黄。

她等待的,实在太久了些。

难道六皇子他,真的半点都不在意吗?

转头对着镜子仔细打量自己,不知怎么就想到甄妙那张带着点婴儿肥的脸庞。

现在的自己,似乎太瘦了些?

不自觉拿起一个馒头,揉碎了放进嘴里,忽然脸色一变,吐了出来。

抚着胸口干呕了半天,甄静眯起了眼。

她小日子,晚了两天了。

难道——

想到某种可能,甄静眼睛亮了起来。

若真是如此,她就不信,六皇子会无动于衷!

干呕的声音大了起来,蓝衣丫头匆匆进来:“姑娘,您怎么了?”

“我难受的厉害。”

“那,那婢子去跟刘嬷嬷说一声,请她去跟世子夫人说说,给您请个大夫来。”

“嗯。”甄静缓缓点了点头。

第九十五章 彩虹面条

“三姑娘不舒服?”大夫人蒋氏听了蹙了眉,“不是本就病着吗?”

无论如何,这层窗户纸是不好挑破的。

刘嬷嬷心知肚明,道:“可能是这几日病得厉害了,听兰香说,饭都没怎么动。“说到这神色有些奇异:“三姑娘说…有些反胃。”

蒋氏心里一紧,骤然想到一个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