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子肆意蠕动,而女子的脸上却没有一丝痛苦,而是充满了安详和解脱,她的眼睛睁开,饱满的嘴唇微微张开,仿佛沐浴着圣光一般。
此时此刻的她,在我的眼中,再也没有了之前的恐怖,而是仿佛西方油画里面受难的圣母。
然而她越是美丽,我心中杀戮的欲望就越发的强烈起来。
几秒钟之后,努力扬起头颅的女子又垂落了下去,这一次,她却是永远地陷入了宁静的沉眠之中,我伸出手,放在玻璃上面,仿佛隔着这空间,能够触摸到她那在此刻显得异常美丽而安详的脸孔。
不知道为什么,对于这个我都不知道姓名的女子,我心中充满了涌动不休的情感,就仿佛她是与小颜师妹一般重要的人一般。
当然,我并不是爱上了她,这种感情,与爱情无关,而是单纯地觉得,像这般美好的女子,她应该拥有着自己精彩的人生,而不是在这阴暗潮湿的地洞里面,悄无声息地死去。
我深呼吸,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房间远处的通道处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瓦罗阿和俞千八两个人衣衫不整地出现在我的面前,并且朝着我的这个方向跑了过来。
赤裸着上身的俞千八脸上满是困惑,而那瓦罗阿则显得有些气急败坏,气冲冲地跑到了玻璃缸子跟前来,望着完全没有生机了的虫母,整个人就像发怒的凶鳄,怒声吼道:“怎么回事,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了,我昨天还给她做过检查,没有六个月时间,她是不会死的,怎么会这样子?”
一开始他还是独自怒吼,到了后来,却将矛头对准了身边的俞千八。
俞千八瞧见瓦罗阿有怀疑他的意图,赶忙辩白道:“瓦罗阿,你可别胡乱甩锅啊,我刚才可是一直跟你在一起的,根本没有动过什么手脚!”
瓦罗阿仍不相信,咬牙说道:“不对,不对,你刚才虽然跟我在一起,但是鬼知道你有没有什么古怪的手段呢,中国人是最不可信的,你要是做了什么,最好跟我说清楚,不然等我查出来了,就不会那么简单了……”
俞千八听到瓦罗阿这般毫不客气的话语,顿时就双眼一红,张开嘴,仿佛要说些什么,结果一句话还没说出口,直接双眼一翻,昏死了过去。
瓦罗阿原本还想跟俞千八争论一翻,没想到那家伙居然这么不争气,什么话儿都没有讲,直接就昏了过去,轰然倒在了地上,弄得瓦罗阿又气又笑,指着地上的俞千八说道:“你这是抽的什么羊角风,有什么事情,好好说不成,非要躺倒地上去?”
他用脚踢了两下,发现那俞千八宛如一滩烂泥,根本就没有动静,脸上不由得露出了惊疑的表情来,蹲下身子,将俞千八翻起,才发现他的脖颈处,居然有一道淤青。
“不好!”
瓦罗阿警兆立起,下意识地要起身逃离,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脖子突然一凉,一股锋利的寒意游遍了他的全身,下意识地身子一僵,哆嗦着说道:“谁,你是谁?”
寒意在瓦罗阿的全身上下游走,他在一阵哆嗦过后,想着捏破身上的警兆符,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胸口突然传来一阵巨大的力量。
轰!
重重的一脚,直接将瓦罗阿踹飞,横跨十几米,砸在了墙壁之上,这时他的耳边方才传来了一声淡然而又不屑的话语:“妈的,死太监!”
第二十六章 雪仇,解救
死太监!
在我的眼中,瓦罗阿不但是一个太监,而是还是一个死太监。
不过恶人之所以能够成事,是因为对方有着行恶的资本。这瓦罗阿虽然仅仅只是康可有的徒孙,但是反应力却绝对能比得上我在国内碰到的一流高手,在身子撞到墙壁的一瞬间,倏然弹起,从背上猛然一抹,居然抓出一把黑乎乎的长刀来,朝着前方胡乱劈砍,口中大声叫着。
对方说的是泰语,我听得不是很清楚,不过却瞧见他的这把黑色长刀十分有讲究,居然是从他皮肤上的纹身之中抓下来的。
泰国人喜欢纹身,认为这玩意能够带给他们力量和勇气,同时也是荣誉的象征,按理说,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在受到如此重创突袭的之下。还能够有这样的反应,实在是难得,不过他越是如此,我的心中越是冰寒。站在他的两米开外,平静地看着他疯狂地挥舞着,脸上充满了恐惧,心中莫名充满了快意。
待瓦罗阿挥舞几刀,恢复了平静的时候。我方才悠悠说道:“作恶者,在受到仲裁的时候,会否想起当初自己逞凶时的心情,从而感到懊恼和后悔呢?”
我的话,幽幽荡荡,并非从一处传出来,瓦罗阿左右张望,口中说道:“你是谁?”
我冷冷地说道:“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有没有后悔?”
听到我这传教士一般的话语,那瓦罗阿在愣了一下之后,突然桀桀地笑了起来。对我威胁道:“你就是弄死我虫母的那个家伙吧?藏头露尾的家伙,你居然能够潜入神巢里面来,当真是本事不小啊,不过那又如何,你进得来,出的去么?这里是巴干达巫神的地盘,你若是还想活命,最好将我给放了,要不然,我保证你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他笑,我也笑:“到底是什么,给了你勇气,看来不给你露一点獠牙,你是真的不知道,什么叫做恐惧!”
瓦罗阿猛然喝道:“呸,休想吓我,这是老子的地盘,信不信我振臂一呼,三百巴干达信徒一拥而上,将你给淹没了去……啊!”
这话儿最终由一声惨呼结束,厉声喊话的瓦罗阿发现一阵剧痛袭上心头,左右一看,却见双臂已然脱离了自己的身躯,然而却没有鲜血喷洒而出,不过伤口处的剧痛和麻麻痒痒的难耐,却真切地表现在了自己的心里面,这时他方才感觉到了绝望,原先那满满的自信也在瞬间崩塌,一双眼睛赤红,仿佛要择人而噬一般,痛苦地说道:“你、到底是谁?”
看着这个宛如猴子一般的家伙,我长长吸了一口气,不由得笑了:“原本想让你认错救赎的,不过想一想,猫吃鱼,狗吃屎,都是天性,跟你这样的生物,确实没有什么道理好讲的……”
我意兴阑珊,而瓦罗阿则从我的话语里听出了不一样的东西来。
他是恶人,不过也是相对的,在善良的人面前,他拥有充足的勇气,然而在面对着比他还要恶的家伙,胆怯却又紧紧抓紧了他的心脏,他大口大口地吸了肺中的氧气,扭动着没有双臂的身躯,颤抖而又执着问道:“你到底是谁?”
我淡淡地说了一句话:“你现在痛苦么?”
双臂被斩下,剧烈的疼痛侵蚀着瓦罗阿的脑子,怎么能够不痛?他强忍着热烘烘的眼泪,勉强地点了点头,而我则突然说道:“跪下!”
瓦罗阿下意识地双膝跪地,朝着前往,也就是玻璃缸子的方向跪了下来。
就在他跪下的那一刹那,一声轻飘飘的话语响了起来:“既然痛苦,那我就送你去见你们家的痛苦之神巴干达吧……”
唰!
一剑,从瓦罗阿的喉咙处抹了过去,我没有斩头,而是用饮血寒光剑将此人的灵魂永世禁锢,让他无时无刻地在剑中的世界沉沦受苦。
这件事情,凶戾的饮血寒光剑做得比我好。
死去的瓦罗阿跪倒在地,脑袋耸拉着,仿佛在忏悔一般,而我则慢条斯理地将长剑收了起来,回身过来,对着躺倒在地上的俞千八说道:“行了,别装了,一记手刀还奈何不了你的,而且你也别再那里装死,我不会给你机会偷袭的。”
听到我的话,地上的俞千八一骨碌就爬了起来,不确定地朝着左右张望了一番,讨好地笑道:“这位老大,我跟这帮家伙不是一伙的,不过是过来做客的,嘿嘿。”
望着这个宛如钟楼怪人的家伙,我冷然笑道:“俞千八,我自然知道你跟巴干达不是一伙的,不过你跟这帮家伙,也没有什么不一样。”
“咝……”
听到我直呼其名,俞千八大感意外,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磕磕巴巴地说道:“您认识我?对了,这位老大的声音听起来,总有些耳熟啊……啊,不对,你是,你是那个……”
“陈志程!”我丝毫不做隐瞒,平心静气地说道:“意外么?”
听到我的话语,那俞千八果然睁得大大,难以置信地说道:“怎么是你?哦,对了,你来这里,是过来追杀康桑坎的吧?天啊,你怎么可能追得到这里来?”
我耸了耸肩膀,含笑说道:“事实上,我现在已经在你的面前了。”
俞千八混浊的眼珠子在眼眶里面转了又转,我晓得他应该是在心中作着计较,平静地说道:“俞千八,若是几年前,你在我面前,或许还有一搏之力,不过现在你若是想要在我面前耍弄小心眼,那么我告诉你,你的下场,跟这个家伙,不会相差太多……”
俞千八干笑着说道:“我知道,连武穆王、亭下走马都死在你的手上了,我自然不是你的对手了——不过,陈志程,说起来你我两人并无太多仇怨,咱何必生死相搏呢?这样吧,我就当做没见过你,如何?”
他一边说着,一边试探着朝门口处走去,我冷笑着说道:“你给我再走一步看看?”
听到这么冷酷的话语,那俞千八不由得愤愤不平起来,恨声说道:“姓陈的,士可杀不可辱,你到底想要怎么样,信不信我跟你鱼死网破?”
我将意识浸透到了饮血寒光剑里面去,接着将那龙血之威渗透出来,感受到那种磅礴恐怖的气息,俞千八一时语弱,悻悻地说道:“我知道,你不远万里而来,为的就是杀害你师父孙女的康桑坎,不过我实话告诉你,那小子别看满不在乎,防范意识重得很,不但有卜桑的十二鬼侍陪着,而是居所防守森严,外人绝对进不去,一旦有任何变故,他立刻会从暗道离开,与卜桑汇合,你想要通过我,去逮住那个小子,基本没机会。”
我平静地说道:“我暂时不找智饭,那天你们抓来的两个人,现在被关在哪里?”
俞千八猛然一震:“你是说那小妮子的表哥他们?”
我点头说道:“对。”
俞千八松了一口气,对我说道:“他们人关在森罗地牢里面,那个地方,我应该可以去吧——昨天我倒也是去过一回……”
我没有再多废话,很果断地说道:“带路。”
俞千八四处张望一番,然后小心翼翼地问道:“小陈啊,我问句话啊,你这时在哪儿呢?”
我冷冷地催促道:“不要跟我套近乎,你只要知道一件事情,只要我觉得你在懈怠,又或者是在耍小聪明,那么你的性命,随时都有可能失去!”
俞千八聪明地闭嘴了,在我的指挥下,将瓦罗阿的尸身拖到了一处角落里藏了起来,紧接着走出了这处房间,并且将门给关得紧紧。
我在门关闭的最后一刻,往回瞧了一眼玻璃罐子里面的那个女孩儿。
她恬静得宛若天使,仿佛睡着了一般。
尽管她在生命的最后关头,对迫害她的那些家伙,一个字都没有提,更没有要求我给她报仇雪恨之类的话语,不过我晓得,这不过是害怕被我拒绝而已。
如果要是有可能,她定然是恨不得啃瓦罗阿的肉,喝瓦罗阿的血,将所有欺凌过她的人,给全部消灭,让这个世间净化一些。
她没说,不过我会帮她做到。
离开这个让人做恶梦的地方,俞千八朝着左前方走去,因为将康桑坎从中国一路救出的缘故,他在这儿受到了足够的尊重,大部分看着不过信徒的家伙,瞧见他,都会停下脚步来,双手合十,恭敬地问候着,瞧着他们脸上那温和的笑容,绝对难以想象得到他们曾经做过的恶事。
一路无人阻隔,我们走到了尽头,然后下了两个悬梯,来到了第三层,一直到了尽头的一处铁门处时,方才受到盘查。
俞千八对我的威胁倒还是放在心上,跟那门口的人交涉这,双方结结巴巴地交流,不过最终还是放了俞千八进入其中,铁门打开,其中的一个看守跟着我们进入森罗地牢,那是一处水汽浓郁的幽森去处,不但传来惨烈的叫声和低低呻吟。
我们一路来到最里面,看守掏出钥匙,打开厚重的铁门,然而刚刚一推开,整个身子仿佛受到重击,朝着后方飞去。
啊……
第二十七章 秦伯,瑶瑶
拿钥匙的牢房看守被猛然踹了一大脚,整个身子腾飞到了空中,快速地朝着后面的墙上砸去。
他的嗓子眼里刚刚吼出一个单词,便有一道猎豹般的身影从门后陡然冲了出来。在空中捂住了他的嘴巴,接着重重一砸,看守的脑袋与坚硬的岩壁亲密碰撞,顿时就脑壳开花,脑浆飞溅而起。
这突然的变故把我前面的俞千八给吓坏了,下意识地转身离去,结果给我一把抓住,不让他离开。
从牢房里面传出来的那个黑影也猛然扭头,还想再次逞凶,结果脸上却露出了诧异的目光来,惊疑地低喊道:“啊,陈兄,你怎么在这儿?”
这黑影,却是被关押在此的依韵公子。
我不知道他是如何逃脱束缚的,不过听到他这般喊出声了,便晓得我身上那隐形粉的效果已经逐渐褪去。
没有了隐形粉的效用遮蔽。我大半个身子浮现在了半空中,确实诡异,不过我倒也没有紧张,而是左右一看。瞧见这森罗地牢之中黑乎乎的,到处都是哀鸣,并没有人注意到这边的情形,这才松了一口气,一把揪住了俞千八。对依韵公子说道:“先别多说,将那人拖到里面去——你别紧张,我是受你表妹所托,过来救你的。”
“表妹?”
依韵公子对我并没有完全的信任,不过他却还是俯身下来,将看守腰间的钥匙给拿在手上,然后有只手拎着那具残破的尸体,转身回到牢房里。
我押着俞千八进去。依韵公子则跟我解释道:“你说的是瑶瑶吧?她不是我的表妹,而是我父亲老部下的女儿,世交。但如果硬说起来,也算是表妹吧……”
走进牢房里,我才晓得这里为什么会水汽浓郁,原来狭窄的空间里,只有一小半岩石,其余的地方则全部浸入在水中,根本就是一个浑浊熏臭的水牢,这个鸟地方,不知道巴干达巫教在此关押过多少良善之辈,里面充满了死亡的气息。
岩石之上,有一处放置着各种刑具的审问台,而台子后面,则站着一个光着身子的老头。
那老头跟依韵公子一般,除了胯下有一块湿漉漉的布片之外,其余的地方都是赤裸着的,上面尽是可怖的伤痕,有的结痂了,有的则依旧宛如蜈蚣一样狰狞盘踞,又红又黑,不过即便如此,却也能够瞧见他的精神充沛,一双眼睛在黑暗中,宛如小电灯泡一般灼热。
真正的高手朴实无华,而唯有极为愤怒的情况下,方才会显露出一身恐怖的技艺,看得出来,这老者的心情,并不是很好。
依韵公子也注意到了老头身上的怒气,以及对于我和俞千八浓浓的敌意,出言介绍道:“黑手双城陈志程,茅山掌教陶晋鸿的首徒,现在应该还在国家宗教总局做事,秦伯,你放心,他应该跟这帮猴子不是一伙的;陈兄,这是秦伯……”
那老者朝着我点头说道:“秦鲁海。”
我回答:“陈志程,见过秦前辈。那日你们在沙滩边被擒住的时候,我其实在附近不远处,不过当时的场面实在太震撼了,就未敢介入,唯有一路跟随过来,想着有机会救出两位,没想到你们居然自己挣脱了牢笼……”
提起当日之事,秦伯仍然有些介意,愤愤不平地说道:“没想到这帮猴子别的本事没有,打架叫家长的事儿倒是学得勤快。”
他这般一说,我顿时就明白了当时的状况,也不点明,而这时依韵公子瞧见旁边的俞千八,沉静地问道:“陈兄出现在这个鬼地方,想来不会是为了救我们吧?”
我摇头说道:“当然不是,我之所以过来,是为了缉拿一个叫做康桑坎、法名智饭的家伙……”
生死患难,而且我隐形粉的效果又消失了,想要离开此处,我必须依靠这两人的力量,所以我倒也是没有隐瞒,十分坦诚地说起了智饭和尚与我之间的恩怨,以及我穷追千里的原因。
听到我的讲述,依韵公子点了点头,并未过多评述,反倒是旁边的秦伯忍不住评价道:“多年未见,没想到茅山竟有这般血气之人,不错,不错……”
我抬头看他,拱手说道:“前辈身手,可名列天下之巅,而听前辈一言,不知道是否与茅山有故?”
秦伯摇头说道:“无。”
他说得简单,而旁边的依韵公子赶忙打圆场:“秦伯以前是国府将军,后来战争失败后,没有随校长退守宝岛,而是隐居于明珠,倒是跟茅山没有什么交集。”
听到依韵公子的这般解释,我点了点头,这才晓得为何两人会千里迢迢地跑到这儿来。
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总感觉那秦伯的身份有些特别,不过此时我倒也不会过分追究,只是记在心中,留待日后再做盘查。
说完这些,依韵公子突然问我道:“对了,陈兄,我刚才听你说,你是受我表妹所托,过来救我们的——这么说来,你是见过瑶瑶的了?”
听到依韵公子谈及那名死在玻璃缸子里面的可怜女子,我的心情就是一阵沉重,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道:“对,我见过她。”
依韵公子眼睛一亮,焦急地说道:“那她现在在哪里,能带我们去么?”
我心情黯淡地说道:“她死了。”
“什么,她死了?怎么死的?”说话的是秦伯,他显得十分激动的抓紧了我的肩膀,难以置信地喊着,而就在此时,一直沉默不语的俞千八却突然指着我说道:“就是他给杀的!”
“什么?”
秦伯猛然紧扣住我的胳膊,一副怒不可遏的模样,而依韵公子却先一步堵在了铁门口,盯住弓着身子的俞千八,然后对秦伯说道:“秦伯,陈兄既然受瑶瑶所托,过来救我们,就不会做出这般的事情来。这侏儒昨日还跟巴干达巫教的人过来审问过我们,他的话,不可信。”
依韵公子是个十分聪慧的人,对于场面的掌控力也强于他人,经他这般一说,秦伯恢复了冷静,扣住我肩膀的手力气也松了许多。
而这时我却平静地叹了一口气,说道:“他说的没错,瑶瑶是死在我手上的。”
两人都难以置信,而我则将遇见陶陶之时,发生的所有事情,跟两人一一讲解,并且将虫母此事,给他们做了详细解释,听完我的话语,秦伯的脸色一阵剧变,却终于还是颓然地放开了我的肩膀,又是悲伤,又是歉意地说道:“对不起,错怪你了。在那种情况下,你做得对。”
依韵公子走上前来,拍了拍秦伯满是血痕的肩膀,安慰道:“瑶瑶走得安详,总好过在人间受苦,你说对不?”
我不知道这秦伯跟那玻璃缸子的可怜女子到底有什么关系,总感觉他对瑶瑶的在意程度,远远超过依韵公子这所谓的“表哥”,而在一阵深呼吸之后,秦伯抬起头来,对我问道:“你刚才说,瑶瑶在被人下降头之前,还被这地方的大部分男人给……”
他最终都没有能够说出那两个字来,而我也只有点了点头,确定了此事。
秦伯没有再问其他,而是对我提出了一个要求:“小陈,是这样,你能带我去见瑶瑶最后一面么?”
我皱着眉头说道:“这个,恐怕有点难——从这个水牢往上,需要穿过两层岩洞,路上会有无数的巴干达信徒,我之所以能够到达这里,一来是有俞千八的带路,二来则是隐去了身形,不过此刻我药效已过,再加上两位这般模样,有些困难。瑶瑶既然已经死了,灵魂也获得了信仰的救赎,不如……”
秦伯摇头说道:“不,我想带她回家,即便是骨灰!”
他说得郑重其事,异常严肃,而我瞧了一眼依韵公子,他也很认真地点了点头,向我投来祈求的目光。
我想起先前过来见他俩的目的,下意识地问道:“你们两个人的身体,还成么?”
秦伯知道我是在问两人的修为有没有受损,毫不犹豫地说道:“身外之物,自然被拿走了;不过一身手段,这帮猴子想夺去,却也没有那个本事。”
我不关心两人是如何脱困的,不过两人既然依旧还是猛虎,就没有了太多的顾忌,而是嘿然一笑道:“既如此,志程那就舍命陪君子吧!”
听到我的一言,两人皆面露感动,而俞千八却苦着脸说道:“你说我带你过来这里,就放了我,现在要怎样?”
我伸出手,冰冷的指尖在俞千八的脖子后面轻柔地抹过,冷然说道:“你觉得呢?”
在我们三头猛虎的环视之下,俞千八不敢造次,转身出了铁门,依韵公子和秦伯两人都光着屁股,不过那看守带血的衣服,倒也能够一穿,走到牢房门口,又杀了三名守卫,终于都裹上了藏青色长袍子。
三人将森罗地牢给封死,然后往着回处走,然而到了第二层的时候,前面却突然出现一人,将我们都给拦住了。
第二十八章 灭口,骨灰
拦住我们的这个人,并非别人,就是先前领着俞千八去找那瓦罗阿的白胡子巫师,他挡在了我们的跟前。对俞千八说道:“俞先生,那边看完了么?”
俞千八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我,接着说道:“呃,这个,对,看完了……”
他说得结结巴巴,那白胡子巫师顿时就警觉起来,走到近前来询问道:“俞先生,我怎么感觉你有点儿不舒服呢?对了,你们几个,是哪儿的,我怎么没有见过?”
穿着藏青色长袍的我们低着头,用我的工具箱稍微描绘了一下,黑漆漆的,看得倒也不是很细致,我没说话。而是弄出一丝气息,朝着俞千八的后背狠狠刺去,经过这般一刺激,那家伙方才醒转过来。慌忙掩饰道:“呃,瓦罗阿说要给我介绍几个雏儿玩玩,你知道的,我并不懂这些,就离开了。结果这儿太大了,有点迷路,让他们几个送我回居所,呵呵,没事的。”
听到俞千八的掩饰,白胡子巫师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然后说道:“不如我送你回去?”
俞千八拒绝道:“不用,不用。让他们送我就好,达桑巫师,你忙你的。别管我。”
那白胡子巫师先前眼中流露出浓重的怀疑,然而此刻却轻飘飘地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追问,而是点了点头,对我们吩咐道:“那你们好好送俞先生回魔蔼洞,不得有什么闪失,知道不?”
我们三人点头,表示知晓,而达桑巫师则转身欲走。
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刹那,依韵公子在我旁边冷然说道:“作为一个中层,他虽然不一定能够记清楚所有人的相貌,但是就这般轻飘飘放过,实在有些奇怪。”
我平静地点头说道:“对,而且他吩咐我们的话语,居然是用中文,这话儿就有些奇怪了……”
我、依韵公子,以及秦伯,仨人都不是省油的灯,在刚才的话语里面,尽管瞧不清楚俞千八和这达桑巫师的眼神交流,我们却都晓得了,那个白胡子巫师,应该是对我们的身份有所怀疑,之所以不揭穿,只不过是不确定自己能否拿住我们,先脱得自由身,回头叫人过来拿我们而已,我与依韵公子冷静地说道,而秦伯则一个闪身,拦在了达桑巫师的身前。
就在这个时候,原本一直表现得如同乖孩子的俞千八在这个时候也终于爆发了,他像一根憋足了劲儿的弹簧,先是朝着我撒了一把种子,接着朝那前方的通道飞奔而走。
变故在一瞬间发生,然而对于我们来说,却并非突然。
我早在俞千八身子一动的那一刹那,就闪身而去,避开了俞千八手上的这一大把种子,宛若鬼魅一般,出现在了他的前方,朝着下方猛然劈出一击掌心雷。
那俞千八灵活无比,在掌心雷即将劈到自己脑袋的时候,脚底一抹油,倏然换到了另一边儿去。
我再次出击的时候,他却从身下抽出了两条青黑色藤鞭,宛如游蛇,朝着我的身子游绕过来,一副想要将我捆住,紧接着抽身撤离的想法。
当年盘踞在毒雾谷,为非作歹、无法无天的木乙尊者自然不是什么小角色,要不然也不可能得到智饭和尚的这般礼遇,我瞧见他那一对藤鞭之上,倒刺森寒,黑黝黝的仿佛有毒,倒也没有傻乎乎地冲上前去,与他正面相对,而是往后退了几步,余光处,瞧见俞千八朝我洒去的种子全部都落在了墙壁和地面之上,居然立刻扎入其中,坚硬的石壁之上竟然疯狂地生长出了满是獠刺的花苞来。
可以想象,这玩意倘若是落在了我的身上,此刻的我,必然就已经成为了一坨花泥。
这家伙,当真是忍耐了许久,刚才的一击,属于必杀之技。
俞千八终究还是低估了我的反应能力,以及对他的防范之心,筹谋已久,却并没有奏效,而这时依韵公子和秦伯早已合力擒下了达桑巫师,转过头来,对我说道:“陈兄,需要帮忙么?”
我摇了摇头,对俞千八说道:“你果真恨我。”
既然撕破了脸皮,俞千八哪里还顾忌许多,指着我恶狠狠地说道:“恨,我当然恨了,是你毁了我所有的一切,毁了我的生活以及希望,还有我二十多年的成就,你叫我如何能喜欢你?”
我点了点头,平静地说道:“既然如此,那就把这份恨意,带到地下去吧!”
对于敌人,我绝对不会有一丝的怜悯之心,也不曾有片刻的犹豫,一步跨前,而似乎瞧见了我眼中浓浓的杀意,俞千八下意识地将手中双鞭,舞动得宛如章鱼般繁复。
刷、刷、刷……
乱影之舞中,我的手伸入怀中,抓着饮血寒光剑,朝前箭步挺进,俞千八知道达桑巫师已经被人擒住,后退无门,唯有死里求生,咬着牙猛然喝道:“姓陈的小子,当初我杀你易如反掌,现如今,你当真以为自己的翅膀就硬了么?给我破……”
就在俞千八使出浑身力气的时候,我也在这一瞬间,将自己毕生的修为和领悟,全部灌注在了这简简单单的一剑之中。
一剑!
深渊三法,风眼扭曲气场,土盾抵消气力,魔威压制敌人心里,产生混乱,此刻陡然进发,而临仙遣册引领的真实之眼,又给我确定出了最适合一击的那一抹轨迹,最后的最后,是混合着饮血寒光剑之上的龙威,以及我陈志超血战多年的剑意……
说简单,它很简单,说复杂,的确又是复杂无比。
大道至简。
一剑,头颅飞扬,俞千八矮小的身躯径直倒在了地上,滚落一边,而诡异的事情是,这具无头尸体的伤口处,一点儿鲜血都没有。
一代凶顽,至此方休。
瞧见这样的情形,远处的依韵公子和秦伯都有些发愣,过了好一会儿,依韵公子方才说道:“哪个,怎么办?”
尽管没有血,我还是习惯性地将饮血寒光剑,在俞千八尸身的衣服上面揩了几下,深深地吸了一口空气之中的血腥,方才说道:“你们确定还是想要去给瑶瑶小姐收尸?”
依韵公子看了秦伯一眼,很坚定地说道:“对。”
我的眼睛里面,仿佛看到了许多血色,不过嘴角一挑,却是微微笑道:“那就好,地方我认识,带你们去就是了,这两个人处理一下,希望路上不要碰到太多的人,如果碰到,你们来处理……”
依韵公子点了点头,左右一打量,瞧见通道里有一个门,推入其中,是个储物间,直接将这两人给推入其中去,用东西给掩藏好。
这自然不能隐瞒多久,不过能拖一下时间,也是好的。
三人简单处理完毕,便低着头,朝着第一层走去,不过奇怪的是一路上都没有怎么遇到人,即便是瞧见了,也是形色匆匆,根本顾不得瞧我们的样子。
一开始我们还有些奇怪,以为东窗事发了,等几道钟声响起的时候,我方才明白一件事情。
这个点,那帮人估计是在做礼拜了。
趁着一种巴干达信徒去拜神,我们一路通畅无阻地来到了原先的那个房间里,里面空空荡荡,并无人影,不过灯光下的玻璃器皿,却还是十分耀眼。
一路上,秦伯的步子显得十分沉重,而走进这个房间,瞧见那个女孩儿的时候,他顿时就有些崩溃了,箭步冲到跟前来,瞧了一眼,整个人就直接轰然跪倒在地,大声地哭泣了起来。
依韵公子并没有跟着秦伯一同走到大厅中间,而是跟我在一起,低声解释道:“瑶瑶是秦伯的私生女……”
简单的一句话,将我心中的许多疑问都给解释清楚了,我平静地点了点头,顾不得外面随时都有可能爆炸的场面,而是与依韵公子站在远处,静静地看着一个老人,送别自己的亲人。
沉默,如此的沉默长达十分钟,那秦伯终于调节了情绪,回身瞧了过来。
我们这时方才走到跟前去,那秦伯擦了一下眼角的泪水,咧嘴苦笑道:“小陈,我欠你一个人情。”
我耸肩说道:“我只是做了一个国人应该做的事情——害了瑶瑶的那个瓦罗阿,已经被我杀了,放在了那个角落,你要看一下么?”
秦伯摇了摇头,问我瑶瑶临死之前有什么遗言,我将她的三个要求,以及最后自我救赎的祈祷都一一说来,他眼中的热泪又落了下来,过了一会儿,方才深呼吸,调节情绪,对我说道:“等我一下。”
秦伯一挥手,那厚重的玻璃缸子立刻被划出一个大口子来,他伸手触摸了一下瑶瑶漂亮精致的脸,紧接着一指点在了她的额头之上。
一道灼热的阳火出现在了瑶瑶的头顶,紧接着在短短十几秒中的时间里,将她烧成灰烬。
秦伯撕下一块布来,将这些骨灰收拾妥当,然后我们准备离开。
然而就在我们即将推门而出的时候,我的眉头一皱,对依韵公子说道:“等等,有些不对劲儿……”
第二十九章 脑浆,京观
几人都是老江湖,经过我这么一提醒,依韵公子琢磨了一下,也觉得不对劲。放在门上的手又放了下来,回头对我说道:“有埋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