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了一晚上的准备,次日清晨,也就是在小白狐儿中毒之后的第十五天,我们前往天山东段最著名高峰博格达的路途。时间已经是九七年的元旦之后,新年伊始,大雪纷飞,路途十分艰难,行到博格达峰脚下,便已然无法再继续前进了,我将阿依古丽留在山脚下的一个镇子,然后带着小白狐儿开始进山。

此刻大雪封山十来天了,不过山脚下却还是有许多岩石裸露,我身上除了自己随身携带的相关法器之外,还有阿依古丽给我准备的行囊,包括防寒睡袋和补给,以及登山绳、锁扣、滑雪板等登山设备,而小白狐儿虽然饱受寒毒困扰,但是白天倒也精神些,自个儿除了穿得颇厚,而且还带了满满一壶酒。

两人进山缓行,瞧见此处千峰竟秀,万壑流芳,入目处有那遮天蔽日的原始森林和风光如画的山甸草原,虽说草原此刻已被积雪覆盖,但是想来夏天之时,必是那山花烂漫,五彩缤纷的去处,应该是极美的。

我往昔也见过不少名山胜景,然而此刻真正来到了博格达峰的山脚下,仰首望去,方才感觉到为何这里会被人说成是昆仑仙境,王母故庭,因为这儿给人的感觉实在是太雄伟寥廓了,一眼望去,好像整个世界就是这巍峨的高山和雪海一般。

然而就是这般一望无垠的雪白之下,这冻得仿佛绝境之地,却孕育着诸多生命的迹象,我瞧见那原始森林的树木百年屹立,林中还不时传来马鹿的呦呜,隐现着狍鹿、棕熊、猞猁和岩羊的身影,远处的雪线处还能偶尔瞧见雪豹出没,雪鸡栖居,蓬勃的生命气息扑面而来。

倘若那天山神池宫就是坐落于这样的山域之中,想必也应该如传说中的一般神奇。

我与小白狐儿且行且走,步履缓慢,而这时的天色又黑得早,没多时便已然黑了下来,我来到林中,便也在一处背风处暂时扎营歇息。

一到晚上,小白狐儿的状态便有些差了,我去搜集了一些柴火,在林间生出了一堆篝火来,摸着怀里的干牛肉和大饼,我估计小白狐儿并不喜欢吃,正犹豫间,突然感觉到林中有某种东西在朝着这边望来,一开始我并未留意,而后仔细注视,却发现竟然是一头全身灰白色的野狼。

这么寒冷的地方,居然还有野狼,我有些惊奇,当下也是有意以自己为诱饵,过去勾引了一番,而那野狼在这天寒地冻的地方,猎物很少,似乎也颇为饥饿,我稍微一撩拨就冲了过来,接着我一剑,终结了这头恶狼的性命。接下来的事情,自然是展现出了我年少时就擅长的手艺,一条整狼给我抽筋剥皮,接着将其架在篝火之上,由这几天吃惯了烤羊肉的小白狐儿指导下,开始烤炙起来。

此番前来,阿依古丽给我们备齐了补给,不但有盐巴、香油,孜然和辣椒粉也都有,我这么多年的手艺倒也没有怎么落下,一根木棍将这被剥得精光的野狼窜起,不断地翻转着,没多久,那种烤肉的香味就散发出来,让人忍不住口水都流了下来。

眼看着这狼肉开始变得焦黄酥脆,油脂滴落篝火中,窜起缕缕火苗来,小白狐儿一双眼睛眯成了缝儿,也顾不得寒冷了,不断地催促我道:“哥哥,什么时候能吃呢?”

我溺爱地揉了揉她乌黑的头发,然后说道:“不急,狼肉好吃,但是略显干燥,等烤好了,稍冷些再吃,会比较好一点儿。”

尽管如此,但是小白狐儿还是忍不住伸手撕了一小块放进嘴里,这肉烫,她忍不住张着嘴哈气,不过嚼过之后,眯着眼睛,幸福地笑道:“好吃呢,哥哥你做得真好吃……”

我微微一笑,正想说话,突然眉头一皱,猛然转过头去,却见林子那边有一个黑影缓缓走来,朝着这边高声喊道:“烤肉的朋友,老夫这儿有美酒,有好烟,跟你换点吃的可好?”

☆、第二十五章 领路人北疆王

听到这久违的声音,我绷得紧紧的全身松弛下来,朝着来人高声喊道:“田前辈发了话,自然没有什么是不可以的。”

来人是个又高又壮的黑胖子,一把大菜刀般的单刀斜背在身后,嘴里叼着一根手工包裹的眼,踏着雪,缓步走来,却正是天下十大之中的北疆王田师。

我与这北疆王有过并肩作战的情谊,而他的远方侄子张励耘也曾在我麾下做过事,双方的关系倒也不错,自然没有什么可以防备的,听到了我的大声招呼,那黑胖子脸上也露出了几分惊喜,快步走到篝火跟前来,一把将我给搂住,豪爽地大笑道:“陈小兄弟,我刚才也就是闻到了那烤肉的香味,循味而来,没想到居然在这里碰上了你,真的是这大雪天里面唯一让人惊喜的事情啊……来,抽烟!”

这话儿刚刚说完,他便从怀里摸出了一根卷烟塞我嘴里,然后打了一个响指,便给我点了上来。

北疆王这卷烟是自己卷的——用二指宽,两寸多长的烟纸,卷上一小撮烟粒,用口水封住即可。这玩意叫做莫合烟,最早是从苏联带回来的,俄语叫做“玛合勒嘎”,一种由黄花烟草的茎和叶碾碎后掺和晾晒而成烟草,里面的烟叶呈颗粒状、较为粗糙,抽起来的时候后劲挺大,风味十分独特,我抽了两口,给这烟劲儿呛得接连咳嗽了好几下,旁边的小白狐儿不满意了,噘着嘴巴说道:“吸烟有害健康,不准带坏他……”

北疆王是个向来豪爽、粗糙的西北大汉,刚才见到我太高兴了,倒是忽略了旁边的小白狐儿,诧异地看了她一眼,然后问我说道:“这位是……弟妹?”

这一句话儿将小白狐儿可给逗笑了,金黄的篝火将她勾勒得颇为娇艳,我苦笑着对这大大咧咧的黑胖子说道:“田前辈,还记得当日我们在九曲黄河石林那儿的时候,跟着我的那个小女孩儿嘤嘤么,就是她,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也已经长大了呢!”

“哦?”北疆王恍然大悟,一拍自己的脑袋,如释重负地说道:“我说嘛,难怪看这妹儿长得这么眼熟,原来是当初的那个小拖油瓶啊,都说女大十八变,当年的小乖乖,一下子就长成了这副勾魂儿模样,时间真的是把杀猪刀啊,哈哈……”

北疆王说话惯来的豪爽,我与他相邀坐在了篝火旁边,他便从身后的背包那儿拿出了一个小羊皮袋子,递给了小白狐儿,热情地说道:“好,我不带坏他,这是蒙古牧民珍藏的马奶酒,你尝一尝?驱寒保暖的……”

尹悦这些天已然被萧大炮培养成了一个小酒鬼,一听到有酒,立刻就眯起了眼睛来,接过来,毫不在意地拔开酒塞,闻了闻,皱着眉头说道:“有点酸,是不是坏了?”

北疆王十分不悦地接过来,倒了一口在嘴里,砸巴了一下,然后享受地说道:“嗯,味似融甘露,香疑酿醴泉,这酒是人家牧民为了谢我斩杀群狼,给我备下最好的酒,口感圆润、滑腻、酸甜、奶味芬芳,而且这酒性温,驱寒、活血、舒筋、健胃,好处多着呢,你不懂得享受,可别瞎说啊?”

小白狐儿一把抢过来,学着他喝了一口,不屑地说道:“温吞吞的酒,跟个娘们儿一样,有啥好喝的?”

她这话儿将北疆王这西北汉子惹火了,从背包里面掏了一圈,摸出了另外一个牛皮囊子来,扔给小白狐儿说道:“嘿呀,你这个小女孩子,口挺重的啊,我这里有五粮液原浆,上次一个朋友从西川寄过来的,一直不舍得喝,泡了点小玩意,你若是敢喝,我老田就算是服你了。”

小白狐儿这些日子以来酒量见长,毫不在乎地一拍胸口,打开了酒塞就灌了一口,结果将她给呛得面脸通红,连那牛皮囊子都差点洒落在地,北疆王一把接过来,埋怨道:“这里面可跑着一百斤黄河鲤鱼精的鱼胆,自有一股龙气,珍贵得很呢,你若是洒了,老田我可得跟你拼命!”

小白狐儿脸上就好像蒙上了一层红布,呛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半天才理顺那打结的舌头,气呼呼地埋怨道:“你这哪是酒,根本就是一团火来着!”

瞧见这小妮子服了软,那在天下间都赫赫有名的北疆王就像个大男孩一般地哈哈大笑,得意洋洋地说道:“我这龙胆五粮原液,酒精度数能够达到百分之九十以上,这样的天气抿上一口,保管你感受不到冷,不过寻常人若是喝了一口,一整天都不爽利,哈哈……”

这两人斗嘴的时候,我已然将那头烤狼用刀子给切下了许多又香又嫩的烤肉来,放到两人跟前的盘子上,北疆王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那龙胆酒,然后趁着这热乎劲儿,嚼裹了两下,拍手大赞道:“小陈,你这狼肉烤得不错,肥而不腻,脆而不焦,叫起来满口留香,而且还有油脂于唇间萦绕——这味道,真的是妙极了!”

北疆王是个非常有生活品质追求的人,喜欢的东西,爱得要死,说了两句,又引经据典,谈到了什么《本草纲目》,跟我说起这狼肉补五脏,御风寒,暖肠胃,壮阳填髓,此时此刻吃来,最合时宜。

北疆王是个十分自来熟的人,还没有等我开问,便就着烈酒和烤饼,吃掉了大半分量的狼肉,直到这时,他才爽利地打了一个饱嗝,然后才后知后觉地问起了我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鸟不生蛋的不毛之地。

这话儿我可是一直都想说,结果在北疆王这个气场强大的家伙面前,从头到尾都没有办法说出来,此刻他终于主动问起,这才将话头挑了起来,将小白狐儿与那天山神姬的恩怨一一讲来。

不知道是为什么,在这茫茫雪林之中碰到北疆王,我的第一感觉就猜测到莫名出现在天山博格达峰上的北疆王,或许知晓一些天山神池宫的事情。

果然,听到我这般说,北疆王眉头一皱,有些意外地对我说道:“不对啊,按理说神姬她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的啊?”

听到这话儿,我感觉宛如仙音妙语,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出身北疆而闻名于世的北疆王田师之所以能够从一个普通刀客成为天下十大,并不仅仅只是靠着自己的领悟和修行,果然跟那神秘的天山神池宫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当下也是激动地对他说道:“田前辈,你认识那天山神池宫的人?”

北疆王饮了一口烈酒,然后笑着对我说道:“倘若是在山外,我必然矢口否认,不过既然已在峰下雪原,我倒也可以告诉我,当然。”

我就感觉自己好像中了百万大奖一般,满脑子都是“皇天不负有心人”的兴奋,感觉到终于是否极泰来了,抓着北疆王的手说道:“既如此,还请田前辈做一个中间人,帮着斡旋一番,让我们和那天山银姬完成交易,救得我妹妹的性命啊……”

北疆王无奈地看着我,一脸苦笑:“小陈,虽说我被评为那天下十大,威风凛凛,但是在这博格达峰之上,便有三人可以胜得过我,第一是天山神池宫秘境之中的守护,天生祖灵,第二是神池宫首席教谕大长老,第三则在神池宫当代宫主,而那神姬便是当代宫主的女儿,你自己想想,在人家的地盘,如何能听我的话?”

我有些焦急了,指着北疆王身后的单刀说道:“可是凭着你这一身本事,难道他们就不会给点面子么?”

北疆王撕下一大块狼肉,嚼在嘴里,过了一会儿,这才谈了一口气说道:“志程,天山神池宫并非人们传言中的那地仙聚集之地,但是曾经也是天下修道者的中心,现在的末法时代,越来越少的人能够得入昆仑神域,然而滞留在此处的人却从来没有忘记旧日荣光,总觉得自己比天下间的修行者出身都尊贵许多,又有一个可以清晰感知的山神罩着,天生贵胄,如何能够瞧得起被人?”

我一脸不理解地讶异道:“啊……”

瞧见我很难理解,北疆王语气陡转,说道:“这样告诉你吧,往昔的天山神池宫,或许能够得证大道、白日飞升直入轻灵之界者,然而今时今日,不过就是一个后台极硬、背景极深的修行秘境而已,我与神姬父亲有些恩怨,插手不得,不过或许你能够凭着自己的手段,传出一片天来呢……”

我点了点头,浑身斗志地说道:“嗯,自然,这事儿是我惹下的,终究还是要我自己来解决,只不过还得求田前辈给一条门路。”

北疆王望着旁边可怜巴巴的小白狐儿,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我既与你们两位有缘,自然会冒着偌大的危险,带你们进入,正好此间也有一场盛大的交易会,倘若你们能够得到山神认可,一切就变得容易了……”

☆、第二十六章 神秘的神池宫

北疆王的话语让我们都有些诧异,被那五粮液原浆呛得一肚子酒气的小白狐儿咂舌说道:“不是说这天山神池宫神秘莫测,外人莫入么,为何还会弄出什么交易会来?”

北疆王将手上的油渍往雪地上面抹了抹,然后嘿然笑道:“鼠有鼠道、猫有猫道,偏安一隅,即便是洞天福地,最终也逃不过没落的归途,天山神池宫虽然在世人眼中极为神秘,而且并不怎么跟当世间的修行门派打交道,但并不表示它与这天下就隔绝了。事实上,无论是天山神池宫,还是东海蓬莱岛,都有代理人在世间行走,只不过有的身份,秘而不宣,不为外人所知而已。”

这世间是存在着一个又一个圈子的,譬如普通人,可能这辈子都都没办法跟修行者打交道,或者打过交道,也并不知晓,而修行者跟修行者也是有圈子的,如果没有交集,这辈子都不会知道对方。

天山神池宫便是这样的一个地方,它最让人称道的并不是修为多么强大厉害的修行者,而是那些有着底蕴传承和历史渊源的能工巧匠,这一堆人里面往往几个惊才绝艳的大师,或者炼器,或者制符,或者锻造,或者布阵派兵,诸如此类的旁门左道方才是天山神池宫真正的立身之本,而炼制各种东西的材料颇为繁复,并不仅仅只是靠着自产便可以了的,所以这样的交易会则应运而生,只不过参与的人员都颇为隐秘,只晓得人并不多。

恰巧,北疆王便是其中一个。

听得北疆王这般娓娓道来,我们不禁颇为感慨,先前为了寻找天山神池宫的入口,我满世界寻找,甚至还跑到了江阴梁溪去找慈元阁方鸿谨询问,却未曾想这世间知晓这一个地方的,却是这般的多,只不过与我的生活并无交集而已。

北疆王愿意带着我们进入这秘境,我自然是喜出望外,而三人将这头烤狼给吃得差不多时,北疆王左右一看,皱着眉头问我道:“你们今夜,打算就在这里凑合?”

此时虽然并不飘雪,但是莽莽雪原,温度低得可怕,倘若是寻常人,恐怕早已成了冰棍儿,而尽管我和小白狐儿身为修行者,又穿得全身毛绒厚实,但一到了夜里,即便是在篝火旁,也冷得直打哆嗦,听到北疆王的询问,我点了点头,他则摇头苦笑道:“看来你们真的是有些无知者无畏了,特别是这小妮子身上还有寒毒,哪里受得了这冻?行了,别在这儿待着我,你们跟我走吧。”

在这天寒地冻的环境中,北疆王一声招呼,我们倒也没有再多停驻,收拾好了行李,各自持着一根火把,朝着山上继续行走。

大雪封山十几天,积雪颇深,不过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雪虽深,但是却也结实,人踩在上面并不会下陷太多,所以穿着雪靴行走,倒也不会很困难,北疆王带着我们走出了这片林原,一直来到了一处厚实的山壁处,接着也不知道他使了什么手段,东摸摸、西敲敲,那冻满了坚冰的山壁突然分出了一条缝来,里面还有微微的光芒。

我看得诧异,走到里面的北疆王回过头来招呼我,让我跟着进去,别在门口待着,一会儿山壁闭合了,把我压成肉饼,他可不负责。

这家伙爱开玩笑,我也不作理会,跟着走进冰缝之中,七八米过后,瞧见这里居然是一处倒扣的碗状山洞,地方并不大,跟个土窑一般,里面桌椅床榻虽然简陋,倒也俱全,而且当我们全部走入其中的时候,身后的冰缝果然合上了,但是却并没有感到封闭的憋闷,反而平添出许多温暖来。

瞧见这神奇的一幕,小白狐儿问道:“田伯伯,这是你家么?”

北疆王将身上的残雪抖了抖,然后把背包丢在了左边的床榻上面,然后笑着说道:“要是我的便好咯,可惜不是。这儿是天山神池宫的前辈开凿而成,是为了自己人巡山在外的时候备用的,这整个祖峰之上,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这样的地方,但若不是自己人的话,恐怕是绝对找不到的……”

床榻一左一右,是直接用岩石砌成的,上面铺了棕垫,十分整洁,我瞧见墙壁上面有着许多古怪的符文,伸手摸了摸,感受到上面有着隐隐的力量存在。

这种力量很浅,就好像微风,但是我却能够感受到根源处的伟大。

北疆王瞧见我一副惊奇的模样,一边铺着床榻,一边说道:“怎么样,很神奇吧?别惊讶,你感受到的那股力量,说起来应该是天山祖灵的意识残留;唉,对了,小陈你知道什么是山神吧?”

我点头,然后说道:“山林川谷丘陵,能出云,为风雨,见怪物,皆曰神——所谓山神,便是指能够融得山阴地煞之处的意识,无论是大妖、阴魂、修者还是畜生,皆可成山之灵体,护翼一方。”

北疆王点头说道:“你知道得挺多,这山神与人界,虽都在同一区域,但并不处于一个维度,所以平日里也没有什么交集,但是此处却不一样,天山祖灵似乎太过于眷顾这神池宫,意识一直笼罩此处,使得他们能够经常地联络到自己的祖灵——当然,能够与祖灵接触的,也只有神池宫中有限的几人而已。”

我不由好奇地问道:“北疆王,这天山神池宫中,到底是个什么样子,里面又生活着多少人呢?”

北疆王摇头说道:“你问我,我也不能回答你,据我所知,神池宫分为外宫和内宫两片区域,外宫可以让外人出入其中,但是内宫,却有且只有神池宫一脉相承的诸人方才可以进入。内外宫以神池相隔,我去过外宫,那儿是一处巨大的冰雕之城,但常年温暖如春,生活着数以千计的匠人和平民,他们世代居住于此,一辈子,都没有去内宫或者外面的世界看过一眼——就好像囚犯一般。”

听到他的描述,我心中不由得一阵悚然,原来这人人向往的修行秘境,居然和那囚笼一般,当真是让人惊讶不已。

当夜北疆王在左,我和小白狐儿在右,一夜聊了许久,不过他似乎有什么顾忌,对于神池宫的细节部分,他一直都不愿意多加提及,只是让我用自己的眼睛去看,去观察,而谈到了张励耘,他表示已经见过那小子了,他要求的北斗七星剑阵图,也全部交给他了。

谈到张励耘,北疆王还是满感激我的,说自从跟了我之后,那小子倒也学到了很多东西,可省了不少的心。

到了子时,小白狐儿照例寒毒发作,然而不知道是近在天山的缘故,还是喝了北疆王那龙胆酒,并不算厉害,只是搂着我直哆嗦,呢呢喃喃一阵,一夜便也过去了。

次日清晨醒转,北疆王早已盘腿在榻上打坐,接着带我们离开了这洞穴之中,用雪洗脸,然后朝着峰上行进而去。

上峰之路积雪深厚,大风呼呼,让人的体力消耗得格外迅速,而且有的地方根本就已然断绝了,没有路途上去,显得十分艰险,要不是有北疆王这识途老马,我和小白狐儿还真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天山主峰博格达,山域十分宽广,主峰之上的道路错综复杂,我们走了一天,终于到了山腰之上,接着绕过峡谷,来到了一处断崖之下,北疆王带着我们再次找到一处洞穴过夜,一直到第三天下午,我们来到了接近峰顶位置的一处崖口,发现这零下几十度的地方居然有一个几米见方的寒潭,绿幽幽的潭水,周边一片银装素裹,呼气成冰,北疆王来到潭前的山壁,扒开积雪,露出了一行字来。

身居天山神池宫,俯瞰人间万里雪。

好大的气魄!

北疆王卓然而立,盯着这十四颗仿佛罕有无限神光的字眼,轻轻呢喃着,脸上露出了很奇怪的表情,有期待、有痛苦、也有某种近乡情怯的感情在,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深深吸了一口气,对着那面冰壁说了一句秘语。

他说得很轻,根本听不到他的话语,然而说到后面的时候,我心生警兆,刚要动弹,北疆王却示意我不要妄动,而这时我们头顶之上突然出现了一道五彩霓光,直接照落到了我们三人的头顶上来。

我没有抬头去看,但总感觉那道五彩霓光之中,似乎有一对眼睛在盯着我们。

我们三人,谁都没动,不过我瞧见北疆王的背影,发现这个气势宛若山岳的男子居然也有些紧张。

他紧张了,这个天下十大之一的男人也紧张了。

这代表着什么?

我不知道,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又或者紧紧过了几秒钟,那山壁在一阵死一般的沉默之中缓缓打开了,我看见了两个高鼻梁、蓝眼睛的雅利安人走了出来,对着北疆王说了一串叽里咕噜的鬼话。

☆、第二十七章 宫中景色如画

高鼻梁、蓝眼睛,以及这白皙的皮肤,明显就是外国人的架势,然而我虽然不能流利地说外语,但是当年在巫山后备学院也曾经学过一点儿日常的英语、法语,这叽里咕噜的东西,明显就不是那些话,反而有点儿像是咒诀一般的语言,颇为古怪。

我瞧见北疆王跟这两人交涉一番,彼此之间的谈论似乎颇为激烈,而那两个家伙还频频朝着我这边望来,显然是对跟着闯入其中的我和小白狐儿心怀戒意。

北疆王让我不要轻举妄动,而我语言又不同,当下我也只有硬着头皮,拉着小白狐儿在旁边等着。

双方还在交涉,而我的目光则穿过了这两个高大的外国人,朝着裂开的山缝里面望去,却见这山峰足有二十多米,里面传来一阵明晃晃的亮光,有种西下夕阳的暖意,让这滴水成冰的山崖之上平添了几分温暖,不过那里面的景物过于恍惚,仔细看也瞧不出什么来,想来这里离那外宫,还有一段距离,所以我也只有低下了头,不敢给那两人太过好奇的坏印象。

大概过了五分钟,那两个人终于妥协了,气呼呼地走到我跟前来,拿一种类似乎手电筒一般的法器扫描了一下我和小白狐儿,接着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句话。

我听不懂,北疆王在旁边翻译了一下:“两傻缺问你,身上有没有带蛊毒或者降头之物?”

我平摊着双手,耸肩说没有,两人便发给了我和小白狐儿各一牌子,接着转身离去。

我拿起这牌子瞧了一眼,发现是块玉牌,婴儿巴掌大,那玉质虽然颇杂,但是雕工却十分精美,我的这一块正面雕了一个“1024”的繁体编号,背面一片碧波粼粼的池水,而小白狐儿这一块则是“1025”。我翻来覆去,发现这玉牌之上有一丝气息在,仿佛就是一个印记一般,北疆王拍了我的肩膀一下,对我说道:“这个东西好生收起来,别丢了,它可是你的身份标识——任何没有这标识的人,神池宫的走马队都可以随意击杀的……”

听到他这话,我一愣,问道:“什么是走马队?”

小白狐儿在旁边插嘴道:“估计就是守卫。”

北疆王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差不多,这走马队是由内宫子弟为骨干,外宫修行者为羽翼的机构,对神池宫中的诸般事情进行执法作业和守护宫门职责的团队,跟外面的警察差不多一样。”

我又问北疆王道:“田爷,刚才你们说的是什么话啊,都讲了些什么?”

北疆王解释道:“刚才那两个家伙说你们没有玉牌,是不能进入神池宫的,我告诉他们,既然祖灵都承认了你们的资格,还给我们开了门,他们有什么权利阻拦我们?据理力争之后,他们终于同意了给你们确定身份,不过这临时玉牌还有颇多限制,一会儿我告诉你们在里面的一些忌讳,先走吧,这门户洞开,维持不了多久的。”

我还待多问一句关于那两个高鼻梁、蓝眼睛老外的事情,不过一经催促,也不敢再多停留,跟着北疆王朝着山缝里面走。

这山缝之中一片迷雾,雾茫茫的,行走其间,有一种宛若仙境的感觉,不过走了五十来米,身后的空间似乎闭合上了,那雾气也就淡薄了许多,我们前面出现了一条蜿蜒而走的银带,是宽约五六米的河流,河流之上有石拱桥,每一块青砖之上都有繁复精美的花纹,而在拱桥之前,则立着一块碧玉石碑,上面写着三行字:“止杀、公正、规则。”

这三个字写得方方正正,十分规整,北疆王站在跟前,看了好久,这才对我说道:“小陈,这三个字,就是神池宫中的信条,切记,切记。”

我点头称是,接着跟他一起上了拱桥,刚一过去,突然头顶上面传来一阵风声,下意识地缩了一下脖子,却见到一只翼展四米的丹顶仙鹤从头顶上面飞了过去,丹顶赤目,赤颊青脚,体态优美,鸣声高亢,着实让人惊奇不已,而随着它的身影,我的目光一直朝前移动,便瞧见一大片姹紫嫣红的草地,我们竟然从那白雪皑皑的雪峰之顶,陡然间来到了一处依山临水、阡陌交通、生机勃勃之地来。

这是一大片的湖边草地,万物如春,上面有梅花鹿、袍子、野马以及诸般的生灵在上面繁衍生息,而那宛如海子一般的湖泊之上,则有一大片瑰丽绚烂、冰雕玉琢的建筑。这些建筑宛如冰雕一般,不过仔细看,却能够发现它并不是通剔透亮、一览无余的冰城,每一间房屋都有些模模糊糊,遮掩住了外来的目光,而城中光芒泛起,微微薄雾笼罩其间,却显得这一片的冰城,宛若是沧海明珠,人间奇迹。

瞧见这般瑰丽之景,我忍不住摆手称赞,好一个天上人间、神池仙境。

北疆王瞧见我看得都直了眼,嘿嘿一笑,拍着我的肩膀说道:“傻小子,别看呆了,这玩意看着好像多高级似的,只不过是这洞天福地里面,所产的半透明水晶要比普通岩石多许多,用来做建筑材料正好而已。”

我们从桥上走下,踩在柔软的青草地上面,旁边有一只梅花鹿一点也不怕生人地从我们身边跑过,小白狐儿欢喜得想要追过去,被我一把拉住了,因为我瞧见远处有一队骑着矮脚马的白衣人策马而来,他们一队六人,领头的是一个长相粗犷的中年汉子,他在我们面前十米处停下了马,接着翻身而下,朝着北疆王伸出了双手,大声喊道:“老田,好久不见了……”

北疆王与那汉子紧紧相拥,然后笑着说道:“迦叶,又长胖了!”

他这独特的问候让人忍俊不禁,中年汉子狠狠地拍了他的肩膀一下,没好气地笑道:“你这个胖子,还好意思说我?”

两人应该是老相识了,一阵寒暄过后,那叫做迦叶的中年汉子才看向了我和小白狐儿来,北疆王在旁边介绍道:“陈志程、尹悦,他们是赴神姬公主的约定,前来参加神池宫十年一度的交易大会的,刚才也获得了祖灵的认可,我正好与他们认识,就帮忙带路过来了。”

我们跟天山神姬明明有着很深的恩怨,然而北疆王这般一介绍,那迦叶顿时就敛容说道:“哦,原来是神姬公主的客人,失敬失敬,需要我们给安排住处么?”

我看了北疆王一眼,他若无其事地摇了摇头,然后说道:“不用了,他们跟我一起吧。放心,我不会把他们给卖了的,对了,神姬公主回来了么?”

迦叶摇头,说没有,不过也就在这几天了。

几人正聊着天,这时从右面的林原之中突然传来了一声宛如虎兽的嚎叫,那迦叶脸色一变,翻身上马,冲着我们说了一声告辞,接着便策马扬鞭,带着一队人马飞快离开了这里。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问北疆王,他也摇头说不知道,接着又带了我们朝着湖边的冰城走去。

这段距离看得并不算远,然而从桥下一直走到这湖边,却足足花了我们二十几分钟。

走到这处冰城之前,没有人守卫,但是进口却供奉着一颗齐人高的硕大红色宝石,顶端还有一根锐角,北疆王让我们在进城之前,男左女右,用自己的手掌中指在锐角上面划破,滴血到那红色宝石之上,接下来按照宝石上面所刻的文字念上一遍。这文字有十几种语言,当然也有繁体中文,我照着做,结果念到后来的时候,却有一股明悟浮上心头,晓得这是一种以鲜血为咒言的保密契约,任何人倘若在对外人透露出了天山神池宫的事情,必将受尽折磨而死。

这是一段恶毒的诅咒,而且以鲜血为承载,必然是既具有威慑性的,难怪为何那些出入天生神池宫的人,对这个地方只字不提,问题竟然出现在这里。

只不过北疆王到底是用了什么手段,能够对我们讲出来而不受到惩罚呢?

我看向了北疆王,然而他却并没有理会我,而是瞧向了冰城里面。

这段仪式完毕,我便瞧见了冰城里面除了建筑有些异样之外,里面的人如同一个正常小镇的模样,有的沿街叫卖,有的在店子里面招揽客人,吃食店、裁缝铺、药店、典当铺等等店铺应有尽有,十分繁华,而就在这样的热闹之中,却有一个冰冷如铁的男子快步走到了我们跟前来,眉毛一挑,恶声喝道:“你这个卑鄙的家伙,居然还有胆再回到这儿来?”

那人是冲着北疆王去的,不过作为天下十大,北疆王体现出了高手所具有的云淡风轻,淡然笑道:“怎么,龙公子,我又没做什么亏心事,为何不敢来?”

龙公子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北疆王,不过他似乎并不能拿北疆王有什么办法,当下也是将注意力往旁边移了一下,结果瞧见了我旁边的小白狐儿,脸上立刻就露出了淫荡的笑容来:“哎呀,唐突佳人了,小美人儿,刚来吧,要不要哥哥给你做个导游啊?”

☆、第二十八章 神池宫有两宝

刚才还跟北疆王气呼呼地针锋相对,此刻瞧见了小白狐儿,却又流露出了一副纨绔子弟的公子哥儿形象,着实让人不知道这人的脑袋到底是什么想的,而眼看着那白衣雪衫的龙公子伸手来摸小白狐儿精致漂亮的脸蛋,我当下也是一步踏前,挡在了跟前来,不让龙公子得逞。

直到此时,那龙公子方才发现了我一般,眉头一挑,瞪着我说道:“你是谁,以前怎么没有见过你?”

跟先前瞧见的守门人和那一支走马队不一样,这个龙公子倒是与我们的面貌并无却别,他长得颇为英俊,只不过那一对三角眼将整个人给弄得有些戾气横生,面对着他的责问,我平淡地拱手说道:“在下陈志程,刚来贵宝地,还请多关照。”

龙公子琢磨了一番,突然朝着身后大声喊道:“走马队,走马队,快过来,这里有两个私闯神池宫的外人,还不赶紧过来帮我拿下?”

他说这话儿的时候,眼角余光却一直还在瞥着小白狐儿,显然是有着许多龌龊的想法,北疆王示意我将那领到的玉牌拿出来,然后说道:“龙公子,你可别闹,他们两个是神姬公主请来的客人,都是得到过祖灵认可的,你可以质疑我,但是你敢质疑你们永世敬仰的天山祖灵么?”

当我和小白狐儿各自拿出那玉牌来到时候,龙公子仔细确定了真伪之后,悻悻地指着北疆王说道:“哼,一个贼也敢如此嚣张,你等着……”

说完这话,他倒也没有再为难我们,头也不回地走开了去。

我望着这个麻烦的男人离开,心中不由得有些诧异,疑惑地问道:“田爷,这个傻缺,到底是干嘛得啊?”

北疆王摇头苦笑道:“他啊,宫中驸马的侄子,算得上是神池宫中的一权贵人物吧,在这神池宫中横行霸道惯了,也没有人管教,弄成这副模样——我跟神池宫驸马有些仇怨,他是专门过来找我麻烦的,所以倒是连累你们了……”

“驸马?”我豁然开朗:“原来他叔叔是那天山神姬的男人啊,难怪……”

北疆王被我脑洞大开的联想搞得啼笑皆非,摇头笑道:“你想什么呢,神池宫驸马是当代神池宫主人的丈夫——别的时候我不知道,不过这几代的神池宫宫主,都是女性当家,神姬不是像你想的那样,她才不到二十岁,哪里可能有丈夫呢?怎么样,你也见过她的模样了,美吧,我看你也是当今世上少有的青年才俊,若是有意,我倒是可以帮你牵线搭桥呢……”

北疆王的玩笑话弄得我颇为不好意思,旁边的小白狐儿也极力表示了反对,恨恨说道:“那个冷冰冰的女人性格乖张又暴戾,一言不合就杀人,有什么好的?”

北疆王叹息地说道:“她原本不是这样子的,只不过……唉,不说了,我们进去。”

我们漫步走在这座巨大的“冰城”之中,两边是熙熙攘攘的街道,和那些穿着白色或者灰色长袍的居民,我发现一个奇怪的事情,那就是这个天山神池宫除了一部分长着国人脸孔的人外,更多的还有鹰钩鼻、凹深眼、眉骨高高的阿拉伯人、一身咖喱味、包着头套的印度阿三以及高鼻梁、蓝眼睛的西方人,白色的、棕色的、黑色的、黄色的皮肤使得这处神秘的冰城充满了异国的风情,就好像是某处国际小镇一般。

不过我发现一个情况,那就是衣服上面纹着雪山标志的内宫子弟,则基本上都是黑眼睛、黑头发和黄皮肤的国人模样,显然神池宫的主流,终究还是华夏传承。

除了这些发现,我晓得这儿的语言有两种,一种是带着西域语调的汉语,还有一种,则是先前那两个守门人跟北疆王说起的语言。

北疆王称之为神语,神池宫祭祀、念咒以及供奉之时说的一种语言,也是这儿所特有的的一种话语。

这片坐落在湖畔和湖中的冰城颇大,一眼望不到边,不过从入口走进,我发现这儿其实也是规划得颇为整齐的,左边的区域为生活区,有着许多普通人或者修为普遍一般的修行者居住,而右边则是繁华的商业区和豪宅地,五米宽阔的大街上面不时有鲜衣怒马的内宫子弟驰马而过,颇为招摇。

繁华、神奇、大气,以及颇有情调的异国风味,这是我对这个神秘洞天福地的第一印象,它与我出身的茅山宗有着同样一种构造,但是却平添了许多繁华的城市之气,一路走来,倒也没有感觉到有多少除尘之气。

北疆王带着我们一路来到了一处十分开阔的广场,指着那高高的牌楼说道:“看到这儿了没有,在以前天山神池宫还赫赫有名之时,无数签署了血誓密约的代理人从中原、西域、南疆、北国以及中东地区,不远万里而来,参加五年一度的神池宫交易大会,他们带来了矿物、结晶、宝石、珊瑚、玄铁、陨石以及无数奇奇怪怪的动植物、药物,又带走了兵器、法器以及各种修行的法宝、符箓,那样的场面,熙熙攘攘,开万世之功绩,然而随着朝代更替,起起落落,交易大会从五年改成十年,人也越来越少了……”

他追忆着往日的荣光,而我则仔细观察着这足有两个足球场还要宽阔的广场,上面无数摊位林立,想着天下间居然有这么一个去处,而世人却罕有得闻,这该是怎样实现的呢?

眺目远望,交易场的尽头是一处长桥,那桥横跨在湖面之中,一直蔓延到迷胧的雾气之中去,北疆王告诉我,说这是月桥,是连接内宫唯一的途径,因为这天池十分神奇,湖中心的水很沉重,鹅毛都不能渡过,什么船都会直接沉落下去。

那就是传闻之中的弱水,天山神池宫的内宫之中据说有两个得天独厚的东西,一个是弱水,一个是三昧真火。

何谓三昧真火?吕祖撰写的《指玄篇》中曾有所言,心者君火亦称神火也,其名曰上昧音妹,低去声;肾者臣火亦称精火也,其名曰中昧;膀胱即脐下气海者民火也,其名曰下昧——此三昧真火乃道教神物,若是能够用来锻造法器,而用那弱水淬火,天山神池宫的名声,怎么能够不越发张扬呢?

我想要走上桥去见识一下那传说之中的弱水,然而北疆王却一把拦住了我,苦笑着说道:“都跟你说了,这个地方高低贵贱之分特别明显,外宫或者客人倘若是擅闯内宫,人家走马队是可以直接格杀勿论的!”

我点了点头,没说话,而小白狐儿却有些不服气地说道:“什么狗屁规矩,田伯伯,你也没有去过?”

北疆王敛容一笑,却也不再说话,带着我们往左边走,来到一处专门供外来客商暂住的客栈。

说是客栈,其实却是一处又一处的大院子,主楼有三层高,十分热闹。这客栈门口有一个小亭子,北疆王从里面领了三副描绘着鬼怪图样的木壳面具来,让我们戴上,然后往里走,我不知道什么意思,北疆王倒也不厌其烦地跟我解释道:“这儿住着的,基本上都是从世界各地来参加交易大会的客商,大家都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的面貌和身份,故而都不以真面目示人,咱也入乡随俗,不要特殊。”

不过即便是戴着面具,但是北疆王似乎在这处地界也十分出名,刚刚一进大厅,纷纷有人朝他施礼招呼,就连柜台后面的掌柜,一个白胡子的犹太人也走了出来,用汉语说道:“904您来了,可有日子没见到您了,还是老地方?”

北疆王点头称是,自有活计过来接过我们身上的行李,那掌柜的打量我和小白狐儿一番,疑惑地问道:“这两位是?”

北疆王挥手说道:“他们是我的小朋友,跟着我一起过来的,哦,对了,你们把玉牌给老尤登记一下。”

我和小白狐儿照做,掌柜的检验过了我们的玉牌之后,递还回来,热情地说道:“欢迎来到神池宫,希望你们能够有一个愉快的时间。”

登记过了,伙计帮我们拿着行李来到离主楼略远的一处院落,依旧是冰雕玉琢,不过仔细摸那墙壁,却也不过是一种粗糙的岩石质地,房间里面跟百年前的布置差不多,格调很不错。院子里三间厢房,我们三人各挑了一间,北疆王检查了一番行李之后,出来告诉我,说有事外出,要去找一些老朋友,让我待在这里适应一下,倘若饿了,可以摇铃,让伙计送些吃食过来便是。

望着北疆王远走,我一肚子的疑惑,一边打量着这院落里各种新奇的玩意,一边想着这儿到底是用什么东西结算的,总不能是用人民币吧?

要是,我兜里的八百块,不知道够不够房费?

然而就在北疆王还没有走多久的时候,那院门突然被人猛地一脚踢开,一伙如狼似虎的家伙就直接冲了进来。

☆、第二十九章 志程从来不忍

这一帮穿着走马队白袍的家伙直接踹开了院门,凶神恶煞地闯到了院子里面来,我走出门口,瞧见领头的人,正是那个三角眼的龙公子,此人一声戾气,左右一顿扫量,瞧见了戴着木壳面具的我,恶声喊道:“这人是私闯神池宫的家伙,给我将他拿下;另外应该还有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也给我拿下,不过不可伤了那小美妞,细皮嫩肉的,碰坏了,玩起来可就不爽利了!”

他大声地招呼着,那帮走马队白袍一共九人,便朝着院子这里走,往我这儿冲来,我赶忙将怀里的玉牌拿出,高声说道:“我们有通关玉蝶,我是1024,别误会!”

那帮走马队白袍的为首者是个满脸络腮的粗鲁大汉,狞笑一声道:“错不了,龙公子抓的就是你!”

此话说罢,他手一挥,身后八个白袍便一齐冲了上来,这些人手上都拿着五色棒,舞动之间颇有章法,一看就是经常擒人的勾当。

这五色棒是将红、黄、绿、白、黑无色涂在木棒之上,取的是东汉末年曹操的典故——当年曹操在洛阳当武官的时候,在大门两旁各悬五色棒十多根,有犯禁的人,不管是谁,都用棒打,颇有震慑性。我瞧见这些棒子不分青红皂白地如雨点一般,砸落下来,晓得那龙公子是铁了心地要欺负人了,根本就没有想着跟我们讲道理,就是要凭着这雷霆手段,先将人给拿住再说。

我这人呢,平日里最讲道理,不过别人若是不跟我讲道理,我却也不怕,毕竟还有一双大拳头在这儿,也吃不了亏。

我左右一打量,晓得此事断然没有和平解决的过程,当下也是一震拳头,一边后退,一边凛然笑道:“龙公子,你也是在神池宫有头有脸的人物,你可记得这神池宫最重要的真理是什么吗?”

龙公子瞧见我躲闪得颇有章法,脸上顿时生出了几分焦急,一边喝令着这帮走马队白袍,一边朝着我喝问道:“你说是什么?”

我扬声说道:“那石拱桥之前,写着三行字,止杀、公正,规则,第一点就是止杀,不可妄动干戈;第二点则是公正,阁下不问青红皂白就动手那人,便是违背这份信条;第三点,规则,我们手上有祖灵认可的通关玉碟,你却罔顾不见,想要强行拿下我们——如此三点,全都违背,如此的不忠不孝不信不义之徒,陈某人,便代替神池宫的诸位管事,代为教训一下了!”

此言方罢,我也是不再后退,而是快步跨前,穿过那棍棒挥舞出来的残影之中,一脚飞踹到了其中一个露出了明显破绽的家伙胸口。

此时此刻,我可也没有多留手,这一脚用足了劲道,那人哀鸣一声,被我一脚飞踹到了院子外面去,而得手之后的我也没有多做停留,拳打脚踢,在这一帮人的跟前不断腾挪跳跃,将他们所有人的注意力都给牵制了住。我一身手段有一半都在剑上,但并不代表拳脚功夫不行,与之相反,此番一交手起来,双臂摔劈、肩臂撩挂、击拍轻快,讲究的是这摔、拍、穿、劈、钻,闪展灵活、虚实分明,弄得对手没有一人能够近得我身。

如此一交手,双方都有些顾忌,对手是不知道我竟然如此扎手,而我则在一开始偷袭得手之后,发现其余八人在很短的时间里就反应过来,相连成阵,彼此勾连,竟然组成了一套攻守兼备的棒阵,将我的身形给牢牢封死,不让我能够再次伤人。

龙公子瞧见我刚才的手段,不免也有些心惊,左右招呼道:“大家伙赶紧拿下这家伙,免得让他逞凶啊!”

说着话,小白狐儿从里屋走了出来,瞧见这副场面,大声喊道:“哥哥,要我帮你么?”

小白狐儿这些日子受那寒毒侵蚀,身体亏损,修为也提不起来,并不适合激烈的打斗,我有些担心她动用劲气,引发了心脉旁边的寒冰精元,当下也是出声招呼她退回屋子里去,不要出来,然而还没等我吩咐完,那龙公子便阴笑嘻嘻地朝着小白狐儿的方向摸了过去。

我瞧见他一张泛着淫邪光芒的脸,就晓得他的来意不善,哪里能够让他接近小白狐儿,当下也是对着围住我的这些走马队白袍喝道:“各位朋友,再不给我让开一条路来,兄弟我就得罪了。”

我这好话说在前,而那些走马队白袍却充耳不闻,攻势反而更加凌厉了,一副想要置我于死地的架势,瞧见这副模样,我晓得自己再也不能吞声忍气下去了,当下也是猛然一抬手,血劲指望天灵盖冲了过去,当下也是伸手揽住了一根势大力沉的五色棒,猛然一拧,那人便拿捏不住了,松开了手,而我则顺着这棍势一挥,与领头的那个络腮胡硬生生地拼了一记。

砰!

明明是五色硬木,却偏偏发出了金属一般的铮然之声,那络腮胡手中的五色棒应声而断,接着我一个走马如龙,硬是凭着绝佳的眼光和碾压众人的强悍实力,将这其余八人给悉数砸翻在场,而完结之后,那龙公子已然没有追到身手敏捷灵活的小白狐儿。

神池宫不愧是传说中的修行秘境,这些走马队白袍个个都是不错的修行者,能够比一般宗门的精锐弟子还要厉害许多,我一番酣战之后,浑身的气血翻滚,腾腾蒸气从衣服之上缓慢升起,而小白狐儿终于逃到了我身边,越到了我的背后躲藏着,龙公子追到跟前,这才发现自己带来的帮手此刻却都已经躺倒在了地上,脸上顿时出现了一抹不易察觉的惊慌,恶狠狠地对我说道:“小子,身手不错啊,你是那黑胖子的真传弟子,对吧?”

我拍了拍手,将手上残缺不堪的五色棒扔在了地上,轻松地说道:“不是,朋友而已,龙公子,还打么?”

那家伙的脸色顿时就变得十分难看起来,三角眼一眯,变得狭长,阴森森地磨着牙齿说道:“你以为打倒了几个会写三脚猫功夫的走马白袍,就能够得意了么?不管你是哪路小鬼,老子倒是要领教一下你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