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里,九条持续的失了眠,加上病愈没有多久,整个人变得枯干蜡黄,披上窗帘去演《午夜凶铃》都不用化妆。照镜子的时候,自己不由担心起来,说不准哪天就被小道士认错了,让人给收了去。
在这种情况下,手足爱发挥了作用,莫西西给她开了些药,朱宁给她念了《心灵鸡汤》,赵姥爷替她烧了无数的高香。最后,妈妈和妈妈的朋友们以及朋友和朋友的妈妈们都热心的参与了进来,纷纷提供了很多富含想象力的偏方。
短短时间内,九条有了新的口头禅:我感谢你们全家!
又一个失眠难熬的夜晚,她坐在书桌前,漫无目的的将抽屉拉来拉去,埋在最底下的信封露出邪恶的一角。九条在心里面数数,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这里面一最懒,二最勤快,因为一不做二不休。——
方小姐:
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你,每次想到你,就会想起朝南温柔的叫你,妙言。我承认,我嫉妒你,从很久以前,或许一直到今天都没能释怀。
我猜你应该知道些我和朝南的故事,我和他是六年的中学同学,其实这些东西也没什么可讲的,如果他不曾告诉过你,原谅我,我也不想同你分享。
这封信本来就该写了,或许在朝南的告别仪式上就该亲口告诉你,请原谅我的自私。至于最后落笔的冲动,缘于今夏的时候,我曾与你擦肩而过。说起来很巧,我没想到那一天先是遇见了龙海,后来又遇见了你。塔罗号是我们公司的船只,我只是例行公事去监督布置酒会会场,当时我一眼就认出了你,你和当年几乎一模一样,甚至气色更好了,和英俊的男人站在一起,有说有笑,就像当年你陪在朝南身边的那样开朗。说实话,我当时有些气愤不平,为朝南,但我并无立场,也自知气愤得毫无道理,难道说要看你憔悴不堪才好么?
这两年多来我总是会想起朝南,偶尔也会想起你。如果时间倒回,我也许会少做点任性的事情,或者收回一些不该讲的话。我还没和朝南在一起谈恋爱的时候,同学们一起聊天,他说以前喜欢过一个同他一起学画画的女孩,因为当时年龄小,不知道什么是喜欢,等终于知道了,那个女孩却不再来了。我一直以为只是个玩笑话。后来大家本科毕业,步入社会开始工作,一次同学会的时候,他对我们说,找到以前的那个姑娘了,一定会珍惜她一辈子。我想,他当时笃定的表情才是我真正嫉妒你的原因。
永远记得最后送朝南走的那天,你把他胸口的钮扣郑重的递给了我,并且安慰哭得痛不欲生的我。你比我坚强许多,而我却把你不曾痛哭流涕当作心安理得的借口,认定你没有我更爱他。我到美国后不久便入了教会,偶尔礼拜的时候会感到良心不安,是自己一直陷在假想里,其实我和他很早就分手了,感情很早就不在了。这个钮扣应该属于你,与他缘定三生的,应该是你而不是我。
最后多说一句,听薄学讲你在和龙海约会,他是个好男人。
桑夏于深夜
九条合上信,把金属钮扣攥在手心里,冰凉生硬,两年半的时光忽悠一下过去,又倏尔全部迎来。她仰起头什么都看不清,只是觉得世界很空,时间和空间都失去概念和意义,说不清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仿佛一切错综复杂,又仿佛一切真相大白。事实上,那些事情桑夏不说九条也是知道的,她见过顾朝南曾经的照片。彼时她是多么感谢命运开的玩笑,时光绕来绕去,我们回到原地。那个漂亮的少年,那个阳光照耀下有一头泛着金色短发的少年,那个总是笔直的站在画板前的少年,便是朝南,她的顾朝南。年轻的九条耐不住的在心里感激、欢呼、满足。
她却不曾想,有朝一日命运又开起了玩笑,无情的带走了她的朝南。一个从不抽烟的人,居然被查出了肺癌晚期,短短四个月,从有说有笑到不复醒来。看着他无休止的疼痛,无休止的高烧,胸部积水,胃部出血,痛苦难耐。陪伴在他左右的九条数度崩溃。然而那些日子,仿佛已经很遥远了。再闭上眼,看到的俨然是阳光下替自己吊在双杠上的大男孩。健康,健硕。
九条关上灯,披了毛毯踱步去阳台,仰头看着满天星辰,微微叹息,世界依然美丽。
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时间了。多日无人的隔壁,突然亮起了明晃的灯,随着关门的声音响起,那间屋里跑出来曾有一面之缘的大狗,当面放下嘴里叼着的拖鞋,摇着尾巴冲她笑。在如此纯洁的色诱下,九条也勉强的笑了笑。
屋里有些动静。破天荒的,她第一次听到隔壁男主人的声音,疲惫而无奈:“达达,把鞋还回来。”
狗看着九条,站着没动,九条愣在原地,也没敢动。
好脾气的男主人只得自己走过来。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的刹那间,九条的体内升腾出了一点文艺少女的幽怨精华,花木兰变身为林黛玉,她莫名其妙的想到了那本常常用来标榜文化人的《诗经》。
百度上是这么描绘《诗经》的:全面地展示了中国周代时期的社会生活,真实地反映了中国奴隶社会从兴盛到衰败时期的历史面貌。而这本著名的诗经的山寨版中有这么一句话,后来被全国人民热烈传唱: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有位伊人,来阳台上。
三杯。
眼神对上以后,用流行的话说叫我中有你,你中有我。九条霎时感到自己离家出走了许多天的睡眠终于正确的选择了认祖归宗的道路。她困了,困大发了,也累了,累得与立毙触类旁通了,更是委屈了,委屈得呼吸道很困难,难于上青天了。
她在三杯的不知所措里,吸吸鼻子,裹了裹毯子,淡定地说:“那天我没上船,我舍不得你。”又淡定的跟萨摩耶打招呼,“你叫达达是吧。晚安啊。”然后就怀揣着“你知道隔壁住着谁么”的天大秘密,一边迅速消化着,一边进屋睡觉去了。
剩下三杯一人,睁着无辜又无知的双眸,反应迟钝的站在那里,瑟瑟冷风同他不熟,无情的将他反复的吹啊吹。良久,达达都觉得被风吹腻歪了,低下头,扯着主人的裤腿往屋里走。就在这至关紧要的关头,三杯听到凉风带来了女人低低啜泣的声音。
他不顾一切的跑去敲九条的家门。让自己尽量的做出从容的样子:“谁欺负你了?”
九条红着眼眶,悲伤像威尼斯商人的高利贷,蹭蹭蹭的翻倍:“你!”
“诶?”夕月西下,断肠的三杯在呲牙。
——◇——◇——
在九条失眠的这些天里,销声匿迹的三杯偷偷的做了些什么呢?
为排遣抑郁,作为一个真正与艺术沾边的人,他闭了电脑,关了手机,背着许文迪打小就恨之入骨的大画板义无反顾的冲去周边的小乡村写生去了。画了点小桥流水,画了点动物植物,也画了画心中的那个姑娘。又仔细研究了一下九条视为珍宝的画册,并带着那个画册去见了他自己的老师。经高人指点,一路找到了顾朝南的入门师父。
三杯希望自己能够帮助九条消灭一些心理障碍,或许是帮她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了。反复交流的结果是,他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九条:那些画自当是一个人复杂的感情的表达,外人无法彻底的译注。可是有重要的一点能够肯定,顾朝南的画并不绝望,即便是面对死亡那人也没有痛苦的绝望。三杯不认识顾朝南,然而他认识九条。他觉得,九条一定给了顾朝南很大的鼓舞,成为他力量的源泉。所以,尽管那些画构图无比混乱,大约是“舍不得”和“想不通”,却不曾屈服过。看得久了,也能看出宁静和祥和。虽然不能妄自歪曲说他死得很慷慨,但的的确确很勇敢。疾病能够让一个人万念俱灰,爱也能够让一个人无坚不摧。
上述内容被三杯挑挑拣拣又重新组合再婉转的告诉了九条,他主要想表达,从一个男人的角度如何理解这件事情:故事很悲哀,但结局不一定悲伤。眼睁睁的看着所爱的人被疾病吞噬,一定有不小的心理阴影,但是他一直都在努力,从没有想过要弃你而去,你会不会觉得心里好过一点?
九条怀疑起三杯到底是个什么来历,怎么就能一眼看穿自己。哪里是真正坚强的部分,哪里只是看似坚固的鸡蛋壳。什么时候是孔雀,什么时候是鸵鸟。她咬了咬嘴唇,没有给予回答,低下头,默默的吃寿司。即刻,被那一口可以杀死一头大象的芥末辣得快要自燃了。眼泪毫无预兆的垂落下来。
根据三杯日后的回忆,现场依稀听到了水龙头崩坏的声音,然后是哗啦啦的水流。
郁结了两年多的感情,以及这些时候遇见过的人,遇到过的事,遭受的委屈,碰上的挫折,统统涌入脑海,汇入泪水之中。九条哭得惊天动地,嚎啕不已。并且一边哭一边往外蹦字,攒在一起是一句完整的台词:“小三,你不安好心,你给我放了多少芥末啊你。”
三杯手忙脚乱间,抽空感叹了一下自己的深谋远虑,提前预定角落里的包厢的决定简直英明神武得可以去参选下一届玉皇大帝了。
可是英明神武的玉皇大帝候选人却被九条又一度嫌弃了,可怜他耗尽了浑身的元气,无私的安抚了她始终没能想开的魂灵,温存的擦干了她每一滴飘着芥末味的眼泪。却在家门口碰了一鼻子灰,九条的理由是:“你让我好好睡一觉,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那一晚,九条梦见了顾朝南,他站在夕阳里,一头泛着金色的柔顺短发,远远的冲她笑,笑容依旧干净、温暖。
天光彻底大亮后,彻夜未眠的三杯就兴致高昂的去敲九条的家门了。
好不容易才捞到一场踏实觉的九条尚没有睡醒,气势汹汹的问:“什么事儿?”
三杯说:“我去丢垃圾,你有什么要丢的吗?”
“丢垃圾敲我们家门是干什么啊。”九条揉了揉眼睛,“你走错路了。”不耐烦的说着,伸手就去关门。三杯眼疾手快用手肘抵住,电光火时间将她抱进了怀里。终于在她非醉酒非鼻涕眼泪一把流的的情况下抱住她了,温暖啊幸福。
四肢受限的九条干脆闭上眼睛接着睡,脑袋在三杯的胸前来回的蹭了蹭,他身上的味道真好闻,就像刚晒过新鲜阳光的被子,像少年时贪恋的纸墨新书。她轻轻的像说梦话:“你真的要去丢垃圾吗?”
三杯是个老实人,一听姑娘家呢喃就脸红,什么也没想的就点头了:“对。”
九条仰脖:“那么,你正在用丢垃圾的手抱着我是吗?”
三杯:“…”
九条从来就是个大度的姑娘,主动摇摇头说:“算了。”她想,反正我也用吐过东西的嘴巴亲过你。虽然当时神志不清,后来琢磨着也肯定是神志不清,但到底还是干过的。
同一时间,三杯的胳膊僵硬了,他想,这比起你用吐过东西的嘴巴亲我来说,当然只能是个“算了”。他永远也忘不了那个“再转一个弯”的夜晚,她问着:“你确定要跟我约会吗?”然后就把嘴巴凑了过来,一个姑娘颤抖的双唇,柔软的触觉和灼热的温度,让他立地宣布沦陷。
“我都说算了,你还愣着干什么?”九条扬起手指挥,“去丢垃圾吧。”
“你有什么要顺便丢的吗?”
九条想想说:“哦,那你自己就别回来了。”
“…”
当天下午,病假连着事假请去了大半个月的九条,在上级领导的热切关怀下,不得不和三杯依依不舍的分了手,跑去实验室用事实消灭掉“这姑娘已经歇菜了”的谣言。人逢喜事精神爽,不仅什么坏事都不计较,还有许多好事往跟前凑,多惬意的人生啊。九条之前所付出的努力得到了完美的回报,也不枉吐血去了趟医院。实验数据漂亮得一塌糊涂,她都想冲出去对那些为此做出牺牲的老鼠们讲一句:我感谢你们全家!
莫西西接到短信后及时的打来了贺电:“也就是说,什么事情都蒸蒸日上了是吧。男人也有了,论文也成了。眠也不失了?”
九条倒不谦虚:“原本我头顶的上帝来自广电总局,一直以来我过的并不是完整人生,而是去除了□部分的删节版。现在貌似换届了,新来的这个很爱很爱我。”
莫西西说:“你看,上帝爱世人,但是上帝不爱不是人的人。所以,你以后得多说人话,多做人事。省得总失眠。”
九条恨不得从牙齿根部挤出音节:“你说的就是人话了?”
莫西西笑了笑,问:“好吧,只有你说的是人话,那快说说你和三杯最后是怎么勾搭上的?”
九条反问:“你知道我的隔壁住着谁不?”
莫西西答的毫无意外:“三杯啊。”
“咦,你怎么知道的?”
“他搬家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那你怎么能不告诉我?!”
“我本来打算告诉你的,就是咱去打彩弹的时候,不过好像被你给打断了。”
“西西…”九条无可奈何。
“对了,你现在到底还失不失眠了?什么时候过来,我带你去看看老中医。”
“没空。”阴暗的九条光明磊落的得瑟着,“好好学习,天天恋爱。没时间失眠!”
——◇——◇——
恋爱当真是种不可深究的物质,是种不可思议的存在。本来体内像分别藏着两快相同磁极的巨大吸铁石般的俩人,一下子就改变了磁场,成就了一对N极加S极,粘在一起怎么都分不开了,恨不得连空气都挤不进二人空间去。
太阳落下去,一起牵着手去遛狗,月亮升起来,一起窝在沙发里看电影。谁也不舍得先说一句今天就到这里,休息休息。最后满地撒欢看哪哪新鲜的达达都困得挺尸了,三杯才咬咬牙决定告退。
九条一路目送他远去,看着他恋恋不舍的关上门。好歹梳洗完毕,头发还没吹干就冲去阳台看看三杯睡了没。这一看不要紧,伟大智慧的诗经预言又当场再现了一遍。
九条定睛看着比自己来得早的伊人,懊恼的问:“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再不睡觉明天怎么办!”
三杯陷入了思考。
九条坏心眼的想,别琢磨了,我们理科人的日程安排是很理性的。不像你们搞艺术的,想废寝忘食就废寝忘食,想日夜颠倒就日夜颠倒,我累吐血了叫脑子有病,你们累吐血了就美其名曰为艺术献身。她说:“明天我要是迟到了被拉出去问斩的话,我会恨你一辈子。”
“有那么严重么?”
“有,真的有。我们导师是朵奇葩。”
三杯想了想:“我明早送你去,快睡吧。”
第二天一大早,九条拎着早餐就去敲门了。从美梦深处被吵醒的三杯真叫一个好看啊,虽然牙没刷脸没洗,头型很爆炸,胡子也冒着青茬,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嘛。
九条好歹是体谅人的:“你要是没睡醒的话,我自己…”
三杯抓紧时间稳住局面:“你进来等我一会,我这就去洗漱,等我一会啊,就五分钟!”
这个清晨,算是交往史上的一座里程碑,九条第一次闯入三杯的地盘。该房间就在自己的隔壁,只隔着一堵墙壁,多神奇。他因为刚搬来不久,东西还很少,大部分都是工作用具,零零散散的摊在桌上、地上。墙角里横七竖八着几幅画以及达达同学温暖的小窝。整体看来,就是间普通的单身男性的洞穴。
九条低头说:“达达,你老子的房间可没他人看起来那么整洁啊。”
达达当然不会开口告诉他,男人的整洁永远是一场假象。达达只是叼住她的裤脚往里卧室里面拖。九条震撼了,这是什么狗啊,这是要干什么啊,我没兴趣参观你老子洗澡啊。
一边拒绝着,一边被达达领进了一个更加不整洁的三维空间。引人注目的是,靠窗的地方有一副蒙着布的大型画框。达达用嘴巴掀开了一个角,九条用手帮它了却了心愿。
遮尘布落下的一瞬时她看到了什么?
她看到了自己,一模一样的自己。细腻得仿若连每一根睫毛都清晰。
但不是镜子。
是画。
是一副逼真得令九条刹那间涌满泪水的画。
要倾注多少的爱,花费多少的心思,辗转多少个不能成眠的夜晚,才能神形兼备的绘出这样一个生动的她。
守信的三杯,五分钟不到就打开了浴室的门,一股蒸汽冒了出来,反方向的九条带着泪水扑了上去。
尚未开口的三杯吓了一跳,拍着她的后背问:“出什么事了?达达欺负你了?”
九条说:“没。我就是不想去了。”
三杯问:“为什么啊?”
“因为舍不得你!”
“不怕被拖出问斩了?”
“不怕。”九条说,“就怕他不把你一同株连。”
三杯忍俊:“九条,你还记得上次咱俩下棋你欠着我一个条件么?”
“我以为你特大度,特男人,特成熟,早不计较这件小事了。”
“哦,其实也没什么,不要紧张,我一直想着,得好好的亲一亲你。”
“啊?”
他低下头说:“呐,就像这样…”
九条脑中像发散函数一般无限蔓延开去的思路,让她在三杯的怀里应景的想起一排歌词:我往前飞飞过一片时间海,我们也曾在现实里受伤害,我看着路梦的入口有点窄,我遇见你是最美丽的意外。
我遇见你是最美丽的意外。
九条第一次遇见三杯时,她没来得及认识他。九条第二次遇见三杯时,她尚不想认识他。九条第三次遇见三杯时,还以为那是第一次,所谓处女遇。
第一次相遇的场景遥远而斑驳。那时候九条只有十七岁,高二,三杯也是十七岁,刚从法国得了绘画大奖回来,少年得志,意气风发。九条和莫西西等一众好友去城市艺术馆凑热闹,顺便的培养审美熏陶情操。
她在一副单看色彩便让人身心舒畅的画前驻足。
莫西西问:“看出来是什么了么?”
九条鼓了鼓腮帮子:“凤凰?火鸡?”
少年得志又意气风发的三杯小同学,作为该画的作者,潮打空城寂寞回了。他站在一旁,落寞而无奈的更正道:“其实,是孔雀啊…”
“我看就是火鸡。”
傲娇的小少年气运丹田,呼啦啦的碎了一地的玻璃心。
第一次遇见你是这样不堪回首的意外。第二次又遇见你是在不堪回首中夹杂着意味深长的意外。直到第三次遇见你,才成全了那最美丽的意外。
因为意外,所以妙不可言…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