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第一次看到妙人这个样子，全身上下弥漫着骇人的煞气，简直像鬼界的修罗。
我忽然意识到，现在谁也不是最初的那个样子了…
妙人拔出剑，接过酒碗，扬声道，“以王之名，此战必胜！”
就在他要割腕歃血时，柒雪出声，“你想顶着我的名号想作什么？”话音刚落，柒雪便落在妙人面前，抢过妙人手中的刀和酒碗，一刀下去，柒雪皱眉，将血滴在酒碗里。
妙人看到立在半空中的柒雪时，愣了许久，眼中闪过复杂的光芒。
柒雪拿着酒碗，迎风而立，声音铿锵有力，“各位将士，今日，我以仙界主神之名歃血为盟，此战必胜！”
震天的呼声响了起来，“杀！杀！杀！”
柒雪回头，看着黑森森的鬼门，心内百感交集，什么时候，自己竟然走得这么远。
妙人向她伸出手，一拉，柒雪便坐在了他的马上。
鬼界的实力比想象中要强得多，虽然鬼界与仙界伤亡数相比要惨烈些，但是鬼门关却依旧纹丝未动。
那天晚上，军帐里，柒雪、妙人、月华三人在商量着对策。
月华举着昏黄的灯看着地图，忽然道，“我看，鬼界并不只有这么点实力。”
“你这是什么意思？”妙人问道。
柒雪接话道，“我仙界多年未战，实力早已大不如前，而鬼界在这四千多年里却训练有素。但按今天的战局来看，火焱明显是保留了实力。”
“那么你认为，他会将保留的实力用到哪里？”妙人蹙眉，“不会是…”
柒雪的手指到仙界的碧落宫，“碧落…”
“现在增兵去守碧落宫的话，剩下来的兵力很难抵抗鬼界之兵。”月华道。
糟了！
景沐还在碧落宫！
“我带一万将士回碧落！”柒雪转身道。
“不行！”妙人拉住柒雪，“太危险了！”
柒雪直直地望着妙人，“只有我回去才有可能压制得住鬼界的人！”
缓缓地，妙人的手松开。
仙界，碧落宫。
映入柒雪眼帘的是无尽蔓延着的火焰，红色的，妖异的红色！
这是…红莲业火！
浓浓的血腥味涌入柒雪的鼻尖，让她的胃里一阵作呕，便蹲在地上吐了起来。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几天，她不仅吃不下东西，而且还老爱干呕。
“主上？你没事罢？”
柒雪摇了摇头，“没事。”
姑姑…
柒雪紧紧地闭上眼睛，手掌间缓缓地有雪花飞舞。
红莲业火并不是不能扑灭，比如…
慢慢地，柒雪手掌间的雪花越来越多，最后围着她迅疾地飞舞。
“去！”柒雪大吼一声，那些雪花飞向火焰的方向，然后缓缓地落下。顷刻间，红莲业火便熄灭了。
“主上！”身边的人扶住柒雪。
这是，雪舞，水系的顶级法术，与拈花雪霁一样，一用则耗尽上千年的灵力。
此刻，柒雪的脸色苍白如纸，“快！快去找彩云！”
姑姑，你都一定会没事的，现在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
大战之后
第六十八章
大战之后
然而，柒雪最终还是没找到景沐。锦阳宫已经成为废墟。柒雪在废墟里找到了一把剑。
青色的剑鞘上有着繁复古老的花纹。
这个，便是青虹剑，当年许卿送给景沐的青虹剑。
柒雪含着泪拔出剑，却见发着淡淡的青光的剑身上刻着一行字，“此生你我永不分离，此剑为证。”
柒雪的眼泪啪得一下落在了剑身上，永不分离…
现在真的没有任何东西能将你们分开了…
“哈哈，没想到你还真有几分本事，竟然连红莲业火都熄灭了。”低沉的男声传入柒雪的耳朵。
柒雪收剑，别到自己的腰间，抬头打量了一下将自己以及一万天兵包围的鬼军。
“杀！杀！杀！”喊杀声震天。
柒雪大略估测了一下，他们的人数大概在十万左右。果然，所有的精锐部队都集中在了这里。
队伍最前方的男子，一声纯黑的战袍，黑发中夹杂着屡屡血红的发丝，眼神犀利无比地望着柒雪，就像看着自己的笼中的困兽。
红莲业火操纵起来要付出至少一千年灵力的代价，火焱那黑发中夹杂的丝丝红发则证明他的灵力定是折损了不少。
“如果你们现在投降的话，我还肯考虑绕过你一命，柒雪。”火焱道。
柒雪嘴角微微地勾起，慢慢地挑开风衣的系带，将黑色的风衣脱下，一扬手甩到地上，露出了里面纯白的纱衣，“火焱，你怎么叫我柒雪，你以前不是一直很喜欢唤我小忧的么？”
火焱全身一僵，眼中划过复杂的光芒，“你方才说什么？”
柒雪道，“浣花林里，我们一起练剑的时光，你难道忘了么？”
“你是…”火焱的眼中不可置信，“水忧？”
柒雪笑，“焱，我回来了…”
火焱下马，他身边的大将拉住了他，“主上，不可！”
火焱狠狠地甩开他，阴狠地道，“让开！”
***
五千年前。
水忧平日里实在是不喜欢老端着个公主的架子，于是便喜欢去浣花林偷得浮生半日闲。浣花林其实是仙界和鬼界的交界处。那里有成片成片的银杏树。到了时节的时候，银杏树叶随风飘落，那景色甚是美好。
那日，柒雪正在浣花林睡着大觉，却感觉自己的鼻尖痒痒的，她伸手挠了挠，但是不知道什么毛茸茸的东西又在她的鼻尖拂来拂去最后将她弄醒了。
“谁打扰姑奶奶的好梦！”不期然，撞入一双含笑的眼眸。
那男子一身纯黑的衣袍，长长的眼斜飞入鬓带着一股娟狂邪魅的味道。
“喂，你是谁啊？”
“除非你告诉我，我才告诉你。”男子道。
水忧起身，“不说就算了。”
那男子却在她身后唤道，“水忧公主，很高兴见到你。”
水忧心内一惊，回身道，“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男子笑，“试问仙界之内除了水忧公主，谁还能穿这一身白衣？”
水忧笑，“好吧，你都知道我是谁了，那你也该告诉我你是谁了罢？”
“火焱，鬼君火焱。”他毫不忌讳地道。
“哦…”水忧眨了眨眼，“原来鬼都长这个样子的哦…”
半个月后，当水忧再次来到浣花林之后，竟然发现，他竟然也在！
不过这一次，他坐在地上，斜斜的看早银杏树上睡着了。
水忧便起了玩笑的心思，拔了根狗尾巴草，轻轻地在他的鼻尖拨弄。
然而，他却没有一点反应。
水忧心内疑惑时，他却猛然睁开了眼睛。
她吓了一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干笑着道，“火焱，好巧哦…”
他亦笑，“是挺巧的。”
自从在浣花林遇见水忧之后，火焱便日日到浣花林中等她，能不巧么？
至此之后，他们俩便时时在浣花林中碰面。
他教她练剑。
她跟着他学剑。
地上金黄的银杏叶随着剑气飞舞，盘旋，然后慢慢地落下。
“焱，你就不怕有朝一日我把你的灵术学会了，与你刀剑相向？”柒雪靠在树干上道。
火焱笑，“我不怕，这辈子就算死在你的手上，我也无悔。”
***
火焱不顾身边的人的阻拦，紧紧地抱住柒雪，“我等了你好久，你终于回来了…”
柒雪笑，“是啊，我回来了…”
“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的身边…啊！”火焱松开柒雪，不可置信地望着她，“忧儿…”
暗红的血从火焱的胸口流下，滴在了地上。而他的胸口插着那把青虹剑。
柒雪缓缓地绽放了一个诡异的笑，“你杀了我的亲姑姑，你觉得我会放过你么？”
火焱眼中沉淀着沉沉的伤痛，“忧儿，你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对我？”话音刚落，他的身子渐渐地软倒，但是却执著地不肯倒下，将宝剑插在地上勉力地支撑着自己的身子。
“我记得你曾经说过，这辈子就算死在我的手上，你也无悔。”柒雪依旧俯身在他的耳边道，“还有，我想告诉你，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我从没有对你动过一点心。”
“你！”火焱再也支撑不住，猛地吐出一口血来，倒在了地上。
“不！”一声尖叫从鬼军中响起，碧芷跑了出来，搂住了火焱的身子，泪眼朦胧地对柒雪道，“求你，不要杀他！”
柒雪的脸上尽是冷毅，“碧芷，他是我仙界的敌人，不杀他，后祸无穷。”
碧芷慢慢地直起身，神色似乎有些恍惚，“柒雪，你曾经说，希望你我姐妹二人不要兵戎相见。但是事到如今，不得不如此了。”
“众鬼将听令，我以尊后之名起誓，必将为尊上报仇！”碧芷的声音不断地飘荡在夜空。
“杀！杀！杀！”鬼军的喊声震天。
柒雪的手慢慢地紧握起来，碧芷，你我之间近千年的情分果真要在今日断么？
“众将士！”柒雪跨马而上，扬声道，“我们今日为保护仙界，背水一战！”
“杀！杀！杀！”
仙界的一万军队怎敌得过鬼君的十万军队，不到一个时辰，仙界死伤过半，碧落宫外，血腥味冲天而上。
柒雪手臂处中了一箭，将纯白的衣衫染红了一大片。她的意识越来越模糊，脑袋越来越昏沉。仙界，不可以，毁在她的手上！不可以！
迷蒙中，她似乎听到有无数人向她聚拢过来，嘶吼着，“保护住上！”
又听到有人惊喜地大喊，“灵界的军队来了！”
醒来的时候，却是在碧落宫内，陪在她身边的是风离。
柒雪肩头的伤已经包扎好了，隐隐地透出鲜红的血色。
“我怎么在这里，仙界，仙界…”柒雪焦急地道。
“别担心，鬼界已经退兵了，并且签订了协议，约定仙鬼两界永不再起干戈。”风离道。
“怎么会？”柒雪艰难地道，“我记得当时…是不是你？”
“对不起，小七，我来晚了。”风离道。
“不。”柒雪道，“怎么会…你能如此，我已经很感激了…”
风离握住了柒雪的手，忽然道，“你我之间的婚约解除了罢…”
柒雪一怔，“为何？”
风离缓缓地绽放了一个笑容，视线移到她的小腹处，“等你的孩子出生，我可是要当他的义父的。”
孩子？
柒雪心内一惊，“什么孩子？”
“你怀孕三个月了，你不知道么？”风离道。
我…怀孕三个月了？
我的肚子里，有了和凤凰的孩子？
柒雪的脸上不可抑制地绽放了一个笑，左手也慢慢地移到了小腹处，轻轻地抚摸着。这里，有我跟凤凰的孩子…
真好…
柒雪望着风离，轻声道，“对不起。”
风离笑，刮了刮柒雪的鼻子，“傻小七，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你怀孕了，这是喜事啊，这些日子，什么都不要想，好好养胎，知道么？”
“嗯。”柒雪轻轻地点了点头。
***
三百年后。
身穿大红肚兜的娃娃在红毯上乱爬。
一道银色的光芒落下，满面笑容的男子出现在她身后，双手提起她的腋下，举至眼前：“宝贝，今天有没有想我？”
娃娃莲藕似的小腿一蹬一蹬，咯咯地笑着，口水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男子见状不由分说便冲着哇哇肥嘟嘟的小脸吧唧一声亲了一口。
柒雪不满，将娃娃夺过，抱在怀里，“以后没我的允许，不准亲我的满月！”
男子闻言嘟起了粉嘟嘟的嘴，不满地道，“我可是满月的奶爸哎，亲一亲都不可以？”
怀里的娃娃依旧趴在柒雪的怀里呵呵地笑，口水流在柒雪的琉璃雪纺裙上。
柒雪见状叹了口气，哎，满月打从出生起就是这幅笑模样，一声都没哭过。虽然，她的奶爸妙人说这样子比较有福气，但是柒雪却很怕她会笑得像他的奶爸一样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