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工夫,站在车辕上的,再不是一个少女,而是一个体态修长的青年,那张少女的面孔被撕扯而下,跟假发被一起丢掉,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笑面面具,以及白色的头发。
队伍依旧寂静无声,迅速而沉默地前进,青年在车辕上站立了片刻,车帘慢慢掀开,一只白皙修长,腕上松松系了一挂水晶念珠的手探了出来,白发青年握住那只手,钻入车厢。
刚刚进入车厢,他就被整个拥抱住,年轻皇子宽大的雪色广袖轻轻包覆了青年的身躯。
被他抱住,青年小动物一样蜷起了身体,他拱了拱,和鹤夜头颈相交,肌肤和肌肤贴合,让他安心地咕哝了一声。
鹤夜温和微笑,修长的指头摩挲着摘下了青年的面具,呈现出其下一张略显苍白,带有异人风味的秀丽青年面孔。
“受伤了?很疼吗?”鹤夜的声音醇厚柔软,他爱怜地凝视着在他怀里蜷起身体的青年,对方小动物一样哼了一声,额头蹭在他的颈子上,小小的咕哝。
拥抱住青年的指头慢慢下滑,鹤夜的指尖缓慢地,一寸一寸抚摸过青年的身体,摸索到某处,停住,毫无滞碍地从车厢角落摸出药匣。拍拍青年的面孔,微笑,拉下肩头松垮的衣物,把青年的头抵了上去。
“疼的话可以给你咬。”说罢,手指潜回层叠的衣物之下,为他包扎。
青年并不觉得怎么疼的样子,只是野生动物一样在他肩颈周围嗅来嗅去,舔着,轻轻地咬,最后嘴唇攀到了他的耳垂,轻轻含在唇齿间,就满意地闭上了眼睛。
陆鹤夜只是爱怜地微微一笑。
当太阳终于缓缓升起,清澈的金黄色光芒遍洒大地的时候,从京都方面出来了消息,侍卫立刻登上马车要向陆鹤夜汇报,却在掀开车帘的时候,看到鹤夜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车厢里阳光朦胧,白发的青年蜷成一团睡在陆鹤夜怀里,身上盖着雪色的神官外袍,鹤夜轻轻抚摸他的头发,极轻地说:“小声一些,青丘刚刚睡着。”
说完,他微微一笑:“青丘已经告诉我了,我可以为我的弟弟准备法事了。”说到这里,他脸上微微有了一线遗憾。
“真可惜呢,本来以为可以和纤映的法事一起举行呢。”
儿子的死,为纤映赢得了莫大的荣誉。
她的形象陡然高洁,以无比忠义的姿态,在天下间传扬开来。幼小孩子的死去,让他的母亲成为被天下人付与同情和尊敬的眼光,让他的兄长陆鹤夜更向皇位接近了一步。关于这个孩童的死,甚至于莲见都是受益者之一:她护卫纤映,为她守夜,被称为宁家唯一还尊敬皇族的忠直之士,而进城之后没有维系住治安的楚王世子则被给予了恶劣的评价。
就在连燕莲华都以为这件事情就此告一段落的时候,两个月后,却发生了逆转——纤映要求,独自出城。
她出现在莲华面前的时候,一身村姑打扮,腰间别着短剑,这个即便未施半点脂粉,也依然由内而外散发绝色光彩的女子,不卑不亢地对燕莲华说,既然儿子已经失去,那么,这个京城里便不再需要母亲,永顺帝的身边,应该还需要一个妻子。
九月的时候,楚王世子和莲见攻破永顺帝所在的南关,永顺帝仓皇潜逃,被逼到了深山中,而现在,纤映说要去永顺帝的身边,在这样乱世。
燕莲华都惊讶得说不出话来,那个女子只是沉稳微笑,向他深深低头。
她说,她并不是以帝王妃子的身份提出这个请求,而是以一个妻子的身份这样说。
“当我的丈夫被所有人背弃的时候,我想到他身边去,告诉他,他还有我。”
这就是纤映离开前对燕莲华所说的话。
对此,吩咐侍卫暗中保护纤映的燕莲华表示了极大的敬佩。
他对莲见说,无论是出于爱情,或是出于对权力的欲望,一个生长在宫廷的女子,在丧子之后,独自跨越战场,去寻找自己的丈夫,都是了不起的事情。
莲见淡淡回应,只怕夫人如此柔弱,不能支撑到永顺帝身边。
燕莲华笑着用扇子拍了拍膝盖,说:“不不,我赌她会活着。因为对权力的渴望是远比求生的本能还要强大的动力。”
事实证明,燕莲华是对的,当年十一月,纤映带着那柄已经被鲜血蚀透的短剑,出现在了逃亡中的永顺帝面前,那个以为自己已经被所有人抛弃的男人,乍然看到心爱的女人出现在面前,激动得像个孩子一样号啕大哭。
温柔地抱住丈夫,抚摸着他的面孔和头发,纤映柔和地安抚他,长久担心害怕的男人,终于枕着她盛夏瀑布一般华美的长发,静静睡去。
纤映温柔地笑开,在她身后,与燕莲华约定好的,披挂甲胄的士兵包围了栖息着永顺帝与纤映的这间小小的屋子。
离开京城前,她和燕莲华如此约定,你让我离开,我给你永顺帝。
永顺帝被捕,翌年三月,永顺帝被流放至西南蛮荒之地,肯跟随他而去的唯一妃子,就是纤映。至此,宁家扶持永顺帝的弟弟继位,年号重仁,新帝始立。
根据世人看法,纤映虽然值得敬重,却无疑是自己选择了远离权力中心,只有极其少数的有识之士,洞悉了她的野心。
再也不会有任何人,比她的孩子更靠近皇位了。燕莲华如此感叹着:那是一个以远见以及对权力无比的狂热执著,而洞悉了历史走向的女子。
与此同时,在京城停歇了半年之久的宁军继续挥戈而上,目的地——并州城。
在率兵前进之前,莲见按照礼仪向驻兵在并州的沉羽发去了一封书简,要求他投降,但是很明显,她的要求被彻底忽略,沉氏的年轻族长并没有对她有所回应。
也许避免不了一战吧。
心里虽然是这样的念头,但是莲见惊讶地发现,自己并没有一点觉得为难的情绪。
明明在前方等待她的可能是要和情人的一战,她却只觉得血液里迫切地想要和对方见面的感情占了上风——即便一面之后可能会刀剑相向,可她依然觉得欣喜。
如此想着的莲见,在梨花初绽的一个夜晚,抵达了并州。
而比她早一日抵达的,则是远在南关的沉谧,写给自己弟弟的信。
莲见本以为自己会看到严阵以待的沉羽的战阵,哪知当队伍小心而缓慢地推进到了可以看到城门口的时候,却只看到了一辆朴素马车。
刹那间,仿佛时光倒转,又回来了两年前的时光,也是这样夜色浓酽,也是这样一辆小小马车,也是在城门之畔。
而且,同样是自己的恋人。
夜色寂静,只有士兵行走之间衣甲摩擦声音,走近了,忽然就听到龙笛的声音,漫漫地在空气里一线抛高。
这是她熟悉的曲子,沉羽曾教过她怎么吹。
一听之下,莲见觉得心神微动,传令下去,暂停行军。她带了莲弦,策马向前,到了近前才看到,城门洞开,马车前的帘子掀开,沉羽悠闲地靠坐在车里的榻上,恰是一曲奏毕,放下了笛子。
没有戴冠,金色的长发也没有束起,沉羽含笑看向过来的数骑,直起身体,慢慢走下马车,他站定,莲见也下马站定。
他略高了些。看着金发的情人,莲见恍恍惚惚地想,又俊美了,气度开始沉稳,那种少年特有的如剑锐气,如今已妥善地收入了名为阅历的刀鞘,她觉得骄傲,又忽然有一点模糊的难过泛滥上来:沉羽的成长,她没有看到,她的长大,沉羽也没有看到。
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的恋人,隐隐约约看出了一点莲见没有表情的面孔下转着的乱七八糟的念头,沉羽徐徐展开手里的扇子,朗声一笑,道:“燕侯远道行来,想必已然疲累,不妨进城歇息吧。”
这是什么意思?莲见看向站在面前的沉羽,没有动,也没说话,只是微微蹙眉。
代替她问出疑问的是身旁的莲弦。
心里觉得她蹙眉的这个动作真是可爱到不得了,沉羽掩扇一笑,对着两人说道:“沉家无意与宁家为敌,就是这样。”
说罢,他向后退了一步,微微躬身:“请入城吧。”
莲弦还略有犹豫,莲见看了一眼沉羽,毫不犹豫地一步踏进。
和她擦身而过瞬间,沉羽在扇子后面笑了起来。
段之十二 草履
出乎大部分人的预料,并州城无血开城,至于沉羽,则很愉快地当起了俘虏,和莲见一起回了京都。
这是向天下昭告,作为沉氏和燕氏的妥协,沉羽被当作了人质,带返京城。
这件事的情报陆鹤夜和燕莲华几乎是一起接到的,接过了青丘递过来的情报,鹤夜唇角一弯,说:我这里押着沉夫人这么个烫手山芋,莲见被扔了更烫手的沉羽本人,我平衡了。
这一句似玩笑又不是玩笑,鹤夜轻轻抚摸着一旦没有任务就蜷在他身边睡觉的青丘那一头白发,一边微笑。
“哎呀,我非常期待看到燕莲华伤脑筋的样子呢。”天台座主这样说着。
事实证明,就算燕莲华真的伤脑筋,表面上也看不出来。
他以沉谧旧友的身份出面款待沉羽,允许他回归旧邸居住,每日写信问候,词句恳切,犹如良兄。
沉羽本人则完全没有一点自己被当成人质的自觉,每天就和莲见腻在一起,教她琵琶吹笛,咏诵诗歌,还坏心眼教她弹东瀛舶来的吾妻琴,莲见第一首学会的琴曲就是神秘的《想夫怜》…
结果,当莲见兴致勃勃地抱着琴去弹给燕莲华听的时候,兄长大人在扇子后面痛苦地扭过了脸…孩子,你被你家那只欺负了啊…
日子就这样悠悠而过,沉羽就算什么都不做的乘凉时分,也要睡在莲见膝头,让她给自己扇扇子。
有的时候莲见问他:你就一点都不担心吗?
他躺在她膝盖上,由下往上地看她,咧嘴一笑,修长美好的指头渐次向上,最后停在恋人的唇上。
撑身凑上去吻的时候,金发的青年低声说:我信不得燕莲华,当事情扯上政治,我一样信不得沉谧,但是,我总要信得你。
到此为止,似乎事事都已经底定,新帝论功行赏,莲见获准袭了国公爵,受赐一大片领土,一跃成为帝国之内领地仅次于宁家的豪强。
同年五月,莲见带着沉羽返回自己的领地。
莲华亲自送她出城,到了朱雀大道的尽头,熏风之中,莲华微微而笑,有若初绽的水晶花一般,他状似不经意地对要登上马车的莲见笑道:“看那边。”
莲见向他示意的方向看去,看到一辆朴素高雅的马车停在道边,内中似有女眷,旁边站着一个挺拔青年,腰悬长剑,拱为女眷。
今日大军开拔出城,又是最近风头正健的燕氏兄妹联袂而出,引得不少人来观看。莲见看了一眼,觉得男子有些眼熟,心里一动,刚要说话,燕莲华的扇子轻轻拍过她的手:“莲弦应该已经和你提过了吧,那个就是容与,我和娘都很看好。”
莲见看着笑得和煦的燕莲华,用尽全身力气,吐出两个字来:“抱歉。”
燕莲华却不以为忤,他只是点头,表示自己明白,然后送她出城。
目送着大军离开,莲华坐回马车,旁边预定晚些回去的莲弦骑马过来,他掀起车帘,跟二妹闲聊,马车周围甚是清静,又都是信得过的人,莲弦便打趣他:“也碰壁了吧?”
燕莲华含笑,手里的扇子慢慢展开又慢慢合上,最后只轻轻一笑:“唯年少而已。”
他这样说道。
大军前进,五月末,总算回到了燕家的领地上,大军扎营,莲见一行则落宿在燕家的一间别院里。
这一路上沉羽那叫一个猪一样的生活,吃饱了睡饱了吃,逗逗莲见吹吹笛子,越发身娇体贵,现在下个车都得侍从来搀。
沉家的金发家主从马车里欠身而出,站在脚踏上,慢慢展开手里的扇子,虚虚遮在额头上,笑吟吟地看向先他一步下车的莲见,懒懒伸出一只手,莲见盯着那只手盯了半晌,他也不动,就笑吟吟又得意兮兮地看她,最后,莲见败退,只能伸出手去,被他握住,并肩向里面走去。
进了房,沉羽坐在榻上,一边和莲见闲聊,一边轻轻解开衣服的扣子。莲见就算没人也坐得端端正正,虽然话依旧不多,但是沉羽有问必答,让沉羽唇边一直笑意盈盈。
天气渐热,暑气已经慢慢地上来,侍女送来了浸过花瓣的冰凉饮料,喝过了一口,沉羽靠在榻上,不雅地噼里啪啦地摇着扇子,忍不住出言道:“你真的不热吗?”
莲见不甚赞同地看了一眼袖子挽起来,外衣半拉开,连玉冠都丢到一边的沉羽,淡淡地回了他五个字:“心静自然凉。”
沉羽扑哧一声笑出来,刚要调侃她,莲见却朝他拍了拍自己的膝盖,眼神问:要过来吗?
这种机会沉羽不会放过的,立刻毫不客气地躺了过去,莲见顺势接过了他手里的扇子,轻而柔和地给他扇着,扇了一会儿,莲见忽然顿住,沉羽舒服得快睡着,脸上凉风一停,他眯缝着眼睛向上看去,发现莲见一脸终于想起来什么的表情。
“怎么了?”将睡的声音里有微妙的慵懒,沉羽伸手,指头从她的颈子向上攀爬,直到莲见那张秀丽面孔。莲见没有回答他,放下扇子,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小的布包,打开,倒出几样什么东西,沉羽懒懒扫过去,结果立刻一骨碌翻了起来。
莲见倒出来的东西是两只异常精致、大拇指指节大的两个草鞋。
一只是金色的,一只是黑色的,拿在手里是滋润的凉,沉羽拿着翻来覆去地看了片刻,又戳了戳,才严肃地抬头看向自己的恋人。
“这是头发?”
“嗯,你的头发和我的头发。”声音是平板的,没什么起伏,莲见慢慢低头,从沉羽的角度看过去,看不到她的面容,但是却微妙地察觉到,她害羞了。
如果这时候自己再逗弄她的话,她说不定会恼羞成怒也说不一定吧…沉羽忍住了,没说话,看着低头的情人。
莲见顿了顿,继续的声音比平常还要更加没有感情。当然,沉羽认为这只是掩盖她的害羞罢了。
燕家的家主低低说:“那是你上次送我的头发…”
于是,就做了这个东西吗?
沉羽心里慢慢漾起了一种温柔的感觉,他把金发的小草鞋慎重地系在了莲见腰间的太渊上,系了片刻,又调整了好大一会儿,看着那个金色的小草鞋像个坠子一样飘荡着,他满意地摸了摸下巴,把那只黑色的小草鞋在恋人低垂下的面孔前晃了晃,坏心眼地问:“那这个呢?”
莲见猛地抬头,脸上表情一成不变,也没有出现话本里常描写的那种,小姐们的心意被公子窥破而蒙上满脸的“娇羞粉色”,她还是一贯的从容沉静,但沉羽就是知道,她现在非常非常害羞。
莲见漆黑的眸子直直看着他:“…那是我的头发,怎么?不满意吗?”
沉羽敢对众神发誓,他要敢说一个“不”字,莲见就能扑上来咬他。
于是他温柔笑开,展开广袖,把恋人拥入了怀中。
“不,非常喜欢,这是最美好的礼物。”
莲见在他怀里想了想,侧头,从他手里拿过那只黑色的草鞋,摸索着,以着拥抱的姿态小心翼翼地将那只小小的草鞋系在了沉羽腰间那把鱼肠上。
只不过她因为是摸索着的,便系得歪歪扭扭,从沉羽的肩膀望下去,能看到她孩子气的皱眉,很是不满意的样子,努力从他腋下伸出手去调整,于是被这样投怀送抱取悦到的沉羽不由得有了一种“你干脆系一辈子”这样的想法。
但是显然天不从人愿,过了一会儿,她就把系在他剑鞘上的黑色草鞋调整得很漂亮,莲见并没有离开他的怀抱,反而干脆就这么靠在他肩上。
沉羽单手抓过了被扔在地上的扇子啪啪地扇着,一手顺着莲见清瘦的背,想了想,慎重地问道:“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莲见说你问,他又沉默片刻,才更加慎重地问:“为什么是草鞋?”
他不是挑剔,但是,这种东西,编成一只小鸟之类的也更靠谱吧?
莲见想了想,没有回答他,反而另起了一个话题:“你知道的,我很小就离家游离。”
“嗯,然后?”
“小孩子嘛,能干什么,总得会一两门手艺糊口对不对?”
沉羽有了不祥的预感:“然后?”
“我草鞋编得很好。一双可以卖十文钱。”
你说得这么认真,叫我要怎么回答啊?可恶!
沉羽挫败地稍微拉开一点距离,看着一脸淡定的恋人,沉羽深刻觉得,天然呆的杀伤力还是很强大的。
看着对方以一种不太懂但还是很淡定的眼神看着自己,沉羽忽然就觉得面前这张清丽的面孔实在是可爱得不得了,便垂下头笑起来,嘴唇贴近她耳垂,爱抚的声音拂过她的颈项发丝:“…哥哥如此把我爱,我心感激不可言。明天我上庙会上,一定替你买双鞋…”
在京都被莲华在唱和方面密集训练过,莲见保持着面无表情的从容淡定,在心里滂湃又鸡血地哗啦啦翻着杨柳词小本子,迅速找到了这首词的出处。
这是一首男女对唱的民谣,沉羽吟的是女歌的部分,那么应该答:“你倘买鞋给我穿,要买绸面狭底鞋。”于是,她反应了一下…
于是,她抬眼,笔直地看向沉羽,非常诚恳地问:“你想要绸面鞋子吗?”
这句话一出口,沉羽和她大眼瞪小眼瞪了好一会儿,然后沉家的家主爆笑出声,疯狂捶地。
完全不明白笑点在哪里的无辜莲见不知所措,于是只能表面继续淡定着。
两个人这么笑闹到晚上吃饭,有侍从猎了野鸡和野鸭回来,沉羽不知道哪根筋抽了,非要吃莲见做的野味。莲见无奈,烤了野鸡,把水芹塞到野鸭肚子里放到灰堆里慢慢烘熟,又另外用野鸭的内脏合着香料做了丸子,把沉羽大爷喂得饱暖思淫欲了,正欲把人拖走这个那个的时候,忽然有传令的使者到来,给莲见送来了她母亲的信。
莲见拆开了信,看了看,脸色微微一变。
沉羽相当清楚自己的情人是个什么样的人,能让她脸色微微一变,应该是个惊悚级别的来信吧。
心里这么想着,沉家的主人却越发显出一种从容来,手里的扇子随意搭在膝头,有一下没一下轻轻拍着,看着莲见遣退使者,捏着信纸向他走来。
拍拍身边的位置,看着恋人乖顺地坐下,扇子轻轻划了一个优雅弧线,半掩了那张俊美面容,沉羽也不问,只笑吟吟地看她。
她若不想说,他便不问。
莲见不会对他隐瞒什么,若隐瞒了,必然是他最好不要知道,他信任她,一如莲见也这样信任他。
莲见看着他,又看看信,叹了口气,低声说:“大概要麻烦你留在这个庄园了。”
这里距离燕家的主城北关荣城就算骑马全力奔驰,大概也还有四个时辰左右的距离,按照原计划,沉羽本来应该和她一起去荣城的,但是走到这里,莲见的母亲突然来信,以非常严厉的措辞,不允许沉羽进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