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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和沉寒被迁过来的时候,离宫里就专门划了一处给了她俩接待宾客用,沉冰晋见沉寒,就在接待专用的东殿。
沉寒一切仪同皇后,所以她见沉冰的时候,遵照的是皇后见父兄的仪制,东殿内外有宫女内侍各有二十人。
沉冰入殿,内侍一叠声的禀报一层一层传进来,女官向沉寒请旨,得到首肯之后,沉冰配剑,内着甲衣,穿着正式的沉国朝服走了进来。
沉国的朝服远比大越的还要繁复华丽,曳地长袖层层累累,缀着繁复的刺绣镶边,当他跪倒在沉寒面前,行庭参大礼的时候,衣摆长袖渐次铺开,有若盛放的牡丹花瓣一般繁盛美丽,衬着他让人分辨不出男女的美貌,恍若仙人一般。
沉冰奉上了带来的礼品,沉寒却并不察看,只是淡淡地命女官收了,就转而面对自己同父同母的兄长。
沉冰看她一眼,纤秀的眉毛轻轻一挑,总觉得她身上有什么地方不同了……似乎,不再是之前那般软弱可欺了。
兄妹两个把台面上的官话说了一转,沉冰一笑,道:“今日天气不错,娘娘要不要出去散散步?”
来了。沉寒心里一紧,不动声色,轻轻一笑,把手向他伸去:“劳烦王兄了。”
沉冰亲昵地牵起她的手,两人慢慢走出殿外,向花园小湖中的一座水榭走去。两人身后随侍宫人皆跟在数步之外,低头屏息,不闻不看。
“小心脚下。”沉冰低声道,伸手在栏杆上拂了拂,沉寒对兄长嫣然一笑,以作道谢。
沉冰把她领到三面临水的水榭中,一阵凉风拂面,他一手握住她肩膀,一手轻扶亭柱,柔声说道:“寒儿,你我一母同胞,我要你帮我一个忙。”
沉寒又是一笑,本就与南陈王后并称东陆两大绝色的少女这样一笑,宛如昙花深夜徐放,不可方物,她笑道:“兄长有话不妨直说,只要是寒儿能做的,寒儿自当尽力。”
那一瞬间,沉冰从那双美丽却没有焦距的眼里,看到了一层淡淡的雾气弥漫。
他忽然也笑了,他在沉寒耳边细语几句,没有看到少女眼里眸中诡秘的光芒微动。
他只看到沉寒淡色的嘴唇轻轻弯起,少女用柔嫩的声音答了一句:“是,王兄。”
当然是的。她要保护她的杜姐姐。从沉冰的手里。
沉冰来访的时候,海棠就哧溜哧溜地溜到后殿躲起来。
她没傻到以为直接冲过去揪住沉冰的衣领一顿摇晃,就能得到答案,所以,现在她和那个美如妖精,却心狠手辣的少年见面这种事,能免则免吧。
反正这种场合她身为后宫妃子就该避嫌的,正好这天花竹意又来找她,干脆就在后殿花园内摆下了一桌茶点,两人吃着聊。
且说花竹意今天也是一副快死了的样,看到海棠就一顿乱号,内容无非是大越一个二个都压榨劳力,皇帝陛下今天又剥削了我一顿啊!诸如此类的。
“……你不如在大越做官好了……”海棠无比真心地建议,“这样你好歹还有钱拿。”
被海棠这么一说,花竹意觉得自己现在可不就是做白工吗……
一想到这儿,他又一阵乱号,号累了,花竹意就仰摊在小亭栏杆上,摆出一副死狗晒肚皮的样子,偶然抬头看一眼海棠说:“笑儿,你脸好红,很热吗?”
脸红?海棠捏了捏自己的面皮,倒不觉得十分热,但是花竹意说了,她便让宫女拿来镜子,一照,果然脸颊泛起了两团略有病态的嫣红。
莫非是中午那碗杂果冰吃太凉了?海棠抹了把脸,正要说话,花竹意托着下颌,问道:“笑儿,毒的事情最近怎么样?”
海棠沉默了一会儿,放松,双手撑在身后,仰头向天空看,可惜蓝天被亭子的顶棚遮蔽了大半:“……解不了。”说完这句,她垂下头,双脚随意地踢了踢,“我大概只有一年好活了。”
花竹意蹙起眉头:“谁说解不了的?”
“赵亭。”
“……哦,那大概真的解不了了……”赵亭擅长毒道,毒圣之名享誉东陆,他说解不了,那就真的解不了吧,实诚地说完这句,花竹意忽然觉得这么说不太对,他摸摸鼻子,换了个话题,“笑儿,你手里的药还能用多久?”
海棠瞒去了手里还有一瓶的消息,算了算,答道:“怎样也能到明年九月。”
“哦,那就还有将近一年的时间。”花竹意叹了口气,看向她,发现她一脸满不在乎,忽然就笑了,“笑儿,如果说有个地方能把你的毒抑制住,你要不要去那里?”
海棠愣了一下,看向花竹意,对方回她一个明亮笑容,道:“我是说如果。”
“说说?”
花竹意没立刻开口,他似乎在想到底要怎么跟她说。
他想了一会儿道:“笑儿,你知道青君吗?”
海棠点点头,表示知道。
东陆之上信仰繁多,不过主要信奉的还是十二位尊神,其中大越尊奉为主神的是水神玄姬,玄姬的宗庙便位在大越。
青君是十二尊神之一,乃是执掌冥界的尊神,他是塑月的主神,宗庙圣地也在塑月,而明石学宫所供奉的尊神也是青君。
青君主死,虽然它也是尊神,却怎么都透着点不吉利,庙是所有尊神里最少的,信徒也少,东陆列强之中,只有塑月奉他为主神。
而花竹意说的地方,就是塑月境内的青君圣地,是昔日青君降临,迎娶神妃之地。
传说三百年前,青君履世,降于塑月,刹那天降雪火,地涌玄冰,其临之地既在此世又不在此世,若在其中,非生非死,不生不灭。
“以上都是传说。”花竹意解释道,“那没那么神,进去的该死的还得死,但是确实能延命,老得都慢,在里面可以把你的生命一天延成十天,出来之后却又如常了。那里能延缓你的毒性发作没问题,最少能帮你延十年寿命。”
“唔……听起来不怎么像真的。”海棠表示。
“是真的啦,我骗你做什么,不信你问陛下,这在全东陆都很有名的。”
她其实应该答“当然去”的,但是开口的时候她忽然就想到了萧羌,想起他笑、想起他眯着眼睛、想起他好看的指头从她的发上落下、想起他和她说话的样子,出口的话就成了:“要是去了,我还能回来吗?”
“……那个地方出来就没效果了,所以也算离不开吧……不过……”花竹意续道,“说不定在里面待个一两年,赵元帅就炼出‘大司命’来,这样你就能离了那地方,重新回来了,怎么说都是命要紧啊,笑儿,你说对不对?”
……听起来似乎是目前她能做的最好的选择了。
但是……她不想离开萧羌。
海棠慢慢抬眼,她忽然发现,这位长昭青年贵族有一双笑的时候可爱,不笑的时候深沉又平静的,深灰色的,仿佛洞悉了一切的眼睛。
两人对视了片刻,反而是花竹意先从容调开视线,他垂下眼,低声答道:“你仔细想想吧,反正总还有时间……大概吧。”
海棠哦了一声,没再问,花竹意也没再说,两人陷入诡异的沉默之中,过了片刻,花竹意低声问:“谁下的毒?”
海棠看了他片刻,没什么意义地笑了一下,她卷起脸颊边垂下的长发,把头发卷在指头上吹了吹,秀丽面孔上现出了一种有点恍惚的微妙表情。
是啊,是谁对她下的“荷带衣”这个毒?
她知道“荷带衣”是谁炼制的,那么,谁会有它,谁会对她下毒?
之前慌乱忙碌,来不及想,到了离宫日子清闲,却是不敢想。
她不想去想,也不想知道。
她放开头发,仰头看天说:“这不重要了。”
花竹意也不提这事,他效法她刚才的样子,将手放在身后撑着身体,看着天空,过了片刻,他回头,对她露出一个开朗的笑容:“学你的样子看天空,觉得天空很好看。”
她愣了一下,花竹意自顾自地说下去:“就是因为看不到全部,才觉得这样的一角,分外的美。”
海棠顺着他的眼光看去,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也觉得这天色分外明媚起来。
花竹意是在变着法子安慰自己吧?
海棠心里暖暖的,也不道谢,笑了一下,换了个话题,她几乎有点漫不经心,没话找话地问:“哎,小花,你对白玉京熟吗?”
“挺熟的。”
听到这话,海棠猛地转头,花竹意无辜地眨眨眼:“我在那边求过学。”
花竹意竖起三根指头:“我念了三年,念到明石学宫。”
白玉京最高学府,就是十二楼,而其中的五个由城主亲自主掌,只接收最优秀的学生,便是以五座主城命名的学宫,而考取学宫之难,这么说吧,在大越考个状元都比考学宫容易多了。
海棠再看花竹意的眼神,分明带上了几分敬意:“……挺难的吧?我听说萧羌当太子的时候本来想去,结果没考上。”
“还行。学东西难,但是考试就简单多了。”花竹意特别谦虚地表示,大越的皇帝陛下要是没考上学宫,肯定不是能力不够,是想太多,最后交卷的时候字没写完。
海棠扑哧就笑出来,说:“那你给我讲讲白玉京?”
她所知道的关于白玉京的都是台面上的,更深的她不好问萧羌,周围也没人知道,便不如来问花竹意。
“白玉京啊……”花竹意想想,慢慢将自己所知道来。
白玉京五城之内有十二座学馆,其中五座学宫之长由城主兼任,这十二人加上一个白玉京主,就是白玉京的执政者。
十二楼以上古十二位尊神的职司来划分学科,比如玄滋学宫的尊神和大越的神玄姬一样是水,玄滋宫主要研究的便是水利兴修、打井筑堤、船运养鱼……总之所有和水相关的学科,都能在玄滋学宫里习得。学馆与学馆之间也彼此重叠,比如玄滋学宫的兴修水利,又和十二楼里尊奉地神的学馆传授的建筑学科相交叉,所以十二学馆彼此之间互相交融,彼此提带,使得白玉京学都之名百年不堕。
花竹意去的明石学宫,尊奉的是青君,主要的研究方向是各种秘术、方术、灵学、堪舆等等,当然,这里对药学、医学、毒术也有研究。因为青君主管死域,所以对军事、武技等也有所涉猎,但是总的来说,明石学宫在五所学宫里颇为冷门,甚至不如另外七座学馆里最顶尖的学馆来得辉煌。
说到这里,花竹意顿了顿,他脸上的戏谑之色全收,他颇为认真地看着海棠,道:“说真的,我当时报明石学宫的时候,纯粹是觉得好玩,但是我进去学了三年,我开始觉得……害怕。”
海棠给他倒了杯热茶,静静看他,花竹意一口喝尽,缓了一下,才慢慢开口:“我发现……他们在研究魂魄。”
听到魂魄二字,海棠胸口剧烈一震——就是这个!她的直觉告诉她,就是这个!和她有关!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不要表现得那么急切,慢慢地说:“哎,不就是鬼嘛,研究这东西干吗?”
花竹意摇摇头:“不……白玉京认为,这个世界上没有鬼,魂魄是某种意识的凝聚……而他们想要利用这种意识。我在收集资料的时候发现,大概是十一年前吧,明石学宫似乎做了一次关于魂魄的试验,不知道试验成功与否,但是那一次之后,明石学宫内的讲师与高阶学员就锐减了一半,大概是个什么结果,你也能推测出来吧。
“我觉得……这让我害怕。”
说到这里,花竹意甩了甩头,垂下了脸。
魂魄!利用!还有,十一年前!十一年前!又是一个十一年前!
这和白瑟之前所说的关于“林海棠”的怨念消失的时间一致,都是在十一年前——海棠联想到这里,立刻觉得浑身不寒而栗。
——这绝不可能是个巧合。
她看着花竹意,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就在这时,院外有脚步声传来,两人一起望过去,原来是沉寒送沉冰出去。
沉冰是特旨可以在禁中坐轿的,但是今天天气炎热,沉冰怕沉寒晒着,就让沉寒坐在了轿子里,自己徒步慢走。凉轿四周帘子挽起,沉寒扶着窗子,探头和轿子外的沉冰说话,样子非常亲昵。
海棠本就心头不安,看了这一幕,眉头一皱,前一阵子沉寒不是还说他们兄妹感情不好的吗?现在和好了?不过想想沉寒本来就是别人对她好一分,她对别人好十分的性格,沉冰简简单单收买她也不是很难。
看起来她应该委婉地提点沉寒一下,要小心她那王兄——但是这一开口听着就像是她要离间人家兄妹感情似的……
队伍从院门口快要过去的时候,沉冰向这边瞥了一眼,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看到自己,海棠不自觉地缩了一下,身旁花竹意扶住她,在这一瞬间,她清楚地听到花竹意对她说:“小心。”
这本是一句非常普通的话,但是不知怎的,海棠总觉得这句话里含着一种类似于警告的意味,她立刻回头,对上的是花竹意一脸的平静,可她什么信息都看不出来,等她再度看向门口的方向时,一行人已经走远。
她向花竹意飞了一个眼神,求解释。
花竹意摊手:“我不喜欢皇太弟殿下。”
海棠惊讶地上上下下打量着他:“……这世上居然还有你讨厌的人……”
花竹意回望,眼神一样极其无辜:“我讨厌一切太漂亮的男人,太漂亮的脸会让我有从他们脸上碾过去的冲动。”
……这就是所谓男人的嫉妒吗?
“结论就是,我就是没法喜欢皇太弟殿下。”花竹意耸肩,决定不再纠结这个问题,“……他让我感觉是头嗜血的凶兽,现在不咬人只是咬不到而已。”
海棠心有戚戚焉,点头附和,花竹意看看天色,抓抓头发叹了口气:“今天下午还要进宫……那群家伙陷害我,总是抓我的公差……”他抱怨了一句,似乎终于从刚才提到白玉京的不适感里摆脱出来。他转头对着海棠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又是一贯飞扬又精神的微笑,“笑儿,记住,只要是我对你说过的话,一直有效。”
海棠愣了下,没想到他会忽然这么说,她眨眨眼,花竹意已经挥挥手权当告别,转身离开了。
海棠没送他,就坐在原地,仔细思考他的话,她越想越觉得花竹意今天说的话,可算是句句有深意。
花竹意一走,她思绪飞乱,一会儿想着他的话,一会儿又想着白玉京、魂魄、“林海棠”,觉得似乎有线索又似乎没有,仔细想去,她又觉得整个事情有一层隐隐的,却让人不寒而栗的不安。她枯坐了一会儿,算算沉寒也该回来了,就向沉寒的院子而去。
她刚到沉寒的院里就看到有宫女朝她走来,对她一笑,说皇贵妃正打算去请她,海棠点点头走了进去,看到沉寒坐在窗边榻上,若有所思的样子。
她唤了一声,沉寒大概没想到她会来得这么快,愣了一下,让宫女退下,把她让了过来。
沉寒拉住她的袖子,低声道:“……九殿下这次让我做一件事。”
听到这句,海棠立刻明白,沉寒这次让沉冰觐见,全是为了套沉冰的话来帮她。她的心里又软又暖,又为自己之前怕沉寒被沉冰骗了这点心思而羞愧,她嚅嚅了几句,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握紧了沉寒一双纤手。
沉寒用力回握了一下。
这次沉冰找她,是为了知道卫兵换岗的时间,明显打的是要潜进来的主意。沉冰同时还指了一个平素不起眼的宫女做联络人,沉寒这才知道,沉冰居然把眼线都送到这里了。
沉寒一边心下骇然,一边拿不定主意这事要不要告诉萧羌,离宫里有眼线这件事,故此说出来和海棠商量。
海棠想了片刻,她摇摇头,说暂时不告诉萧羌。
她想知道,沉冰到底打算干什么。
沉寒听了略微皱眉,却还是勉强应下,只是加倍叮嘱海棠,说这次沉冰主动暴露了一个暗桩,那就说不定离宫里到底有多少个暗桩,你千万小心。
海棠心下感动,她轻轻地,一把搂住了沉寒。
她说:“寒儿,你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
沉寒仰着笑脸,娇艳一笑:“分明是陛下对姐姐最好。”
海棠没说话,只是轻轻拍拍她的头,调转视线,看向远方。
而就在她看向远方的时候,在遥远的官道上,沉冰坐在车内,向离宫的方向看来。
他仿佛看到了本不应看到的海棠的视线,少年一勾唇,从容调回视线,看着自己修长的手掌。
他掌心里什么都没有。
沉冰轻轻合眼,然后,他只睁开了一只左眼。
他本来漆黑的左眼里,隐隐有一团金色的星芒跃动,他本来空无一物的手掌,却映出了十一枚粗细不等的,金色的长针。
十三枚祸世钉,已入两枚。
少年骨节分明又修长好看的指头轻轻一合,金针湮灭,他又勾起了冷酷又嗜血的笑容。
萧羌,杜笑儿。他在心里默默念着这两个名字。
苏荷,你最好说到做到。
像是回应他的想法一样,他脑海深处有女子娇声一笑,道:“殿下放心,白玉京说到做到。不然,那日云林江上,我何苦救了殿下,又与殿下立约呢。殿下助我将十三枚祸世钉钉入需要的位置,白玉京助殿下得沉国王位,日后与大越一逐天下。”
沉冰没有说话,他靠在车壁上,慢慢合目。
在沉寒那边吃了晚饭,海棠带着白瑟慢慢散着步回自己的宫院。
她觉得关于自己的谜到现在线索逐渐显现,自己却反而更没有头绪。
她想了半晌,觉得还是要从杜笑儿身上入手,先解决沉冰的问题,这是目前最现实最棘手的麻烦。
如果说现在这京城里有谁最了解杜笑儿,那除了沉冰,就还有一人——史飘零。
确定了方向,接下来就不会太麻烦,她只要想办法让史飘零来找她就好了。
海棠一边想着,一边进了自己宫院,她忽然愣了一下,一句话脱口而出:“……陛下?”
她的院子里有一个小亭,现在亭里立着一道修长身影,那人金冠白衣,从背后望去,一头黑发散在白衣之上,气质清华雍容,让人如沐春风。
那是她非常熟悉的人——萧羌。
她脱口唤了第一声,男人并没有转头,她又轻唤了一声,心底叹了口气,面上慢慢漾出一丝轻笑,又低低唤了一声。
白瑟却奇怪地看她一眼,拉了一下她的袖子,试探性地叫道:“娘娘?……院子里……没有人啊……”
海棠也觉得奇怪,萧羌怎么不应她?她往前一步,打算伸手去拉拉萧羌,前面那人却慢慢回头——那是一张她没有见过的绝色容颜,苍白毫无一丝生气。
在看到那张脸的一瞬间,一个名字在海棠脑海里轰地炸开!她毫无任何根据地知道,就是知道,她是谁!
她是“林海棠”!
仿佛雾化一般,男子的体形迅速化为女子的姿态,空间上的距离在亡灵面前没有任何作用,刹那间,“林海棠”一张没有一丝活人气息的脸庞。已经与她鼻尖贴鼻尖地紧紧挨着。
她没法呼吸,脖子像是被什么扼住,她睁大眼睛,看着“林海棠”那两只黑洞洞的眼睛死死地看着她,然后,如同那天雾气里所见的幻象一样,毫无表情的绝色女子刹那消失。
有那么一刻,海棠的脑海里彻底乱了,她忽然笑了起来。
白瑟被她的样子骇住了,她用力拉着她,海棠身子一晃,不知道哪里生出来的力气,把白瑟一把推开,摇摇晃晃就朝亭子里冲。白瑟吓得尖叫一声,早有内侍觉得不对,忙冲了过来,看到海棠半疯半痴的样子,他们也吓住了。白瑟尖利喝道:“还站着干吗!赶紧通知皇贵妃,快去传御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