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然诺见危钰不答刘闳的话,只轻声问:“是啊,你为什么要去那里?”

“从那条项链掉进忘念河里开始,我每年都会去找那条项链。”危钰望着程然诺,满眼都是如清辉般明亮的目光。

程然诺扭头望向刘闳,“这个我可以证明,十四年前,不对,现在应该是十五年前,我掉进忘念河里,就是你救我的那次,当时危钰也在船上,我见过他的那条项链。”

听到刘闳救过程然诺,危钰不由眉头微蹙,刘闳明知当初自己并不曾救过程然诺,脸上颇有些不自然,“如果你每年都去忘念河找,为什么前年下游租船处才有你租船的记录?”

“那条项链掉在上游,但忘念河里都是水草,我以为被水草缠住了,结果花了十二年的时间,几乎把上游翻了个遍也没找到,所以前年我开始去下游尝试找。”危钰对刘闳冷然道。

刘闳却继续追问,“这么巧,你每年只四月中旬去找?”

危钰微微低头沉默了会儿,“那是她的生日。”

“谁的生日?”刘闳又问。

危钰没有回答,程然诺也不知该如何回答,若说是危钰前世恋人的生日,刘闳必然不会相信,若随便答个人的名字,刘闳又会继续追问,程然诺只好敷衍道:“他,他妈,他妈的生日,那条项链是他妈送给他的,对他特别重要,所以每年他妈生日的时候,他都会去找。”

“那找到了吗?”刘闳问道。

程然诺抢先答:“找到了。”

刘闳又问:“在哪儿?”

“额,上次我们俩掉进忘念河里,不是进了一座古墓吗,那条项链也忘在古墓里了。”程然诺张口结舌地答。

“那古墓又在哪里?”

面对刘闳的连环追问,程然诺有些不知所措,她最是懂法律,自然很清楚,若是再顺着刘闳的思路继续答下去,必定她引燃古墓之事也会被牵扯而出,到时没帮危钰洗脱故意杀人的嫌疑,一个破坏文物的罪名,足够她这辈子把牢底坐穿。

“那个…哎呀,我俩当时命都差点没了,谁还记得那个破墓在哪儿,你让考古学家找去吧,咱们还是先说说他的这个案子,你们根本证据不足啊。”程然诺尴尬地补充道。

“证据充足早就判刑了。”刘闳冷声道。

“疑罪从无,你们得放了他!”程然诺起身厉声道。

刘闳却摇了摇头,“除非你拿出证据证明那条项链的存在,否则就算他没有杀人,他租船在干什么?寻找国家文物?危专家应该比我更清楚,私自挖掘文物也是犯法!”

听到刘闳的话,程然诺气得七窍生烟,“我们要求取保候审!”

“暂时不行,他涉嫌的可是故意杀人抛尸。”刘闳义正言辞道。

程然诺蹲下身,她紧紧攥住危钰的手,“你等着我,我有办法!”

危钰望着她,只微微一笑,好似一切不过云淡风轻。

程然诺一离开警局,立刻拨打程慎言的电话,她知道此刻的鄢灵均正在困顿当中,自然是无法帮助危钰,她只得转而去拜托程慎言。

程慎言答应做危钰的律师,程然诺边开车边用蓝牙电话,接通吴辉的手机,“喂,我听阮颦说你们上周已经度假回来了,现在在哪里啊,我过去看望一下你们。”

程然诺如约到达了吴辉的琳琅斋,阮颦倒是气色不错,显然度假的效果极佳。

“程小姐,来这个是深海鱼油,叶绿素,还有这个澳洲最有名的木瓜膏…”阮颦开心地细数着为程然诺带来的礼物。

程然诺却无心于这些礼物上,她立于窗前,阮颦同吴辉的房子很是雅致,与楼下的店铺琳琅斋浑然天成,皆为古风古韵,却又点缀几盏东南亚风格的小灯,显得室内分外温馨。

“我这次来,是想问问你们,那个蝴蝶玉坠的项链,是哪儿来的?”程然诺转头对正在烹茶的吴辉道。

吴辉的手微微一抖,阮颦却未有所察觉,只轻声道:“吴辉捡的。”

“捡的?在哪儿捡的?”程然诺问道。

吴辉放下手中的茶杯,慢慢回忆道:“额,好像是十四,还是十五年前,我跟阮颦参加了一个旅行团,返程的时候乘船经过忘念河,结果那天早上忽然起了浪,有个小女孩掉进了河里,然后有两个男孩子纷纷跳下去救她…”

“后来呢?”程然诺连忙追问。

吴辉呷了一口杯中的清茶,“后来其中一个男孩好像溺水了,还好另一个男孩把他俩都救了,那时候真是一团乱啊,我们大家去岸上帮忙叫救护车,然后我就在岸边捡到了那个蝴蝶玉坠,也不知是被水冲上岸,还是救人的谁掉下的。”

阮颦听着吴辉讲话,她走进卧室翻了半天,终于捧着一本相册出来,“喏,你看,这还是我们当时去旅游出发之前拍的合照。”

程然诺瞧了一眼十多年前胶卷照片上的阮颦同吴辉,竟与如今模样已大不相同,但程然诺却注意到照片下面一行的小字,是每一个游客的名字。

“等下,李洵?”程然诺好奇地按照名字所在的位置,顺着一个个小得如同蚂蚁的脑袋寻去,果然瞧见右下角的角落里站着一个十几岁的少年,男孩子虽高而瘦,但眉目却与李洵截然不同。

“看年龄倒是应该差不多,就是长得一点也不像…”程然诺又想到自己住院时,戴着兔子面具的李洵曾说自己出了车祸在医院里进行整容手术,想来应该是同年发生的事故。但程然诺却瞧着这个照片上的俊秀少年,虽与如今的李洵面目已大不相同,却有种莫名的熟悉之感。

“不过这个脸怎么这么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难道我见过整容前的李洵?”程然诺使劲盯着照片来回瞧,但奈何照片像素太低,人的脑袋小得可怜,眼睛鼻子都好像挤成了一团,怎么瞧也瞧不清楚。

“程小姐,你嘟哝什么呢?”阮颦忍不住问道。

程然诺恍然道:“哦,没什么,这照片里好像有个熟人,估计同名而已,不会那么巧。对了,我今天过来找吴辉,是想让他帮我做个证。”

程然诺带吴辉前去见了刘闳,吴辉将蝴蝶玉坠的来龙去脉向刘闳解释,刘闳却蓦地开口道:“吴先生,那请问,那条项链名贵吗?”

吴辉一怔,“其实那个玉坠,我也研究了很久,但说实话,我觉得并不名贵,好像不是什么古玉,没有年头,这十多年一直没有卖出去,也正是因为虽然雕工精美,但并非翡翠和田玉之类的名贵玉种,我甚至一直怀疑可能是某种塑料,毕竟别人掉的东西或许并不值钱,因此一直放在店里倒也未曾动过。”

刘闳斜视程然诺,“所以,你跟我说,危专家,为了一条不值钱的项链,数十年的去找?”

“不是啊,那条项链很特别的,不是普通的玉,是一种历经千年不变,而且经过高僧加持,很有灵性的,的一种,反正特别贵!”程然诺追上去,滔滔不绝地说着,但刘闳拿着文件夹却心不在焉,他忽然顿住脚步道:“好,就算这条项链特别名贵,那现在哪儿去了?我们不可能因为这么一条未必存在的项链相信他没有杀人。”

“可,可你也说了,危钰既然是从十五年前就开始在上游搜索这条项链,前年去下游搜索也不足为奇啊,他总不可能在十五年前,还是个少年的时候就预谋要杀人吧?”程然诺反驳道。

刘闳却摇了摇头,“他说十五年前在上游搜索,上游没有租船的地方,没人能证明他在那里搜过,就算有人能证明,那为什么就偏偏前年,偏偏四月份,偏偏那个女的被抛尸的时候他去了。他既然要找项链,那去年呢,去年怎么不找了?”

“去年因为有我在他身边…”程然诺说到这里却无法继续说下去,因为她自知不能解释其中缘由,想必解释了刘闳也不会相信。

刘闳果然冷冷一笑,“有你?难道你长了千里眼?能帮他找到项链?”

程然诺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但她紧追刘闳的步子,“那,那他也没有杀那个女人的动机啊?”

“现在那个女尸是谁我们都不知道,又怎么知道他有没有动机。”刘闳忙于工作,有些不愿程然诺紧跟着自己。

但程然诺锲而不舍,“那你带我去看看那具女尸。”

刘闳将文件递给同事,一旁座上的许杞却笑着站了起来,“且不说你没资格看,就算你有资格,我想我们的刘警官也舍不得让你看吧。”

程然诺困惑地望向刘闳,刘闳长叹了口气,他带着程然诺到外面,“我确实没法让你看,我就算经常见死人,看见那具女尸的时候,也忍不住吐了。”

程然诺睁大眼睛听刘闳继续说,却见刘闳极力忍住恶心,皱眉道:“你可以想象那具女尸在水里泡了两年,那身上早就泡烂了,实在没法看。”

“那她身上就没有能证明身份的东西吗?”程然诺问道。

刘闳摇了摇头,“没有,什么都没有。”

刘闳似乎想到了什么,忽又开口道:“哦,不过,她手上戴了条白金手链倒是好好的。”

“白金手链?什么样,能给我看看吗?”程然诺赶忙问道。

刘闳素来拿程然诺没有办法,他只得笑着摇头道:“哎,幸好你是律师不是记者,要不然我们这案情都被我透漏完了。”

“没关系,没关系,我是危钰的代表律师,为了证明我委托人的无辜,我看看跟被害人有关的物品属于合法范畴。”

在程然诺的恳求下,刘闳终将一摞整理好的资料翻了出来,程然诺瞧着照片上女尸被泡得如同发糕的脸,只看照片就已觉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

“就是这个。”刘闳将一个透明的袋子递给程然诺。

第一百一十七章

程然诺瞧着密封袋内小巧的白金手链,上面的污泥虽已被清理干净,但因河水的长时间冲刷,手链已失了光泽,有些许的发暗,但程然诺瞧这手链做工极其精美,上面坠的几小颗宝石也颇为漂亮。

“我们好多女同事看了都说这手链是特别定制的,哪个牌子的来着,就是那个特别有名的国际首饰品牌…”刘闳在脑中一遍遍过滤着女性知名首饰品牌的名字。

程然诺却瞧见手链内侧刻着一排细小的英文字母,“ahcent。”

“是拜伦的《shewalksinbeauty》诗中的最后一句,我记得后两句应该是withallbelow,ahcent!一颗心装着至爱,一颗心永远真纯。”刘闳不由轻声吟道。

“我,好像见过另一条,和这个很像的项链。”程然诺听到刘闳口中的英文,不由一时怔住。

“这是专门定制的,应该是一对情侣手链,另一条是在危钰家里见过吗?”刘闳谨慎地问道。

程然诺没有回答刘闳的问题,她驱车直达李洵的房子,但行至门口时,她却犹豫不决,毕竟当时只是随意一瞥,只觉李洵抽屉内的那条男士手链与女尸的那条女款有些许相似之处,但仍是不能肯定。

程然诺敲了几下门,屋内没有人回应,她猜想或许房子仍未租出去,踌躇许久终是掏出口袋里的一串钥匙,这把钥匙当初搬家时忘记还给李洵,她一直想要找机会归还,却不想现在却要用它来打开这扇门。

咔嚓一声,随着钥匙的转动,门轻易被打开了。

程然诺推开门走进屋内,房子与她离开之时变化不大,但主人李洵似乎已搬回来居住,程然诺见门口的鞋柜上摆了几双男士皮鞋,客厅的沙发上也放着李洵的外套。

程然诺见房间内无人,只得大着胆子,快速溜进主卧内。

她拉开主卧床头柜的抽屉,果然那个黑色的首饰盒依旧躺在原处,程然诺打开盒子来看,盒中的男士手链精巧夺目,粗细恰当的手链上嵌着几颗熠熠生辉的宝石。

“好像真的一模一样…”程然诺轻声喃喃自语着,她将手链反过来,却瞧见上面刻着一排细小的英文字母:withallbelow。

程然诺心中一惊,想到刘闳口中念的那首诗,竟恰好与女尸手上的那条链子自成完整的一句。

程然诺赶忙将手链塞进口袋中,她将黑盒子摆放回原处,合上抽屉起身就要离开。

不料程然诺刚走到客厅,她却听到房门外莫黎尖锐的声音,“李洵,我告诉你,你不要逼我!”

“大爷的,怎么这么巧?”程然诺吓得一个转身,赶紧躲进主卧内。

躲在卧室门后的程然诺清楚听到李洵和莫黎进屋的声音,程然诺吓得趴在门后不敢吭声,只等莫黎和李洵速速离开后,她好赶紧开溜。

可谁知客厅内却是莫黎嘶声力竭地吼叫:“李洵,你说,你给我说清楚,你是不是爱上那个程然诺了?你说啊!”

“滚!”李洵像是怒到了极点,他愤怒的声音响彻整个房子,连卧室内的程然诺也不由吓得一哆嗦。

客厅里随即传来两个人撕扯的声音,噼里啪啦的好像打碎了很多东西,程然诺忽然有些纠结,觉得自己躲在卧室内偷听似乎有些不合适,但她伸手摸到口袋内冰凉的手链,更是浑身毛骨悚然。

“你居然,居然爱上她?你信不信我敢杀了她!”莫黎忽然歇斯底里地喊道。

屋内的程然诺吓得每一根手指都在哆嗦,客厅里却传来李洵低沉冷静的嗓音,“你当然敢,你已经在这间卧室里杀了宋向冉。”

李洵沉重的脚步声逐渐逼近,程然诺四下环顾,却发现主卧内竟毫无躲藏之处,慌乱之中她竟快速钻进狭窄的床底,她屏住呼吸,只听见门把手缓缓转动的声音。

李洵的黑色皮鞋率先踏了进来,紧随其后是莫黎的高跟鞋,“别开玩笑了,明明是你当时创业资金紧张,你和宋向冉那个小贱人商量好,要假装绑架,敲诈她那个土豪爹的钱,结果那个小贱人太经不起折腾,还没碰她两下就死翘翘了。”

莫黎说着哈哈大笑起来,趴在床下的程然诺吓得慌忙用手捂住嘴巴,她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一切。

“还不是你给她下的药,现在还怨到我头上来?”随着啪一声响,似乎是李洵扇了莫黎一巴掌,床底的程然诺只看到莫黎的脚步踉跄了两下,但她随即站稳,她继续笑,一直在笑,“李洵,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爱你!从上学到现在这么多年,我一直都舍不得搬出当初咱们一起租的那间小屋,我一直都在等你,我知道你是不会爱上程然诺的,一定不会!”

“滚,我不想再看见你,永远也不想!”李洵喘着粗气加重了声音。

莫黎却站在原地纹丝不动,她忽然又冷笑起来,她一阵冷笑过后,却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李洵,你敢抛弃我?你敢吗?别忘了,当初你绑架宋向冉录的视频可在我手里,如果我把这些视频送到警察手里,就算是我杀的宋向冉,你也是绑架罪!而且这些年你公司的账目,各种逃税漏税敲诈的证据,你难道真不怕把牢底坐穿吗?”

莫黎说着放声大笑起来,李洵却是异乎寻常的沉默,程然诺看不到他们的表情,但她已吓得无法动弹,她静静地匍匐在床底,只有嘴唇在微微颤抖着。

“李洵,留在我身边吧,不要离开我,只要你不离开我,这些事情我会永远保密的。”莫黎的声音开始逐渐温软,她慢慢走近李洵。

李洵的声音却冰冷到了极点,“怎么办,现在我就想让你永远闭嘴…”

李洵话没说完,只听莫黎一声尖叫,无数碎裂的玻璃花瓶碎片散落满地,莫黎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程然诺倒抽一口冷气,忙用手捂住几乎要尖叫出声的唇,程然诺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盯着倒在了床边的莫黎,莫黎侧着头,眼睛瞪得圆圆的,好像正在同程然诺对视,但头顶的血顺着莫黎的脸上逐渐躺下,甚至流过她的眼睛,但她纹丝不动。

程然诺吓到了极点,她不敢看向莫黎的方向,但又生怕会被李洵发现。

李洵却没有惊慌,他甚至极镇定地哼唱起来,好似心情极佳,而他的哼唱却像世间最恐怖的旋律,一声声重击着程然诺的心脏。

李洵并没有俯下身去查看床底,他拎来一只大号的黑色行李箱,他边哼唱着歌曲,边熟练地拽起莫黎的头发,他就像折叠玩具般,轻易将莫黎塞进了行李箱中。

程然诺躲在床底,看着李洵的每一个步骤,泪水默默淌过程然诺的脸颊,她却丝毫不敢发出一声,她对李洵的记忆始终还停留在那个戴兔八哥面具的少年,他高高瘦瘦,隔着面具发出柔软带笑的声音,他在面具外还戴着漆黑的墨镜,模样甚是滑稽,那时的他,站在路灯昏黄的灯光下,他对程然诺说精神病和天才只有一线之隔。他一把将阴影中的程然诺拉至柔和的光线下,“好了,现在你是天才了。”那一瞬,程然诺抬头静静望着他,是这个少年,在她最无助,以为一生就要这样草草结束时,他像一缕耀眼的光芒撕裂黑暗,向她伸出手,将她拉出了绝望的深渊…

程然诺听到李洵拉着行李箱关上门离开,她隔了好一会儿才颤抖着从床底爬了出来,她看着满地的鲜血,有种恍如做梦之感,她多希望这一切真的只是一场梦。

程然诺脑中一片空白,她只觉整个手都在不停的颤抖,她掏出手机想给危钰打电话,但想起来他还在被关押中,她只得拨打刘闳的电话。

啪一下,手机从程然诺的手中滑落坠地,程然诺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她捡起掉在地板上的手机,不断眨动眼睛盯着模糊晃动的屏幕,“刘闳,快,快点,快接我电话!”

而警局内的许杞立于刘闳的办公桌前,她盯着手机屏幕上幽幽跳动的两个字:诺诺。

忽然她的鼻翼里发出一声冷哼,随之果断按下了关机键,将程然诺的电话彻底屏蔽掉。

许杞身后忽响起刘闳的声音,“我刚好像听见我电话在响?”

许杞悄然将文件夹盖在刘闳的手机上面,她转身笑靥如花地望着他,“你听错了,对了,刚王局找你,让你立刻去他的办公室一趟。”

“有什么急事吗?”刘闳微微蹙眉。

“应该是,你快去吧。”许杞嘴角勾起一丝俏丽的笑容。

刘闳没有迟疑,快速跑了出去。许杞拿开遮挡刘闳手机的文件夹,她饶有兴致地瞧着屏幕一片漆黑的手机,指尖一点点滑过屏幕,她忽然冷笑一声,顺手将刘闳的手机丢进他盛满水的玻璃杯内。

程然诺听到电话另一端传来刘闳的手机已关机,她正要拨打110,可最后一个0的按钮还未按下,门却咔嚓一下打开了。

程然诺看着门外的李洵,只觉一股恐惧之感顺着脊椎直蹿到后脑勺。

“我走的时候,看见茶几上的钥匙,想着或许你在屋里。怎么,来了也不告诉我一声?”李洵晃动了下手中程然诺的钥匙,他俊美的脸上依旧是迷人的笑容。

但这笑此刻在程然诺看来,却比来自地狱的鬼魅更加可怕,她不由慢慢后退一步。

“怎么办,诺诺,其实我真的挺喜欢你的。”李洵嘴角扬起优雅的弧度,他一步步往前靠近程然诺。

“啊,救命,杀人啦,救命啊!”程然诺尖叫着就往卧室里冲,李洵猛地向前拽住她的一头长发,他狠狠将她按在墙上,他冷冽的声音从她耳后传来,“你怕什么?我这么喜欢你,肯定不会像对莫黎那个小贱人一样对你的。”

“求求你,放过我吧,我真的,真的什么也没看见,我不会报警的。”程然诺被李洵按压着,她趴在冰冷的墙壁上,已吓得浑身都在颤抖。

李洵压得程然诺丝毫动弹不得,他的唇一点点滑过程然诺的耳畔,他用舌尖轻轻跳过她的耳廓直至耳垂,“我们认识这么多年,忽然真的要下手杀你,我还真是舍不得呢。”

他冰冷的话语如同尖刀般刺进程然诺的耳中,他猛地将程然诺转了过来,他一把捏住程然诺的两颊,恶狠狠地吻了下去,程然诺想要挣扎,但怎奈李洵双手力气大得惊人,程然诺只觉整张脸几乎都要被他捏碎了。

李洵的唇齿一点点摩挲着程然诺,直教程然诺恶心到了极点,但当对上李洵近在咫尺的双眸时,程然诺只觉往日里他这俊美无双的容颜此刻竟如鬼魅般可怖。

第一百一十八章

在李洵吻下的一瞬间,那些所有关于李洵前世的幻象,再清晰不过的顷刻在程然诺的眼前铺满:

“你日日与她幽会,该不会是对她动情了吧?”身着一袭藕色长裙的莫黎笑着掀帘进入屋内。

座上正在擦拭手中利刃的李临江,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就凭程然诺?”

莫黎俏笑着立于窗前,“也是,宋家千金宋向冉,那等美人,你也不过利用后就除之而后快,更何况一个程然诺。”

“哼,药准备好了吗?”李临江冷哼一声。

莫黎笑着翩然转身,摊开手掌,一包粉末状的药物正躺在她的手心中,“此药名为甜梦,无色无味,饮下无知无觉,人也只会产生轻微的幻觉,但只要过上几个时辰,服用者便会甜甜的睡上一觉,梦到死为止。”

李临江冷冷地瞥了一眼莫黎鬼魅的笑容,他接过她递来的药,但莫黎却略有些担心道:“我听说那个危钰身边有很多死士,给他下了这药,会不会…”

李临江冷然一笑,“这药是程然诺下的,关我何事。你只需想办法让那群马贼知道,程然诺是受齐王的蛊惑才会杀害他们的少主。”

“失了小女儿的程慎言一定悲痛万分,那时他根本没心思管旁的事情,只要任由那群死士杀了齐王,”莫黎说到这里,忽觉有些不妥,她又道:“可是,若那群马贼杀不了齐王,那咱们的计划岂不是…”

“那群马贼若是杀不了,你这个齐王的贴身侍女,我这个近身侍卫都是作何用的?”李临江嘴角噙着如冰寒的笑容。

莫黎心中大喜,不由激动道:“到时二皇子齐王没了,无论那群马贼是否杀了齐王,皇上都不会放过他们。齐王死在了边塞,恐怕程慎言也难辞其咎。既没了太子,又没有二皇子齐王,那咱们的三皇子昌邑王殿下岂不是就顺理成章的…”

李临江手中的剑擦得亮若银镜,上面尤可照出他冷若寒霜的面容,“若那时我再说出危钰,就是当年满门被杀的王将军的遗孤,可程慎言不仅救了他,还将他在边塞抚养长大。你说皇上和昌邑王会如何奖赏我?”

莫黎想了下,忽然惊声道:“难道会让你?”

李临江放下手中的剑,他行至莫黎面前,轻轻托起她娇媚的脸庞,他呼吸间温热的气息吹拂在她的脸上,“待这边塞之地尽归我时,你便是李夫人。”

莫黎双眸之中闪动出激动的光芒,她紧紧盯着李临江,胸前不断上下起伏着,她忽双手紧紧攥住李临江的手,“你放心,这世上任何事我愿为你去做。”

“我怎么舍得你去冒险,你只需在程然诺给危钰下过药后,你穿着程将军府上侍女的衣裳,跑去那群马贼的住处,亲口告诉危钰,程然诺不肯答应给齐王殿下做妾室,齐王殿下已经追出城要杀了她。”李临江说着,指尖一点点滑过莫黎的脸庞。

莫黎感受着他指尖的细腻,只觉整颗心都在颤动,她望着李临江那双好似在微笑的双眸,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所有人都在李临江的算计之中,当莫黎望着坠下悬崖的程然诺和危钰时,她不由大声笑道:“一个中箭,一个中毒,又跳下这么高的悬崖,不死才真真是见鬼了。”

李临江跳下马,他望着万丈悬崖,下面的忘念河水拍打着山石,一声比一声的浪声更高,他紧紧攥着手中的利剑,许久没有说话。

莫黎悄然走过去,她轻轻靠在李临江的肩上,“放心吧,我已经给昌邑王写了信,从此我将再也不是齐王殿下不起眼的侍女,你也不再是任人驱使的无名小卒了,我将…”

“你将永远死在这里。”李临江话音刚落,莫黎尚未反应过来,只觉腹下一阵刺痛,她低头去瞧,却见李临江的剑已刺穿了自己的身体,她看着汩汩的鲜血从自己的腹部不断涌出,李临江的嘴角依旧微微上扬,勾起一如既往好看的笑容,“我即将成为边疆大吏,岂能娶一个卑微的侍女为妻。”他说罢,猛地一把抽出剑来,莫黎腹部的血瞬间喷涌而出,她紧紧捂着腹部,温热的血液顺着她的指间不断往外涌,她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她张了张口想要说话,但尚未发出声来,却轰然一下顺着悬崖朝后跌了下去。

眼前的幻象一幕比一幕更加清晰,程然诺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近在眼前的李洵,“居,居然,是,是你…”

李洵的唇逐渐离开程然诺,他满眼笑意地望着程然诺,“是我杀了她们又如何?不过你放心,咱们毕竟这么多年的交情,我一定会给你留个全尸。”

程然诺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她该想到的,她早该想到的,她所认识的人里,唯独李洵,她不曾查看过他的前世。

程然诺蓦地想起在阮颦家里看到的那张照片,上面那个眉目清秀的少年,分明与幻象中李洵的前世李临江眉目相似,她竟是忘了,李洵面部做过整容手术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