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展好笑般回他:“五小姐是我们老爷的掌上明珠,如珠似玉般养大的,她回家,大家欢喜都来不及,三少就不用担心了。”顿了顿,又补充道:“我们老爷说了,婆家再好,那肯定也是比不上娘家的,只要小姐愿意住娘家,住一辈子都成。”
谢煊被噎了下,他差点忘了,当初谢家联姻,看重的不就是江五小姐是江鹤年的掌上明珠。她回娘家,自己有什么好担心的,自然会比谢家过得好很多。
采薇猜想自己忽然要回家住,江鹤年估计是以为自己在谢家受了委屈,所以交代了程展这些话,想敲打敲打谢煊。不过她倒是觉得没什么必要,打断他道:“行了,你不用送了。”
谢煊点点头,上前替她拉开车门。
采薇正要坐进去,想了想,又回头小声对他道:“我不管你和柳如烟什么关系,不过还是提醒你一句,当初呈毓贝勒说过这个女人不简单,你还是留心点,别跟青竹一样栽了。”
谢煊愣了下,想说什么,到底还是没说,只是点点头:“嗯,我有分寸。”
采薇斜了他一眼,最好是有分寸,不然堂堂谢家三少,若是栽在一个戏子出身的姨太太身上,那可真是有点丢人了。
第92章一更
这大半年的时间里, 采薇虽然回沁园的次数不算少, 但因为两家都在上海,自从出嫁后就没再江家住过。她的屋子还给她留着, 每天都有佣人打扫, 她回到这久违的房间,一点不觉得陌生,反倒是难得的轻松自在。
不知是不是江鹤年交代过, 江家的人对她忽然大包小包回家, 完全没表现出任何奇怪和担心, 而是欢喜地拉着她嘘寒问暖,江太太还特意交代厨房做了她喜欢的吃食,一到家就先吃上了。
不得不承认,来到这个世界一年多,江家是她愿意留在这里努力生活的重要理由。
等吃完东西, 又被一众女眷拉着说了许久话, 采薇终于是从这盛情中逃走, 回到二楼的房间休息。
四喜帮她收拾带回来的行李, 笑着道:“还是咱们沁园好, 多热闹。谢公馆那些佣人听差们说话都不敢大声, 真是没劲透了。”说着又问, “不过小姐,你真不回谢家了吗?”
采薇坐在红木圆桌, 倒了杯茶水呷了口, 淡淡道:“不回了。”
四喜抿抿唇:“可是谢家跟咱们江家不一样, 那个谢司令又不像老爷这么好说话,你一个少奶奶回了娘家不回去,他能答应?你不怕谢家为难你为难江家?”
采薇若有所思放下杯子,等谢司令回来,若是知道她回了娘家并且不打算再回谢公馆,必然会勃然大怒。不过她现在倒是一点不担心,谢司令会因为这个为难自己或者说为难江家。袁世凯复辟之路就要开始,谢家正是需要钱财的时候。所以大概率,只要两家姻亲关系没受影响,她和谢煊如何,应该会睁只眼闭只眼。
至于秋后算账,她更加不用担心,因为谢家可能根本不会有这个秋后。
想着,她摇摇头,言简意赅道:“不会的。”
四喜也没问为什么不会,想了想,说:“虽然我也不知道小姐你和三少到底怎么了?但是我觉得三少还是很看重你的。”
她话音刚落,隔扇门被咯吱一声推开,是穿着长跑马褂的江鹤年走了进来。
“爸爸。”采薇放下茶杯,起身道。
江鹤年摆摆手,笑说:“吃过了吗?”
采薇笑道:“撑得不得了,还是咱们江家的东西好吃。”
江鹤年看着她,慈爱地轻笑了笑,挥挥手让四喜出去,走过来在她对面坐下。
采薇抬头看向他,发觉这一年来,父亲似乎又老了许多,脸上爬满了皱纹,两鬓染上了白霜,五十出头的男人,看着得有六十岁。
她拿起一只青花茶杯,给他斟了一杯茶,递到他手边。
江鹤年端起杯子轻轻抿了口,忽然义愤填膺道:“我就知道你在谢家肯定会受委屈,那个谢三果然是靠不住的。”
采薇一愣,继而又笑了笑,道:“爸爸,你别多想。我没受什么委屈,谢煊也没对我做什么。只是我和他到底不是一路人,过日子过不到一块去,所以才回来。”
江鹤年眉头蹙起:“你不用替他说好话,最近我又不是没看到报纸,这丘八一调到上海,就成日花天酒地,还和那个龙正翔交往甚密。报上还说他是什么青年才俊,年少有为,是上海滩公子之首,真是荒唐至极。”
采薇道:“他在这个位置,也是身不由己。”
江鹤年道:“谢二公子不比他身份高,怎么就没见报上写他如何如何?”
采薇一时无言,谢珺坐镇上海这么久以来,还真是没什么花边,可见谢煊其实也不是那么身不由己。
江鹤年摆摆手,继续说:“你什么都不用替他说,既然你人都回来,那必然是他做得不好。而且你那个大嫂忽然自杀,我总觉得不是什么好兆头,我看那谢家就是个狼窟虎穴。你放心,咱们江家是你永远的港湾,既然回来了,就安心住下,不想回去,谁也不能逼你回去。如今谢家正是需要咱们的时候,谢司令不敢把我们怎么样,你大可放心。”
江鹤年作为一个关心时局的新兴资产本家,自然对如今的局势很清楚,所以女儿这次回来,他是充满了底气,不用像当初被逼着联姻那样被动了。
采薇想了想道:“爸爸,咱们江家是生意人,之前跟谢家联姻,也不过是权宜之计,以后咱们还是尽可能远离这些纷争,见机行事。”
江鹤年见她一脸郑重其事,不免皱起眉头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采薇道:“爸爸,你去西方游历过,不管是西方还是东方,帝制必然都是要淘汰的。咱们中国老百姓好不容易头上没了皇帝,有几个愿意再回到跪下的时代。再说了,就算老百姓没意见,各地手握军权的督军,也不会支持再有个皇帝压在他们头上。总之,这事儿你相信我,袁世凯这皇帝做不了几天,以后谁当政说不准。咱们家把实业做好就行,千万别一门心思站队支持谁。”
其实是不是在这个时候君主立宪就一定是错误选择,她并不确定。因为袁世凯失败之后,这个国家并没有变得更好,反倒是陷入长达十几年的军阀混战。她只不过知道历史的走向,所以必须站在历史这一边。
江鹤年默默看着女儿,这个才十八岁的姑娘,从去年开始,仿佛一夜长大,看事情比他这个活了几十年的男人还通透明朗。如今听她说这些,他完全不觉得这是小女儿的胡言乱语,反倒是深以为然。
他点点头:“嗯,我明白。”顿了顿,又道,“纱厂的事张经理一直有跟我报告,你做得很好。若是这厂没给你,只怕现在我也跟其他那些纱厂老板一样,为了棉花涨价的事忙得团团转。”
采薇笑道:“我也是听说欧洲那边可能会打仗,所以赶紧趁着低价囤了棉花。这仗一时半会儿打不完,纱线的价格还会继续涨,现在我这手上的棉花量,至少够两三年,应该是能赚个几十万两。”
江鹤年欣慰地笑开:“家里几个孩子,就属你最聪慧,若你是个男孩子该多好,这样我就不用发愁江家的家业了。云柏青竹梦松没一个比得上你。”
采薇本想发表一番男女平等的言论,但转而又想,江鹤年已经在培养大哥做接班人,她这样一说的话,怕不是有要去抢家产的嫌疑。不说这可能会让江家失和,就算是江鹤年真把家业交给她,她也是不愿意的。
人一旦有了大责任,很难过得快乐。上辈子她继承了母亲的公司后,就再没放松过。如今她手上有几家工厂,供她打发时间赚点钱就已经足够。她从来没有多大的**和野心。
她笑了笑道:“我看大哥挺好的,勤勉好学,现在只是还年轻,经验不足,再锻炼个几年,江家家业有他接受,爸爸你不用太担心的。”
她自然也不觉得自己比大哥云柏能干,江鹤年夸她,多少还是因为最偏爱她。
江鹤年叹道:“云柏是不错,也愿意学,但少了点魄力和果断,只希望我能多活几年,把他培养好再去陪你母亲。”
采薇道:“爸爸您这是说的什么话?母亲若是泉下有知,才不希望你去陪她,只会保佑你长命百岁,多陪陪我们这些孩子。”
江鹤年笑开:“你这小嘴,就会挑好听的说。”
父女俩许久没这么说过话,心情都不由得好起来。
*
在谢家的时候,虽然谢司令不常在,采薇还是会注意自己的行为举止,因为有个陈管家看着她的一举一动,但凡有点什么出格的事,必然都会报告给谢司令。哪怕大家都觉得她很自由,其实这种自由仍旧是相对的。但在江家就不一样了,大家都疼她,完全可以为所欲为。加上江鹤年觉得她长大了,平日出门做什么,也不再干涉。以至于几天下来,因为婉清的死带来的阴霾,也散去了大半。
这天她终于鼓起勇气坐车去到婉清那间铺面看看。人已经不在,这装潢得差不多的店面,自然只能转让出去,这事儿谢家的自是会处理,用不着她管。
她下了黄包车,看着门上还没拆下的招牌,上面写着几个烫金大字——宝珠成衣店。两个人商量取名时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婉清说她小字叫宝珠,她父母希望她这一生过得如宝如珠,干脆就叫宝珠成衣店。
她还记得当时婉清说这话的时候,是多么兴致勃勃,充满期待。
然而如宝如珠的格格,最终的结局是红颜薄命。
“弟妹!”一道温和的男声,将站在门口的采薇唤回了神。
采薇回头,看到一身黑色风衣的谢珺从他那辆雪佛兰下来。
“二哥,你怎么在这里?”她问。
谢珺走到她跟前,眯眼看了看店铺上的招牌,怅然地叹了口气才回道:“我来看看大嫂的铺子。”
采薇道:“当时大嫂选了这家铺面租下时,真的很开心,说一定要好好去做,重新开始生活。所以我怎么都想不到,不到一个月她就自杀了。”
谢珺低头看着她满脸的忧伤,说道:“世事难料,谁也不想到会发生这种事,你也别太难过。”
采薇深呼吸一口气,点点头:“人已经走了,难过也没有用。”说着想起什么似的,问,“这几日眉眉怎么样?”
谢珺道:“有莹莹看着,没什么大碍,”说着看向她,说,“对了弟妹,你忽然回娘家住,是和三弟闹矛盾了吗?是不是他欺负你了?你告诉我,我替你做主。”
采薇轻笑了笑:“我就是想回家住一段时间,不关季明的事。”
“那就好。”谢珺点点头,“不管怎样,你嫁到了谢家,我就是你二哥,绝不会让你在我们谢家受委屈。”
采薇道:“多谢二哥。”
“那不是二少和三少奶奶么?”两人正说着,谢煊的车子从路上划过,驾驶座的陈青山不经意间瞥了眼路边,看到背对着马路的男女,咦了一声道。
谢煊闻声转头看过去,果然看到两道熟悉的背影,本来舒展的眉头,不由自主蹙起了眉头。
陈青山将车速放缓,道:“三少,要不要下去打个招呼?”
谢煊沉声道:“不用,继续开。”
“哦!”
陈青山又赶紧踩了踩油门,加快车速。
谢煊皱眉看着路边的男女,直到你两道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才回过头。
陈青山道:“三少,我觉得这些走私的烟土,肯定跟龙正翔有关。”
自从前几年下达禁烟令后,所有烟土买卖都要登记在册,对烟土的数量也有严格控制。但这种暴利行业,自然不可能真的管控得住,明面上的烟土数量有限,但暗下的走私从来没停止过。只不过,因为有禁烟令,走私活动规模都不大。
然而他们最近发现有大量走私的烟土流入上海,除了鸦片,甚至还有数量庞大的白面。但是一直没查到走私者是谁,最后各方面信息显示,可能就是龙正翔。
谢煊沉默了片刻,道:“龙正翔这两年才起来,他自己没有鸦片园,他的几家烟馆,全靠从南边的鸦片贩子拿货,南边那些大的鸦片园,基本上被西北西南那边的几个督军把持着,所以他能拿到的货并不多。而最近流入的这些鸦片,不仅量大,质量也比普通鸦片高很多,所以才这么抢手。”他顿了顿,才又补充一句,“龙正翔只怕没这么大本事。”
陈青山说:“总不会是云南四川那边的督军把手伸到了上海来了吧?”
谢煊道:“那倒不至于。”
“那三少您的意思是?”
谢煊:“只怕龙正翔背后有人,而这人……就在咱们身边。”
陈青山不明所以:“啊?”
谢煊摇摇头:“没事,你先让人注意各个港口的动向,注意最近有没有货进来。”
陈青山点头:“明白。”
谢煊抿唇沉默下来,他想起父亲说的,他二哥私下账上的钱,比他们谢家的资产还多。这些钱怎么来的?只怕不可能是靠着他手下那点明面上的生意和资产。
第93章更新
“小姐, 老爷看到您给他买的衣裳, 肯定会高兴坏的。”临近岁末,采薇带着四喜出来购物。两人采购完毕, 收获满满地提着大包小包, 边说笑着边从洋百货往外走。
采薇想着上回自己给江鹤年送的络子,本是让他挂在车内, 哪晓得身家万贯的江老爷对这么个不起眼的小玩意儿爱不释手, 天天挂在腰间。
采薇这才知道,江家的孩子们习惯了从父亲手里拿钱拿礼物, 很少想到去给这个让大家过着优渥生活的父亲送点什么,这样一想,江老爷还挺可怜的。于是趁着今日天气好出来逛百货店, 顺便给江鹤年买了几身衣裳, 当做新年礼物。
她笑着点头:“我都买的洋装,也不知道爸爸他喜不喜欢?”
四喜笑嘻嘻道:“只要小姐买的,老爷肯定都喜欢。”
采薇好笑地摇摇头, 两人走到车水马龙的街边,正准备招手叫黄包车,忽然有三个穿着黑衣短打的男人,从旁边走上来, 拦在了她们跟前。
四喜一看这架势, 赶紧挡在自家小姐跟前, “你们谁啊?光天化日之下, 你们想干什么?”
“三少奶奶不用紧张!”随着一道不紧不慢的男声传来, 从旁边一辆汽车上走下来一个男人。
采薇其实已经猜出这些黑衣人的身份,此刻看到王翦,就更是心下明了,她轻笑一声:“王公子,您这是想干什么?”
王翦走过来,双手合十,在她跟前作揖,夸张的跟烧香拜佛似的,笑道:“我们龙爷叫我来接三少奶奶去吃个饭,还望三少奶奶赏个脸。”
采薇不由得蹙眉,她不知这龙正翔怎么会找上自己?不过照着近期谢煊和龙正翔交往甚秘来看,十之八.九是跟这厮有关。也不知是不是忽然闹了什么矛盾,最好不是因为柳如烟。
她心中不悦,真是回了江家都不得安生,她寒着脸道:“你们有什么事找谢三就好,别找我。”
王翦笑道:“正是因为三少也在,所以龙爷才让我来接三少奶奶。”
采薇看了看旁边几个黑衣大汉,知道自己这是不去也得去了,只得不情不愿上了车。
她本没太放在心上,因为在她看来,不管谢煊和龙正翔闹什么矛盾,借他龙正翔十个胆子,应该也不敢动她这个谢家三少奶奶。
直到她和四喜被带上一艘游船,然后被捆绑在狭小的内舱后,她才觉得不太对劲。
“王翦,你干什么?”她怒道。
王翦陪着一脸笑道:“三少奶奶得罪了,龙爷待会要和三少谈点事情,如果谈不拢的话,再请三少奶奶出面帮忙。”
采薇反应过来他们是要干什么,不免觉得荒唐:“你们要用我威胁谢煊?龙正翔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么?”
王翦道:“三少扣了龙爷两船货,龙爷也是被逼得没办法了,若是谈得拢,自然是不用三少奶奶出面,若是谈不拢的话,还希望三少奶奶届时能在三少跟前求个情。”
不等采薇再说话,他毫不客气地用布条将她和四喜的嘴封住。
采薇看着老神在在坐在自己对面的王翦,气得脑仁儿直跳,谢煊这王八羔子,到底给她惹的什么祸?
也不知过了多久,本来静默无声的外面,忽然响起熟悉的声音。
“三少,船上请。”是龙正翔领着谢煊上了船。
谢煊没有说话,但军靴踏在船板的声音,采薇再熟悉不过。一阵参差不齐的响动之后,外舱便安静下来,应该是坐好了。
实际上,确实如此。
在采薇被绑着不能动弹不能说话时,歪头的谢煊与龙正翔对桌而坐,柳如烟半跪在一旁,为两人斟酒。
倒好两杯酒后,龙正翔也不喝,而是推到她面前,笑呵呵道:“如烟,这杯你先敬三少。”
柳如烟温顺地点点头,笑着双手举起酒杯,柔声道:“那如烟就先敬三少一杯。”
谢煊淡淡看她一眼,没有拒绝,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杯口朝下道:“龙爷今日应该不是专程请我来船上喝酒的吧?有什么事不妨直说。”
龙正翔哈哈大笑:“三少果然是爽快人,那我就直说了。”他顿了顿,“是这样的,三少前日在十六铺码头扣下的两艘船。不瞒你说,那上面的货是鄙人的,还望三少能通融通融。”
谢煊不动声色地放下酒杯,淡淡道:“龙爷可知那货是什么?”
龙正翔笑说:“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三少您看我要做点什么,才能将那两船鸦片还给我?”
谢煊抬头看着他,道:“您这鸦片是走私货,我是按着上头禁令办事。若是别的还好说,但这大烟的事,我可不敢随便做主。”
龙正翔笑嘻嘻道:“瞧三少这话说的,如今上海滩的事,还不是你们谢家一句话。这样吧……”他看了眼一旁的美人儿,“我知道如烟曾是三少红颜知己,故人重逢,您一直想带她走。其实这事儿您开口就是,我今儿就成人之美,让如烟给您走,您看如何?”
谢煊看向旁边的女人,对上她一双楚楚可怜的眼睛,这眸光干净柔弱,真是看不出一点其他。
他沉默片刻,点点头,淡声道:“那我就多谢龙爷的成全了。”
内舱的采薇本认真听着这两人的对话,刚弄清了原来是为了走私鸦片的事,忽然听到这样的对话,顿时只觉得心中一凉,如坠冰窟。
先前虽然对谢煊失望,但还是觉得这人骨子里应该有一股正气。他治军向来严格,最憎恶就是吸大烟,觉得这玩意儿祸害国人的身体和意志,是导致国弱的罪魁祸首之一。可是没想到,他竟然为了柳如烟,连这种毫无原则的交易都答应。
采薇闭上眼睛,心里头对那人残存的一点希望,在这一刻彻底熄灭。
坐在外面的谢煊,自是不知道这些话都被里面的妻子听了去,他沉吟片刻,又说,“这两船货我也不是不能放,不过这货可不是普通货,龙爷您得给我说清楚来源。”
龙正翔微微一愣,打着哈哈道:“这就是从云南那边来的货,我毕竟做烟土生意这么多年,虽然自己没有鸦片园,但让几个大园主给我供货还是不难的。”
谢煊笑说:“如今西南禁烟令很严格,大的园主就那么几个,恐怕还供不上你这边吧?”
龙正翔道:“三少您这就小瞧我了,若是您对这门生意感兴趣,我赶明儿就介绍几个园主给您认识。”
谢煊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笑说:“看来龙爷比我想得更有本事,那我就等着您的穿针引线了。”
龙正翔哈哈大笑,举起酒杯道:“好说好说,三少这个朋友,我龙正翔没交错。”
两人正说着,旁边忽然一艘游船靠近,那船还没停稳,一身戎装面色冷厉的谢珺,疾步跨过来,踏上船板。
龙正翔赶忙起身迎上,点头哈腰道:“二少,您怎么来了?”
谢煊有些诧异地皱眉,站起身唤了句:“二哥。”
在说这话时,他不动声色瞥了眼旁边的柳如烟,只见她依旧是低眉顺眼地样子,淡然地看了看来人,恭恭敬敬行了个礼。
谢珺满身怒气走上前,站在他面前,沉着脸喝道:“三弟,这么大的事怎么不上报给我?若是我没收到消息,你和龙爷这私下的交易是不是就达成了?”
谢煊回道:“我正准备回去给你上报。”
龙正翔笑呵呵道:“二少息怒,咱们坐下来慢慢谈。”
谢珺冷笑一声:“两船鸦片要怎么谈?我一来上海,就按北京政府的要求下达了禁烟令,龙爷觉得自己是地头蛇,没必要将这禁烟令当做一回事,是么?”
龙正翔陪着笑道:“不敢不敢。”
谢珺冷脸挥挥手,吩咐身后跟上来的卫兵:“把龙爷带走。”
谢煊皱眉,上前一步道:“二哥,走私烟土这事儿交给我就行,您就不用费心了。”
谢珺哂笑道:“若不是我赶到,你们这私下的交易估计就要达成了。三弟,这事儿你得好好给我一个交代。”
被两个人卫兵抓住的龙正翔,看着谢珺那张冷厉的面孔,也不知从里面看到什么,忽然惊恐般用力挣扎起来,大叫道:“三少,你帮我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