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各有志,我也不勉强你。”年华道。宫少微有复国的志愿,并愿意为之努力,倒也比意志消沉,一蹶不振好多了。虽然,他的这个志愿,实在是太渺茫了。“不过,你不想去葛地看望琭王和王妃吗?他们一直很挂念你。”

宫少微眼眶一红,但是却忍住了泪水,“不了,知道父亲和母亲平安无事,身体健康地在葛地生活着,我也就放心了。我这副纹面的模样,他们看见了,也只会生气,觉得我是一个不孝顺的儿子吧。在未成大事之前,我实在无颜去见他们。”

年华也就不说什么了。

年华再三保证不杀拓拔玥后,宫少微才帮她将拓拔玥横放在马上。年华骑上马,向宫少微告辞:“那,我先走了。”

宫少微点头,“本世子会暗中周旋,保护留下来的白虎、骑,你不许杀了拓拔玥。”

“只要他听话,我绝不伤他。”年华保证。

纵马离开前,年华对宫少微道,“宫世子,有时间,你还是去葛地看望一下琭王和王妃吧。他们不在乎你纹面不纹面,他们只在乎你平安不平安。复国与否,他们也不在乎,他们只在乎能和你团聚。”

宫少微站在原地,悲从心来,泪流满面。

南泛城。

拓拔玥醒来,发现自己置身在一间牢房中。这间牢房和普通牢房不太一样,干净而整洁,他正躺在柔软的床榻上,不远处的桌案上放着美酒佳肴。

阳光有些刺眼,拓拔玥用手挡了挡,才看清阳光中站着一个穿戎装的人。那人站在牢房外,远远地望着他。从身形来看,是一个女人。可是,拓拔玥认不出她的脸。不过,她手上的伽蓝护腕在阳光中发出金色光泽,让拓拔玥脑海中的记忆喷薄而出。

拓拔玥一跃而起,扑向年华,怒吼,“女人,你昨晚为什么要打晕本王?这里是什么地方?!!”

年华没有动,因为拓拔玥被铁栏挡住,靠近不了她。

年华笑了笑,“王主不要激动,这里是南泛城。”

拓拔玥怒道:“女人,你将本王掳来南泛城,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如果我不带你来南泛城,此刻我恐怕已经落入轩辕楚手中,任人宰割了。”年华冷冷道。

“你、你知道了?”拓拔玥吃惊。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王主,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你把本王带来南泛泽,想干什么?”

“我要你和我共敌轩辕楚。”

“做梦。”拓拔玥生气地道。如果,现在他手中有一把刀,他想杀死她;如果,现在他手中有一根绳子,他想勒死她。

年华也不生气,反而笑了,“没关系。很快,你就会求我和你共敌轩辕楚了。”

年华离开了牢房。

拓拔玥对着年华的背影吼道:“女人,你快放本王回去,否则…”

“别急。时间到了,我会放你回南泛泽。”年华摆了摆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拓拔玥气得掀桌,怒骂年华。但是,地牢中空空荡荡,没有人理他。

年华扣留了拓拔玥,摩羯人扣押了白虎、骑。摩羯人投鼠忌器,没有伤害白虎、骑。

轩辕楚领兵来到南泛泽,不仅没见到年华,也没见到拓拔玥。他大发雷霆,认为拓拔玥捉弄他。摩羯人解释后,一向多疑的轩辕楚将信将疑,恰在这时,天狼骑捉住了一个信使,搜出了一封年华给拓拔玥的信,信中说拓拔玥已经和年华秘密结盟,计划暗算轩辕楚。

轩辕楚大怒,担心中埋伏,他带着五千天狼骑杀出了南泛泽,连夜回谷扶林去了。半路上,轩辕楚在沼泽地里中了埋伏,袭击他的人是白虎、骑和摩羯人。

轩辕楚逃回谷扶林后,对拓拔玥恨之入骨,下令出兵讨伐南泛泽的摩羯人。

第十日,年华下令放拓拔玥回南泛泽。拓拔玥回南泛泽的第二天,宫少微作为使者,来到了南泛城,他带来了年华留在南泛泽的一百白虎、骑。

“臭女人,你如愿了。王派本世子来和你结盟,共敌轩辕楚。”宫少微开门见山地道。

拓拔玥回去时,轩辕楚已经和摩羯人刀兵相见,互有死伤。拓拔玥死了三名爱将,轩辕楚也折损了两名得力将领,敌对的情势已经不可挽回。轩辕楚领兵与拓拔玥对峙,拓拔玥不得不派人来和年华结盟。

“结盟是大事,让他亲自前来,才能显出诚心。”年华打了一个呵欠,道。昨晚她在研究地图,一夜未眠。

“臭女人,你不要得寸进尺!王是一个有身份,有尊严的人,怎么会纡尊降贵地来求你结盟?!”宫少微抓着年华,摇晃。

年华被宫少微晃得头晕,“你让他自己来。我,有办法对付轩辕楚。”

后一句话,让宫少微停止了摇晃,“此话当真?”

年华点头:“绝无虚言。”

宫少微告辞回南泛泽。临走前,他问年华:“那封轩辕楚从使者身上搜出的信,是你假造的吧?还有伏击轩辕楚的摩羯人,也是白虎、骑假扮的吧?”

年华没有正面回答,反问道:“拓拔玥已经知道了?”

“哼!以王的智慧,你这一点离间的小伎俩,怎么会瞒得了他?”

年华笑了:“知道了也无妨,除了和我结盟,他现在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是啊,没有别的选择了。不过,轩辕楚一直欺凌南蛮诸部落,即使没有你的离间,摩羯和越国迟早也会开战。”宫少微叹了一口气,道。

“拓拔玥知道那晚通风报信,放我出营的人是你吗?”年华问道。

宫少微道:“他不知道。我绝不会让他知道。”

“如果,我告诉了他,那你只有投效我,跟我去玉京这一条路了吧?”年华笑眯眯地道。

宫少微抓住年华,摇晃:“臭女人,你要是敢这么做,本世子就杀了你!”

年华被晃得头晕,“我开…玩笑而已,你不要当真…”

宫少微放开年华,神色有些悲伤。他不想再回中土,那里有太多悲伤沉重的回忆,“南蛮让我觉得自由、快乐,拓拔玥也是一个不错的人,他和我亦主从,亦朋友,他答应只要我辅佐他,将来他一定助我复国。我不想回中土,只想留在南蛮。”

年华望着宫少微,能够理解他的心情,“我明白了。你喜欢留在南蛮,那就留在南蛮吧。人能够挣脱回忆的束缚,得到自由和快乐,是一件幸运的事情。”

两天后,拓拔玥亲自来到了南泛城。

年华和拓拔玥达成协议,结盟共敌轩辕楚。在双方将士的面前,拓拔玥用龙雀匕划破左掌,年华也用匕首割破右掌,两人双掌相击,融血为誓。从此,玉京和南蛮共进退,同生死,对抗越国。违背此誓言者,必受斗神惩罚。

“女人,你说有办法对付轩辕楚,究竟是什么办法?”拓拔玥问年华。

年华笑了,“行云阵,可以破轩辕楚。”

“什么是行云阵?”

“行云阵,就是如飞鸟行云一样,聚散无常,变化无穷的阵法。借着南泛泽的地势,可以将行云阵发挥到极致,只是作战的将士必须十分熟悉南泛泽的水泽分布,也必须能够适应沼泽和丛林里的环境。”

拓拔玥道:“没有人会比南蛮各部落更加熟悉南泛泽。”

年华开始调遣南蛮军队和白虎、骑在南泛泽与轩辕楚作战。

年华借着南泛泽的地势,在东泽虚张声势,在西泽诱敌深入,再配合行云阵的变化无穷,轩辕楚节节败退。

年华不得不承认,在南泛泽中,南蛮将士的战斗力比白虎、骑强了太多,他们熟悉地势,且能防御毒蚁,螣蛇,白蝎之类危险动物的致命袭击。南泛城中,摩羯族的巫医用了一些匪夷所思的方子,治好了白虎、骑将士的疫病。白虎、骑渐渐恢复了生机。

萧太后、皇长子被越王掳入越都——邺城,萧良集乌衣军南下,已经到达紫塞,欲入邺城救萧太后、皇长子。

年华接到萧良的信函,思及白虎、骑终究不适应西南的气候,决定向东南而行,和萧良合兵。南泛泽中,拓拔玥和轩辕楚已经成为敌对之势,兀思集南蛮各部族将士北上,前来增援。

年华和拓拔玥约定,年华去和萧良会合,从东南入越境,沿着当年为救景城,而攻入邺城逼轩辕楚退兵的路线,直取邺城。拓拔玥在西南和轩辕楚周旋,东入越境,与年华在邺城会合。

星河如水,夜风习习。

拓拔玥走向年华住的帐篷,宫少微跟着他,“王,今日接到信函,兀思丞相后天就能抵达南泛泽了。”

拓拔玥点头,“明天,那女人就走了,但有兀思在此,本王也不畏惧轩辕楚。唉,她明天就走了,还是去道个别吧。”

拓拔玥的神色中,有掩饰不住的失落。

宫少微冷汗:“王,您不会真的爱上那女人了吧?”

拓拔玥一怔,想了想,摇头,“本王也不知道。或许,只是觉得她很特别,想记住她罢了。”

拓拔玥、宫少微来到年华的帐篷,女侍告诉他们,年华正在河边沐浴,请两人稍坐。女侍沏茶端上来时,却不见了拓拔玥和宫少微的踪影。女侍满头雾水。

拓拔玥、宫少微蹑手蹑脚地来到河边。

“偷看她洗澡,不会被她打死吧?”宫少微恐惧,想回去。

“怕什么,月黑风高,草木又深,她不一定会发现。”拓拔玥不让宫少微走,有个人壮胆总是比一个人好。万一被发现了,那女人发怒,还有一个人可以垫背。

拓拔玥、宫少微两人伏在草丛中,靠近河边。河中水声潺潺,年华果然在洗澡,只是她背对着河岸,又隔得远,他们除了一头乌黑的长发,什么也看不见。

170 紫鸢

“什么都看不见,不如靠近一点?”宫少微提议道。

“再往前走,就掉到河里去了。再等一等,她总会上岸的,不就看见了吗?”拓拔玥道。

两人伏在草丛中耐心等待。

约莫一炷香时间后,年华终于上岸了。

月光下,一身琉璃色的白衣,水淋淋地裹在年华身上。

原来,她穿着衣裳洗澡?拓拔玥、宫少微失望,发出了一声叹息。

年华刚走上岸,耳廓微微一动,似一头嗅到了生人气息的兽,锐利的目光在草丛中搜寻。

拓拔玥、宫少微屏息凝气,祈祷不要被年华发现。可是,年华一步一步,走向了拓拔玥和宫少微的藏身处。

拓拔玥、宫少微抬头,正好对上年华正在滴水的脸,月光般透白的肤色,星子般明亮的眼眸,花瓣般娇嫩的唇,弯起一抹迷人的微笑,“拓拔王主,宫世子,你们趴在草丛里在看什么?”

越是美丽的东西,往往越危险致命。此时,拓拔玥、宫少微就觉得年华那抹迷人的微笑里,透着浸人骨髓的杀气。

拓拔玥咽了一口唾沫,“本王和宫世子在看…”

“在看星星,今晚的星空特别美,王带我来河边观星…啊哈哈哈…”宫少微急中生智,指着头顶的星空笑道。

年华抬起头,望着天宇中清浅如水的星河,“星空,真的很美啊!”

一阵风吹过河边,草丛起伏,仿如绿浪。

一颗老树上,并排倒吊着两个男人,一个是拓拔玥,一个是宫少微。

“这样,看星星会清楚很多吧?你们慢慢看,我去歇息了。”年华笑了笑,在湿衣上披上干净的长衣,愉快地离开了。

“喂,宫少微,你还好吧?”拓拔玥的双手、两腿都被绑得紧紧的,倒吊在树上。他试着挣扎了一下,挣扎不开。刚才被年华一拳打中的下颚,还在隐隐作痛。

宫少微也是一样,他有气无力地睁开眼睛,“我被她打得眼前都是星星了…”

“她为什么穿着衣裳洗澡?”拓拔玥纠结。

“大概因为这是军营,男女毕竟有别吧,这样能少很多麻烦和尴尬。王,现在该纠结的不是她穿着衣裳洗澡,而是我们会被这样吊多久吧?”宫少微更加纠结。

“已经成这样了,纠结也无益。宫少微,冷静一点,看星星吧。”拓拔玥冷静地道。

“即使不想看,我的眼前也都是星星啊…”宫少微欲哭无泪。

崇华十二年夏,华驻南泛城,与南蛮王主拓拔玥结盟,共敌越国。夏末,华东走紫塞,与萧良合兵,攻入越境。——《将军书·风华列传》

碧云天,雁南飞,已经是深秋时节。

越国,邺城。

紫鸢宫中,高殊倚坐在软榻上饮酒,鸢夫人伏在他的腿边。

台阶下,一名言官正跪着奏报:“这两个月以来,年华和萧良从紫塞领兵南下,连破师城、偟城、郦城、溱城,已经抵达陪都——花城。年华派使者送来信函,要求王主将萧太后、皇长子送归,否则就要挥师入邺城。轩辕大将军在南泛泽和南蛮作战,拓拔玥和兀思兵分两路,拓拔玥已经领兵东来。轩辕大将军闻邺城受困,挥师回京,正在路上。王主,为了替轩辕大将军争取时间,您看是不是先将萧太后和皇长子送归玉京?”

高殊睁开惺忪的醉眸,“送萧太后和皇长子归玉京?美人儿,你说呢?”

鸢夫人抬起头,笑了,“把如今的萧太后送归,只怕年华会更快挥师入邺城吧?还是不要送归了。邺城和花城中间隔了郇水河,年华的大军要渡过郇水河,未必容易。退一万步来说,即使她渡河而来,邺城还有坚固的城墙呢!再派一员大将去把守城门,不就行了?”

“美人儿所言极是。”高殊道。

那名言官闻言,怒道:“妖姬乱政,红颜祸国!王主休听妖妇之言,误了国家社稷!”

“王主,你看,他竟然对妾身无礼…”鸢夫人举袖,嘤嘤哭道。

美人梨花带雨,高殊方寸大乱,对言官发怒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讽刺寡人昏庸误国?!来人,将他拖下去,重打二十棍,以儆效尤!”

侍卫闻令,去拖言官,言官流泪道:“王主,老夫辅佐您二十年,忠心耿耿,可鉴日月。古语云,刑不上大夫。如今,您却因为妖妇的一句话,就要加刑于老夫。老夫受刑事小,您休要被妖妇迷惑,断送了越国江山啊!”

高殊听得不耐烦。

鸢夫人道,“真是一个啰嗦的老家伙,不如割掉他的舌头?”

高殊笑了:“美人儿此计甚妙。来人,割了他的舌头。”

言官被侍卫拖走,哀声骂道:“妖姬祸国,昏君无道!妖姬祸国,昏君无道!妖姬祸国,昏君无道——”

“他的声音可真难听!”鸢夫人嘲讽道。

高殊挑起鸢夫人的下巴,“还是美人儿你的声音好听…”

“王主,您真讨厌!”鸢夫人轻轻推开高殊的手,笑容妩媚,“对了,轩辕大将军能在年华攻城前抵达邺城吗?”

高殊抬头,望着金碧辉煌的大殿顶端,喃喃道:“不必担心,他会抵达,只要寡人有危险,他就会日夜兼程地赶来…”

他永远不会放过他…

他永远挣脱不了网的束缚…

谁,谁可以来替他斩断那张可怕的网?

还是,他必须以死亡为代价,才能摆脱他…

不一会儿,侍卫用漆盘呈上了言官血淋淋的舌头。

鸢夫人花容失色,以袖掩面。

高殊摆了摆手,“拿下去丢掉。”

这一天下午,高殊不在紫鸢宫,鸢夫人来到了春风殿。春风殿在紫鸢宫西边,宁琅和宝儿住在这里。

“琅皇子,这是您最爱吃的桂花糕,您吃一点?”内殿中,宝儿端着糕点,哄闷闷不乐的宁琅。自从来到邺城,宁琅就闷闷不乐,少言寡语。

“宝姨,师父什么时候会来接我们回玉京?”宁琅问宝儿。

宝儿一怔,笑了笑,“琅皇子,也许,我们不会再回玉京了?”

“我是皇长子,为什么不回玉京?我要回玉京,我想师父了。我还想回葛地去,我还要扑一只蝴蝶送给她…”

“琅皇子,不要再说回玉京的话了,您母亲会伤心…”宝儿悲伤地道。

“不,那个女人不是我的母亲,我讨厌她!”宁琅咬着嘴唇,道。

“琅皇子,您不要再这样说,您母亲会伤心…”宝儿叹了一口气。无论鸢夫人对他多好,宁琅一直不承认鸢夫人是他的母亲,十分排斥她。

宝儿的眼角飘过一抹紫影,香风袭面。她侧过头,就看见了鸢夫人。

鸢夫人来到宁琅身边,伸手抚摸他的头,温柔地道:“琅儿,留在娘亲身边,不好么?你想要什么,娘亲都会给你。”

宁琅打开鸢夫人的手,厌恶地道:“不要碰我!你不是我娘亲!我才不要呆在这里,我要和师父回玉京!”

鸢夫人的脸黑了下来,目光渐渐变得冰冷,“年华未进邺城前,轩辕大将军就会回来了。我不会让你回玉京,你是我的儿子,必须留在我身边。”

鸢夫人冰冷的目光和语气,吓得宁琅不敢动弹。鸢夫人伸臂揽过宁琅,温柔地道:“琅儿乖,陪在娘亲身边。这七年来,娘亲一直在思念你,做梦都想这么紧紧地抱着你…圣上的心,从来不属于我,可你是属于我的,你必须一直陪着我…”

宁琅一把推开鸢夫人,“你放开我!我的娘亲早就死了,我不认识你!我要师父,她才不怕什么轩辕大将军,她一定会来带我回玉京!”

“啪!”鸢夫人生气,打了宁琅一记耳光。她戴着的尖锐的银比甲,在宁琅幼嫩的脸颊上划出三道血痕。

宁琅的眼泪夺眶而出。

宝儿吃惊,急忙将宁琅护在怀里,“小姐,琅皇子他还小,不懂事…”

鸢夫人也自觉下手重了,心中一痛:“琅儿…”

“我讨厌你!我恨你!”宁琅对鸢夫人道,他推开了宝儿,跑出了春风殿。

鸢夫人怔了怔,回过神来时,怒斥侍立在一边的宫女,“还不快去跟着,他出了什么事,唯你们是问!”

“是,夫人。”两名宫女行了礼,匆匆追了出去。

鸢夫人无力地坐下,喃喃道:“宝儿,为什么?当年,圣上的心里只有她,如今,连琅儿也只想着她?为什么,她要夺走我的一切?!!”

过了一会儿,宝儿才反应过来鸢夫人口中的“她”指的是年华。她叹了一口气,道:“小姐,如果不是年将军,琅皇子也活不到今日了。他们是师徒,感情一向亲厚。年将军是一个很好的人,当年我一念之差,差一点害她毁容,她也并不计较,还一直保全我的性命。她心地善良,宽容大度…”

“住口!”鸢夫人打断了宝儿,悲伤地望着她,“原来,连你也被她夺走了么?”

“我…”宝儿望着鸢夫人,说不出话来。

沉默了半晌,鸢夫人开口了,道:“我恨她,恨她…我要杀了她…”

她恨年华,年华杀了她的父亲,夺走了她心爱的男人,抢走了她的儿子,甚至连她最忠诚的婢女,也被她迷惑了心智。为什么,她要夺走她的一切?!为什么,她要一点一点地毁掉她所有的幸福?!!

“我恨她,我要杀了她…”鸢夫人表情狰狞地道。

“小姐…”宝儿望着鸢夫人狰狞的脸,感到陌生而恐惧。

在谷扶林和李亦倾重逢,知道她还活着,宝儿很高兴,也很感激上苍。但是,这一段时间的相处,她总觉得李亦倾变得很陌生,似乎不再是她从小服侍,情同姐妹的小姐。

宝儿告诉自己,或许,因为小姐如今已是越王的宠妃鸢夫人,所以难免给她以陌生感?可是,鸢夫人的性情和行事作风,实在不像是曾经温柔善良的小姐。一想到鸢夫人对萧太后所做的事,宝儿就不寒而栗。她的小姐,已经变得如此陌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