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舒亚,他温暖了我…
而我,却害了他…
若不是我,他不会那样的死去,不会…
在心底接受了这样的事实。
天与地一夜之间变了色彩。
轰隆隆——晴天一个惊雷。
有了点点细小的雨丝飘入了窗格,落入了我单薄的衣。
身子冰冰的凉。
坐在这空荡荡的殿内。
身旁,是寂静的听不到呼吸声的空气。
抓过了那些飘舞的轻纱,将它们触近了脸庞,就好像哥舒亚在我身边一样。
依在他的怀里,他很温柔。
轻抚着我的后背,说,睡吧,月容。
然后,我在他的怀里安稳的睡去,尽管四周是一片荒凉的密林,尽管林中会有野兽,可是,是那样的让人觉得安心,被他抱着,就好像回到了妈妈的怀抱里,什么样的危险都不怕,只要靠着那样的一个温暖胸膛,就算下一秒死去也愿意。
脸用力的贴向轻纱。
却突然,倒在了地面。
肌肤传来冰冷的触感。
只不过,是一种幻觉。看着指间的纱——
终于,又一次的,泪无可救药的流下。
哗啦啦——天空,也哭泣了吗,也在为我的哥舒亚流泪吗,在为我滴血的心流泪吗。
“老天爷,求求你,把他还给我。”终于,绝望,痛声的呼喊。喊声响彻了天际,那无边无际的雨和雷声一起传入了我的耳中,身旁宫女低低的啜泣了,她们的哭声有些压抑,有些哽咽——
哥舒亚,你听到了吗,所有的人都在为你哭。
你回来,回来。
“求求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回来。”趴倒在地面,任黑色的石砖冰冷了自己。
殿门,被风吹开了——
狂冽的风——
宇文成都站在雨里。
他的衣全都湿透了。
他的眼里有着无边的深遂,无边的漆黑,隔着湿淋淋的发,望着我,眸光静静的,这一刻,没有动,亦没有骂我,似明白了我心中的痛,在雨里一动也不动,只是那样静静的看着。
泪,流满了一地。
哭声渐渐哽咽:“哥舒亚——”
第二十五章
“哥舒亚——”
风还在继续的狂,雨还在继续的下,鸟儿飞回了巢,大燕也回了家,哥舒亚却不会回到我的身边了。这是一个绝望的事实,绝望得让人无法再呼吸,无法再倾听每一刻的响动,于是,就那样,冲进了雨中,站在苍茫的大雨里,无边无际的旋转,无边无际的舞。
看着宇文成都,看着他一动不动的视线。
他的眸光,凝结在我身上。
指,却在风雨里根根捏紧。
“你打啊,你继续打我啊,你打死我,让我清醒过来好不好。”看着他,痴傻的笑了:“只有死了,我才不会难过,不会心痛,只有死了,我才可以忘记他,和他在一起,你打死我吧。”
“…”他依旧一动不动。
静静的站着,如石雕一般。
我看着他,看着,许久,终于伸出手去揪住了他衣襟:“为什么那一日你要与他对战,为什么。”
语无伦次了:“若不是你,他不会死,是你害死了他,是你,你是杀哥舒亚的凶手,我要为他报仇,我要杀了你。”
失去了理智,将他腰侧的长刀抽了出来。
雪亮的刀在雨中,被冲涮得看不见任何一点刀光血迹。
但就是这样一把战刀,由天山宝钢制成的泓白战刀,间接的夺去了哥舒亚的生命。
“你明知他有些异样,被人下了药,还与他动手,你该死。”刀在半空中劈落,用力的向他的前胸刺了去,以为他会躲开,以为他会逃避,可是,他竟然一动不动,任由刀刺进了他的身体,他的左胸。
血,就这样顺着刀口流了出来。
风雨里,溅飞了漫天的血腥。
突然间变得清醒了,松手,刀插在他的身体里,还未落地。
怔怔的看着,看着:“啊——”
他脸色依旧平静,眼神沉遂的向我望着,一动不动,甚至没有皱一丝眉,就那样看着他,许久许久,终于,泪再一次的漫出了眼眶:“来人,传御医,传御医——”
惊慌的叫声穿透了整个荣华殿时。
那些宫女们惊慌的向殿外奔了去,而此时,那浩浩荡荡的身影,风雨里摇曳的火红宫灯,伴随着一句“皇上驾到”,在我眼里凝结——
“月容。宇文爱卿。”隋炀帝的眼里有震惊。
他身后的那些待卫全都围了上来,扶住就要倒地的宇文成都。
他在这时终于开口了:“皇上,罪臣该死,不要怪罪平都公主。”
说罢,在我面前缓缓的倒地。
啪!!!重重的一个耳光。
隋炀帝的眼里有着深深的愤怒:“朕跟你说过什么,你怎可以如此任性,纵然你再不想嫁,你也不能——哎,逆女,朕真是被你给气死了。”
他恨铁不成钢的离去。
而我看着地面延流下的血迹。
转瞬被大雨冲去。
恍然了,失神了——
直到有把伞向自己头顶遮来:“公主!”
温柔的嗓音,温柔的眼神,是李建成,他不是回了山西太原吗,又何时来到了宫里。
撑着白色的油纸伞,站在我的面前,仿佛一个梦境:“回殿休息吧。”
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他将我牵回了殿中。
而我怔怔的,任由他牵着,脑中,瞬间满是将刀刺进宇文成都前胸的一幕——
为什么不躲开,他为什么不躲——为什么——
“为什么?啊!为什么——”抱着头,用力的嘶吼,头痛欲裂——眼前,一片黑暗——
第二十六章
臣相府内,一片寂静。
这些日子清醒了许多,自黑暗醒来的时候,风雨已经停了,阳光冲破了云层,淡淡的洒落在荣华殿,那些待卫告诉我,宇文成都已经许久不曾来到宫中了,自那天中了刀,他一直晕迷,没有醒。
李建成跟在我的身后,轻道:“既然来了,就进去吧。”
“平都公主。”门边有待卫的惊喊,臣相的一众人全都涌了出来。
他们看向我:“您来了就好,将军一直唤着你的名字。”
随着他们进了屋,到了宇文成都的房内,他躺在床上,苍白的脸色似一张纸般,薄薄的,让人看了心酸。原以为他是天宝将军,是臣相的儿子,他的府中会有许许多多的奢华,但屋内的摆设竟如此的简单,一点也不像是将军的屋子。
身后的丫环似看出了我的诧异:“公主,夫人在将军六岁的时候便过世了,所以,这间屋子,是当年——”
“先退下吧。”别说了,我都懂了。
宇文成都,天宝大将军,这样的名号来得不会如此容易,在宫中几日听那些宫女们传闻过,为了天宝将军的名号,他十六岁便上战马,征战杀敌,为隋炀帝东奔西跑,好几次陷些命丧在战场上,却坚强的活了下来。
那角落里,泛了画的画卷上的女人,是他的娘亲吗。
与他竟与几分相似。
那个女子,端庄万分。
画的角落里有几行字:十年生死两茫茫,不量量,自难忘。落款是宇文化及。
宇文化及,史书中那个叛党,竟是如此长情之人。
他出了征,不在府中。
府内冷清清。
宇文成都受了伤,那些丫环竟也不敢靠近。
心,瞬间酸涩了,走近他床边,手,伸向那张苍白的脸:“对不起,我无意伤你。”
身后,有轻轻的关门声,李建成带上了门离去:“我去端药,你好好照顾他。”
指尖,冰凉的感觉,他的身体竟很冷,很冷,冷得比那天的风雨还要冷。
蓦然,有些慌乱,将手探向他鼻间,那里还有一丝气息尚存,没事。
将锦被更紧的盖向了他身体:“只是,你为何——”
“因为我喜欢你。”他的眼竟睁开了,似乎奇迹。
那手,冰凉的捏向了我手腕:“月容,忘了哥舒亚,嫁给我。”
“宇文——”怔怔看着他,慌了,乱了,难道那天他所说的全是事实,不是为了安慰疯狂的我。
“答应我。”
“不!”后退两步,将手抽离了他身侧。
他的身子顺着,带到了地面,跌落到床边。
“小心。”飞快的上前去扶起他,想要将他扶进锦被,却他受了重伤,力气仍那般的大,将我紧紧的压在了身下,唇,低低凑来;“答应我,好不好。”温柔,他眼里闪现的是前所未有的温柔,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属于宇文成都的温柔。
他漆黑的眸,似下了咒一般。
让我的思绪瞬间怔住。
直到,他的唇冰凉中带着火热向脸颊袭来。
这才惊慌的躲闪了开:“不,不可以。”
打开了门,冲出了院,再也不敢停留的向前奔去,奔出了臣相府大门——
乱了,一切全都乱了。
为何此刻,这么快,只是短短的一个呼吸。
他的温柔就映入了我的脑里。
错觉,一定是错觉。
那般冷酷的他怎会有这样的温柔。
不会,一定不会。
我喜欢的人是哥舒亚,不是他。
第二十七章
殿外的落花不停的飘啊,不停的飘,要飘到什么时候才是尽头——自臣相府回来后,隋炀帝将我软禁在了宫里,再也不让我外出。
那些待卫寸步不移的守着,更是让人觉得痛苦。
哥舒亚,山崖下,谁找到了他——
“公主,天宝将军来看你了。”宫女小环在身后轻轻道,她眼里有些欣喜,似在惊异于宇文成都的不埋怨。而我,端坐在殿外的长廊上,看着由远而近的黑色身影,心莫名的颤了一颤,起身,正要关上殿门,却被他捉住:“别逃,我不会再强迫你。”
他的话似是认真的。
停住了脚步。
却又听到:“我会守着你,直到你接受我为止。”
“宇文——”看着他,突然间心里的愧疚无边无际涌起,是什么时候开始,招惹了你这样一个男子。
“我也不知道为何会喜欢你,或许,是那一刻,你带着云裳出现在大殿,指责皇上时,我便不再讨厌你了吧。”他的话语轻轻,却让我的泪莫名其妙的流了下来,听到云裳二字,突然间,觉得很此刻很想念她,除了她,再也感觉不到有任何的亲近的人。
还有他——宇文成都。
何时起,我也不再那般讨厌他了。
“云裳——”正喃喃的唤她的名。
有道温柔的嗓音自身后传了来:“姐姐。”
“云裳,真的是你。”是她吗,静立在走廊上,穿梭在花丛里的,向我走来的人,真的是她吗。馨儿,云裳。
“姐姐,你消瘦了。”她扑上了前来,将我紧紧的搂入了怀里,犹如我第一次搂住她一般,眼泪在我肩头滑落:“姐姐,我都听说了,你不要难过,云裳这次是特地回来看你的。”她的身后,青衣如玉的男子,正含笑而立。
双手微拱向我望来:“李世民见过平都公主。”
李世民。果然没有猜错,这青衫如玉的男子,有着温和的灵魂,正是李世民。
虽然史书中描写他少年征战,英勇无比,可是在喜欢的女子面前,他永远是一副温柔的模样,眼神细细望向了云裳。
而宇文成都,站在他们面前。
竟然可以做到坦然。
对云裳道:“好好陪陪她,我与李公子到园外叙旧。”
待他们走出了园子后,云裳才低低道:“姐姐,成都哥哥好像接受你了,这次是他接我回来陪你的。”
“他?”竟知道我心中所想。
知道我的孤单。
这样的一个男子,心思竟如此细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