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沐扑哧笑出声,瞥夏狐狸一眼,娇嗔道:“你紧张什么?就算你真去见她也是理所应当,如果有天宁然约我单独见面,我也不会告诉你以免你担心的。”这的确是小媒婆的作风。那天从何见羽嘴巴里得知夏何夕可能是去见果果后,小媒婆一直不吵不闹,这样做不是因为她包子不是因为她圣母,而是觉得没必要。

这边夏何夕闻言,却顺口在小媒婆肩上咬了一下,听小妮子夸张地尖叫,这才心满意足地放开,瞅了瞅她香肩上整齐的牙印,扬眉说道:“你敢!”

小媒婆见状,双弯了弯嘴角,这才认真地说:“其实…你离开正威这么大的事,她来找你也是正常的,鸺应该去见见她,把该说清楚和不该说清楚的都说清楚。”

“说绕口令呢!”夏何夕拍拍小媒婆的头,摇头说道:“你怎么知道我没把该说清楚的和不该说清楚的跟她说清楚呢?”

小媒婆气极,“我当然知道你没把该说清楚和不该说清楚…清楚…”说到最后,舌头终于不争气地打结了。这边夏狐狸见了,嘲笑地盯着她。

苏小沐沮丧地叹气,闭着眼睛终于说到正题。

“今天你去玩具城准备生日蛋糕时,我接了个电话。”

夏何夕:“…”

卧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夏何夕紧抿唇瓣瞅着小媒婆,就见她缓缓睁眼说道:“她说…你不肯接她电话也不肯见她,她没办法只有找到我这里来了。她说希望我能谅解她的苦衷,呃,求我当一次圣母,劝你去见她。”

闻言夏何夕微微眯眼中,唇角还勾着笑,眸子却冷得没一丝暖意,“所以,你也觉得我该再和她见次面?”

小媒婆摇头,“我只是很好奇你为什么执意不肯见她?难道是…”

“不许胡思乱想!”夏何夕轻喝,拽住小媒婆的手,无赖地闭上眼,“我已经和穆家没有任何瓜葛了,就算见了她我也不可能不离开。果果什么都好,就是太固执,当年我和Jamie结婚也是因为她这样,现在还是那样,一点都没变。多见一次就多伤她一次,不如绝情些好。”

听了这话小媒婆慢慢坐起身,缓缓说道:“就算告别也总要见最后一面吧?唔,至少去告诉她不要再给我打电话,我还是那句话,去把该说的都说清楚,就当是…格式化装‘往事’的移动硬盘。”

夏何夕皱眉,小媒婆一再劝他去见果果,这实在不太像她的风格,难道她真的长大了、懂事了?夏何夕却总觉得心底怪怪的,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歪头问:“真要我去?”

小媒婆晃着脑袋,“当然!”如果不这样,又怎么能显示出夏太太的大度宽容呢?

第二十三章 拆局

咖啡厅里,夏何夕和一个面容精致的女孩子安静地坐在靠窗的位置。

望了眼窗外来往匆匆的行人,夏何夕搁下咖啡杯,终于出声打破这片寂静,他渐渐地喊了一声:“果果。”

外面的女孩闻声,原本搅拌咖啡的手顿了顿,片刻才抬头对夏何夕笑:“夏大哥,这几年过得还好吗?”

夏何夕盯着那张精致的脸蛋,竟有些说不出话。曾几何时,果果也是热情洋溢的姑娘,她善良、乐观,但也有千金小姐的娇气、任性,可几年不见,面容依旧,果果却再也不是以前的果果,曾经以兄妹相称的两人也变得如此生疏。

夏何夕十指交叉,微蹙眉头问道:“果果,你来C城是因为我跟总部交了辞呈,对吗?”

穆果搁下手上的勺子,这才说道:“夏大哥,你终究还是原谅不了我,所以才离开正威吗?你还记不记得我刚毕业时你教导我的话,你说…如果选择了一份工作,那么不论发生任何事,都不要将私人情绪带进工作中。要么努力工作,要么就请假回家。这样浅显的道理,你在那时就明白,为什么绕了一大圈,反而忘记了?”

夏何夕默了默,这才凝视着穆果幽幽地说道:“果果,其实真正没放下那件事的人不是我,是你。”他的话一说完,穆果大震,怔悸间就听夏何夕继续说道,“我离开正三,和穆家这些事都没有任何关系,我只是想换一种生活方式。”

听了这话,果果不知为何忽然笑出声,直视夏何夕,一字一句地说道:“是换一种生活方式还是换一种身份?夏大哥斟酌了那么久,还是准备回鼎盛主持大局吗?”

夏何夕微眯起眼,既然自己创立鼎盛公司的事连何见羽都能查到,果果知道也不奇怪,终究是纸包不住火的。念及此,夏何夕迎上果果的视线,避重就轻地说道:“这段时间,我的确会回鼎盛公司,如果以后贵公司信得过,我们还可以继续合作。”

穆果冷冷地凝视着夏何夕,这倒像他的作风,不论做什么被人发现,都不慌不忙,好像错在对方一样。嗤笑出声,穆果摇头,“夏大哥,我来C城不是兴师问罪的,对于你到底有没有利用公司资源和鼎盛合作我也没兴趣,我从一见你就说得很清楚了,我是来劝你留下,不要辞职的。不止如此,我希望你能立刻跟我回A城总部,跟我…”

“果果我不明白。”夏何夕紧抿唇瓣,“我记得我以前也教过你,这个世界上,离了谁地球都照转,没有我,或许集团的党羽之争会变得更明朗。”

穆果面前的那杯卡布奇诺最上面的泡沫被搅散,漂浮在咖啡上。良久,穆果小深呼口气回答夏何夕的问题,刀子低头着头说道:“没了谁都能活…你说得对,可人总有最脆弱的时候,其实我早就想过…在三年前你结婚时我就想,你迟早有一天会彻底离开穆家、离开正威。爸爸也说很多事情不能强求,可是…”穆果抽了口气,克制住自己的声音,想让它听起来没那么颤抖,“可是夏大哥,至少别在这时候离开正威,好不好?”说完,穆果再抬头忆是满脸的悲戚,泪水也已在眼底打转。

见状夏狐狸有些茫然,这几年果果已成熟许多,不再是当年任性妄为的小女孩,所以自从他结婚以来,果果都没有再无理取闹过,可现在…

夏何夕正想开口询问A城是不是有什么事,就听身后传来一阵笑声,蓦地回头,当即僵在了原地。这头,小媒婆站在两人身后,一手拎着购物袋,一手提着刚买的皮包,摇头晃脑地对夏狐狸说道:“不帮我介绍介绍?”

听了这话,穆果就是再傻也明白来者何人了,气氛有些尴尬。小媒婆却搁了皮包大大方方地朝穆果伸手问好,“你好,穆小姐,我是夏何夕的老婆,苏小沐。”

此时此刻,夏狐狸终于明白为什么之前小媒婆那样劝他来见穆果了,原来…一切都是她计划好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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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媒婆落座后,气氛不出意外地更为沉重。

苏不沫跷着二郎腿好整以暇地凝视着面前脸色难看的穆果,倒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其实,她无意挑衅穆果,更无意干涉老公的私生活,纵使之前以为夏何夕去单独见她,也没说过半句话。真正惹恼她的是,穆果背后的小动作——

她调查过自己,甚至唐突地打来电话。但其实,既然穆果能查以自己的电话号码,相信查找夏何夕行踪也未必是件难事。如果穆果真有心想要见夏何夕一面,在街上堵他是完全可以实现的。可到头来,穆果还是选择了给她打电话。

小媒婆承认,她有点小心之心了,但是接完电话后,小媒婆越想就越觉得穆果是故意在挑拨她和夏狐狸的关系。劝他去见面,显得自己包子;不劝他去见面甚至不将此事告诉夏何夕,又显得自己小气。如果自己本来就是个醋坛子的话,极有可能和夏何夕为了这通电话吵起来,所以想来想去,小媒婆都觉得这个大BOSS不容小觑,这才想了一个一石二鸟的办法:拆局。

现在,小媒婆稳稳当当地坐在这里,用实际行动告诉穆果,谁是女主角,谁是炮灰,以后凡是有夏狐狸出现的地方就有她在!她不怕穆果布的局,来一个拆一个!当然,眼下她也不介意老公当着自己的面和“妹妹”叙叙旧情,只要他们叙得下去。

眼下的状况,小媒婆猜,他们两人都没啥心情继续诉衷肠了。自苏小沐点了茶之后,三人之间就环绕着一种诡异的沉默。穆果若有所思地埋头搅动咖啡,夏何夕则双臂环胸,一脸高深莫测地看着小媒婆喝茶。

待茶饮尽,夏狐狸终于开口打破寂静,“喝完了?”

小媒婆眼观鼻、鼻观心地点头,夏狐狸这么冷淡的语气…让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不用续杯了吧?”

她继续乖乖点头。

抬手看了眼表,夏何夕终于说道:“那我们走。”

说完,两个女人都愣住了,一直神游的穆果也终于喃喃地开口道:“夏大哥…”

夏何夕不等她说完就打断她的话,“我们先走了。”说罢,真的拉起小媒婆就走,穆果见状,这才着急地说:“那刚才说回A城的事情,我…”

听了这话,原本疾步离开的夏何夕顿住,转身蹙眉说道:“果果,我以为我说得已经够清楚了。”

穆果颤抖着唇问:“什么意思?”

“我不会回A城,更不会继续留在正威集团。我现在有自己的生活和自己的工作。”

听了这话,穆果的眼泪终于抑制不住地掉下来,“你真的这么绝情?我不是要你一辈子为正威卖命,只是想你这段时间…”

“果果!”夏何夕喝住她,牵小媒婆的手微微有些用力,“不要让我后悔今天来见你,我做出的决定不会改变。丫头,走了。”

看着夏何夕和那个手牵手渐行渐远的身影,穆果忽然觉得很好笑。她放下所有自尊和颜面千里迢迢跑来C城找夏何夕,原本只是为了看一场他和新任妻子的恩爱戏?

想到这里,穆果大笑出声,不管三七二十一地追上夏何夕,不待小两口反应过来,就一巴掌朝夏何夕打去。

在苏小沐的惊呼声中,穆果怒吼道:“夏何夕你没良心!就算我有千错万错,可爸爸这么多年待你如亲身儿子,你以为你在外面开公司的事瞒得天衣无缝吗?爸爸早在三年前就知道了!他一直谅解你、照顾你…可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能在他死前去看看他?就算我们穆家再不好,为什么你不能给一个病危的老人一点安慰?就算是骗骗他也好…”

说到最后,穆果已泣不成声,苏小沐在一边看得目瞪口呆,倒是被扇耳光的夏何夕最先反应过来,难以置信地问:“你说什么?”

穆果自嘲地笑道:“我爸爸直肠癌晚期,现在病得连话都讲不出来了。偏偏A城总部也已经乱成一锅粥,我叔叔,就是你这位新任妻子的爸爸穆正淳,正带着他的党羽兴风作浪,准备趁着这个时候夺权。不要告诉我这些你都不知道…哈哈,对,我怎么这么傻…居然跑来这里求你,我怎么没想到,如果穆正淳当政,最大的受益者就是你这个乘龙怪婿呢?”

小媒婆闻言忍不住肩膀一颤,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件事会牵扯到自己,她不过是想来看看大BOSS,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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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何夕回家后就开始简单地收拾行装,准备回A城。

他递辞呈给总部时就曾想过,穆正威或许会惊讶、会愤怒,甚至大骂他忘恩负义,可是所有预料中都没他患上癌症这一点。果果说得对,纵使穆家有千错万错,穆正威待自己的确不薄,饶是当初在德国与Jamie闪婚,伤透了他女儿的心,穆正威也没半句怨言,反而送了自己一份大大的贺礼…

正想得出神,夏何夕就见眼前多了双粉色拖鞋,小媒婆穿着睡衣手足无措地站在他面前,刚刚洗过的头发还滴着水,神情看起来有些可怜兮兮的。小媒婆咬住下唇,手指和毛巾纠结在一起,低低地问:“夏何夕,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夏狐狸瞅了眼小媒婆,哭笑不得地拍了拍床,苏小沐见状,磨磨蹭蹭地坐到他身边,低头请罪,“我…我承认是我故意引你去和穆果见面,然后再出现的,可是我真的不知道后来事情会变成…”说到这里小媒婆皱眉摇了摇头,这才小心翼翼地看夏何夕,歪头问,“你生气了,对不对?”

夏何夕叹了口气 ,没有回答小媒婆的话,反倒是扯过她手上的毛巾,温柔地帮她擦头发。一边擦一边哄小孩子似的说:“洗了头擦干再出来,不然会着凉。”顿了顿,才又接着说道,“丫头,你今天这样的行为让我…很受伤。我有一种不被信任的感觉。”

苏小沐无言以对,“对不起,我下次…”话没说完,夏何夕的唇已经压了下来,浅尝一番,夏狐狸摇头,“我现在面对你,好像想生气也气不起来。丫头,我要回A城几天。”

闻言,小媒婆紧抿唇瓣,其实早在咖啡厅的时候,当穆果发疯似的斥责夏何夕,小媒婆就知道,夏何夕肯定会回去的,只是…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不会是一趟愉快的旅程。

夏何夕拍拍小媒婆脑袋,“还是不能信任我,对不对?”

苏小沐闭眼摇头,想要否认那些预感,可是心底的阴霾却还是挥之不去。“你是他家养子,于情于理,回去送老人最后一程都是应该的。保是…”小媒婆踌躇着,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夏何夕见状,将她抱在怀时在,柔柔地说道:“在家里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闻言小媒婆脑中灵光一闪,挣脱夏何夕的怀抱,郑重其事地说道:“不,我不等你回来,我和你一起去,去A城。”

夏何夕有半秒的怔忡,随即斜眼看妻子问道:“你确定?”他不介意带着丫头,只是,A城,穆家,相信对小媒婆而言,不是太好的回忆。

“我确定。”小媒婆坦然点头,她想陪在夏狐狸身边,不论发生任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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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小两口就起程回A城。夏何夕直接将车开到了穆家,可没想到的是,只有穆果的母亲程晴海在家。程晴海今年已经五十岁了,但因为养尊处优、会保养,看样子也不过四十出头。

小媒婆跟夏何夕坐在沙发上,盯着对面慵懒的贵妇人,浑身不自在。如果…当年穆正淳接受了她们母女,她那个做梦都想做穆太太的母亲是不是也是这副雍容华贵的模样?礼貌却带着淡淡的鄙夷,客气中又含着丝丝疏远,就连丈夫已病危这样的事实,从她嘴里说出来也是清冷无谓。

程晴海让佣人帮两人准备了茶点后,安然地说道:“果果去医院陪她父亲了,情况不太乐观,估计离开也就是这个月的事情了。”

小媒婆茫然地凝视程晴海,说这些话时,她的眼底波澜不惊,似乎只是在叙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大抵是小媒婆看她的视线太过炙热,程晴海有所察觉地也朝她这边看了看,点头问道:“你就是苏洛的女儿?我曾经和她见过几次,你和她长得很像。”

闻言,小媒婆怔住,竟不知该如何回应。母亲跟着穆正淳那么多年,见过穆正淳的家人倒也正常,但现在程晴海忽然提到,是不是在隐喻她和夏何夕,还有穆正淳之间的关系…

苏小沐想入非非,却感觉握住自己的大手力道微微加重,稍一抬头便见夏何夕坚定的眼神,明白他是让自己稍安勿躁,心底忍不住涌出一股暖流。这边,夏何夕显然早已习惯了程晴海的冷漠,笑着回应道:“丫头认生,阿姨你不要介意。既然叔叔和果果都在医院,能否请你告诉我是哪家医院,我好过去探望。”

程晴海默默喝着茶,似乎对夏何夕的话闻所未闻。良久之后,她才轻瞥夏何夕,说道:“在你们去医院之前…我想和你单独谈谈。”

这是要赶她走?小媒婆眼睛转了转,对这所富丽堂皇的房子的厌恶感油然而生,果然她受不了所谓有钱人的规矩。念及此,小媒婆冷笑一声,起身就要走,却又被夏何夕重重拉住,重新拽回沙发上坐下。

“阿姨有话直说,丫头是我太太,我没什么事情需要瞒着她的。”语毕,夏何夕就满眼笑意地盯住小媒婆,小媒婆听了这话心里暖暖的,但还是回他一个嫌弃的眼神。

小两口的打情骂俏,程晴海看在眼底,但依旧端坐原处,一动不动,嘴角勾起淡淡的嘲讽,“何夕你最好考虑清楚,或许你和你的妻子待会儿就不是这么想了。”

小媒婆扬眉,“穆太太多虑了。”夏何夕亦谦和点头。程晴海见状,眼底闪烁出一道意义不明的光彩,打了个电话对那边说:“何妈,你把童童带过来吧。”

片刻,程晴海口中的“童童”就被一个中年妇女从别院带了过来。看样子,童童应该只有四五岁,是个小男孩,穿着英伦风的小外套,手里还抱着轻松熊玩偶,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很是帅气可爱。但让小媒婆和夏何夕完全愣住的是,童童有一张几乎和夏何夕如出一辙的脸蛋。

英挺的眉,挺翘的鼻梁,凉薄的唇,还有一摸一样的弯弯的眼。童童一出现在房间里,气氛就骤冷,小媒婆难以置信地盯住这孩子,回头再看看夏何夕,情不自禁地倒抽口气,这孩子实在太像夏狐狸,根本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那么,这又意味着什么?

何妈把童童带到程晴海身边坐下,大概是因为有陌生人的原因,童童显得很害怕,赖在何妈身后不肯撒手,一双黑眸怯生生地在夏何夕身上转,估计他自己也发现这个叔叔和他很相似。

这边,夏何夕也是一脸茫然地盯着童童,复而看向程晴海问道:“阿姨什么意思?这孩子是谁?”

程晴海揽着披肩依旧气定神闲,看了看夏何夕一眼,说:“我也很想问这孩子是谁,”说罢,她若有所思的视线在夏何夕脸上扫了扫,才接着道,“你在德国结婚后,果果就带着这孩子回来,以母子想称,偏偏…对孩子的父亲只字不提。童童一天天长大…呵,我和正威倒是觉得,不提大概也能猜到谁是孩子的父亲了。苏小姐你觉得呢?”

一席话,将小媒婆炸晕,她浑身微微发颤地站起来,“你到底想说什么…”

“这还不够明显吗?”程晴海幽幽地说道,“何夕,童童因为天生不能说话,性格孤僻,从小又只有妈妈。夏何夕,你作为父亲,不感到羞耻吗?”

夏何夕蹙眉,“你胡说八道什么!”

程晴海不理会夏何夕,继续自说自话,“以前果果不让我们把事情告诉你,我们尊重她。可现在,你竟然为了穆正淳的女儿背叛正威集团,背叛待你如亲生儿子的养父,你的良心真的过得去吗?你再看看童童,你的良心何在啊?”

语毕,程晴海就示意何妈把童童抱到自己身边,程晴海拍了拍他的小脑袋,童童似乎受到鼓励似的朝夏何夕和小媒婆这边看一眼,绽放出最纯真的笑容。可这么一瞬,孩子天真的笑颜却深深刺痛了苏小沐的心,她脚一软,跌坐在了沙发上。

这时,苏小沐忽然想起昨晚两人在家里的一番对话,夏何夕说,因为自己的不信任很受伤,那时小媒婆因自己的任性和对他的怀疑羞愧得抬不起头,她在心底暗暗发誓,以后都要信任眼前这个人,因为他是自己的丈夫,是要陪自己度过一生的人。可现在,要她怎么相信夏何夕?

程晴海淡淡地看了眼苏小沐,嘲讽之情溢于言表,“夏太太,我说过了,或许你会后悔留下来。”

闻言,小媒婆笑出了声。这不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第二十四章 耳光

诺大的客厅里,苏小沐抱着冒着热气的咖啡,瑟瑟发抖。她浑身湿透了,发尖还滴着小水珠,何见羽和佣人用毛巾将她包裹住,可她还是觉得冷,冻得连拿杯子的手也不自禁地发抖,可从始至终,她的眼神都空洞地望着前方,不发一言。

她已经忘记了自己是怎么走到穆正淳家的,尽管她只在十多岁时来过一次。她只记得,和夏何夕出了穆正威家里后,他们没有去医院,而是在街上发生了激烈的争吵。或者说,连争吵都不算,从头到尾两人都没吼过一句,小媒婆只是…在上车前,重重地甩开了夏何夕的手。

车前,夏何夕僵着手,如放慢镜头似的缓缓回头,过了许久才直视小媒婆,眸子里是她从没见过的冰冷,他淡淡地问:“你什么意思?”

小媒婆笑出声,“什么意思?你觉得我能有什么意思?童童那张脸就是所有人的意思,难道夏何夕你要告诉我,这孩子不是你的?但就这么巧,他有张和你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脸?”

夏何夕皱眉,满脸痛苦,“为什么不肯相信我?我很早就跟你说过了,我一直把果果当没么,我怎么可能…”

小媒婆打断夏何夕,明明心里一再告诫自己冷静冷静,不要中了程晴海的圈套,可语气就是没办法冷静下来。她只是漠然地看着夏何夕,轻声问道:“当妹妹也不妨碍你们上床,对不对?”

“苏小沐,够了!”夏何夕叫起来,抱头大喊,“为什么你就是要怀疑我?一次又一次…我说没有,我没见过这个孩子,他和果果是什么关系我不知道,但我可以对天发誓,他和我没有半点关系!!”

听了这话,小媒婆苦笑,心路一阵苦涩,但嘴上依旧不饶人,她仰起头冷冷地问:“夏何夕,会不会是你哪天晚上喝醉了,到底和谁上了床你自己都不知道?”

“…”

有片刻的寂静。似乎在这个露天停车场内,只有小媒婆和夏何夕两个人。此时已有小雨开始飘荡,润物细无声,可不知为何,苏小沐总觉得听到了沙沙的呜咽声。

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风中响起,小媒婆侧着脸感受着火辣辣的疼,这疼一直连到心底最深处,像是有把钝刀在一点点地磨她的肉。泪水再也抑制不住,顺着脸颊滴下来,夏何夕打了她…用那只戴着她给他买的结婚戒指的手打了她…不久前,穆果也当着自己的面打了夏何夕一巴掌,而现在,夏何夕又打了她,好像是帮穆果将所有的委屈和怨恨都转移到了她身上。

风还在呜咽,雨越下越大,打在人身上已经感觉到冷,可夏何夕没有再回头,他启动车子,不再看自己一眼地走了。曾几何时,小媒婆和夏何夕站在阳台上,她叉腰耀武扬威地对他说:“夏何夕,谈恋爱多虚伪啊,有本事咱俩结婚!”

那会儿,她一直觉得恋爱太麻烦,她想要省略掉这个麻烦的过程,至少不要在重蹈和宁然在一起是覆辙,她只需要一份安宁的婚姻、一个稳重可靠的男人。自己对夏何夕有好感,他也中意自己,而他经济条件不错、家庭不复杂,这也就够了。所以,那时她才能那么轻松自然地说出了这样的话。

可是直到这一刻,看着远去的车子,小媒婆才清醒地问自己:如果有一天,夏何夕真的就这么头也不回地走了,自己该怎么办?一时间,她的脑子一片空白,除了害怕还是害怕。

反应过来之前,腿已经不自觉地奔出去,她想要追回那辆车,追回夏何夕,虽然明白得这么晚,可是到这时小媒婆才明白,原来吃醋、难过、心疼。所有的所有,都不是因为夏太太这个身份,而是自己真的喜欢夏何夕,很喜欢很喜欢…

夏何夕,或许我喜欢你,比你喜欢我还要早。

可现在这样的局面,会不会真的太迟了?稍一迟疑,小媒婆脚下一拐,人就跌倒在已经湿漉漉的地面上,而车,早已远去…

“小沐,你衣服都淋湿了,用不用上楼换套新的?”

何见羽的话拉回了小媒婆的思绪,小媒婆搁下杯子,深吸口气,摇头,“我要见穆正淳。”在穆家撞见何见羽,苏小沐并不意外。穆正威病危,正如穆果所言,现在正是总部夺权最关键的时刻,所以穆正淳自然要将小情人召回。而小媒婆相信,现在穆正淳正在家里。

何见羽说道:“已经请人去叫他了,你再等等。不过,你来找他,是不是改变主意,愿意坐亲子鉴定了?”话音刚落,穆正淳就出现在了客厅里,小媒婆端坐在沙发上,麻木地盯着这个已经微微发福的中年男人。

其实,小媒婆当年对这个男人的印象并不深,记忆里对他只剩下“恨”和“可怕”这样的字眼。所以今日一见,只觉得陌生非常。穆正淳见到苏小沐,倒没半点不适,顺着何见羽的话往下说道:“小羽已经告诉我了,你…和夏何夕结婚了?嗯,如果你愿意坐亲子鉴定,能证明你是我的亲生女儿,夏何夕又肯帮我的话,以后…”

不等穆正淳话说完,小媒婆从沙发上站起来,一步步走到他面前,伸手递给他一个陈旧的笔记本。

何见羽不解地问道:“小沐?”

小媒婆头发上的水滴随着摇头掉落,她轻轻地说:“我不是来做亲自鉴定的,也没有兴趣管你们穆家争权夺势的事情,我只是来给你这个。”

闻言,穆正淳疑惑地接过笔记本,翻开硬纸壳,瞥见扉页的瞬间,手忍不住有些发抖。那上面赫然写着“苏溶”二字。

“前段时间清理杂物时,我发现了这本笔记本,这么多年,我都是恨她的,恨她贪慕虚荣,恨她不知廉耻去做别人的小三儿,恨她心狠手辣连亲生女儿都要杀…可她有一件事没错,至少对你没做错…‘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跟着正淳这么多年,怎么可能没感情,所以我宁愿被世人唾弃、被家人抛弃,也要生下这个孩子…’这是她写给你的,所以我想,就算要烧,也还是你亲自烧给她比较好。”

说罢,小媒婆转身就走,何见羽见状也站起来,一时之间不知是该送还是该留。待苏小沐人已走到大门口,才听到一直沉默的穆正淳喝道:“站住!”小媒婆没听,脚步依旧向前,这才听他又道,“如果、如果你真是我女儿…你是我穆正淳这辈子唯一的血脉,我不会亏待你的,如果你肯去做亲子鉴定做最后的验证,对苏溶也算…”

听到这话,小媒婆终于转身,深吸一口气,微笑着对穆正淳说道:“我不会去做亲子鉴定的,因为不管结果如何,对我都不重要了。她说的对,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生下我不是为了钱,我也不会要你的钱和姓氏。这一辈子,你都只能抱着别的女人活在愧疚里。”

出穆府时,小媒婆正赶上一脸焦急往里面冲的夏何夕,穆府的佣人也一脸无奈地追在后面小跑,“夏先生,现在穆先生真的不方便见客,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