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恶虫的狂暴,霁月的琴音,凌波的歌声,种种魄力勇气都超越了君王的权势,让她看清他的脆弱。桫椤明白她最终会接受一切,因她也是那样的软弱,只要与他相关,就无力抵抗。

可是,哪怕一夜也好,她要脱离他的视线,静静地回想,曾有过的幸福。

千姿再次握住她的手,执意紧抓不放。

我要你知道我的心。我要的是千秋功业,要的是北荒百姓都能记得我的好,即使我身化劫灰,我留下的霸业仍然护佑苍尧和北荒。世人将传颂我的名姓,后世再没有超越我的帝王。这广袤的宏图正在徐徐书写,于夏对我而言,只是一个有力的盟友。若不是于夏国主太多疑,我本不想联姻,但要取信于他取信四大国,就不得不走这条路。

桫椤星目闪烁晶莹,是了,她可以明白他,但是他永远听不见她的心声。她忍住难过,点了点头,千姿心下一松,无奈地目送她离去。阴阳的雪貂放出了一群凶猛的鬣狗,正杀气腾腾地围绕着太师,等待护送王后回明光宫。

夜来风雨最伤人。这一夜,心怀失落的人太多。

璇玑遥视千姿,本是她夫君的男子,要做她妹夫了。她记得与他的三天相处,神魂如醉,仿佛甘美的鸠酒。离珠自幼不沾尘世,如何应对这北荒唯一的皇帝?一时愁肠百结。

丹心目不转睛看着她,璇玑一羞,啐道:“看我做什么?”丹心道:“照浪刚才故意对了你这边说话。”璇玑恨恨地道:“那家伙良心很坏,元阙早些砍了他就好了。”丹心迟疑了一下,笑了笑道:“你说,你妹子要嫁人,我们送什么贺礼好?”璇玑吸了口气,“咦,这倒要好好想想,总不能比你给他做的礼器差。”

“嗯?他?”丹心挑眉看她。

“玉翎王。”璇玑神色如常。

丹心笑道:“好,我便做一顶凤冠,保管比皇冠气派。”

璇玑恍惚地一笑,想起离珠与她命运交错,这或许就是缘分。她依恋地凝视丹心的眼,他微笑着牵她的手,引她避开一地的虫尸。

两人这边低声细语,不远处紫颜望了桫椤的背影,想起蒙索那祝福之盒。国家的利益,君王的颜面,往往高于世间男女的情感。最好的归宿,从来不在宫阙之中。姽婳也不禁想到徒弟尹心柔,能走出深宫,天地之大尽情逍遥,这才是真正的人生吧。

假冒使团的胖使虫师被捆得扎扎实实,丢在阿尔斯兰身边。他脸上并无惧意,一身横肉堆砌着,仿佛褶皱里也藏了无数细小的虫豸,随时冒出来咬人。

“我们回不去了,你怕不怕?”阿尔斯兰忽然笑问他。

“愿与王子同生共死。”使虫师低下头,恭谨地道,脖子上有一道道黑线掠过,细看去,竟是两三条蜈蚣。

“你有什么心愿?”阿尔斯兰似乎在交代后事。

使虫师一怔,抬头对了阴阳倨傲地道:“我想见那个弹琴的女乐师,还有那个歌手。”

霁月与凌波听见,不觉慢慢走近,想听他要说些什么。千姿凛然摆手,示意他们不要上前。空气中有种风雨欲来的危险味道,紫颜霍然朝霁月冲了过去。

阿尔斯兰冷冷地望了霁月和凌波一眼,突然张开了嘴。

一道森寒的白光疾射霁月额头,霁月愣愣站着,眼前仿佛又见,跳崖那时簌簌风过,在坠落中清晰看见过往。那白光旋即扩大,如一张光网,向了霁月、凌波、乃至他们身后不远处的千姿笼罩过去。

萤火发足狂奔过去,疾如一道清风,白光却是追不及的闪电,眼看要击中霁月时,紫颜就像一面盾牌,迎面挡上。长生远远目睹两人前仆后继,只恨自己无能,眼睁睁看了他们赴难,束手无策。

照浪瞥见紫颜的身影,讶然伸手,似乎想阻止。但见那白光击在他身上,忽如玉碎,千万片星光浮动在半空。朦胧而圣洁的光辉自紫颜的心口射出,侧侧惊魂未定,看到那光芒后镇定下来。

那是夙夜送的玉麒麟,可抗邪魔与法术。但他飞奔得那样果断决绝,竟全然不怕受伤,令她陡生玉碎的恐惧。

与此同时,阿尔斯兰回望了千姿一眼,身后幻出一对逃遁的翅膀,与他那抹嘲讽的小胡子弯出同样的形状。临去回眸时的杀气,灰云般托起两翼,布满了这对荆棘之翅。他拉住使虫师肥胖的身躯,艰难地飞上半空。

侍卫们愕然半晌,未等放箭,灰翅一展,瞬间横越数丈,直飞到殿外。轻歌慌忙点了五十人,追了出去。

“他是灵法师?”霁月惊魂略定,颤声问道。

“他若是灵法师,这里就是遍地死人。”紫颜手抚着胸口,仿佛有些神魂不属,叹气道,“应该是用了某种救命的符咒。”

萤火一脸关注地走来,见紫颜无事,目光就直直镶在霁月身上,写不尽的担忧关切。她孤清的身影白得那样耀眼,差一点被同样雪白的巫光同化收伏,让他不堪回想那一刻的心悸。

千姿面沉如水,阿尔斯兰若是逃掉,阻击梵罗突袭大军的任务就可能因泄密而失败。他恼怒之下,想到桫椤,更添烦躁。

照浪凝视紫颜,总是这样逞强好胜,连法术亦敢贸然相抗,真想知道这个人到底在想什么?你不是万能的神,为何从不允许自己有丝毫错误,犯些许过失?他摇了摇头,阿尔斯兰这一去,北荒的大好情势又生波折,幸好伤筋动骨的人,都不是他。

忽然,流霞殿外侍卫们齐声欢呼,轻歌在殿门看得真切,欢喜地回头大声禀告道:“逆贼被人抓住了!啊…这个人是会飞的!”

诸师欣然互视,霁月看见紫颜眸中跳动的火焰,不觉说道:“是夙夜到了吗?”

“是,他终于来了。”紫颜低声说道。

霁月只觉他眸如深潭不见底,看见他眼底深深的倦意,春老了,花谢了,月暗了,像是随时会撒手而去。她悚然而惊,这正是几年前跳崖时心灰意冷的自己,一颗心憔悴到不堪收拾。

“紫先生,你怎么了…”

紫颜清痩的身形如纸片儿,缓缓倒下,伴随霁月的惊叫与诸师的呼喊。侧侧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双足丝毫未动,两行泪水如倾。

流霞殿外,一个男子默然站在暗处,像是与春山同寂,有幽幽的琴音拨动人心。

不,是灯火在他面前黯然失色。一袭墨色的衣袍收拢了所有目光,仅有暗金色的云纹如水流动,周身弥漫奇异的生气。侍卫们被他飞天而降的姿态震摄,不敢直视他的锋芒,只觉溪水般的金纹犹如无数狭长的眼,审视他们的举动,一个个老老实实地抬起阿尔斯兰与使虫师,押到殿中向玉翎王复命,对那人谦卑地让出一条路来。

霁月初见夙夜,一瞥而惊。

这个人漫不经心地走来,如天星下降凡尘,径自走进人心中。即使闭上双目,他的影子依旧清明如印地显现。霁月凝眸细看,满殿烟霞锦绣竟不及这片墨色耀目灼人,看多了就会烫伤眼似的,不得不把目光移向他处。

“快来救人!”她禁不住高声大叫,回视紫颜枯木般的脸庞。

姽婳搀着侧侧,怕她应声而倒,那样的摇摇欲坠,“好了好了,夙夜来了,你放宽心,不会有大事。”

侧侧深吸了口气,涣散的眸光凝了一凝,定睛看去。

皎镜探得紫颜脉象全无,正自惊疑,见夙夜来了,沉吟中不悦地瞪了他道:“你在他身上搞什么鬼?”侧侧心头一跳,夙夜伸出玉指,点在紫颜胸口。雪魄般的神光融入衣中,紫颜微微一动,已然转醒。皎镜冷哼一声,满是狐疑,却说不出口。

姽婳见紫颜醒来,攥紧傅传红的手终于松开,嘀咕道:“这些年不见,妖怪的袍子终于多了点亮色。”傅传红一动不动望了紫颜,长长吐出一口气,“夙夜的功力想来更精深了。”

千姿松懈下来,夙夜遥遥向他施了一礼,而后再不理会他人,兀自与紫颜和诸师寒暄。千姿亦不讲究这些虚文,着轻歌先行安置四国使团的人,又命八音安顿好乐工,便先行回明光宫看望桫椤去了。

十师既已集齐,无心再留在流霞殿,为紫颜求了一顶六抬榻式肩舆,一起往天渊庭而去。侧侧心神一定,恢复了从容,在路上求助似的问夙夜:“我师父来了么?”

蒹葭回眸聆听。夙夜淡然地道:“随后即至。”侧侧挑眉,想析辩他眼中的真意,看到两丸滚动的黑珍珠,一不留神就隐在黑夜里。蒹葭忍不住蹙眉,轻瞥了姽婳一眼,姽婳察觉到师父的疑心,瞪起秀目直直凝看,颇有些拿不定主意。

丹眉、墟葬、皎镜、傅传红等多年未见青鸾,丹心与元阙、霁月对青鸾慕名已久,闻言皆是失望。姽婳纤手一招,拉了傅传红远远避开夙夜,两人如落单的小兽,缀在强大的猎物身后。

傅传红情知有异,心下怪怪的,见她如此谨慎,不由笑道:“咦,难道今次你我心有灵犀?”姽婳神情凝重地盯了夙夜的背影,“他的气味不对,和一年前不一样了。”制香师能分辨和记忆成千上万种气味,每个人在其心中,不过是冷暖香臭组成的图谱。夙夜虽有法术蔽体,仍有人的气息,除非他有意遮瞒,不然总与旧日相似。

傅传红敛了笑容,轻声道:“我也觉得少了些生气。”两人目光流转对视,无声的口型说出两个字。

人偶。

就在此时,抬着肩舆的宫人忽然大叫,众人转头看去,珠锦藤椅上杳然无人。

紫颜不见了。

姽婳怒目看向夙夜,直觉是他捣鬼。侧侧身形飘然一闪,拦在灵法师跟前,眸光寒如秋水,“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语气中有几分悲切,一惊一乍的次数多了,杯弓蛇影也足以惊心。

春夜里的风像是墨色的,卷在夙夜脸庞上,添上一笔浓重的清寒。他浅浅一笑,道:“你与他重逢多日,难道没有发觉,他其实不是真人?”

侧侧喃喃说道:“你说什么…”姽婳疾步赶上前,听到他的话,神情变幻,想起相逢后种种,亦难深信。两女对视一眼,心若悬丝,不由搀扶在一起。

“他体内之毒积聚血脉,乃至神魂受损,岂是轻易救得回的?但是你中了蛊毒,他心念所系,千山万水也要赶去相助,我只得取他神念心血,附在人偶上。”

“不是说,人偶至多坚持十二时辰?”

“有神念心血相系则不同,可惜,他到底不曾修炼法术,因此伤上加伤。”夙夜叹息,神情依旧漠然,如草木无情,“那一缕神念一滴心血,如今终于耗尽,你们自然找不到他。”

侧侧血色全无,心中唯有一个念头,是她害了他。

是她对他的念想痴缠太重,是她太不小心自己,他才会受了牵累。

皎镜闻言,蹙眉良久,与蒹葭对视一眼,忽然欺身而上,按住夙夜手腕。夙夜也不挣脱,懒懒望了他笑,疏离的神态渐渐模糊,面容里五官如被水淹没,说不出的诡异。

墟葬知夙夜从不欲人看清容貌,也不多看,兀自低头盘算,眉间犹疑莫定。皎镜恨恨地道:“脉象正常。”墟葬不确定地道:“卦象莫测,奇怪。”皎镜冷笑,扯了夙夜的衣衫骂道:“有何奇怪?他这个妖怪,脉象正常才不对!这不是真的夙夜。”

墟葬吁了口气,指了夙夜摇头道:“哎呀,想是你家主人又颠倒阴阳,可恶得很。”

那夙夜含笑望了两人,身形忽地一软,皎镜定睛再看,他手上抓的是一只丝质人偶,眉目宛然。他气得把人偶丢在地上,抬起脚想踩,墟葬急忙一把拉住,摇了摇头。皎镜咽不下这口气,到底有所顾忌,冷冷哼了一声,重重跺在地上。

“这个死妖怪!他想逼死人?”姽婳忧心地凝视侧侧,最怕她不堪承受夙夜所言。侧侧娇躯微颤,见众人目光聚集,勉强一笑,“夙夜不会坐视不理,我想紫颜他…不会有事。”

“唉,他这毛病,还得改改。这岂是能开玩笑的事?”墟葬苦笑,望了空荡荡的肩舆出神。紫颜的命数他测算过多次,云遮雾掩,越来越推算不清,想来有高人出手隐藏了天机。

侧侧心下惨然,暗自思忖,对夙夜而言,这并不是个玩笑,必是紫颜苦苦恳求,才求来这个的结果。想到紫颜不知牺牲了多少,才换得这些日子以神念相随,她心神摇簇,越发慌了神。

是了,只有他平安,她才是那个举止若定的文绣坊之主,否则,不过是个寻常的痴情女子。

“我想找到他寄身的那个人偶。”她咬着唇,血色全无。那是他的替身,陪她这些日子,她想收藏在身上,贴心相伴。奇怪的是,肩舆上下找遍皆不在,前前后后寻了亦是无踪。

皎镜扬了扬手,“夙夜这个人偶谁收了?看着就想烧掉。”侧侧伸手取了,轻薄的一片儿,就像一朵云。她想紫颜的人偶也是如此,不堪一握的轻盈,却要承载如此重的责任。

这一夜混乱如迷梦,侧侧失神地找寻想象中的人偶,姽婳与傅传红不忍见她伤心,也漫无边际地搜寻着,卓伊勒和珠兰唐娜便帮他一起查看沿途道路,求个心安。

天公偏不作美,骤然下起了急雨,重重的雨水砸在花草中,带起一片泥泞。此时尚未走出长胜宫,宫人忙取来伞具为众人遮上。潇潇风雨吹打得人如残枝,桐油伞乱花似的飘摇,侧侧恍若未觉,湿漉漉的单薄身影,来回在行过的路上流连。

任雨虐风侵,这寒意渗不到她心里去。唯有他的安危,才是她心底最深的痛。

长生把卓伊勒和珠兰唐娜推去躲雨,自个撑伞追上侧侧,两人脸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泪,看得旁人都动了恻隐之心。

苦雨滂沱下,傅传红心疼姽婳,冒了疾风劲雨,一起在雨中挨着。其余诸师避到廊下暂歇,无奈地望了穿梭的几人。

春夜之寒,竟比夏更残酷,比秋更凄凉,比冬更萧索。那一种冰凉浸到骨子里,嗖嗖漫过身体,丈量心的冷暖。

还能再受多少打击,把痴心揉碎?侧侧徒劳地在心中唤着紫颜的名字,一遍又一遍,仿佛重回他大病时的无助。姽婳一脚深一脚浅地跟在她身后,夜雨洗得人心凄惶,在生死面前,她们的力量如此渺小。

璇玑看傻了眼,冲丹心喝道:“没法子帮她们吗?”丹心说不出的烦躁,元阙也是无言,墟葬神情变幻,犹豫地道:“这雨来得蹊跷,或是人为…”众人听出端倪,均觉这骤雨起势突兀,不像春雨淅沥缠绵。

皎镜冷哼一声,“要是夙夜干的,回头我就喂他一瓶毒药,有用没用再说。”

萤火不知几时站到长生身边,替他为侧侧撑伞,又对他耳语了一句。长生见侧侧全没留意到两人,悄然退后几步往别处去了。

大雨浑然不顾人心如何,密密斜斜地下着,大风刮过,呼啸中卷起一把雨线,万马奔腾般丢在远处。

廊下众人渐渐看不清雨中人影,夜色茫茫,竟比群虫攻击的那刻更令人绝望。玉叶心有余悸,对娥眉道:“幸好纤纤不能来,今晚真是太乱了。”娥眉不安地道:“宫中有事,那边不知如何?”玉叶安慰道:“有我爹和你师兄弟在,不会出事,纤纤应该早就安睡了。”

姽婳身心被冷雨淋得凉透,恨上心头,从侧侧手里夺了夙夜那个人偶,怒道:“你的针呢?”侧侧茫然看她,绣罗金缕中,姽婳宛如烈烈燃烧的香,眼中含了一丝决裂,“让我戳他几针,看他出不出来!”

侧侧倔强的面容成了冰雕,在雨中强自支撑,冷雨从眼角滑下。

“找到了!”长生拿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递给侧侧。大雨打在他脸上,看不出有多少欢喜。侧侧勉强在黑风冷雨中端凝,一只没有面目的布人,却重逾千钧。她珍重地收在手里,往天渊庭疾走。

诸师担忧地望了她,怕那冷冽的风雨会把她吹了去,纷纷执伞追去。姽婳瞥了长生一眼,“难为你了。”长生朝她行了一礼,碎步跟在侧侧身后。

璇玑走在雨中,瞪了元阙道:“你这宫殿构造不够好,要是廊道贯穿始终,下雨也不怕。”元阙苦笑,“后宫有长廊,这里是要百官走路的,拥在廊里不像样。”璇玑望了侧侧远去的身影,看了丹心一眼,他若不见了,她大概不会如此痴狂无依。

是她爱得还不够深,还是执手经历的时光不够长?又想到迷失在通天城黄金宫的一幕幕,这大雨如倾倒在心头一样,混乱不可收拾。丹心察觉她的犹疑,宽大的手掌握住了她,“傻丫头,我绝不会叫你如此担心。”

璇玑心下一荡,抿嘴笑道:“谁说的,明明你的名字,就叫做担心。”丹心一愣,嘿嘿傻笑,璇玑甜蜜地思忖,只有这般心思细腻的人,才有那样巧夺天工的手。

暗风习习一吹,老天变脸甚快,转眼大雨散作一片清空,唯有檐上残雨滴落空阶。墟葬顿足,不觉担心起胜负,“果真是灵法师做法。”丹眉露出释然的微笑,安抚众人道:“兜香说他这徒儿功法超绝,已是难见对手,若是对敌,夙夜想必已赢了。”

皎镜正想插嘴说两句,雨后清朗的夜空中,明月如灯,照见长胜宫仿佛贝阙珠宫。他不觉抬头看去,漫天流云泻下一道如虹清光,云光上两人踏月而来,衣袂飘然如仙。

夙夜与紫颜冰肌秀骨,香袖笼烟,宛若从月轮上剪下的一双玉人,墨袍似夜,雪衣如昼。

俯瞰下方,侧侧、长生、傅传红、姽婳以及萤火,像秋水里打捞出来的残荷,盈盈滚着一身水珠。

夙夜素指轻弹,簌簌划过几道火光,往五人周身一绕,旋即衣洁如新,身暖如春。姽婳冲他啐道:“死妖怪,害得侧侧心伤,真是你在捣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