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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阙的眼亮了一亮,长生很是欢喜,微微有些腹诽,少爷竟没透出一丝口风来。
这时侧侧也来拜会,着玉簪捧了十几只毛茸茸的貂皮风帽并银鼠护耳奉上,对元阙笑道:“长生去叨扰你,原是该大谢一场。我手边暂时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正巧先头路上做了些小玩意,你们上工时避避风雪,等我缓上一缓,再好好置办。”
元阙失笑道:“坊主太客气了,凭师父与各位大师的情分,就算长生拜师,只需一份束脩,如今只是随处长长见识,哪里要再破费。”侧侧斜睨紫颜一眼,“他送的算他们师徒的敬意,我自送我的,十师相交,你我有你我的情分。”元阙无法扭捏,便都收了,径直给了长生一顶帽子,叫他戴上,向紫颜与侧侧告辞,往皇宫工地上去。众人遂一齐出了院子。
见他们远去,紫颜并肩与侧侧往回走,细细说着话。
侧侧道:“元阙年纪轻轻,竟这般稳重。”紫颜凝神不知想到什么,半晌才道:“他是个心思重的,听说身世可怜,玉阑宇又是不易出头的地方,行到这一步,很是难得。”侧侧瞥他一眼,先是为元阙一叹,继而想到自己,文绣坊一群姐妹彼此和气,真是不小的福气。
她瞧见紫颜若有所思的样子,笑道:“你最讨便宜,我爹就收你一个弟子。”紫颜故意苦了脸道:“幸好只得一个师妹,不然怕不够分。”侧侧大窘,啐了一口,末了笑了起来。她往年提到与爹爹相关的话总要伤感,如今紫颜历劫归来,生死之别看得淡了,唯念着要珍惜眼前人。
另一处长生跟了元阙,混在匠人堆里,没几日就把簇新的锦袄穿得陈旧了。他学元阙,挑了半旧的麻衣来穿,果然不显脏了。皎镜整日陪着蒹葭,嫌徒弟碍眼,索性也打发给元阙。卓依勒就与长生同进同出,没事骂骂师父狠心。
多了一人,就生出比较,长生若是记熟了飞檐的种类,卓依勒就闷声背下斗拱的样式。元阙看了好笑,不时考较两句,两人争了回答。一群匠人瞧了大觉有趣,三不五时传授一些窍门,两人互相考较不分上下,越发用心。
不久又有喜事,珠兰唐娜在皎镜他们走后,携药行走多处医治疫疠,赶到苍尧时已小有名气,被誉为“古斯部来的女菩萨”。她自知修为太浅,除疫疠外只粗读了几部医书,一路小心谨慎,一心一意到苍尧来寻师父。
如此见了皎镜、卓伊勒、长生,各有一番欢喜,皎镜当众收了这个徒弟。
珠兰唐娜一到,卓伊勒收了心,不再到元阙处修习。长生做易容师,通晓各家技艺更易拟人摹态,不妨多学,卓伊勒要做一名好医师,自家典籍尚未读完,有珠兰唐娜做参照,更要好生用功。
长生每日回来,会报告当天所学,顺带讲讲工程进度。他从元阙手上得了仙人开锁、八填板、燕儿图等几个颇具巧思的玩具,闲下来拨弄玩耍,每回匆匆说完,就迫不及待回屋接着摆弄去了。
紫颜与侧侧、傅传红与姽婳、皎镜与蒹葭聚在一处,听了只觉心忧,眼看离交工期只剩了一个多月,匠人们不辞劳苦,大部分殿宇初见雏形。可是想到后面石作油作画作踪影全无,众人都为元阙捏一把汗。
这天夜里,外边积雪连绵天寒地冻,屋里烧了地龙,墟葬与丹心在灯下温酒闲谈。说到盛典贺礼,丹心绘制完了九鼎、御剑、宝杖和皇冠的图样,拿与墟葬请教。墟葬颇为惊奇,想了想道:“如此繁复的雕铸也使得,看来你在通天城学到不少。”
丹心顽皮一笑,摸出取自黄金宫的金杖炫耀,他沿路为避人耳目,缠得结结实实,到了苍尧才解开束缚。墟葬细品了半晌,指了纹饰说道:“这云气凝成的龙神,想是阿焉尼的图腾?”
丹心一震,定睛看去,漫漶流曳的纹饰隐约勾勒出一条曼妙的龙形。他惭愧不已,又好面子,不敢说未曾发觉,只默默拣出图样叹气——势必要大修一场了。
“大师龙穴点得如何?”丹心转而问道。
“吉地已经选好,王上也准了,我这里余下的事不多。怕的是元阙不能完工。”墟葬不觉发愁。想到皇宫半半拉拉的样子,丹心也很烦恼,“你说得是,我们看看他去。”
“我怕我们太急切,倒让他难堪。”墟葬沉吟。
“不怕,他心志坚韧,只管往死里说他,才能骗出真话。”丹心笑了笑,想打击元阙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就算说他一句不是,他也绝不会消沉,反而斗志冲天想出十个八个改进之法,扳回一城。
第21章 祸水东引
两人披上裘衣穿越庭院,元阙的屋子灯火辉煌,几间屋子一起亮敞着。丹心在明间外喊了几声,元阙手持一卷书走来开门。三人寒暄几句,元阙搁下书奉茶,丹心瞥了一眼,是璧月的《匠心集》,页边密密写满了秀丽的小楷,想是元阙这个当徒弟的心得。
“这几日皇宫工地上热火朝天,听说又修好了一个园子,种了不少花树。”墟葬斟酌说道。元阙闻弦歌知雅意,“这几日一切就绪,人手工料都不缺,昨儿新招了一批人,进度已经加快,定能按时完工。”
墟葬闻言,神情松快许多,“说起来皇宫与民居不同,你修建时可有什么章程?”丹心竖起耳朵旁听。元阙道:“古人说‘天子以四海为家,非壮丽无以重威’,无非如此罢了。”
墟葬道:“细处却又如何?”元阙沉吟了片刻,道:“大师知道司空图的二十四韵罢?”墟葬点头,笑道:“我明白了,你想用哪几韵?”
“皇宫既是‘象天立宫’,整个格局要的是雄浑、典雅。然则宫中建筑甚多,气韵则洗练、流动为上,否则失之板滞臃肿。主殿彰显皇帝威严,须高古、劲健,后宫纤脩、绮丽,适度便不为过。至于御苑堆花垒石,最好冲淡、清奇、自然、委曲、实境、飘逸皆有,皇帝累了倦了也有散心的地方。”
“千姿是个文武双全的人,只怕少不了豪放和悲慨。依我之见,竟是二十四韵都使得。”墟葬细想了想,慎重说道。元阙道:“大师说得是,小子受教。”
丹心揣摩半晌,问道:“盖房子几时要做诗了?眼巴巴说这些有的没的。”元阙也不笑他,耐心说道:“我随便说一例与你知道。就拿御苑这园子来说,须得委曲,这委曲自然不是说屈身折节,而是讲曲折变化之道,所谓‘纡余委备,往复百折’。写诗文也好,作画也罢,一览无余就没意思,建筑亦通其理,山石曲折,小径通幽,才有趣味。”
丹心蹙眉,一脸哀叹:“这两年没见,你又读了不少书,千万别叫我爹听见,我必要挨一顿教训。”墟葬哈哈大笑,“用进废退,你年纪尚轻,怎不好好读书?”
元阙无视他耍宝,澹然说道:“司空图说委曲,‘登彼太行,翠绕羊肠。杳霭流玉,悠悠花香。力之于时,声之于羌。似往已回,如幽匪藏。水理漩洑,鹏风翱翔。道不自器,与之圆方。’太行山羊肠小道,逶迤难行,沿路风光却是溢彩飘香。时力是良弓劲弩,曲折有力,羌笛之声亦是婉转多姿,似去还返,如隐忽显,就像水纹起伏,旋风翱翔。大道存于万象却不自限,合乎自然,或圆或方,所谓‘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这就是委曲之理。”
他谈兴正浓,邻近居处的傅传红与紫颜不知何时走来,并肩而立聆听。画师听到妙处,含笑说道:“画道也是如此,山实则烟霭虚,山虚则亭台实,乃谓虚实。还有宾主、呼应、开合、藏露、繁简、疏密、纵横、动静、奇正、参差多种布局之法,不是一味平直,而是取其变化,有委曲方有妙境。”
元阙笑了朝他行礼,紫颜笑道:“我想到一句诗来,‘笙歌委曲声延耳,金翠动摇光照身’。”墟葬道:“这便是说音乐了,可惜阳阿子大师不在,少了一曲天籁做注脚。”
傅传红对紫颜道:“为何不说易容?正合一人一张脸面。”紫颜笑而不语,元阙插嘴道:“不错,这二十四韵确是极有说法,就算是说人,也可使得。”丹心闻言跳了起来,拉了他道:“快说,我比较像哪个?”
元阙歪了头道:“你就是‘无赖’了。”丹心笑骂:“好小子,别以为我真不读书,连二十四韵也不知道。”上前就与他拉扯起来。
紫颜等人相视一笑,抚掌大乐。元阙这时请众人移步去看皇宫样式,进了后面一间轩屋,屋内帘拢夜灯,幽香浩渺。几张长案并在一处,上面亭台楼阁星罗棋布,灿若绘绣,竟是一片大好河山。
众人这才惊觉看的不是纸样,缩小的实景雕刻了整座皇宫,其中高楼广庭,层台累榭,河流萦绕,宛若江南盛景。而巍巍石塔,森森祭台,富丽堂皇的祖庙和宝相庄严的千佛岩,带有苍尧独有的疏朗峻拔,细处却又不失婉丽明媚。
“用面泥捏了实样,你们看看,可有要改的?”元阙丝毫不见得色,与璧月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的,端凝整肃。
紫颜看了半晌,细处雕镂精细如真,这少年的手真是巧到毫巅,想来若是学易容也不会差。诸师夸赞了一阵,元阙见他们不提短处,索性直接问墟葬:“宫城以得水为上,原先不挨着河流,如今扩建城墙,正好修到玉龙河边上。在下看风水只恐有所疏漏,要请大师多多提点。”
墟葬指了屋宇笑道:“你选址很好,格局也大,新宫城所在有高岗,依山傍水,正是全城枢纽。我没什么可以指点的,无非有些细节宜忌,慢慢写给你参详就是了。”
众人见墟葬夸奖,元阙确实思虑周详,都放了心。
元阙朝傅传红拱手道:“说起来有几处天花,想请傅大师帮忙绘制,特别是大殿里的龙凤藻井,想用黄金雕刻,图案要别致精巧。”傅传红望了丹心笑道:“画图不难,难的是铸金,这就要看你的本事了。”丹心笑眯眯应承了,对元阙卖弄道:“我在通天城学到两招,保管比你想要的更好。”
元阙点头应了,心情极佳,终于明白诸师协作有这般好处,不由对璧月的苦心更为感激。没多久,紫颜揪了长生来看元阙捏的面泥皇宫,长生惊叹不已,流连忘返,竟赖了不想走。
“我且多揣摩一阵。”
诸师观赏片刻携伴离去,紫颜知长生近来跟随元阙学到很多,由他折腾,径自先去了。丹心盘问了几句,长生只说要学这面泥雕塑术,丹心看不出古怪,又说了一阵话,也回屋去了。
元阙讲解了片刻,见长生心不在焉,道:“说吧,想要什么?”长生不好意思地一笑,忸怩了几下,“我想学机关傀儡之技。”元阙皱眉,“学那个作甚?”长生遐想道:“给傀儡易容。”元阙一想就笑了,他的傀儡本已极似真人,若能有一张栩栩如生的真面,再配上文绣坊的各色衣饰,蘼香铺的撩人香气,岂非以假乱真!
“好,我给你看傀儡的图样。”元阙来了兴致,当下把一堆纸样捧给长生。
长生边看边问,元阙被丹心折磨久了,正想祸水东引,忙不迭解说起来。如此说了半晌,元阙心中一动,慢慢地将话题引到萤火身上,长生顺了口风,把三年来与萤火相处的点滴统统说了,只叹他不在场。
说到后来,长生红了眼圈,没了讨教傀儡的心思,丢下图纸,反复念叨萤火的好。一个人不在眼前,心里却从未放下,长生想,这大概就是家人了。
他与亲生父母分离多年,算不得亲近,可一旦想起遥遥有那么一对人,也觉得安定踏实。与萤火在同一屋檐下相处了三年,经历各种劫难,情分竟比父母还重一些。
长生絮絮叨叨,说起紫颜为死尸易容,惹来照浪之事,虽然受了萤火牵累,少爷却把一切都扛下了。元阙青了脸,木声问了两句,恍惚听见“盈戈”两字,直如一声雷霆霹雳,世界崩塌。
他没想到千等万等,等来这样一个结局。这些年来辛苦努力,竟是枉然。元阙脑子里嗡嗡作响,听着长生絮叨的言语,如照浪劈在盈戈身上的呜咽刀一样,把残破的心割得四分五裂。心底里不断涌出的悲愤酸苦,激得他嘴中如嚼泥土,腥湿的苦意充斥全身。
天地尽灰。
他这些年出人头地,爹看不到了,他苦尽甜来,爹享不到了。他想于膝下承欢,共叙天伦,可是慈恩千重,天人永隔,再也回不去了。爹爹竟是早就去了,一次又一次败在照浪手中,容颜尽毁,连夙愿亦不能得偿,想来走时,死不瞑目。
莫大的悲哀像冰山,狠狠砸在元阙身上,他终于脚下一软,踉跄跌坐。长生惊觉他满脸泪水,手忙脚乱拉他起身,扶到一边坐下,“你怎么哭起来了,我不说了…”
元阙惨然抽动嘴角,“没事,你说,我只是想起心事。”长生哪敢再说,被他无声的泪水吓到,自怜身世,心下亦哀哀的,眼中泛起一片晶莹。
霜天雪日,清冷天气本就容易心思缠绵,如今勾起伤心,仿佛唇亡齿寒,两人俱是一场恸哭。彼此不问缘由,任凭咽声如诉,于漫漫虚空勾魂索魄,倾尽愁肠。
哭到抽泣打嗝,哀意略减,对望双目通红,皆有些讪讪。元阙平日极为淡定,这会儿叫长生看到本心,很不好意思,然而想到爹爹,难开笑口,僵了脸道:“我没事了。”
长生看了他半晌,道:“你比我小上好几岁呢,哭也不是什么坏事,把郁结排遣了便好。”元阙默默地想,这是永远无法消散的遗憾,他竟是永远孤单一个人了。
元阙说了几句,长生见他安好,话多了起来。元阙慢慢转回话题,问道:“我听你所说,盈戈倒是个义士,不知最后有没有入土为安?”长生叹气道:“少爷用一张面皮,换来三具尸首,那位义士与萤火有旧,自是妥善归葬了。萤火每年去拜祭,他是个念旧的人。”
元阙稍稍心安,想着寻吉日祭奠一回,爹爹地下有知,当会安然。
两人说着说着,长生讲到今次入北荒,见着照浪的事。他知照浪是萤火仇人,不禁添了担心,把照浪近来所为说了:“这人手眼通天,捞了于夏国的爵位,又说动雪山盗与玉翎王为难,真不知道以后还会生出什么事来!”
元阙始终攥紧了手,闻言心中一动,淡淡说了句:“多行不义必自毙,这人不会有好下场。”长生撅嘴道:“可不是,他还欠着少爷一条命。要是他再蹦跶,萤火肯定饶不了他。”
一腔悲愤渐被血色的仇恨掩埋,元阙红着眼按耐心情,把无穷的恨意当做砖石,堆叠起院墙城府。长生没察觉不妥,为安抚元阙又说了一阵子话,见他看似无恙了,才回居处去。
当夜无眠,元阙失却冷静,用刻刀反复削凿木块,碎屑如心事散落一地。他不断雕铸一张人脸,用复仇的刀砍在上面,划得斑驳淋漓。生母早亡,父亲之死格外凄凉,仿佛切断了他的血脉萦系,从此世上孤悬他一个人。
可是这样摧折木偶有什么用?他根本对付不了照浪。跟随璧月学过的拳脚,远不及爹爹的一身武功,而照浪的刀法更在他们之上。无法手刃仇人,复仇如无尽苍穹上的一颗星,遥在天际不可触。
无法遏制的悲伤自责如潮水翻涌,把他剖成两半,理智清醒的那一半渐渐被淹没,郁郁沉沦,失去了救赎的力量。他昏沉沉如坠虚空,六识混乱,如同死去一般,悄无声息地挺着。
黎明的黑暗过去,天色渐亮,蒙蒙清光稍稍冲淡了元阙心头的悲伤。他浑身乏力地躺在地上,纵然建得起千年不倒的城池,他依旧是孤零零存于世上的一个人。三尺垣墙,护不住身边任何人,即便成为一业翘楚,不过是高处不胜寒罢了。
元阙失落地关在房中自闭,万念俱灰。
一天,两天,玉阑宇的匠人们满腹狐疑,以为他忽生怪疾,请皎镜看了几回。皎镜说他忧虑过多,开了几帖药,他没有一回服下的,尽数倒了去。工地上堆积如山的琐事,被玉阑宇诸匠勉力解决,默契地不拿来烦他,无非数了日子赶工而已。
丹心与长生前来作陪,元阙一脸病容有气无力。丹心探问病情,见他毫无起色,安慰了几句,随口问:“你既病了,皇宫工程赶得完么?”元阙冷淡地道:“各安天命吧。”丹心傻眼,只得拣开心事与他说,不敢提任何与营造相关的话。
长生察觉元阙有隐情,没多开口,回去后特意寻了紫颜,把元阙生病前一晚的情形详尽说了。不想紫颜无视他暗愁百结,徐徐问他:“你说,他是不是长得像一个人?”
长生一怔,回想元阙的面容,再看看紫颜高深莫测的脸,一股凉意如附骨之疽,挥之不去。他很怕往深处想了,脑海中会浮出一张意外的容颜,让他战栗。
真相,往往鲜血淋漓。长生忽然不愿再去触碰,甚至不想再去看望元阙,怕勾起对方的伤心事,更怕看出背后的端倪。
“少爷,不管他像谁,你有法子开解么?”
“不需我多事,他自然会想开。我相信璧月大师的眼光。”紫颜悠悠说道。
长生心神不宁,见到紫颜澹然的目光,心知自己想修到这般心如止水,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他黯然叹了口气,寻了借口离开。
紫颜目送他离去,不由想起了宋小竹与青姨。易容使他窥见许多旁人忽视的命运走向,平凡安乐的人生,往往是轻轻一折,从此交叉坎坷。永远不明究竟就罢了,得知原委后的元阙,还能反抗套在身上的枷锁吗?
紫颜浮起笑容,摊开了手掌,出神地看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