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玉又是一愣,脑中突然浮现出两人往日的情分来,顿时一身的杀气尽散,心中多了几分不忍,叹息着说道:“你这又是何苦?所谓强扭的瓜不甜,我对你根本没有什么特殊的感情,就算强留下我,又有什么意思呢?师妹,你一向是个豁达的人,我们之前双修的时候也很是快乐,如今既然缘分尽了,不如就这么顺其自然分了吧,这样彼此心中都会留下一下美好的回忆,我不想在以后想起你的时候,都是今天这副疯狂狰狞的印象。”

虹婧顿时愣住了。

她久久没有回神,祁玉的话一遍又一遍在她的脑中回荡着,一次次加深,最终渗透进了她的心底。她恍然四顾,祁玉不知何时已经走了,她竟丝毫没有察觉!她渐渐萎顿在地,低声抽泣着,泪水一颗一颗滴下眼眶…

却说祁玉摆脱了虹婧的纠缠,全速展开身法,瞬间就来到传送阵处。以他的修为自然可以直接进入世俗界而不怕有任何反噬,但这样做极耗灵力,他还想多多保留实力以便应付世俗界可能遇到的麻烦,而且还约定了林涵宇见面的时间、地点,因此便也规规矩矩用传送阵离开了修仙界。

来到世俗界,林涵宇还没来,他一个人站着,越想越是懊恼。

懊恼自己终究还是小看了女人,以至于虹婧居然由爱生恨,迁怒于章环儿,自己竟还懵然无知。也懊恼自己方才不该突然心软,虹婧暗中残害章环儿真真是罪不可恕,他应该做出惩罚才是,怎的就这么放过了她呢?!

这般复杂的心思反映在脸上,便是林涵宇见到的那副怒气和懊悔交织的表情。

两人见了面,林涵宇身为徒弟,自然要先上前见礼,然后才说道:“师傅,不知您在门内查得如何了?是否查到了环儿的下落?”

祁玉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毕竟这场祸事是因他而起,这才有些尴尬地说道:“这…其实乃是天韵真君动的手脚,正如我们所料,她将环儿送到了世俗界中。”

林涵宇恍然大悟,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他被看得有些难堪,掩饰性地干咳了一声,问道:“你呢?可有她的消息?”

林涵宇收回心神,没心思去理会祁玉和虹婧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叹息了一声道:“她并未回到家中,她的父母也不曾听说过女儿的消息。”

祁玉的心中突然闪过一丝奇怪的感觉,有些像是愤怒,又有些像是嫉妒,听到林涵宇用如此淡然的声音诉说着自己跟章环儿之间青梅竹马的关系,他的心中怎么也无法平静下来。

尤其是听到“她的父母”几个字,他突然心中一阵乱跳,连自己都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他自然不好把这些心思说出来,只得凝聚精神在章环儿本人身上,皱了皱眉头道:“既如此,看来我们要在世俗界待上一段日子了!我们双修门也是在世俗界中有代表的,就先到那儿去吧,然后让他们设法打探环儿的下落。”

林涵宇虽然是在世俗界中长大,但自身却毫无势力,在这种大海捞针的时候,反倒是祁玉可以起到巨大的作用,他的心中不由升起了一股无奈和难堪的情绪,忙深深地低下头,说道:“谨遵师父的吩咐。”

祁玉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两人便驾起了飞剑,化为两道剑光向着远处飞去。

两人的速度极快,眨眼千里,即使大摇大摆从城市上方掠过,也不曾引起凡人们丝毫的注意。但终究还是有那么几个人,或是在人群之中,或是在深山老林里,不约而同轻“咦”了一声,喃喃说道:“好强的气势…是哪位大能来到了世俗界中吗?”

他们两人急急赶路,丝毫没有发现自己的行为在底下人们的心中引起了怎样的波动,本就暗云诡谲的世俗界,在没有人知道的角落,悄悄掀起了一股波澜,加速着时局的变化…

祁玉和林涵宇终究还是低估了“找人”这件事的难度。转眼间,他们来到世俗界已经半年了,章环儿的下落还是没人知道。世俗界比起修仙界只大不小,而他们在世俗界中的影响力也远远不如在修仙界。由于两界之间久远以来所订立的规矩,他们在世俗界的一切行动都只能由双修门的代表——燕山派来执行,而燕山派虽是世俗界中的大派,却也做不到一呼百应,在这种情况下,想要找到一个平凡无名的小女修简直就是件不可能的任务!

而此时,已经在王府中“安家落户”的章环儿,却丝毫不知祁玉和林涵宇两人对她的竭力寻找,越来越习惯了王府中的生活,渐渐对那种每天层出不穷的勾心斗角厌烦了起来。

修仙的路途充满了险恶,不但要克服修炼上本身存在的各种障碍和心魔,还要防备其他人的偷袭与掠夺,其中复杂之处不下于王府中的你争我夺。她不过是好久没经历过了,刚开始乍一见到觉得有些新鲜罢了,久了之后,久远的记忆浮上心头,她便渐渐失去了兴趣。

觉得有些厌烦了的她又开始琢磨着离开的事情。这里可不比修仙界,就算她只有筑基期的修为,在凡人当中也属于超级高手的存在。在这里,她不必顾忌会有什么人对自己横加干涉,也不必担心会有什么人对自己构成不利,只要她能够恢复被虹婧废掉的修为,以后的日子就海阔天空了!

打定了主意,她便开始恢复修为的工程,而这对她来说并不算什么难事。

虽然世俗界灵气缺乏,但以她的能力“创造”出一个相对灵气浓郁、利于修炼的环境并不是什么很困难的事情。而且,她的到筑基期的封印已经解开,所需要做的不过是重新填满灵气就行,因此,很快,她便吸收到了足够的灵气,重新恢复了在修仙界时的修为。

而随着她修为的恢复,她的脸也同时得到了改善,当她完全恢复原状的时候,她的脸也跟着恢复了原状。不过好在她平时就一直用面纱覆面,从未有人见到过她面纱下的脸是什么模样,所以并没有人发现她的改变。

做完了这一切后,她便准备要开溜了。筑基期的她已经可以辟谷,吃喝对她来说已经不构成威胁,而世俗界中必不可少的金钱,以她的修为想要得到还不是说话间的事?

显亲王身为皇亲国戚,青州的实际主宰者,家中豪华奢侈,生活极尽奢华,章环儿这些日子来已经看得很清楚了。她如今要走,身上总要有点傍身的银钱,便决定去找这位王爷“借”点儿——反正他的钱都来自民脂民膏,她“借”得心安理得。

悄无声息“飘”在王府上空,王府的护卫们不过是后天修为,哪里能够察觉已经进入先天并且有了筑基期水平的她的行踪?她在王府里如入无人之境,超越凡人的感知更是轻易探查到了王府宝库的所在。

宝库的入口千篇一律,在警戒森严的显亲王的书房中,她飘然“飞”进了书房里,既没有触动警戒的机关,也不曾被任何人察觉。就在书房的暗格中,还存放着数万两的银票和至少一万两的黄金,显然是作为平时的“零花钱”放在这里的,显亲王的富有可见一斑。

她本来准备去宝库中拿点儿东西,现在看到这么多的银票和黄金,便打消了主意。毕竟她的目的只是要点儿盘缠罢了,又不是真的想要劫富济贫什么的,要那么多金银财宝也是无用。

装好了银票和黄金,她又从书房中飘然而出,向着王府的外围飞去。然而在掠过一处房顶时,却隐隐发觉底下竟然传来一阵奇怪的气流波动。她一愣,顿时停了下来。

那种波动…不会错的!一定是那个!

她的经验轻易就判断出了波动的本质,不由大为惊讶。万万没料到世俗界竟然会有那样的存在,难道世道真的是要变了吗?

第拾壹回 入豪门洞察人心恶(陆)

章环儿千年难得一见的好奇心起,一扭身降落在阴暗处,运起神通千里目,直接穿透了门墙进入那声音的发源之地——一个地下密室中。

一阵压抑的波动传来,看来里面的人并未放松警惕,即使是在密室之中也不曾懈怠,布下了层层禁制,等闲不得进入。然而章环儿可不是一般人,对于禁制之类的东西早已烂熟于胸,只要她愿意,世上还没什么能够挡住她的地方!于是视那些禁制于无物,她轻易就穿透了进去,并且十分宁静,并未引起里面的人的惊觉。

只见在这间密室里,数百颗大如拳头的夜光石悬挂在四周,把宽敞的密室照得亮如白昼。而在中间有一张白玉做成的基座,上面镌刻着复杂的纹路,她只不过扫了一眼,便看出上面都写的是什么。而在一个角落,一张大得离谱的床显得十分显眼,此刻上面正翻滚着淫·欲的气息,一男一女正在做着男女间最原始的律动,连大床四周的纱幔都如波浪一般抖动着,随着一浪高过一浪淫@靡的呻吟声、撞击声,将整个密室的氛围烘托得愈发糜@烂。

早就见惯了各种场面的章环儿自然不会被这种小场面镇住,她只是被床的四周所弥漫的那层朦朦胧胧的气息所吸引,微微皱了皱眉头,虽然眼睛直直盯着那两个纠缠的男女,心思却已经飘到了很远的地方。

床上女子的声浪一阵高过一阵,气息急促、声音嘶哑,显然已经到了极乐的顶点。床上男子虽然身体作着淫@靡的动作,眼神中却是一片冷清,仿佛正享受着男女之欢的人不是他似的,冷静得可怕。

看着女子鲜红的肌肤、混乱的眼神、还有不住抽搐着的躯体,他的嘴角不自觉挂上了一抹诡异的微笑,身下突然加大了动作。顿时,那女子就像是被人捅中了要害似的,拼命尖叫起来,整个人都抖得像筛子。而随着女体的抽搐,一阵阵处@女元阴从体内深处泉涌出来,那男·根立刻更加的挺拔,接着抽·插的动作将其全数吸纳,一滴也没落下。

女人尖叫着、抽搐着,然而气息却越来越微弱,渐渐地,便没有了声息。

男子将并未爆发的男·根停留在女人体内,闭目休息了一阵,然后蓦地睁开眼来,眼中精光四射。

毫不留恋地从女人体内抽身出来,他身形一晃,立刻就来到了那玉石基座之上,也不管自身纹丝不挂,就这样盘腿坐了下来,摆出一副五心向天的姿势,开始调息打坐。

渐渐地,只见在他的周围慢慢出现了一层若有若无的黑色烟云,由刚开始的隐约得见,到后面渐多渐浓,最后竟然几乎将他整个人都掩埋了进去!于是密室中仿佛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大球,并且从黑球中传来一阵阵令人心悸的戾气,仿佛无数的冤魂在哭嚎,又仿佛狰狞的恶鬼在咆哮,一阵阴冷之气逐渐蔓延了整间密室,令人不寒而栗。

这时,从床上女子的身上突然冲出来一道白光,虽然极快,但章环儿还是看清了,那俨然就是女子的魂魄。然而这缕魂魄并没有跑出多远,便被诡异迅速的黑雾团团笼罩,一眨眼的功夫,那魂魄就惨叫着被吸了进去,转眼间便跟那些黑雾融为一体。

若是这团黑雾都是这样由魂魄转化而来,这得需要多少灵魂才能做到?光是想一想就觉得十分恐怖了!

章环儿有点愣怔,倒不是没见过这种残酷的事情,而是许多年没有见到,一时之间多少有些感慨罢了。

而此时,那团黑雾又再起了变化。只见黑雾迅速向着中心收缩而去,就像是被风口抽走了一样,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随着那男人深深吸入最后一口黑气,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男人缓缓睁开眼睛,眼中邪光一闪,但却又立即回复了那漆黑深邃,一张英俊脱俗的脸上平静祥和,文质彬彬、优雅高贵,若非亲眼所见,任谁也不会相信他竟然会是那个肆意采@补,并且将那团恐怖黑气全数吸收的人物!

章环儿看到这里,心中已有了个大概的底子。她皱了皱眉,并不想干涉这些事情,满足了好奇心后,便欲转身离开。

然而就在这一霎那,她忽略了自己的修为毕竟只恢复到了筑基期的水平,虽然可以用出千里眼这样的神通,却需要加倍小心,否则很容易露出行迹,被人发现。一时的疏忽,导致她的气息突然外泄,那男人猛地一震,眼中顿时爆发出狠戾的光芒,脸上一阵黑气闪动,晃了两晃,已然从密室中消失。

章环儿一转身便发觉了自己的错误,但却已经没时间纠正。她勉强运起全身的功力想要尽快逃离这个地方,然而筑基期的修为限制了她的速度,就像是千里马被套上了一辆沉重的马车,心有余而力不足。

她向外跑了两步,突然顿住,一双手握在身侧悄悄捏紧,眯起眼注视着眼前一丝不挂的男人,暗自戒备。

那男人却似乎丝毫没有察觉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情形,泰然自若地看着她,仍旧是那副风度翩翩、潇洒不羁的模样,这样的赤身裸@体竟然对他来说并不构成任何影响!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的女子,眼底却有着深深的戒备,说话的声音仍旧是那么温柔和煦,听到耳朵里却有种寒风刺骨的感觉。

“章姑娘,这么晚了,你打算上哪儿去啊?”他缓缓说道。

章环儿反倒放松了下来,笑了笑道:“回世子殿下的话,我晚上有点吃多了,所以就在这园子里四处走走,消消食。世子殿下又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个样子就跑出来了?有什么事么?”

那男人——也就是王府的世子宇文佑——看着她大言不惭地睁眼说瞎话,那副镇定实在令他有些佩服。不过不管她怎么巧舌如簧,他也不会相信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能够避开重重关卡来到这么警备森严的地方,难道那些警卫们都睡死了不成?!

他状似闲庭信步一般上前一步,却是走了个可攻可守的方位,也顺便将章环儿可能逃走的方位守了个严严实实,可见其确是有着真本事的人。而自从章环儿偷窥到他练功的情形以后,便再也不曾小看过这位看似普通的世俗贵族。

“这里乃是王府重地,不知章姑娘是怎么进来的?若是就这般大摇大摆长驱直入,那王府的戒备工作可就真的要好好清查一下了!”他说道。

章环儿本也没指望这么拙劣的接口能够骗倒他,于是笑了笑道:“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呢!那,世子殿下既然有事要忙,我就不多打搅了,就此告退!”

说完,她便自顾自转身向着相反的方向行去。

宇文佑又岂是容她随意糊弄的?她一动,他便也一起动了,一手拉住了她的手腕,调笑道:“既然来了,章姑娘何不进来坐坐呢?章姑娘一路行来,究竟什么地方存在着警戒上的漏洞,我还要多多请教才是。”

章环儿可不是那种懵懂无知的少女,闻言便知道这宇文佑是不打算轻易放过自己的了,于是便笑了笑说道:“真是抱歉,世子殿下。这一路行来,我自己也是迷迷糊糊,什么都不清楚,您问我还不如去问问别人,以免浪费时间。”

宇文佑冷笑了一声,渐渐失去了耐性,道:“章姑娘,你也不用巧舌如簧、虚言搪塞了。你是怎么进来的,最好老老实实向我说明,不然我也只有秉公处理,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了,可不能因为你是我带进来的就网开一面。”

章环儿抿了抿嘴,笑道:“世子殿下,若是我不想说呢?”

宇文佑眼神一变,凌厉的眼光透射而出,声音失去了温度,道:“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姑娘是不说也得说了!”

话音刚落,只见他脚下迈着奇异的步法,似幻还实、似慢还快,眨眼间已经飘到了她的面前,伸手一抓,幻化出铺天巨掌,向着她就当头罩了下来。

她眼神一闪,丝毫不乱地后退了一步。那看似平凡无奇的一步却竟然以毫厘之差避过了天上盖下的巨掌,瞬间脱离了宇文佑的掌控范围。

宇文佑一惊,脸色更是沉凝,一言不发继续欺身而上,右手一挥,一道白光如闪电一般刺向章环儿。

章环儿凝神静气,顺手拔下头上的金钗向前挥出。她的飞剑已经被虹婧拿走,这会儿恢复修为的时间又短,仓促中只得暂时勉强炼化了这支金钗,权且充当一下武器。

自然,这种仓促应付而产生的武器,跟宇文佑发出的炼化多时的武器根本就没有可比性,威力也是天差地别。只一个照面,只听“仓啷”一声,金钗应声断成了两截,掉在地上。

虽然是仓促炼就的武器,但多少还是跟章环儿有了些联系,此时金钗被破,她只觉得心头一震,一口腥甜的鲜血涌到喉咙口。

急忙忍耐着咽下了那口血,她强撑着一口气,趁着金钗阻上一阻的时候疾速抽身而退,电光火石间发动了全身的功力全力退避。方才偷窥之时她便已发觉他的功力绝对在筑基期的自己之上,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逃,尽管彼此在经验上有着巨大的差距,但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即便是她也不可能指望有什么奇迹的产生!

第拾壹回 入豪门洞察人心恶(终)

宇文佑再次一惊。

他自己的攻击自己清楚,拿出本命武器的奋力一击,虽然未出全力,却也不是等闲可以破解的。但这章环儿竟然用一支勉强可算作武器的金钗就拦住了这次攻击,可见其实力之强悍。若非本身功力不够,她绝对可以化解这次攻击,也就有了跟自己公平一战的资格。

心中不禁又惊又怒,他没想到此女竟然隐藏得如此之深,屡次试探、长期监视,居然都没发现一点儿蛛丝马迹,若不是今晚偶然发现,他不知还要被蒙在鼓里多久!若是她将这里的事情泄露出去,那对他们的事业绝对是个巨大的打击,就算因此功亏一篑也是很有可能的。

他心中恼怒,面上却没有露出半点异样,一击落空并不失望,间不容发地又发出了第二道攻击,向着飞退的章环儿追击而去。

章环儿虽然知机得早,抢先半步抽身而退,但毕竟功力上的差距摆在那里,有些时候,并不是用经验就能弥补一切的。更何况宇文佑的招式老练、应变奇快,可见也是有着丰富经验的人,并不是凭借一些经验和花俏就能糊弄的,这就更加大了她逃避的难度。

转眼间,两人已经飞到了王府边上。章环儿不由暗自心喜,只要出了这个院子,她就可以不必顾忌什么,使出浑身解数来脱身,相信即使是宇文佑也很难对她构成什么威胁。

然而就在此时,她却感到一阵巨大的压力从背后传来,不由一惊,脚步以几乎不可能的姿态停了下来,同时身躯诡异地一扭,眨眼间,一堆密集的羽箭擦着她的脸颊飞过,威势惊人,不难想象若是被它们射中了,会是怎样的凄惨情况。

她还来不及喘口气,背后的威胁刚过,前方又传来宇文佑毫不留情的追击,她无可奈何之下,不得不翻身闪避,而就在这么一个呼吸的时间,宇文佑已经又堵住了她的去路。

在她的背后,已经醒过味来的王府护卫们纷纷拔出了武器,冲出了屋子,将她紧紧围绕在中间,而墙上密密麻麻的弓箭手更是触目惊心,避无可避。

若是章环儿的封印全部解开,这些人当然不在话下,但在此时,她却根本拿他们没办法。她也不是不可以强行破开封印,但这么做必定会带来极大的恶果,害人害己。她犹豫了一下,权衡了一下利弊,终于还是决定维持原状,不再强求。

想到这里,她便对宇文佑笑道:“世子殿下,为了我一个人,出动这么多护卫,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了?我不过是出来走走而已,若是世子殿下不高兴的话,我这就回去就是了。”

宇文佑不由一愣,挑了挑眉毛,道:“章姑娘,你的意思是,愿意跟我回去了?”

她笑了笑说:“什么回不回的,世子殿下说笑了。我是您专程请来的厨娘,在您解雇我之前,我能去哪儿呢?”

宇文佑微微皱了皱眉头,复杂的眼神看了她一眼。太过容易屈服反而引人疑窦,他早已将她当成了别人派来的探子,而能够成为探子的人又怎会是这种贪生怕死的懦夫?

暗地里戒备着,他表面上却纹风不动,笑着说道:“既然章姑娘如此善解人意,那事情就好办了。章姑娘,请随我来吧。”

说完,他做出一个“请”的姿势,其他的护卫和弓箭手们却一个都没有动。章环儿抿嘴一笑,知道他的戒心,也不罗嗦,很是坦然地就走了过去。

也不管宇文佑在她接近的时候如何全力戒备,她大大方方从他的身边擦过,旁若无人地走到护卫们形成的包围圈边上。护卫们没有得到宇文佑的命令,不敢让开路来,只得拿眼看着宇文佑,等他的吩咐。

如此坦然的章环儿,看在宇文佑眼中反而更加难以捉摸。他略一沉吟,便绽开了笑容,走到章环儿身侧,说道:“章姑娘,请跟我来。”说完,便径自走在了前头。

然而在行动之间,他却并未放松警惕,他和她的距离不远不近,非常巧妙地就把自己放在了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位置,严阵以待。

章环儿恍若未觉他的种种行止,悠闲自在地跟在他身后,一点儿其他的心思都没有。她其实最是个懒思考的人,既然已经打定了主意,就懒得再去东想西想,然后将自己陷入一团混乱中。

宇文佑带着她,一路又回到了自己的院子,也就是方才发现她的地方。他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地说道:“章姑娘,方才你在外面,怕是没看的多清楚吧?既然你有兴趣,就请随我一起下去看看如何?”

章环儿看着他,眨了眨眼睛,说道:“多谢世子殿下美意。其实看不看都是其次,关键是世子殿下正好趁此机会穿上衣服。晚上风大,仔细伤了您的身体!”

宇文佑不由暗自嗤笑了一声。

自从他出来,两人面对面已经多时了,她连眼皮子都没眨一下,现在却又来关心自己的赤身裸·体做什么?

他不为所动,坚持地说道:“章姑娘不必客气了,我想我们有些话需要开诚布公地好好谈谈才是,请吧。”

见他很是执着地将自己归类于“敌人”一类,如此浓重的疑心很是令章环儿感到有些无奈。看来他不好好审审自己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了,她虽然不情愿,却也没有拒绝的余地——谁叫她技不如人呢?

于是,她只好笑着说道:“既然世子殿下坚持,那我就打搅了。”

说完,便低头走进了屋子里。

宇文佑在后面监视着她一步步走进了密室中,章环儿终于得窥里面的全貌。跟方才用千里眼偷窥的时候不一样,肉眼所见的东西要清晰得多,只见这间密室足足有半亩地的大小,除了方才“看”到的大床和玉基以外,还有着一口温泉,散发着浓浓的药味,一张软榻上铺着白狐皮,小几上放着美酒和水果,可谓应有尽有。而且这里虽然是地下,却丝毫没有气闷的感觉,反而觉得温度适中、宁静舒适,相信即使在这儿住上几天也不会觉得难受的。

宇文佑果然是个懂得享受的人啊!她不禁在心里发出这样的感叹。

宇文佑见她乖乖走进了密室,心中的戒备于是放下了一半,伸了伸手,搭在软榻上的外袍便“飞”到了他手中。他披上外衣,只随便拴了根腰带,袒露出大半胸膛,衬着他那俊帅的脸庞、不羁的气质,非但不显邋遢、庸俗,反而有一种独特的浪荡魅力,浑身上下都透出一股子魅惑,令人看了忍不住心跳加速、头脑发昏,迷迷糊糊一不小心就会坠入他的陷阱,为他所俘虏。

他随意地就这么往软榻上一座,指了指旁边的凳子,说道:“章姑娘,请坐吧。”

章环儿自然能够看出,他进入这间密室之后轻松了很多,难道这里有什么能够令他稳操胜券的东西?她一面仔细用心探察着四周的异样,一面依言坐下,笑着说道:“多谢世子殿下体恤,走了那么久,我也确实有些累了。”

宇文佑嘴角轻轻牵起,幽深的眼神看着她道:“章姑娘,不得不说,我对你实在是十分的钦佩啊!能够有胆量跟我回到这里,但这一点就足以令人刮目相看了,更别提你的识时务实在令人叹为观止,人人都说‘识时务者为俊杰’,但真正能做到这点的人却没有多少。”

章环儿笑笑说道:“世子殿下太抬举我了!我不过就是个小小厨娘罢了,所需所求并不多,只愿能够安安定定、舒舒服服过一辈子,于愿足矣。在我看来,王府里什么都不缺,正是我求之不得的地方,不知道有多欢喜呢!”

宇文佑只觉得她的话虚虚实实,因为隔着面纱,也看不见她的眼神和表情,不由有些抑郁。

忽然,他心中一动,说道:“章姑娘,能否请你将面纱摘下之后再说话?这样跟人隔着面纱说话,实在是令我很不习惯啊!”

章环儿自然知道他想要做什么,但现在也没有理由和资格拒绝他的要求。况且自己怀有修为的事情已经被他发现了,再多点儿什么估计也没有大碍,于是便很是爽快地摘下了面纱。

看到面纱后那张虽不算倾国倾城,但也可以说清雅秀美的脸庞,宇文佑眼中厉芒一闪,呵呵笑道:“果然不出我所料啊,章姑娘,一开始见面是那张脸,是你故意弄出来的吧?好让我知难而退,不愿再跟你对面相对。”

章环儿抿嘴笑着,说道:“世子殿下过虑了。当日见面之时,我确实貌若无盐,倒不是我故意为之,实在是被仇家所害,不但封住了我的功力,而且还毁去了我的容貌,目的只不过让我无颜回家寻求帮助而已。多亏了世子殿下给我提供那么好的条件,我日日养伤,费尽心思恢复功力,好不容易在前些日子达成目标,容貌也得到了恢复。”

她并不指望这番解释能够让宇文佑相信多少,因为说得含糊,再深入下去怕是就要说到修仙界的事情了,在宇文佑面前承认自己修仙者的身份无疑就是找死!

第拾贰回 聪明人反被聪明误(壹)

果然,只见宇文佑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原来如此!只不知章姑娘的仇家是谁?居然会对一个妙龄女子下此毒手,不知章姑娘可曾报仇了?而且,恢复容貌是件好事,怎的章姑娘这些日子却仍旧带着面纱,不让人分享一下你的快乐吗?”

章环儿叹了口气道:“仇家势大,我哪里敢找上门去?至于面纱,戴惯了,一时之间取下来还有些不习惯,就一直戴着了。”

她是信口胡说,宇文佑信与不信都没关系。而宇文佑则是一个字都不相信的,只觉这个女子狡猾之极,而且顽固至极,事到如今了都还在嘴硬,当真不知“死”字是怎么写的。

他的脸上迅速闪过一丝戾气,已是对章环儿起了杀心。这样一个狡猾且死不悔改的女人,留着也是无用,等问出了她背后的指使者后,她也就没有用了,直接杀掉也没什么可惜。

这么想着,他的脸上却充满了笑容,道:“蒙着面纱总归不是件好事,如章姑娘这般花容月貌的人,怎可以将自己的绝色隐藏起来,不为世人所知呢?鲜花总要让人观赏才有价值,不是么?”

他的眼神深邃,散发出一种令人难以抗拒的光彩,章环儿看了一眼,顿时便觉得心中一阵迷茫,对他的好感就如升仙一般扶摇直上。

不过这种感觉也就是那么一瞬间的事情,转眼间她便从这片迷雾中清醒过来,心头一阵讶异——这宇文佑好厉害的迷魂术啊!可是他对自己施展迷魂术做什么?

虽然宇文佑口称她是什么“花容月貌”、“绝色佳人”,可她自己明白,自己的容貌最多也就能算是清秀、漂亮而已,距离“绝色”两个字还有很大距离。这样的容貌,别说在俊男美女如云的修仙界了,就算世俗界中也多有女子超过了她,宇文佑身为王府世子,不可能这点世面都没见过,因此这番话她也只能听听就算了,真当真了的话,怕是被人卖了都还要帮人数钱!

心眼儿一转,她便装作羞涩地低下了头,道:“世子殿下谬赞了!我不过是蒲柳之姿罢了,怎当得上‘花容月貌’这几个字?不过世子殿下说得对,戴着面纱总归不是件好事,对人也极不礼貌,这是我的疏忽了。今日起我便摘了面纱,以真诚待人才是。”

宇文佑微微一愣,这还是他第一次碰到不为自己迷魂术所迷惑的女人,不由更加坚定了章环儿深不可测的推断,心中的杀机更胜。面上却显得愈发的温柔,看着她的眼神深邃得如同一潭深渊,几乎要让人溺死在里面。

“你又何必妄自菲薄?在我眼里,你这样纯净的女子最是美丽,比起那些浓妆艳抹、心机浓重的女人要好上太多太多了!说实话,我虽见过的美女不少,却都没有你这样清澈的眼神,让人看了舒心,不知不觉中便与你亲近起来。”他似真似假地说着,然而越说越是觉得奇怪,心中升起一种莫名的感觉,看着她不含一丝杂质的眼神,居然真的就如话中所说,仿佛一柱清泉注入心田,令人心旷神怡,渐渐放下了戒心,慢慢欣赏起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