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捂住眼睛哭的更厉害,眼泪顺着指缝滑落
入宫,她没有选择,现在,她没有退路。
“瞳瞳,回答朕。”他要明确答案,而不是她的沉默。
“不好,就是不好,我快疼死了,你还这么凶!”她趴在那里哭出声,任性肆意。
慌乱,害怕,却无人来救她。
他将她圈在臂弯中,那样紧,即使她哭的好似泪人令人怜惜不已,慕容尉迟丝毫不动容。
迟早他都会这么做,这是他的执念,从第一眼决定的那刻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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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里没有秘密,任何事传的飞快。
一则,常宁郡主不舒服,直到身子好转,皇帝才安心上了早朝。
二则,萧贵妃腹中龙裔,一个多月见了红。
萧太后亲自前往看望,萧廷芳脸色不佳,她眼底失落,艳丽容貌好似花朵失去水分,无半分往昔风采。
伺候宫女退下,寝室姑侄两人,“姑姑。”她开口眼泪涌出。
“你有身孕更哭不得。”
“这个孩子在与不在,根本不重要。”
“你到底想说什么?”
萧廷芳笑了,“姑姑不会不知道,皇上与常宁的事。”她不喜欢常宁,即使三年前她还是个孩子,不笑不语,却过早的从骨子里透出烟视媚行。
太后眼皮微动,拨弄手里佛珠,“常宁是皇上侄女,疼爱一些罢了。”
“侄女?”萧廷芳气急捂住腹部,满心满眼的不甘。
侄女却睡在皇叔父的龙床上!
巧心思,善利用
若不是她亲眼所见那个雨夜表哥与常宁超越叔侄关系的画面,高傲如她失魂落魄的在雨中滑倒。
他因为常宁病了,守在养心殿,罢了几天早朝。
她身子见了红,孩子气息弱,都没有能挽留他多陪一刻。
萧廷芳咬牙准备脱口说出堵在喉中的那番景象,常宁做的出来,就别怕旁人说三道四。
太后手里动作停止,目光盯着心里委屈的萧廷芳,一语截下她要说的话。
“他是皇上,想要什么都可以。”
“一后四妃,还有其他美人,他还想要多少女人?”
“廷芳,既然忍了就咬着牙继续。就像哀家,先帝后宫嫔妃不少,再绝代风华的美人儿姑姑也见过,可如今呢?”太后细语对她言道。
萧廷芳一怔,姑姑入宫也是贵妃,还不及现在的她得宠。生下公主慕容兰心十年后才有慕容尉迟,这个皇子令姑姑坐稳后位,之后尊为太后。
宫里有多少妃嫔又怎样,帝王的宠爱最终会单薄,怎及得生下皇子母凭子贵所得权势。
她懂。
“可是我......”腹部坠疼加剧,几年才怀有身孕,现在恐怕是......
太后轻叹,她将手腕佛珠串摘下套在萧廷芳手腕,“哀家活一天,就保证没谁能欺负你廷芳,哀家给你的权利。”
萧廷芳边哭边点头,倚靠太后肩头,她太急太冲动,因为常宁那小妖精,反而伤了腹中龙裔,不值得,太不值得!
太监总管福顺在萧贵妃寝宫外恭候太后,太后面色平平走出。
“皇上呢?”
“回太后的话,皇上今儿早朝后已经回养心殿。”
“嗯。”淡淡应一声,“先不回天颐殿,哀家想四处走走。”
岂料才走一会儿,萧太后皱眉,伸手掐揉眉间似是疲惫。“先扶哀家去水榭歇息片刻。”
福顺不敢怠慢,扶着太后前往水榭。
慕容兰心恰好在水榭,“母后这是怎么了?”她忙上前扶着太后。
“奴才先去请太医。”福顺不敢怠慢匆匆赶去太医院。
“母后哪里不舒服?”慕容兰心极少见母后这般,心里焦虑。
片刻,太后张开眼睛,掠过慕容兰心:“俗话说家和万事兴,现在一个两个都不省心,还好哀家有你这个女儿陪着,不至于到老烦心事都不能对人说。”
“母后是为了皇上与廷芳妹妹的事?”慕容兰心听说宫里最新传闻。
“哀家只想皇上勤于政务,后宫和睦,再想有谁能替皇上早些生下皇子,现在弄成这样,哀家真不知触犯了哪一路神仙,非要宫里不安生,令哀家百年地府无颜见先帝。”
“兰心知道远郊有座庵堂很灵验,这几天兰心动身前往,吃斋念佛祈求神灵庇佑我慕容氏与母后。”慕容兰心见太后面露悦色,她接着又道,“女儿想带常宁一同前往,她身子弱,沾沾庵堂的灵气也好。”
太后微笑握着她手掌,“还是兰心懂哀家所想,一切就听你的安排。”
又回养心殿
远郊庵堂距离不远,来回大概三天路程,这次慕容尉迟倒没说什么就准了她随皇姑姑出行。
没什么需要收拾带去的,去庵堂吃斋礼佛几天也好。
在养心殿发生那么多事,压得她快透不气,幸好那次后慕容尉迟没再来关雎宫,她一时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璇姨头晕症发作,她闲着也闲着,去太医院帮忙拿煎熬的药回来。
路过司教坊不期遇见小寒,可以用情绪低落来形容,原来整天都咯咯笑个不停的人,眉宇皱成川字,脚边还有收拾整齐的包袱与樟木箱。
“小寒,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我要离开皇宫了。”她说的有气无力。
“离开皇宫?你才来司教坊不过几天,这么快就走?”小寒舞技出众,她听司教坊尚宫提起,有意留她长久在宫里教授舞蹈。
小寒叹口气,“我忘记告诉你,这次我跟着凌微班来宫里,现在班主出事被扣押大理寺生死不知。我们不离开也不行啦,少了班主吹奏羌笛,我也没法跳舞。”
吹奏羌笛?
“你们班主是谁啊?”她试探性问。
“易江南,我啊原本想介绍你们认识,你喜欢羌笛,我们班主吹奏的那可叫一个好听......喂,我还没说完,你跑去哪里啊!瞳瞳,我还没和你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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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着熬煮大半天的甜粥,连映瞳踌躇好一会才硬着头皮去养心殿。
她要见慕容尉迟,必须要见。
易江南没死,可宗霆说照法典,易江南冒犯皇亲贵胄需砍双手,如无皇帝特赦,他需秉公处置。
行期就在后天,她前往庵堂的日子。
她求璇姨告诉她,该如何做能令慕容尉迟答应放过易江南。
“皇上要他死的话,哪里还有救。易江南只是被砍双手已经很轻,至少性命保住。”
她貌似没心没肺不在乎什么,其实只要谁对她好,她心里总念着,为了不相干的人触怒皇上,往往还不自知,这点厉璇尤其替她担忧。
阿麟完全相反,对他好的人太多,他只在意自己想在乎的,其余他根本无视。
“奴婢也教不了你什么,皇上喜欢甜粥你姑且送过去试试。还有,皇上一直希望你乖乖听他的话,能求他答应饶恕易班主最好,如果不能,你还是放弃,别再轻易惹他生气。”
厉璇一番教导,她听了暗暗记在心里,其实她从来不想惹慕容尉迟生气,只不过她与他之间始终横着一道天堑,没有化干戈为玉帛的那天。
侍卫见是她没有阻拦,养心殿门虚掩,似有动静传出,连映瞳心里有事,并未没有在意,直接推门跨入。
无爱的温柔
不见慕容尉迟,却听水声从养心殿后室浴池传来。
脑中浮现曾经在此发生的事儿,连映瞳掌心冒冷汗。明明下定决心为易江南求情,她人也到这儿,如今双脚好似突然被钉在地面挪动艰难。
求情为重,不要轻易再惹慕容尉迟生气,别的不用多想!连映瞳心里暗暗对自己反复安抚。定定神,朝浴池走去。
一道水晶帷幔半垂,无风轻摇,光华璀璨,遮不住里面一池春水,氤氲暧/昧。
浴池内雾气冉冉而起,慕容尉迟倚在浴池边,他鸦色长发整整齐齐束起在脑后成髻,有几缕飘落唇边,康心雅玉葱似的手自慕容尉迟肩头一寸寸朝上轻抚,
他阖了眼帘,眉睫沾染细密水珠,慵懒至极轻唤她名字,“雅儿。”唇角上扬似弯月亦是那样妩媚。
仅是一个名字那醉人声音已然令她沉迷,世间真有美到如斯的男子。
忽然她朝那张薄薄的唇吻了过去,几乎要触碰的刹那,他微微避开,接着水花四溅,康心雅落入池水被他拥在怀里。
“你不用放低身段这么做,你是南溟的皇后。”自后环抱康心雅,他的吻落下好似一簇又一簇燃起的火苗,烧的肌肤发烫,疼达心底。
为他放低身段有何不可?为他百般讨好,她心甘情愿。
“臣妾也是皇上的妻。”
他沉稳、老练不动声色喜欢在无形中掌控一切。
嫁给他三年,慕容尉迟对她很好,帝后琴瑟和谐,该她的恩宠他极尽温柔缠绵。她不是不满足,而是这个男人给予的温柔会令她患得患失。
他们是夫妻,他从未吻过她的唇,对她主动迎合不冷不热,甚至床第间慕容尉迟也不会因为情/欲失控,只有她越来越沉沦这段感情。
她不会是慕容尉迟唯一的女人,也不是他心中的第一。
从萧贵妃怀有身孕,她隐隐觉得危机感加重,她渴望有一个属于她和慕容尉迟的孩子。那样的好运气,不该只属于萧廷芳一人。
“朕冷落了你?”
她转身抱住他,“臣妾只想令皇上开心。”
水雾缭绕中,两道身影变的纠缠。
只是无意一瞥,连映瞳深深后悔,也许她真的不该来这一趟。
身在情/欲里慕容尉迟发现了她的存在,他居然对她笑了,连映瞳不得不承认那样的眼神妖娆诱惑,太美太妖异。
明明隔着一层水雾,她却看的分明,他在笑,凝视她的漆黑眼底看不见一丝光亮。
她有一刻怔住,手掌不由松开托盘,滚烫粥水翻落,应声落地飞溅她一身,她顾不得什么转身就跑。
除非你叔父不是男人
他怀里的女人是皇后康心雅,原本端庄贤淑的女人,却在他面前行为挑/逗。连映瞳不知道慕容尉迟到底用了什么办法可以令一个人改变如此之大。
今夜他一个浅笑一个眼神,同样轻易勾起关于那晚她极为不舒服的记忆。
她拼命摇头试图不去回想那些片段,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住,阻碍她飞跑的脚步,身子摔倒同时,她感觉一只脚莫名疼得厉害。
再低头看,绣鞋被黏黏粥水浸透,她被烫伤。
渐渐西沉的落日,流火似的美,却也及不过慕容尉迟徐徐绽放的笑容。
他俯身问她,“朕准你走了吗?”那双觑人微微含笑的狭长凤眸狡黠又带着痞气,有种坏透的感觉。
她低头不说话,只觉得烫伤的脚越发疼。
慕容尉迟注意到她的手捂住一侧脚踝,弯腰拉开她的手,脱去鞋袜,她雪白天足被烫红。
“你还是学不会什么是乖乖听话。”
“不是这样的,我......”
“你的甜粥是特意给朕送来的,不过是为了替易江南求情。瞳瞳,朕的人情不是你这点小心思能求到的。”他一针见血说出她目的,一点不给丝毫回转余地。
“你先听我说完。”她急了,伸手拉住他衣袍。
慕容尉迟匆匆追出,只简单披了外衣,禁不住她猛的拉扯,立刻衣襟大敞,肌肉瘦削却结实有力,白玉般皮肤,背后数道抓痕明显。
“你打扰了朕。”他笑意多了一丝玩味。
“我......我......”她脸颊布满红晕,舔着干涸的唇试图说些什么,双手还紧抓他衣角忘记松开。算了,她豁出去了。“我来是想求皇叔父赦免易江南的砍手刑罚。如果皇叔父不同意,我马上就走。你放心,我、我再也不踏入这里一步,没人再惹你生气,更不会打扰你!”
璇姨告诫她乖乖听话莫要惹怒慕容尉迟,可易江南一双手是否保住只有他能决定。
她突然想起小寒曾经对她说的话。
“当你有求于人时,尤其求男人,要以退为进学着示弱。姐姐我男人见的多,百试百灵。”
“我不信,我叔父这个人很聪明总能看透别人心里想什么,而且软硬不吃,你说的法子一定对他没用。”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除非你叔父不是男人!”
她平时看似乖巧,私下她没少拂逆慕容尉迟的意思,每次总要吃些苦头。以退为进的示弱,是否如小寒说的灵验?
连映瞳拖着受伤的脚朝殿外走去,每走一步钻心疼,眼见还有几步就要出殿外。
她的手突然被他握住,温暖干燥,熟悉的感觉。
她脚步一滞,转身,面对慕容尉迟幽黑冷冽的眸子,蓄满眼眶的泪水,如断线珍珠砸落他手背,热的甚至快要灼伤他的眼。
游戏规则由他来定
他幽黑冷冽的眸突然变的柔情似水,手掌抚上她的脸,“真是坏脾气,说走就走。”
“是你说我这点小心思求不来你的人情,是你说我打扰了你,我现在要走,你又说我坏脾气!我......你......”她恨的用力跺脚,忘记脚有伤,一下子疼得更厉害,她眼泪越掉越多,话也说的断断续续。
他伸手抱住她,连映瞳身体本能一颤,却鲜少没有抗拒,伏在他肩头,她很坏心的狠狠得将脸上的眼泪鼻涕一起蹭在他衣衫上。
“这么听朕的话?那好,朕告诉你易江南的事已成定局,你白费心思。”
她一听,像被踩着尾巴的猫儿,张开杏仁般的眸子瞪着他,清亮异常的眼里是压抑良久的气氛,看着笑容艳丽无双的慕容尉迟,下一刻她心里深深责悔。
要以退为进学着示弱,她不仅没学好,更恨自己被慕容尉迟几句话轻易激怒,忘记她来养心殿的初衷。
“你说过的,只要朕不同意,你马上就离开,不再惹朕生气。”这次慕容尉迟没有再阻拦她离去。
近在眼前的距离,她依旧无法看透这个男人,也许根本没人看透他。
连映瞳转身,只听见身后的男人淡淡一句,“来人,送白玉生肌膏给常宁郡主。”
愤然离开的娇小身影隐在夜色中,三年,再怎么学,再怎么改变,她骨子里与生俱来的某些东西无法颠覆。
坏脾气的小女孩,她那么讨厌他,用皇叔父三个字来提醒她与他之间关系,却懂得利用这层关系,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唯一不足就是缺少耐心。
慕容尉迟嗅着指间属于她的气息,他还有耐心再陪她这一场等待的游戏,不过游戏的规则从开始就只有他能决定。
她到底还是收下,白玉生肌膏对伤口愈合有奇效,不过她没用在治疗自己的脚伤,而是去见宗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