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律师,三两句话就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穆先生过奖了。”

穆成钧打开办公桌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了支票,他用笔在上面填了一串金额,然后苍劲有力地落下自己的名字。

他两根修长的手指夹着支票,“你看看,够吗?”

袁律师赶忙起身,恭恭敬敬从他手里将支票接过去,看了眼金额后,他脸上的表情明显转为欣喜若狂,地中海式的脑袋闪闪发亮。“够了够了,足够了,谢谢穆先生。”

“你把东西都留在这吧。”

“好。”袁律师打开公文包,将另一个文件袋拿了出来。

穆成钧将东西放到了一边,“你确定,他们只找了你一个律师?”

“我确定,”袁律师坐回原位,得意地开口说道,“这件事不能走漏风声,所以肯定是背地里进行的,不熟悉的律师他们不敢找。况且,除了我之外,估计也没人敢接这个案子。”

穆成钧睨了男人一眼,“你也没敢接,不过倒是将它卖了一笔好价钱。”

袁律师脸上有些挂不住,但手里的支票还是热烘烘的,随便了,反正他脸皮足够厚,有钱拿就成了。

“穆先生,那我就先告辞了。”

穆成钧挥下手,袁律师见状,拿了公文包后快速出去。

男人翻看着手里的资料,又听了那些录音,他的面色越来越铁青,真好,居然敢把他穆成钧给告了,苏晨很显然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月子中心内。

苏晨接到了李恒的电话,她走到窗边,看见苏妈妈在不远处收拾,她喂了一声。

“晨晨,你放心,我今早跟我师傅那边打过电话了,他说没问题,一定会帮你打赢这个官司,你就在月子中心安心的养身体吧。”

苏晨握紧掌心内的手机,“是吗?有胜算是不是?”

“我早就让你放心的,他在这方面很有经验,我们肯定会赢。”

资料交出去后,苏晨的心一直都是悬着的,如今听到李恒这样说,她总算尝到了被人安慰的甜头。“李恒,谢谢你。”

“别说这种话了,以后还有一场硬仗要打,你先坐好月子才是关键。”

“好。”

挂了通话,苏晨回到床上,她俯身看了眼小薯片,她如今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要将小薯片留在自己身边,她觉得很值得,她也不怕过程会有多辛苦。

穆成钧来到月子中心的时候,苏妈妈正在和苏晨说话。

男人推门走了进来,苏妈妈回头看眼,“成钧来了。”

穆成钧来到床前,苏晨朝他看了眼,心里不由咯噔下,男人的面色明显不好看,一双眸子狠狠盯着她,苏晨有些心虚,忙将视线别开。

“我想和苏晨单独说会话。”

苏妈妈朝穆成钧看眼,这才意识到他是在跟自己说话,“好…”

她有些不放心,起身的速度也很慢,穆成钧极力隐忍着自己的情绪,“就是说说关于回穆家的事情,您别担心。”

苏妈妈的脸上完全放松下来,这是她最想要听到的结果,“好,好,你们聊,我去楼底下转转。”

苏晨的唇瓣抿得很紧,脸上已经没有了血色,她想让苏妈妈不要走,但是穆成钧的神色实在骇人,她怕苏妈妈留在这的话,一会出了什么事真不好收场。

苏妈妈转身出去,苏晨听到关门声传到耳朵里。

穆成钧弯腰想要抱起孩子,苏晨见状,下意识拉住男人的手臂,“他刚睡着,别动他了。”

穆成钧甩开左手,苏晨没想到他会有这样的反应,她整个人跌坐在床上,只能眼睁睁看着穆成钧抱起孩子,他走到小床跟前,将孩子小心翼翼放进去。苏晨唇瓣轻颤抖,她看到穆成钧转过身来。

苏晨别开视线,穆成钧几步走向她,在床沿处坐了下来,“前两天,你的邻居要来看你是吗?”

“噢,是,但是不方便进来,他妈妈来了。”

“你们关系真不错。”

苏晨干笑下,“主要是阿姨知道我生了,非要来看看…”

“你的邻居,叫李恒是不是?是个律师吧?”

苏晨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起来,“是啊,你怎么知道的?”

“就是还没什么名气是吧,充其量也就算是个刚入行的。”

苏晨小心地看了眼男人的神色,她装作漫不经心说道,“应该是吧,我就偶尔听他提过他是做这行的,平时往来很少,具体的,我真不知道…”

穆成钧心里的火苗控制不住往外蹿,分明是苏晨和李恒狼狈为奸,可在他的面前,她偏偏却能摆出一张无害的脸。

在背地里,苏晨已经将什么事情都做尽、做绝了,可是当着他的面呢,她居然还能装得这样好?

穆成钧目光盯着她不放,要说苏晨不紧张,那也是不可能的事。

“你今天来的好早,公司没事了吗?”

“苏晨,”穆成钧不跟她绕弯子了,他实在是太想将她面上的这层虚伪给撕下来,“将官司给这么一个新人打,你居然能放心?”

苏晨大惊,却保留了片刻的清醒和理智,“你说什么啊?”

“还是你以为李恒找了那个袁律师,你就能安稳地等着法庭将我宣判了?”

苏晨唇瓣不住颤抖起来,才不过几天而已,穆成钧就已经查到袁律师身上了?

她屈起双腿,用手臂抱住自己的腿,将自己缩成了一团,穆成钧站起身来,有些好笑地盯着她,“怎么不说话了?”

“你想让我说什么?”

“是谁给了你敢跟我对簿公堂的信心?那个三脚猫李恒吗?”

他都知道了。

苏晨心里的侥幸被猝不及防地打碎,她没有想过她会面对这样的局面,事先也没思考过,她应该怎么去面对。

苏晨吐出口气,“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查到了。”她抬起眼帘看向穆成钧,“事已至此,那就摊开了说吧,是,我是要打官司,而且我有九成的把握赢你。”

“是吗?”穆成钧都快笑出来了,他弯下腰,双手撑在床沿处,同她四目相接,他抬起右手捏住苏晨精致的下巴。“告我强暴,是吧?只是时隔一年,你还能有什么证据?噢,儿子就是最好的证据,是吗?只需要做个DNA检测,就能证明我强暴你了?”

苏晨想要将他的手推开,“你知道就好。”

“照你这样说的话,我也可以告你强暴,”穆成钧的手掌更加用力地握下去,“女人就不能强暴男人了?”

“你无耻!”

穆成钧冷冷地笑开,“你是不是还有别的证据?”

苏晨冲他挑了下眉头,“上了法庭,你就知道了。”

“你很得意?”

苏晨扬高下巴,“穆成钧,如果你肯把孩子给我,我就放弃这个官司。”

“你想得美!”

“那就法庭上见!”

面对苏晨的硬气,穆成钧松开了手,他直起身后,忽然笑出声来,“哈哈哈——”

苏晨揉了揉自己的下巴,奇怪于男人为什么这样笑。她回头看向儿子,幸好小薯片睡得很沉,不会听到他们的说话声,即便他听不懂,苏晨也不想这样的话传到他的耳朵里。

穆成钧心里,更多的是气愤,他绕着苏晨的床走了一圈,最终站定在床尾处。

两人目光相对,似乎非要撕咬出一个谁输谁赢。

穆成钧的大招还未使出来,所以苏晨并不知道,她的官司还没开始,就已经输了个彻彻底底。

男人看了她两眼,一字一语问出声,“苏晨,你现在是不是觉得靠着那个袁律师,可以跟我拼一下?”

“难道不拼吗?”苏晨反问,“当然要,即便我会跟你拼得头破血流。”

穆成钧嘴角勾着,一边笑一边摇头,“不,你拼不了。”

“你什么意思?”

“你以为,我是查到了李恒身上,所以才发现那个袁律师的是吗?苏晨,你把这个世界想得太简单了,被告是我,这样的官司谁敢接?你的律师今天就迫不及待地拿着那些对我不利的证据来找我了。一张支票换一堆证据,我觉得我值了,他呢,他也觉得他大赚了,这样双赢的局面,只是…你却是输的最惨的那一个。”

苏晨听到这,杏眸圆睁,满脸的难以置信,她冷笑声,使劲摇了摇头,“你不用在这骗我,我不会相信你的。”

穆成钧将手放进兜内,从里面掏出了自己的手机,片刻后,苏晨听到了一段录音。

一年前的那个晚上,很多画面随着里面撕心裂肺的哭声,而被重新拼凑到了一起。苏晨鼻尖发酸,那晚的记忆被强行唤醒,她猛地坐起身后,三两步冲到穆成钧身前,“关了,把它关了,我不要听!”

穆成钧抬高手臂,眼神肆无忌惮地落到苏晨身上,“怎么?受不了了?你有没有想过,一旦到了法庭上,这段录音可是要被公开的,你现在就受不了了?这抗压能力实在是不怎么样!”

“关掉,关掉!”苏晨刚要扬声,但是想到小薯片还睡着,她立马紧咬住嘴巴。

穆成钧睇了眼儿子睡觉的地方,他强忍怒意,将录音关掉了。

苏晨双手掩面,痛哭起来,她往后退了步,小腿撞到床沿,她干脆坐了下去。

穆成钧看着她的样子,想到她还在月子里,这样的哭法非把眼睛哭瞎了不可。

“现在你总该相信了吧?若不是袁律师找我,这样的东西,怎么会到我手里?”

苏晨伸手擦拭着眼睛,“不…他是个律师,他不能这样做。”

“为什么不能这样做?一个律师,为了自己辩护人的官司,甚至可以捏造证据,诱导证人说一些不该说的话,在他看来,他现在只是不接你的案子罢了,你又有什么证据能够说明,那些资料是你给他的?”

苏晨好不容易抓着的那根稻草,就这样被人使劲抽去了。

她费尽心思收集证据,冒着被穆成钧发现的危险,一次次跟李恒碰面,整个孕期,她都是战战兢兢过来的,可是到头来,那些最有利的资料,却被袁律师打包卖给了穆成钧。

钱这东西真是好玩意啊,苏晨不甘心极了,但是又有什么用呢?

现在好了,袁律师什么都没做,轻轻松松就得了一笔钱,而她呢,却被他一把推入了无尽的地狱。

“苏晨,你的心思原来这样深,我总算是看清楚了。”

“所以呢,”苏晨抬头对上穆成钧的视线,“你其实,就是来看我笑话的是吧?”

“当然,我是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来看你输得有多惨。”

苏晨撑在身侧的手掌攥了起来,“那又怎样?我可以另外再找律师,我还是会告你。”

“随时奉陪,整个东城,除了李恒之外,恐怕没人敢接你的案子。”穆成钧想到李恒,忍不住又刺了一句,“你要真打算请他帮忙的话,恐怕第一次开庭,他就败得颜面尽失了。”

苏晨的面色变了变,她觉得整个世界都晦暗了。

穆成钧实在不想看到她这幅样子,他嗓音冷冽些许,“记得我先前警告过你的事吗?苏晨,是你先碰了我的底线,你也不要怪我。”

苏晨还未反应过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就看到穆成钧快步走向小薯片睡着的小床,她心里猛地大惊,起身追上前。

男人弯腰,将孩子抱在臂弯间,眼见苏晨到了他跟前,他侧过身,目光冷冷睨向苏晨,“走开!”

“你,你要干什么?”

“我带他回家。”

“不行!”

穆成钧冷笑声,“凭什么不行?这里面都是我的人,你有什么能耐拦得住我?”

苏晨无力地抬起双臂,想要以瘦弱的身躯挡住穆成钧的路,“不要,不要,不能把他带走,求求你了。”

“现在知道求我了?”穆成钧态度坚决,“他也是我的儿子,我亏待不了他,只是你…我从今以后都不想再见你,苏晨,你好自为之吧。”

苏晨一听到这话,疯了似地拉住穆成钧的手臂,“不要这样,我…我不能跟他分开。”

“由不得你!”

苏晨视线模糊地盯着穆成钧,她知道,如果她一直都是这样的态度,穆成钧连一点点机会都不会给她。她看着男人怀里的孩子,苏晨感觉自己的心好像被人掏出了一大块。她差点跪下身去,两手紧抓着穆成钧的臂膀,“我再也不动别的念头行不行?你别把他带走,现在还是月子里,他离不开我,真的离不开我,穆成钧…”

苏晨的眼泪顺着脸庞往下淌,双眼通红,整个人憔悴不堪,穆成钧看了眼,心头竟然被狠狠扎了下,莫名就觉得难受起来。

他咬了咬牙关,“你给我站好了。”

苏晨好不容易站直起身,两手却仍旧抓着他不肯松开。

穆成钧睨了眼,“松手。”

“你别带他走,行不行?”

穆成钧看了眼怀里的小薯片,孩子是最无辜的,也最天真,他睡得正香,嘴唇轻吮了几下,苏晨看到后,赶忙说道,“你看,他饿了,他真的饿了。”

穆成钧心软了下,也看不得苏晨这幅模样。“你去床上躺着。”

“不,我不去。”

“我答应你,在你月子期间,我会把孩子留在这。”

苏晨面上稍松,哪怕只是暂时把他留在身边,也好,她真是一时都离不开小薯片了。

“你不说他饿了吗?”

苏晨伸手,“我,我抱抱他。”

她说话小心翼翼的,穆成钧余怒未消,抱着小薯片快步来到床边,“躺上去。”

苏晨只好乖乖听话,她躺到了床上,穆成钧将孩子放到她身边,小薯片小脑袋晃动两下,哇的一声哭了,果然是饿了。

苏晨也顾不得穆成钧在这了,她掀起上衣,给小薯片喂奶。

男人在床边看着,“把你的眼泪擦干净。”

苏晨闻言,抬起衣袖轻拭着双眼。

气氛一度就跟冻住了似的,苏晨盯着身前的儿子看,男人的呼吸声很重,似乎带着浓浓的怒气,但终究压在了心间,没有发出来。

半晌后,小薯片吃饱了,苏晨整理好衣服。

两人谁都不说话,苏晨现在脑子里乱的厉害,她被穆成钧打得措手不及,完全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她曾经设想过这场官司会有多难,穆成钧给她的钱,她一分都没有乱花过,她想着即便是倾尽所有,也要找个最好的律师。她设想过,一旦开庭,她把穆成钧拉下水的同时,其实也要把自己毁了大半。

虽然她是被害方,但是她将来要受到的歧视绝对比同情多。

她会抬不起头,苏家可能也会抬不起头,等到家里的亲戚都知道这件事后,又会怎么看他们?

但是苏晨不在乎,这一切,都抵不过骨肉分离的残忍。

只是现在,她连这些事情都不用想了,因为一个袁律师已经把她的路都给断了。

穆成钧看着苏晨,他怕自己再待下去,会有忍不住想要掐住她脖子的冲动。

“你有没有想过,等到孩子长大了,如果你的官司打成了,他就是强暴犯的儿子,也是你这个被害人的儿子,他还能抬得起头吗?”

苏晨躺在床上,目光无神,张了张嘴说道,“我想过,到时候,我会带他离开东城。”

“呵——”穆成钧溢出声冷笑,伸出手朝苏晨点了点,“我现在不跟你计较这些,但是等你出了月子,我是一定要带他走的。”

穆成钧丢下这句话后,转身走了出去。

苏晨眼见房间门关上了,她立马起身,打了个电话给李恒。

十几秒的响铃过后,李恒才接通电话,“喂,晨晨。”

“李恒…”

“你怎么了?”李恒听着苏晨的口气不对劲,“你哭了?”

“不是,我有点感冒。”

“啊?怎么这么不注意自己的身体?”

苏晨勉强笑了下,“就是冻着了,李恒,你今天有联系你师傅那边吗?”

“我刚给他打了电话,但是…但是他没有接,我估计是全身心投入了你的案子里面去,晨晨,你别担心。”

苏晨轻点下头,“你师傅知道我要告穆成钧的时候,他有没有说什么?”

“没有,不过一开始可能觉得难以置信吧,他抱着迟疑的态度,跟我确认了一下。”

苏晨确定了李恒还不知道这件事,很多话,已经没有问出口的必要了,李恒恐怕做梦都不会想到,袁律师已经把他们卖了。

“李恒,你在袁律师的律师事务所上班,是吗?”

“是啊。”

“你觉得…他人怎么样?”

李恒心想着,苏晨可能是不放心袁律师,所以才想要打听清楚,“他人很热情,而且肯教我、带我,是个好人。”

苏晨嘴角勾起抹冷笑,眼角处有温热涌出,她赶紧擦拭了下。

“李恒,这个官司我不想打了。”

“什么?”李恒听到这,口气里充满了难以置信,“为什么啊?不是都准备好了吗?”

苏晨极力让自己的口气显得轻松起来,“穆成钧妥协了,他打算把我接回穆家,我现在还不能跟他撕破脸皮,至于官司的事,以后再说吧。”

“真的吗?”李恒说不上是什么感觉,他应该替苏晨觉得高兴呢,还是惋惜?

“李恒,你今天就去律师事务所一趟吧,你就跟你师傅说,这个官司不打了,我这边放弃了,你就说个中原因你已经了解清楚,也认为应该这样。还有,你跟他说一定会向他好好学习,让他千万要用心带你。”

李恒觉得苏晨的话很奇怪,“晨晨,你到底怎么了?”

“我能有什么事啊?你就这样跟你师傅说得了,我先挂了。”

“晨晨…”

苏晨挂上了电话。

她不想将李恒再牵扯进来,如果李恒知道了实情,肯定会找袁律师去对峙,到时候袁律师只要赖得个干干净净就好。可袁律师的面子被李恒撕开了,律师事务所肯定是留不下他了。

这是个人吃人的社会,袁律师早就混出头了,到时候只需造谣几句,就能害得李恒找不到一个像样的工作、甚至再也不能从事律师这个职业。

这件事上,袁律师终究是亏欠她和李恒的,只要李恒不闹,袁律师应该不会亏待他。

苏晨躺回床上,苏妈妈进来了。

“晨晨,我看成钧的车开出去了。”

苏晨侧过身,看着旁边的儿子,苏妈妈快步上前,“成钧跟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苏晨方才洗了把脸,她敛起情绪,苏妈妈小心地坐向床沿,“成钧是不是跟你提了,要接你和宝贝回穆家?”

苏晨放下手肘,躺平在床上,语气幽幽开口,“妈,您怎么就这么希望我和他在一起呢?他那时候对我做过什么事,您又不是不知道。”

苏妈妈听到这,眼圈也有些发红,“晨晨,有些时候有些事情,那是不得已啊,你怀上孩子的时候,妈妈也气愤,恨不得把你押去医院将孩子打了。但现在小薯片都出生了,我就得往另一条路上去想了,你生过孩子这件事,不可能瞒得住所有人。不论小薯片是跟着你,还是跟着成钧,对他来说,都是一种伤害。还有你的事,如果将来小薯片知道他自己是这样来的,他…”

苏晨喉间轻滚了几下,目光盯着天花板。

“晨晨,成钧要是肯接你回穆家的话,你就答应吧。”

苏妈妈的一句话落在苏晨心间,一个字一个字连着跳跃了下,又好像提醒了她什么,瞬间解开了她那个想不开的结。

她收回视线,翻过身紧紧抱住儿子,“妈,你放心,他是要把我接回穆家,我也答应了。”

“真的?”苏妈妈面上露出欣喜,“方才…他就是跟你商量这件事吗?”

“嗯。”苏晨点下头。

苏妈妈彻底放下一颗心来,这样的话,等出了月子,苏晨就不用跟小薯片分开了。

皇鼎龙庭。

手机震动声传到许情深的耳朵里,她刚睡下,蒋远周动了下,许情深伸出手臂,拿过手机看眼来电显示。

“谁啊?”

“我爸。”

蒋远周睁开眼,“这么晚了,不会出什么事吧?”

许情深一边接通电话,一边坐起身来,“喂,爸…”

“情深,情深你赶紧过来,我要被夏萌给欺负死了,救命啊哎呦喂。”

许情深将手机从耳侧挪开,等到那边的声音稍稍弱下去些,这才开口问道,“到底出什么事了?”

赵芳华在那头吵吵嚷嚷的,蒋远周打开灯,许情深看眼时间,这都十点多了,“行了,别吵了,也不怕惊扰了邻居被投诉。”

许旺的声音也传了过来,“你好好说。”

“说个屁啊,哪有儿媳妇这样对婆婆的,什么玩意!”

许情深面上露出不耐,当即就将电话挂了。

赵芳华在对面喂了好几声,一看手机屏幕,“居然挂我电话,许旺!你看看你的好女儿!”

“行了,都怪你自己。”

许情深睡意全无,掀开被子下了床,“算了,我还是过去看看吧。”

“我跟你一起去。”蒋远周说着,也下了床。

半夜,路上的车子不算很多,许情深有些头疼,她双手轻揉太阳穴,“远周,一直以来,我都没有跟你说声对不起。”

“为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

“我家里是这样的情况,总是有乱七八糟的事情来麻烦你,如果你找的人不是我,你根本就不用跟着我大半夜…”

蒋远周单手握住方向盘,右手伸过去握住许情深的手掌,“我不觉得这些是麻烦事,我也很乐意跟你这样一趟趟地跑,只要你不受委屈,别的都是小事。”

许情深轻抿下嘴角,她上半身挨过去,将脑袋轻枕在蒋远周的肩膀上。

“待会,不管她们怎么闹,你不准生气,知道吗?”

许情深轻笑,“我才不气呢。”

来到许明川的住处,蒋远周车子还未停稳,许情深就看到许旺和赵芳华站在院子里面。

许情深推开车门下去,赵芳华见到她,几步上前,“情深,远周,你们看到了吧?我和你爸被赶出来了啊,真是笑死人了,我活这么大,还没被人扫地出门过呢。”

“夏萌把你赶出来的?”

“可不是!”

许情深看眼许旺,他一副吞吞吐吐的样子,许情深知道就算问了他也是白问。

她跟蒋远周往里走去,门是关着的,许情深按响门铃。

半晌后,许明川才过来开门。

一见到许情深,许明川也是一脸的委屈,“姐,姐夫。”

“到底怎么回事啊?怎么闹成这样?”

“你们先进来再说吧。”

许情深鞋子也没换,直接走了进去,一眼看去,客厅内狼藉一片,丢满了东西。而此时的夏萌正坐在沙发上哭,哭得那简直是上气不接下气啊。

“萌萌,别哭了,姐和姐夫过来了。”许明川回到夏萌身侧,又是安慰她,又是给她擦眼泪。

夏萌抽泣着,好不容易才挤出几个字,“姐…姐夫…”

“到底怎么回事啊?”许情深拉着蒋远周入座。

“还不是妈…”许明川话说到一半,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了。

“闹矛盾了?”

“妈有时候确实过分。”

夏萌还在抽噎,看向许情深说道,“姐,妈实在是太过分了,她根本就不把我当媳妇看,我都怀孕了,还非要我干活。我现在孕吐特别厉害了,她把全家人的衣服都给我洗,我是没在上班,但那是因为我受不了啊。”

夏萌哭得眼睛都肿了,许情深见状,抽了张纸巾坐到她身侧,“别哭了,回头再哭坏了身子,不值当。”

“我照顾好我跟明川两个人就不错了,她…她居然还让我洗她和爸的衣服,她不会觉得不好意思吗?”

许情深一直以为赵芳华对她恶毒,可对自己的媳妇总会好些,没想到人的天性还真是改变不了。许情深在许家的时候,赵芳华指使她指使得习惯了,这一招自然而然就用在了夏萌身上。

“还有,明川知道我吃不下饭,给我买了很多水果,这也没用她的钱吧?一买回来,她就指桑骂槐,说有人不会赚钱,居然还好意思天天张嘴吃饭?我怀的难道不是许家的孩子吗?”

许情深听得头疼,这话,不论换成了谁都会受不了,她真是服了赵芳华的一张嘴。

“姐,真的…太多太多的事情了,太奇葩了,但我都忍下来了。”夏萌弯下腰,将茶几的抽屉拉开,从里面拿出个塑料袋,里面装满了瓶瓶罐罐的东西。

“姐,您是医生,您看看这些保健品,”夏萌拿了一瓶东西塞到许情深手里,“她说,我不用每天吃水果,喝这些就成,可以保证孩子的生长发育,还说这些都是从自己家的药房拿来的,安全。”

许情深看了眼,脸色微变,“简直是胡闹,你没喝吧?”

“我哪敢喝啊!”

许明川也气得不行,“我每次都跟妈好好沟通,可她根本听不进去。”

夏萌委屈地擦了下眼睛,眼圈再度红了,“姐,刚才吃晚饭的时候,你知道妈是怎么对我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