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那边什么时候出设计稿?”
“要等现场全部勘察和测量完毕之后,许先生说明天就回苏州,设计稿到时候通过电脑发送给我,我会第一时间联系您的。”
阮暖只听到了明天回苏州几个字样,她心里明显一松,“好。”
只要付流音离开了这,应该就没事了吧?
穆劲琛总不可能抛下这里的一切去找她,再说,穆家和付家的仇还未解。
许方圆十点钟不到的样子就回去了,晚上,蒋远周和许情深给他们设了宴,还有半天的时间,他可以和许流音到处逛逛。
东城和苏州的建筑风格有着很大的区别,许方圆一直住在老城区,这样的差别就越发凸显出来了。
许流音来到东城后,除了必须要买东西之外,几乎不会去人太多的地方,她生怕会被人认出来。
但许方圆不想浪费了这半天时间,又想让许流音的心情好些,总不能一直闷在酒店内,所以便带着她出去了。许流音带着许方圆去步行街买了不少特产,她知道师娘喜欢这些东西,但她不知道的是,她的一举一动其实都落入了别人的眼中。
穆劲琛得到消息的时候,就知道她要离开了,不然的话不会去买这些特产。
他原本以为她是要回到东城居住了,原来并不是,那她要去哪?他已经查到他们是从苏州来的了,穆劲琛下意识里不肯接受,苏州那么远,她凭什么又能这样一走了之?
可他似乎没有能将她留住的办法,付流音连好好跟他说句话都不肯。
他痛苦了半年多吧,以为她死了之后,当真生不如死,可他看着付流音,却觉得她活得好多了。
她有了新的名字,新的开始,付流音变成许流音后,她从落魄潦倒变成了积极向上。
穆劲琛从训练场的二楼走下去,开了车后径自离开。
东城盛产美玉,那玉晶莹剔透不说,还被赋予了灵性。许方圆给夫人挑了一块上好成色的玉,许流音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跟他出去。
“师傅,您还要买什么吗?”
许方圆陡然顿住脚步,“我怎么忘了,我还应该买一块,我妈也喜欢玉器。”
许流音忍俊不禁,“看出来了,师傅心里只有师娘,您看,都走出来了,才想到还有别人。”
“胡说。”许方圆没有丝毫地恼怒,嘴角噙着笑。
“师傅,您慢慢挑选,我先把手里的东西放到车上去,带来带去挺麻烦的,我一会过来。”
许方圆答应着,“好,当心安全。”
“嗯。”
许流音提着那些特产去往停车场,步行街上不好停车,所以要走过一段路。
她进了地下停车场,目光找寻着蒋家派来的那辆车,身后有车快速驶来,许流音尽管背对着,但也能感觉到,她快速往旁边退,让开一条道,没想到耳边却传来了激烈的刹车声。
许流音心有不耐,抬头看去,对方却已经推开了车门下来。
她定定看着跟前的男人,她抬起脚步要走,穆劲琛一把拉开车门,他强有力的手指握住她的手臂,“跟我走。”
“穆劲琛,你疯了是不是?”
“跟我上车。”
许流音看到不远处有人经过,她赶忙扯开嗓子撕喊,“救命啊,救命——”
穆劲琛见状,将她按进了车内,甩上车门后迅速回到驾驶座内,车门被锁上,许流音坐直起身,拉了几下都没能打开,她伸手捶打着驾驶座的座椅,“你干什么?放我下去!”
“音音,我带你去个地方,你不是要回苏州了吗?那地方你要不去看看的话,那就太可惜了。”
许流音往前踹了一脚,“我不去,我对什么对方都不感兴趣,穆劲琛,你别再阴魂不散地缠着我。”
“是,是我阴魂不散地缠着你,”穆劲琛嘴角勾勒出冷笑,双手死死握着方向盘,“我带你去看看,什么叫阴魂不散的地方。”
许流音下意识害怕起来,她不由骂道,“混蛋!”
穆劲琛充耳不闻,要骂就骂吧,他无所谓。
车子一路疾驰而出,许流音脚边散落了一地的东西,她的包也掉在了旁边。她伸手将东西捡起来,穆劲琛朝她看了眼,“你最好不要给蒋太太打电话,省得她白白担心你,音音,我不会对你怎样的,我就是带你去个地方而已。”
许流音握紧手里的包,“穆劲琛,你知道你这样做会让我非常厌恶你吗?”
“难道你现在就不厌恶我?既然都是不喜欢,多一点跟少一点又有什么区别呢?”
穆劲琛说完,点了下油门,车子犹如离弦之箭,速度骇人。
经过花市一条街,穆劲琛一脚踩住油门,他伸手重重按了几下喇叭。
花店内走出个漂亮的老板娘,看到穆劲琛的车,她快速上前,男人落下了车窗。
“您好,还是要瑶台玉凤吗?”
“是。”
“今天要多少。”
穆劲琛回头看了眼许流音,然后冲老板娘说道,“少一点吧,来一束。”
“好的。”
老板娘回头去花店内拿了花出来,穆劲琛将钱给她,老板娘将花从车窗内递进来,男人接过手,“谢谢。”
穆劲琛将车窗重新关上,他俊朗的面孔凑到那束花跟前,他深深嗅了口,眼帘轻闭,许流音看在眼里,她转身去拉车门,但还是打不开。
动静声传到穆劲琛耳朵里,也让他回过神来,他将手里的花递向许流音。
女人没有伸手接,男人自顾说道,“这是送给你的。”
许流音皱紧眉头,“你知道这是什么花吗?”
“当然,它叫瑶台玉凤。”
许流音双手撑在身侧,没有要拿过去的意思,“我不知道这么文雅的花名,我只知道它是菊花。”
穆劲琛手里微微使劲,将那束花丢到许流音怀里,她下意识接了下,但抱住之后,还是将它放到了旁边。
穆劲琛重新发动车子,车轮碾过旁边的白线开出去,这一路上,许流音都盯着窗外在看,街边的景色和建筑都是陌生的,她不知道穆劲琛究竟要带她去哪里。
直到车轮底下有了颠簸,直到许流音看到两边的景色陡然有了很大的变化,她目光落向前方,看到了一条宽敞的江。
她似乎觉得有些熟悉,穆劲琛开着车子继续往前,车子虽有颠簸,但速度还是很快,车轮在地上碾出一道道的痕迹。到了江边,穆劲琛似乎没有要停车的意思,许流音看了不由有些害怕,她用力闭起眼帘,男人很快一脚踩死了刹车。车子在江边堪堪停稳,半个车轮已经悬空了。
许流音心跳到了嗓子眼,她睁开眼帘,看到了浑浊的江水似乎即将漫过车头,她知道这是她的错觉,但她却已经认出了这儿是哪。
当初她的死讯传得沸沸扬扬,她在电视内也看到了,就是这条江边站满了记者,一遍遍说着她惨死的消息。
许流音伸手握着自己的衣领,穆劲琛将车门锁打开,她赶紧推门下去了。男人拿了那束花,也下了车。
许流音站在江边,目光落向前,她仿佛能感觉到江水扑到自己的面上,她视线一瞬不瞬盯着拍起的浪花,“为什么把我带到这儿来?”
“这就是你当初被弃尸的地方。”
“你嘴里的那个你,是指付流音吧?”
穆劲琛握紧手里的花束,他揉掉了一支瑶台玉凤的花瓣,手掌一松,白色的花瓣落入江中,漂浮在了黄褐色的江面上,形成鲜明的对比。
“你知不知道得知你失踪的消息之后,我恨不得将整个东城都翻过来?”
许流音唇瓣不着痕迹勾勒下,是吗?他不是说她死有余辜吗?
许流音不为所动,“你把我叫到这儿来,就是要当着我的面缅怀你的前妻吗?”
“前妻?缅怀?”
许流音看了眼身侧的男人,“拿了一束菊花过来,就能说明你对她的死难以释怀?”
“我不知道你跟蒋太太是什么时候碰面的,但蒋太太当时的伤心也不像是装出来的,她应该会告诉你,我没有一天不在想办法找你,我请了那么多搜救队…”
许流音打断了他的话,“这些充满深情的话语,你应该告诉给那个沉到了江底下的人听,而不是我。”
穆劲琛抱紧手里的花,“我发了疯一样地找你,直到最后完全失去希望,你问我为什么要送你菊花是吗?因为一直以来,我都以为你死了,可你好好地活着,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许流音闭了下眼帘,穆劲琛觉得难以释怀,她以她的死讯折磨了他这么长的时间,可是到头来呢,她还想他继续受着折磨,她告诉她付流音就是死了,活不过来了。
穆劲琛今天非要她亲口承认了不可,他拆开手里的花束,将那些花全部撒进了江内。
“音音,我听说,你哥哥就要醒了。”
许流音的眼帘陡然睁开,但没有立马接过话语,她思忖着男人这句话的真实性,穆劲琛垂在身侧的手掌轻握。
“如果说你是无辜的话,那你哥哥总不是无辜的了吧?我认为他不应该醒来,毕竟醒来之后,他还能在监狱里好好地活着,说不定还能获得减刑,他这样的人不配。”
许流音视线落向男人的侧脸,“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应该觉得奇怪吧,为什么这个消息连你都不知道?”
许流音喉间轻滚下,“没什么好奇怪的,他是你们穆家的仇人,你们应该让人盯着他,能得到第一手消息也是正常的。”
穆劲琛站在许流音身边,他双手背在身后,“我今天也跟你透个底,我不想让他活过来。”
女人握紧了手掌,掌心内都是汗,“穆帅,为了一个杀人犯而去杀人,这似乎不值当吧?”
“有什么值不值当的?况且,我又不要杀人偿命,如果他真的要醒来,就是他找死了。我只需让人轻轻动下手脚,把他的呼吸管剪断,他就能窒息而死。”
许流音不敢想象那样的画面,她面色有些僵硬,“你跟我说干什么?”
“我以为你会关心他。”
许流音喉间滚动着,心里被涌起来的恐惧给淹没,她手掌攥紧了松开,松开了后却又紧紧攥着,她不知道穆劲琛会不会真的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可要是万一呢?
两人都不说话,静默许久后,穆劲琛睨了她一眼,“要不要送你回去?”
“不需要。”
“也好,我现在就去趟监狱那边,你要不要一起去?”穆劲琛说着,侧过身,许流音下意识拽住他的手臂,“你要干什么?”
“当然是做我想做的事情。”
“穆劲琛,付京笙犯了法,自然有法律地严惩…”
穆劲琛盯着她的手掌,他皮笑肉不笑地牵动下嘴角,“付京笙恶有恶报,你替他担心做什么?”
男人说完,推开她的手掌,许流音见状,再度抓住他的手臂,“我不准你伤害他!”
穆劲琛挑高眉头看她,“为什么?你们很熟吗?”
她和付京笙的关系,她和他都是心知肚明的,许流音唇瓣轻颤,目光死死地盯着跟前的男人,“你不就是想证明我是付流音吗?是,我承认,我就是付流音,那又能怎样呢?”
穆劲琛的面色一点点沉下去,“又能怎样?”
“你难道要我偿命不成?”
“为什么不能告诉我一声…”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还活着?”许流音出声质问,“穆劲琛,我跟你是什么关系?我告诉了你我没死,然后让你们穆家对我穷追猛打是吗?”
“没人会对你穷追猛打。”
“那你这样算是什么?”许流音松开自己的手掌,“我不想再做付流音了,可你为了让我承认,不惜用我哥哥的性命做要挟,我死的时候,你难受过吗?你说你难受,但是你的样子我看不见,同样,我的生不如死,你也看不见!”
穆劲琛唇色发白,许流音紧接着又质问道,“我现在跟你说了,我是付流音,你想对我怎样?你能对我怎样?”
“你就这样狠心让我活在…你已经死亡的消息内?”
“穆劲琛,这话真不像是你能说得出来的,你非要做出这样深情的样子做什么?当初我为什么会离开穆家,难道你不知道吗?”
男人心里被猛地刺了下,“所以,你就能心无旁骛的好好地活着是吗?”
许流音冷笑声,“我算是看出来了,你这样不平衡,是因为我还活着是吗?我不止活着,还活的不错,这就让你难受了吧?你心里盼着我还不如沉尸江底得了,那样的话,还能让你偶尔想起我一下。但我没死,你是不是觉得我哥哥的罪又应该算在我的头上?穆劲琛,既然你心里是这样想的,那好,我成全你。”
许流音说完这话,猛地朝旁边的江水跳去,穆劲琛受过专业的训练,所以反应速度特别快,他双手扣住许流音的肩膀,“谁让你去死?谁让你跳的?你把我当成了什么样的人?”
“把你当成了仇人!”
“你…你说什么?”
许流音用力挣扎,完全不顾自己就站在江边,穆劲琛却害怕极了,他生怕他一个失手,她真的会掉进江水里面。
他害怕找不到她,他害怕江水会将她淹没,他想让许流音冷静下来,“音音,音音,没人要害你…”
穆劲琛想要将她抱在怀里,但许流音怎么肯,她双手使劲在他胸前推搡,“放开我。”
她脚底下一滑,整个人摔了出去,穆劲琛将她拉回来,但许流音却将他推了出去。
穆劲琛扑通掉进了江水中,许流音看到他整个人没入水中,很快又浮出水面,她冷冷地看着,只问了他一句,“穆劲琛,我哥哥现在已经这样了,你让他自生自灭就是对他最大的仁慈了。如果你真要害他,我会恨你一辈子!”
穆劲琛被江水冲得往后退了好几步,许流音知道他会水,她一点都不怕他会被淹死。
他不总说她是死在这条江里面的吗?那好,那也让他尝尝这样的痛苦。
许流音看到那些散开的瑶台玉凤被吹得四处飘零,有些挂在了河边的水草上,白色的花瓣看着令人触目惊心。
她转身就要离开,虽然不知道这个地方是在哪,但她走出去总能打到车。
穆劲琛水性极好,这种情况若放在从前,肯定困不住他。但现在不一样,他整个人被江水卷住了,好像动弹不得,心里的阴影再度袭上来,他虽然熟悉水性,可这个时候却好像不会游泳一样,他疯狂地挥舞着双臂,嘴里发不出声响。
今天有风,拍过来的浪打在他脸上,穆劲琛整个人往下沉,好不容易起来,他觉得前方有一张血盆大口,即将要将他吞没,四肢好像被水里的水草给缠住了。
他人被拽向了江底下,江水又急,推着他走出去了好远。
许流音走了几步,双腿有些犹豫,她最终定住了步子。
她没有听到穆劲琛上岸的动静,想了想,她还是转过身看一眼。
这一下望去,却实在令人心惊,穆劲琛的人几乎已经看不见了,而且漂出了好远。许流音想也不想地跑回到江边,她一边往前走,一边喊道,“穆劲琛,你这是干什么?”
穆劲琛恍恍惚惚间听到有人在叫他,但是他的双眼睁不开,痛得厉害。
许流音的声音越来越响亮,“穆劲琛,你这算是苦肉计吗?”
是吗?
对啊,他怎么早没想到用这一出呢?
一个浪花拍过来,穆劲琛整个人都被淹没了,瞬间就没了身影。
江面上还有不少杂物,江水汹涌着,可就是看不到穆劲琛了。
许流音也有些慌张,她虽然觉得穆劲琛不可能出事,但如今这一幕清晰地映入眼帘,她肯定会害怕。
“穆劲琛,穆劲琛——”
她一下跳进了江水中,脚下没有能站得住的地方,整个人顺着江水往下漂。
许流音拼尽全力往前游,穆劲琛的手动了下,让她看清楚了他在哪,“穆劲琛!”男人说不出话,许流音伸手拉住他的手臂,“你干什么?你这是在找死吗?”
穆劲琛面色发白,嘴唇颤抖,下意识抱住了旁边的许流音,她一下动弹不了,穆劲琛显然也意识到了,他伸手又将她推开。
131男人最爱的苦肉计
许流音拉住他的手,“穆劲琛,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装?你不是会游泳吗?”
穆劲琛牙关颤抖,许流音见他的样子很不正常,其实这儿离江边很近,趟过去几步就能到了。许流音往旁边游去,将穆劲琛拉到了江边,“上去。”
男人大口喘着粗气,许流音拽着江边的杂草,好不容易爬上岸,又吃力地将他连拖带拽弄上去。
穆劲琛仰躺着,眼帘紧闭,许流音起身想要离开,可是她看了看男人的样子,终究蹲回身去,“穆劲琛?”
他就像是昏迷了一般,许流音只能看着他的胸膛微微起伏,难不成是呛水了?
许流音存着怀疑,终究不相信穆劲琛会这样脆弱,她伸手推着穆劲琛的肩膀,“起来,别装了。”
男人一语不发,连个最基本的反应都没有,他浑身湿透了,其实意识还是很清楚的,他不想睁眼,他好不容易从许流音的口气中听出一丝关切。这样的感觉,许久不曾有过,太好、太好了。
许流音见她这样,焦急起来,难不成真的出事了?
她双手放在穆劲琛胸前按压,男人想着,这架势是要给自己做人工呼吸了。只是他方才真呛了几口水,嘴里还有黄沙的味道,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嫌弃?
然而,他终究是想多了,许流音没有低下身来,按压几次未果,她想起身去车上拿手机拨打120。
视线扫过穆劲琛的脸,她见他浓密的睫毛轻颤,喉间滚动着,明显像是在装睡。
许流音坐在他身侧的地上,“穆劲琛,你这样也太危险了,必须赶紧醒来才是。”
穆劲琛嘴角紧抿着,许流音一手按在他胸口的位子上,穆劲琛不能睁眼,只好竖起耳朵,以前在训练场的时候,有专门的教官教授她们人工呼吸,他相信许流音不会忘记的。
他心有期盼,可是下一秒,胸口就被人狠狠捶打了下。
穆劲琛痛得差点跳起来。
许流音一边捶打一边说道,“快,快,吐出来。”
她让他吐什么啊?
“把肚子里的水吐出来就好了!”
穆劲琛被她打得想要咳嗽,许流音见这样不行,又使劲在他胸口按压着,几番轮流下来,他还是‘不省人事’。
“穆劲琛,你要再这样,我就把你丢回江里面去。”
他知道她做不出来,要不然的话,也就不用白费力气将他拖上岸了。
穆劲琛只想时间停留在这一刻,许流音见状,站起了身。“行了,你就这样躺着吧,我开你的车走,你在这睡吧。”
她抬起腿从他身上跨过去,许流音头也不回地走向穆劲琛的车,男人躺在那没动,她坐进驾驶座的时候,有些小心翼翼,她虽然学了开车,但是几乎没怎么开过。她生怕她一发动,车子就开进江里面去了。
许流音的视线望出窗外,看见穆劲琛没有起来的意思,真是装睡装上瘾了。
她手伸向钥匙,动作犹豫不决,而此时穆劲琛放在仪表盘上的手机却猛然间响了起来。
许流音听着手机铃声,她伸手拿过来一看,是穆成钧打来的。
她想挂断,但是手指刚碰触上去,就缩了回来,穆劲琛这个样子,最好是有个人能过来接他,反正她跟穆成钧已经碰过面了,她也不用再害怕什么。
许流音接通电话,“喂。”
穆成钧刚要问穆劲琛在哪,听到的却是女人的声音。
“音音?”
“你快过来把穆劲琛接走吧。”
“他在哪?”
许流音冷冷说道,“江边。”
“你们怎么去了那个地方?”
许流音握紧掌心内的手机,“难道不是拜你所赐吗?”
“音音…”
“你快过来吧,他方才落了水,现在还躺在地上,我看也没必要打120,相信等你来了,他就好了。”
穆成钧一听,明显吃了一大惊,“你说什么?劲琛落水了?”
许流音倒没想到他会是这样的反应,“是。”
“现在怎么样?”
许流音听着穆成钧的口气,好像很不对劲,“能怎么样?他不是会水吗?放心,淹不死他。”
“他现在怕水,非常怕。”
许流音觉得好笑,“你开什么玩笑?”
穆劲琛会怕水?以前在训练场的时候,拿高压水枪那么虐她们,也没见他眉头皱一下啊。
“他以为你死了,沉进了江水里面,从那之后他就怕水了。”
许流音目光怔怔盯向前面,“你骗我。”
“我有这个闲情逸致来骗你吗?前几天东城下了一场大雨,他开车的时候出了车祸,就是因为雨下得太大,他把自己关在了驾驶座内。”
许流音手掌落向方向盘,“我是死是活跟他有什么关系?照你这样说,他变成这幅样子还是被我害得了?”
“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会这样,也劝过他去医院,但这应该是心理阴影,而且很严重。”
许流音坐在驾驶座内没动,“他既然觉得我死有余辜,我的死,怎么就成了他的阴影呢?”
“你们虽然不能再在一起,但好歹一日夫妻百日恩,他总不会希望你死不见尸,要不然的话事后也不会让搜救队四处搜寻你的尸首。音音,他怕水,真的。”
许流音看见穆劲琛还躺在原地,看他的样子,好像真的出事了。
“你赶紧过来,把他带回去。”
“你先送他去医院吧,我现在人不在东城,我怕让司机赶过去也来不及了。”
许流音挂断通话,赶紧下了车,她从后车座内拿了自己的手机,快速回到穆劲琛身侧。
“你再不起来,我真的打120了。”
许流音见他不动,只好拨打了120,跟那边简单说明下这里的情况。
穆劲琛身上都湿透了,这样下去,身体肯定吃不消。许流音坐在旁边,差点忽略了自己也是这般狼狈的模样,她等着救护车赶过来,她双手抱紧自己,打了个喷嚏。
风一吹,冷得越发厉害了,穆劲琛睁开眼,“快回车里去。”
许流音吓了跳,“你…”
“干坐着做什么?你不怕生病?”男人说完,坐起了身,他摇了摇头,推了许流音一把。“回车内去。”
许流音更加认定他就是装病,她二话不说起身了,快步回到车内。
穆劲琛跟在后面,他从后备箱内拿出条毯子,要给许流音披上。
许流音往另一侧的车门处缩了缩,“我不需要,给你自己吧。”
男人将车内的暖气打开,关上车门,他同样坐在后车座内,他伸手将许流音拉到身旁,再将毯子包裹住两人。
许流音浑身颤抖,牙齿在打架,她使劲想将他推开,穆劲琛抱住她的肩膀不放,“你难道想冻死我吗?”
“毯子给你。”
“一起裹着,行不行?”
“穆劲琛,你不是会游泳吗?”
穆劲琛眼眸黯下去,“方才腿抽筋了。”
“你大哥说你有心理阴影。”
“什么心理阴影?”
许流音再度挣扎,“他这是帮着你来骗我吗?”
“我哥没这样的闲心思,”两个人湿漉漉地抱成一团,穆劲琛原本想瞒着,但这都什么时候了,有什么好隐瞒的?“就是心理阴影,而且很深很深,我现在哪怕是每天冲澡,都会觉得很抗拒,我不敢闭起眼睛让水冲到我的脸上,我总觉得我掉进了水底…”
许流音听在耳中,面上也没有多余的表情。
“那你应该去看心理医生。”
“我不看什么医生。”
许流音瑟缩着,穆劲琛更加用力地抱紧她。
“难道没人告诉你,有病就得看医生吗?”
“说不定,你就是我的药。”
许流音冷冷回道,“我是人,不是药,穆劲琛,我没想到你还会喜欢看言情小说,这样的情节,你不觉得太狗血吗?”
“哪里狗血?”
“我们两个的这出大戏就够狗血的,契约、结婚、离婚,杀父之仇,你多看看这样的电视剧,又有几对是能修成正果的?”
许流音偏偏就要这样提醒他,穆劲琛心里又被撕拉开一道长长的口子,伤口在渗着血,痛得厉害。
“穆劲琛,我明天就回去了,以后没事的话,我不会再来东城。你就当我死了吧,不要再怨恨我,也不用有什么心理阴影,你不用再找我的尸首,因为我还活着。我知道你心里很矛盾,但是没关系,都交给时间好了,会过去的。”
“音音,你这是在跟我告别是吗?”
许流音缩起双腿,用手臂将两条腿抱住,车内的暖气很快开至最大,她整个人也觉得舒服不少。
“你难道要将我放在你身边,让我们互相折磨吗?”
穆劲琛没有开口,许流音不着痕迹别开视线,她知道横亘在他们中间的最大一道坎是什么。
但倘若没有这道坎,许流音也知道她和穆劲琛不可能了。
那天在民政局,她是亲眼看着穆劲琛和阮暖领的证,他签了字,她都看到了,现在就算穆劲琛不说,许流音也知道他是有妇之夫了。
一张结婚证也许并不能说明什么,但她仅仅‘死了’半年而已,如果一个男人对你足够深情,他是不可能再娶的。
别说什么父母之命,更别说什么跟谁结婚都一样,许流音看得很透,穆阮两家强强联姻,这是最好的结果吧。
感情这种东西是能培养的,一年不行,两年,两年不行五年…
总有一天,穆劲琛的心里会住进去一个阮暖,会跟她有属于自己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