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力气了。”
蒋远周箍紧她的力道微松,只是双臂还抱着她,许情深被车内的暖气一吹,头脑昏沉沉的。“我想睡会。”
“睡吧,到了吃饭的地方我会叫你。”
“这样睡着不舒服,没有枕头。”许情深嗓音闷闷说道。
蒋远周心想她要求还真多,他松开许情深,往边上挪了挪,几乎靠到了一侧的车门,许情深见状,往那真皮座椅上睡下去,她将头枕着蒋远周的双腿。男人腿部肌肉紧绷,许情深不由摸了摸,“比枕头硬了些。”
蒋远周轻轻一笑,许情深正好睁开眼,望到男人脸上,也看到了他许久未展露过的魅惑笑颜。
许情深眼皮沉重,“蒋远周,我真的不想吃东西,别逼我了。”
“不行。”男人斩钉截铁地回道。
“你们都放心好了,我尽管难受,但我知道生死有命,我活到这么大,还没什么事让我熬不过去的。”许情深闭着双眼,嘴里轻说道。
蒋远周的右手落向许情深头顶,手指穿过她柔软的发丝,大拇指落向许情深太阳穴处。
他轻轻按动几下,“既然走得过去,就不要让别人担心你。”
许情深鼻尖再度泛出酸意,“但我害怕这个过程,我多希望现在是一个月后,三个月后,甚至半年以后。”
“有些事落到了头上,就不能不接受。”蒋远周不给她逃脱的机会。
她眼泪流淌到蒋远周的裤子上,透过一层薄薄的布料渗进去,“你陪我吧,蒋远周,你陪着我走过去吧。”
“好,我陪你。”
“每天每天都陪着。”
蒋远周手掌摩挲着许情深的头顶,一把嗓音温柔无比,“好。”
许情深将握成拳的左手放到嘴边,她张开嘴咬住食指,说出的话有些模糊不清,“你明知道我是为谁难受,你还要陪着我,蒋远周,原来做过你的女人,竟然能这样幸福,你是不是也太大度了?”
男人抬起手,食指弯曲,朝着许情深的脑袋扣下去。
一记爆栗痛得许情深倒吸口冷气,她刚要抬头,就被蒋远周的手掌按了回去,“我蒋远周可以跟天跟地争,但我不跟死人争,许情深,伤心期谁都会有,你说过你跟方晟是再也不可能的,我信你的话,所以在我看来,你只要把这一段时间度过去,就能好了。”
“好什么?”许情深反问,“我走过去了,跟蒋先生又有什么关系?”
蒋远周的手掌往下滑,落到许情深纤细的颈间,他修长手指收拢,然后松开,反反复复好几下,“等你走过去了,我们就能在一起了。”
许情深上半身使劲,想要起来,但蒋远周显然不想同她有任何眼神的交流,他面色颇为不自在地看向窗外,“你不是困吗?躺好了。”
“蒋远周,你这话我怎么听不懂呢?”
“你别跟我装糊涂,高难度的手术都没能难倒你,这几个字,你还能理解不了?”
许情深视线甚至接触不到蒋远周的脸,更加看不见他面上的神色,她盯着前方,蒋远周的外套里头,就穿了件白色的衬衫。他往那一坐,肌肉绷紧,以至于衬衫紧贴着腹部那一块。
“蒋远周,阿梅手机里的视频,你还记得吗?你都看到我是怎样的人了。”
“情有可原,你做的也不算过分。”
许情深食指在自己嘴角处轻点着,“还有方晟的体检报告,我都跟你承认是我做的了。”
“那件事,也不是不可原谅。”
“可…蒋远周,你不觉得我的内在跟我的外表,有很大出入吗?”
男人接过许情深的话,“不觉得,在我看来,你的外表就不纯良,我又怎么去要求你内心有多玛丽苏?”
许情深嘴角无意识勾起,“玛丽苏?老白教你的吧。”
“许情深,我对你善良这一块,从来没有苛刻的要求,你可以心狠,但不可以毒辣,我给你那么长的一段距离,让你在我的界限内游刃有余地能做最真实的你。”
她贴着蒋远周的腿部不再动,许情深单手遮住面部,她怕被人在她最脆弱的时候一眼看透,所以总喜欢用手这样挡着。
司机在前面询问,“蒋先生,去得月楼吗?”
“嗯。”
“不要,”许情深轻开口,“买些东西在车上吧,我不想被人看见我这幅样子,也不想去太热闹的地方。”
蒋远周却并没将她的话听进去,“几天没有好好吃东西,今晚不能再对付着。”他抬头看向司机,“定个包厢。”
“是。”
司机有那边的电话,很快拨了过去,但得月楼生意向来爆棚,想要订包厢都得提前一周。那边似有推脱的意思,蒋远周倾过身,从司机手里接过电话。
“喂,我是蒋远周。”
许情深闭着双眼,隐约听到蒋远周在说,“我不管你怎么难办,我要一个包厢,天字号最好的那一间,我十分钟以后到。”
车子稳稳地开向前方,许情深头痛欲裂,好不容易要睡着,头上却被轻拍两下,“起来,到了。”
“我真不想动。”
蒋远周拽着她的双臂,许情深不得不顺着他的力起身,司机已经下车给她开了门,外面的冷风伺机而动,呼呼地吹在许情深腿上。
她两眼肿着,头发乱成一团糟,许情深勉强下了车,呆呆地望着霓虹灯下的得月楼三字。
蒋远周脱下外套,并未披在她肩头,而是罩上了许情深的头顶,他的大衣那么长,蒋远周再一把将她揽在怀里,许情深整个人都被包裹其中,好像就露出了小半张脸。
“这下还差不多,你这幅样子没人看见,你也不用注意别人的目光。”
蒋远周右手臂搂紧了许情深,两人踩着寒冽的冷风往里走,穿着旗袍的服务员在门口鞠躬,“欢迎光临。”
大概是觉得许情深这样很奇怪,右侧的服务员朝她多看了两眼,许情深垂下眼帘,这里的人,要认识也是认识蒋远周,要丢也是丢他的脸。
得月楼的人果然给蒋远周腾出了一个最好的包厢,门口守着的服务员将门打开,许情深一脚踏进去,被里面的富丽堂皇差点震得往外退。
她从未见过这么大的包厢,巨大的复古水晶灯下,摆着一张能容纳二十人以上的圆桌,朝南靠近墙壁的地方,是一张双面绣的屏风,牡丹的艳红张扬透过一双双巧手跃然于白色为底的布面上。许情深低下头,就连脚底下的地毯都是花型纹路,这儿的每个细节,无一不透露出精致,又大气到令人有种hold不住全场的感觉。
蒋远周将那件大衣拿下来,许情深摸了摸自己的头发,“都乱了。”
“本来就乱糟糟的,也不差多乱这么一点。”
服务员走过来,将菜单交到蒋远周手里,许情深坐在旁边,听着他报出一道道菜名,她没有阻拦。待服务员出去后,她这才开口,“你叫这么多也没用,吃不下还是吃不下。”
她手插进外衣口袋内,摸到了自己的手机,许情深拿出来,给许旺拨了个电话过去。
那边接通后就开口道,“情深,这么晚了,你在回来吗?”
“爸,我吃完晚饭就回家。”
“好好好,”许旺听到这话,自然是高兴的,“那你…是跟朋友在一起吗?”
“是。”
“多吃点,保重身体最重要。”
许情深挂了电话,蒋远周替她倒了杯茶水,“怎么又回家住了?”
“人多啊,”许情深强调两字,“热闹。”
“你后妈能给你好脸色看?”
许情深单手撑起下颔,目光认真地看向蒋远周,“当然不能,她会随时找我的茬,但也不错,听到她的吵闹声,能让我更快回到现实里面。”
“你要喜欢人多,九龙苍也可以。”蒋远周说这话的意思,不言而喻。
许情深却是轻摇下头。“但那没有我的家人。”
蒋远周端起茶杯,眸光掠过杯口落到许情深的侧脸处,他胸口闷闷的,只能将话题扯开,“那医院那边呢?需要给你多长的假期?”
“不用,”许情深往后靠了下,“送走方晟后,我就去上班。”
包厢外,服务员轻敲下门,然后开始一一上菜。
蒋远周拿起雕花的筷子,给许情深夹了几样,许情深倒一杯鲜榨的果汁,捧在手里后一口一口地喝。
男人见她不动,“吃。”
“吃着呢。”
蒋远周侧过身看她,“你是想走不食人间烟火那条路是吗?”
她有些恼,别过脸,“我胃里面在抗议,是它吃不下东西。”
“我就不信,”蒋远周伸出手掌,攫住许情深的下巴后将她的脸扳回来,“张嘴。”
许情深真没见过这样的,不想吃东西还能硬逼着不成?
她咬紧牙关,可蒋远周对付这样的她最有一套,他两根手指用力,许情深脸被捏的好痛,她嘴唇死死抿着,眉头紧拧。蒋远周下巴往上一抬,落向她的目光在许情深看来,好像多了几分势在必得。
许情深手落向男人的手腕,蒋远周再一使劲,她就只能乖乖张嘴了。
男人拿起筷子,夹了小块且不带皮的白斩鸡放到许情深嘴里,他松开手,她朝他轻瞪眼,取过碟子要吐掉。
“你要敢吐,我就给你塞一盘。”
许情深闻言,嘴巴一松,将那块鸡轻轻松松吐出去。
蒋远周深深吸了口气,她这样不听话,他似乎也没办法,别说他这样威胁了,就是平平淡淡对人的一句话,哪个不得听着?
“你只管自己吃就好了,我要是想吃,也不用你喂。”
蒋远周听着,再度拿起筷子,夹了其中一盘的糖醋里脊,“得月楼的大厨,做的可都是最高端的菜,这是我今晚特意为你点的,吃不吃?”
许情深听他的口气硬起来,她恼,可似乎没办法,“蒋远周,我爸都没这样管我,都知道尊重我,你是我爸吗?”
“你爸那是不想管你,你被扫地出门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他的好?”
“你——”
“行了,”蒋远周趁机捏住许情深的脸,将一块糖醋里脊塞到她嘴里,“来,嘴巴上下动起来。”
许情深舌尖感觉到酸甜味,味蕾被刺激的惊醒过来,蒋远周冲她说道,“你要再敢吐,我会找别的法子让你吃。”
他手掌挪开,许情深拉过碟子,人还未凑过去,下巴就再度被蒋远周攫住。
她拧眉,嘴里含了东西说不出话,却看到一抹人影逼近而来,蒋远周凉薄的唇瓣印在她的唇上,许情深一惊,吞咽下口水,居然这么将整块糖醋里脊都咽下去了!
22搬回九龙苍吧?
胸口开始泛出疼痛,许情深拍了几下,再用力将蒋远周推开。
“你做什么!”
男人朝她看看,“没见你咬,这就吃下去了?”
许情深胸前起伏着,“囫囵吃下去了。”
“所以,你乖乖的自己吃不就行了?”
她再度盯向他,看到蒋远周唇角处沾着些许酱汁,许情深神色微微软下去,“你嘴边。”
“嘴边怎么了?”
她侧过身,面向圆桌,蒋远周拿起餐巾轻拭,看到那一点点酱色,他不悦地拧眉,这可关系到他的形象。
服务员又送了几样菜进来,虽然得月楼的菜量都是小份,胜在精致,但这么多菜,就算再叫几个人都吃不完。
蒋远周方才叫了份白饭,他将镶着金边的小碗放到许情深手边,“我不需要你吃多少,一小碗饭,再吃几口菜就行。”
“哪有这样逼着吃饭的!”
“我就是这样的,如果有人真心疼你,不会让你这样以伤心为由饿着,不想吃有不想吃的法子,”蒋远周将一筷子菜放到许情深碗里,“他们看得下去,我看不下去。”
许情深手边的果汁被拿走,“现在开始,只能吃饭。”
她朝蒋远周看去,眼角酸涩,却是想哭,许情深轻呼出口气,拿起了筷子。她小口小口地吃着,第一口咽下去的时候,特别艰难,像是卡在喉咙里似的,上不去下不来。但吃到第三口,胃里的饥饿似乎被唤醒,蒋远周见她肯吃了,没少往她碗里塞东西,她也没再说不要,居然将那么多菜和一碗饭全吃掉了。
“明天开始,我来陪你吃饭。”
许情深感觉自己吃撑了,她轻摇头,“你放心,我以后每一顿都不落下。”
两人走出酒店的时候,许情深头上还兜着那件大衣,她坐进车内,司机轻声询问,“蒋先生,去哪?”
“我要回家了。”许情深接过话道。
“行,送你回去。”
车子一路开进许家的小区,许情深推开了车门,蒋远周也从另一侧下了车。
他执意要送她上去,许情深拉住他的衣袖,“你回去吧。”
“家里有人吗?”
“都这时候了,肯定都在家呢。”
“那好,还是我送你上去。”蒋远周说完,已经率先迈开脚步。许情深见状,只得大步跟上。
来到家门口,许情深看到门框上居然挂了个铜镜,她掏出钥匙要开门,蒋远周比她快了一步,他伸手按向门铃。
里头传来叮咚叮咚的响声,许情深轻道,“我有钥匙。”
蒋远周摆着张冷脸,继续按了下。
坐在客厅内的赵芳华听到声响,浑身的火都蹿了起来,这个时间点,除了许情深,家里人都在,不是她还能有谁?
“吵死了,瞎吵吵什么?”
赵芳华想不予理睬,可门铃声还在继续,吵得她电视剧都看不进去。“自己不会带钥匙吗?有病!”
蒋远周面色铁青,许情深却神态淡然,门被用力拉开,赵芳华猛地看到外面站着两人,嘴里的话硬生生卡住,她怎么不知道许情深还跟蒋远周在一起呢?
许情深朝男人看眼,“我先进去了。”
蒋远周盯着赵芳华,眼神肃杀,赵芳华都快打哆嗦了,她勉强勾了勾笑,蒋远周问道,“你说谁有病?”
赵芳华握紧门把,杵在门口不动,“我以为有人敲错门了。”
“可你方才分明说,自己不会带钥匙吗?”
赵芳华下不来台,心里虽然恼怒的要死,可她比谁都清楚,蒋远周不是她能撒泼得罪的对象。
男人轻摇下头,“她也不过是在这借住几天,你何必这样咄咄逼人?我以为你这样的人,顶多就是贪婪些,我也给过你好处,可没想到你对她还是这样。”
赵芳华的脸色变了又变,“我就是随口那么一说…”
男人朝屋内看了眼,“本来我看你们一家几口挤在这,住的不舒坦,我还寻思着要不要给你们安排个宽敞的地方,现在想想应该是不用了,因为就算是再大的房子,这个家都容不下她。”
许情深就站在许明川的门口,她静静听着这些话,许旺和许明川也从卧室出来了,蒋远周没再留下多余的话,转身离开。
“妈,妈!”许明川喊了几声,赵芳华才回过神,她手臂无力地将门带上。
她脑子里一直回想着蒋远周的最后一句话,她真是做梦都在想换个大房子啊。
许旺朝她指了指,然后看向女儿,“情深,吃过晚饭了吗?”
“吃了啊。”
“是真的吃进去东西了?”
许情深将肩膀上的包拿下来,“怎么把我当小孩子似的?当然是真的,吃了不少呢。”
许旺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还是蒋先生有办法,我们怎么劝你都不行。”
她怔了怔,在许情深看来,不过就是吃顿饭,一件小事而已,可事情似乎并不是这样。许明川也说道,“姐,我也觉得还是他有办法。”
“你瞎起哄什么。”许情深说着,推开卧室门要进去。
许明川朝着大门口看了眼,“这至少说明,他肯在你身上花心思,这样的人不该是日理万机吗?为什么连你吃饭这种事都要管呢?”
这句话,倒是一下子戳在了许情深心上,是啊,为什么连她吃饭这种小事,蒋远周都要管呢?
许情深回了屋,将门轻关上。
方晟下葬的这天,许情深跟着方家人来到墓园,天气出奇的好,细碎的阳光打在墓碑上,墓碑上的字体清晰深刻,照片是许情深选的,她戴着宽大的墨镜,却仍旧能够感觉到阳光的温暖。
方明坤跪在墓前痛哭不已,还有方家的亲戚,许情深走上前,没有去安慰任何人。她蹲在墓碑旁边,白皙的手掌捧起一堆泥土,轻轻撒在了才栽种下去的松柏上。
许情深选了一颗特别小的苗,也就跟半块墓碑那么高吧。
大家都在劝方明坤节哀顺变,耳边奏着哀乐,许情深还是没忍住,她急忙要擦拭眼泪,手指划过脸庞,留下一道脏污的痕迹。
许情深站起身,抬头远远望过去,两个妈妈就葬在上面,一眼望下来,就能看见方晟。
心间的悲凉在逐渐蔓延开,许情深望着墓碑上的照片,这是方晟的样子,无需用心铭记,看一眼就能令人痛彻心扉。
最伤心的,莫过于英年早逝,二十出头的年纪,这个世界那么大,方晟说要陪许情深走过的地方,还一个都没去呢。
她双手轻轻搓揉下,看到掌心内的泥土随风飘到地上。
方晟,你选择了你的方式解脱,那我也要选择我的方式过下去了。
活着,并且活好,是许情深一直以来未放弃过的。
星港医院。
许情深放下签字笔,导医台的护士过来,推开门说道,“许医生,最后一个病人了。”
“好。”
许情深看眼时间,差不多要吃饭了。她将桌面收拾下,起身离开办公室。
走进食堂,许情深打好饭菜,选了个安静的角落坐定,星港的伙食向来都是东城所有医院中的佼佼者,她筷子拨动两下,吃了几口。
对面有个人影坐下来,许情深一抬头,看见是蒋远周,她迅速朝四周看了看。
“干什么?跟做贼似的?”
许情深咀嚼下嘴里的饭菜,“我吃差不多了。”
蒋远周朝她饭盒里看了眼,“我看你没吃几口。”
“那是因为阿姨看我好看,给我打多了。”
蒋远周手臂压在桌面上,“是饭菜不对你胃口吧?晚上跟我回九龙苍,之前按着你口味找的厨师还在。”
“不去。”许情深轻摇头。
“为什么?”
“让我跟万毓宁见面吗?”
蒋远周放下筷子,“放心,你见不到她。”
“这话是什么意思?”
“许情深,我说过这段日子我会陪你度过,以后,我陪你吃饭,陪你上班。”
她朝他看了眼,没有多说什么,拿了饭盒内的水果起身离开。
下班的时候,许情深走出医院,蒋远周的车就停在路边,老白倚在车门前,看到许情深出来,抬起脚步迎上前,“许小姐。”
许情深率先开口,“我还有点事,我要走了。”
“蒋先生忙了几天,这会在车里睡着了,可他执意要等你回九龙苍,你放心,不过是陪你吃顿饭罢了。”
许情深朝那辆车看去,“好吧。”
她跟在老白身后,走到车旁,老白替她拉开车门,许情深看到蒋远周坐在里面,身子朝左侧的车窗靠着,睡得正沉,许情深放轻动作坐进去,关门声传到耳朵里,都没能将蒋远周吵醒。
车子回到九龙苍,老白朝后面看看,许情深视线落到蒋远周脸上,“把他叫醒?”
“蒋先生恐怕会发脾气。”
“不至于吧,难道平时遇上急事,你也任由他这么睡着?”
老白老实作答,“那倒不会,不过我都让别人去喊他。”
许情深不由朝老白多瞅两眼,不愧是蒋远周身边的人啊。老白轻笑,“许小姐,你可以试试。”
许情深手落到蒋远周肩膀上,轻推两下,蒋远周没有要醒来的意思,许情深手落下去,捶在男人大腿上。
蒋远周似乎惊了下,睁开眼,老白迅速转过身,端端正正坐回副驾驶座内。
许情深轻轻柔柔说了句,“到了。”
男人听着耳畔传来的声响,他握了握许情深的手,“接到你了。”
“这都回九龙苍了。”
蒋远周看向窗外,司机下去给两人开车门,许情深站到蒋远周身侧,男人牵了她的手进去。
佣人早就接到了蒋远周的电话,所以屋内收拾得干干净净,客厅和餐厅各摆着一个花瓶,里头插满现摘的鲜花。
蒋远周问道,“晚饭备好了?”
“蒋先生,还有最后两个菜。”
男人点下头,冲许情深道,“我要上楼换套衣服,你呢?跟我一起上去?”
“不,”许情深双手落在餐椅上,“我在下面看会电视。”
“好。”
许情深搬出去并没多久,九龙苍也几乎没变样,她走进客厅,刚将电视机打开,就看到佣人拿着个食盒从厨房出来。许情深觉得诧异,她起身过去,“这是去哪?”
“这是给万小姐的晚餐。”
许情深看向楼梯口的方向,“那你为什么往外走?”
“万小姐住在小楼那边,从这儿搬出去了。”
许情深盯着佣人手里的食盒,“小楼在哪?”
女人朝某个方位指了指,“许小姐之前没见过?”
许情深还真没听过什么小楼,“我跟你一起去。”
“这…”佣人面露难色,“蒋先生吩咐过,除我之外,谁都不能靠近那边。”
许情深越听越觉得奇怪,“你放心吧,他不会说什么的。”
佣人看她今晚回来了,再看万毓宁如今的处境,明眼人一下就能看清楚局势,“那好。”
许情深跟着佣人往外走,经过院子一直往东,视眼变得宽敞,但是寒风也肆无忌惮起来,它们吹刮在脸上,呼呼作响,佣人朝她轻说道,“许小姐,当心,这儿的灯不是很亮。”
“万毓宁,为什么住在小楼里?”
“我也不清楚,但是蒋先生说她发病,需要安静的地方休养。”
许情深轻抿下嘴角,如果单单只是发病,蒋远周不至于这样做,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已经确定了方晟的死跟万毓宁有关,并且万毓宁以药为条件,逼着方晟写下了那封遗书。
佣人大步向前走着,树影婆娑,一道道落在两人的身上,许情深不由问道,“你每晚来送饭,不觉得害怕吗?”
“这些算什么啊,”佣人将食盒挎在臂弯内,“比起这些,我倒是更害怕万小姐。”
“怕她做什么?”
佣人将衣袖往上捋,许情深看到了几个血肉模糊的牙印,她大吃一惊,“怎么会这样?”
“送一顿饭,万小姐就发一次脾气,问我蒋先生有没有让她出去的意思,我自然是实话实说…”
许情深轻咬牙关,“你为什么不和蒋远周说?”
“我哪敢啊,万小姐说的没错,蒋先生迟早有天会放她出来,到时候我的日子就不好过了,我不想丢了这份工作。”
许情深抬头看向不远处,那是一栋乳白色的小楼,楼顶的塔尖处有一圈细小的灯光,它伫立在宽敞的草坪上,更加显得阴森恐怖。
两人来到跟前,佣人打开玻璃门上的锁,她冲许情深说道,“许小姐,您就站在这吧,我怕万小姐见到您又会发疯。”
“好的。”
佣人拎着食盒进去,许情深的视线被一个巨大的屏风给挡住,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她只是听见万毓宁的声音传出来,“这些都是什么菜,我不吃!”
“万小姐,”佣人还在劝着,“这可是家里的厨师刚做出来的。”
“蒋远周呢?他人呢?”
佣人将食盒内的菜拿出来,“你要不吃的话,又得饿肚子,蒋先生说了,你的情况他一句不想听,所以我也不能将你的情况传到他耳朵里啊。”
一阵声音传到许情深的耳中,应该是她打碎了什么东西,佣人紧接着道,“万小姐,啊,你别这样——”
许情深从地上捡了块鹅卵石,她掂了掂分量,然后丢进屋内,“万毓宁。”
很快,有脚步声从屏风后面出来,万毓宁看到许情深站在外面,由于离玻璃门很近,所以门是敞开着的,她仔仔细细盯着许情深看了半晌,“你为什么会在这?”
“蒋远周接我过来的。”
“不可能,”万毓宁看向许情深的身后,并没见到蒋远周的身影,“他会接你来九龙苍?”
“是啊,”许情深轻笑,“今晚的饭菜看过了吗?他刻意吩咐了厨师给我做的,至于你的那一份,不过就是从我的碗里拨出去的。”
佣人走了出来,许情深让她去不远处等着。万毓宁恼羞成怒,“方晟死了,你还有心思站在这?你不应该去陪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