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盏(暂定名)

作者:苏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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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只琉璃美人盏。

琉璃色如碧,纹路精雕细琢,绝非凡品。

邪神的使者将琉璃盏摆在桌案上,缓缓倒满碧色的酒浆,只见被注入酒浆的杯壁上忽然青芒闪动,上面的纹路仿佛有了生命,开始慢慢涌动。在众人屏息等待之中,一位青色衣衫的女子突然从琉璃盏中旋身而下,在大殿中心蹁跹起舞。

那曼舞的女子身形微顿,那一瞬,但凡待在天庭年长日久的仙君都倒抽了一口凉气。

玉帝震惊,怒指着邪神的使者:“来人!将他拉去天刑台!”

“容玉上神,在下可是为你而死,”使者笑着望向前方,过不了多时天雷便将从他的头顶劈下,将是魂魄俱碎,“如你不来,该多么遗憾。”

“无尚大人,廉商君上如此授意,罔顾大人将要魂飞魄散,未免辜负了大人的苦心。”青衣女子把玩着手中的琉璃盏,杯壁上的纹路精致精致清晰,端是上品,只要倒上酒浆,便会有幻影从杯中跃然而出,翩然而舞。她顿了顿:“听说,那个幻影很像我。”

无尚依旧笑吟吟地看着她:“上神有所不知,廉商先君并不知晓此事,看来上神不理世事久矣。”

容玉不动声色:“原来廉商已成先君,那么现在邪神的新君是谁?”

“现在在位的新君是玄襄君上。容玉上神不必再挑拨离间,今日是我自愿来此,无人胁迫。”无尚压低声音道,“看在令师女娲上神的面上,敬告一句,如我今日毙命,那么当年令师设下的禁制将会消失,我们邪神便能够踏上九重天庭的地界,而不是永远被迫搬迁到那种你们都不屑于去的荒凉之地。”

“所以你想看我踌躇不决,到底是该保存天庭的体统让你在天刑台上元神尽碎,还是放了大人以保全师尊当日立下的禁制。”容玉替他说完,“这的确是个两难的抉择。”

无尚忍不住纵声大笑:“那么,上神的决定是什么?”

容玉抚摩着手中的琉璃美人盏,的确是一件珍品,只可惜……她眼神一黯,屈起手指用力一握,无尚顿时颤抖了一下,只觉得自己的元神像是被人捏在手中,痛彻心扉。只听咔得一声轻响,琉璃盏的杯壁上出现了道道裂痕,盘根纠错且不断扩张开去。

“就算今日不破规矩,师尊当年设下的禁制也维持不了多久。既然你这么想魂飞魄散,我便成全你。”容玉松开手,将破碎的琉璃扔下,随手掸了掸衣袖,转身而去。身后,一片琉璃碎片中,混杂着破碎的元神。

同年,邪神同九重天庭正式开战,战火烧过平静多年的边境,直逼过来。

邪神大军势如破竹,虽然一时半会儿还无法取胜,对九重天庭而言,这场战事很快便成为倾颓之势,只怕不久之后就要以摧枯拉朽之势轰然溃败。

“仙子,计都星君又前来拜会。”绿芜掩着嘴角笑,只见容玉在一片水汽缭绕中抬起眼,眼眸漆黑莹润,像是上好的琉璃。容玉虽是上神,却离群索居已久,后来的小仙多半已不识得她,绿芜对她也没有多少敬畏:“仙子,你说计都星君日日都来,这份心可是少见。”

容玉微微颔首:“那便请星君进来。”

她一弹指将茶炉熄灭,长庭中的水汽渐渐被风吹散,花落了一地。她的长头迤逦,落在衣角,像是极美的景。

“在下不请自来,不知可会扰了仙子的雅兴?”

容玉闻言转过头,看见那一双上挑的细长眼睛,若有似无地笑了一下:“计都星君大驾,谈何叨扰?请坐。”

计都缓步上前,轻轻撩起衣摆,在对面坐下,只是看着她却不说话。

容玉沉默着洗碟倒茶,她知道对方在等待她先开口,以为这样便能在气势上占了上风,她实在兴致缺缺,却不得不问:“星君前来,是为何事?”

计都把玩着折扇的扇坠,细长的眼睛微带笑意:“不知仙子可曾认得邪神的新君玄襄?”

“不曾认识,只是听说。”那日送了琉璃盏来挑衅的无尚是邪神旧日君上廉商的左膀右臂,他肯牺牲自己的性命而来,实在令她有点惊讶。

“那么我们同邪神开战的近况,想来仙子也是不甚明了?”

“确实不曾知晓。”

“今日玄襄遣了使者来,请求休战,只是想要仙子屈尊往楮墨城一叙。”

容玉倒茶的手微微一顿,抬起眼凝视对方。这个人,就算脸上再笑,也不知是善是恶。她若有所思:“星君的意思,我不太明白……”

计都星君展开折扇,遮住了下半张脸:“我们同邪神开战以来,一直是颓势,至今未找到克制他们的法子。当年女娲上神将邪神的始祖斩落于剑下,风采之盛,今日却再无缘得见。可惜,可惜。”

“师尊当年隐去,去了另外一个地方,其他几位上神亦如是。”容玉瞧见他眼中有光彩乍现,心中已经笃定,便道,“怎么,计都星君对此事有兴趣?”

他放下扇子,微微倾过身去,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好奇:“愿洗耳恭听。”

容玉笑了一下:“计都君是觉得我此行去楮墨城,碍于当年师尊所为,我恐怕是无法再回天庭,何不将保守着的秘密找个人托付了?”她的师父女娲上神曾斩了邪神始祖的头颅,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她若前去邪神的地界,必定凶险重重,生死难料,也正因如此,玄襄只要她去楮墨便可休战的消息也一直未传至她的耳中,“这个秘密,我已告诉了一个人,如我不在,他必能替代我。”

计都站起身来,他此刻知道容玉早已看穿他的心思,却一直不点破,乐得见他如跳梁小丑一般表演了这么久,直到今日方才说穿,心中大怒,可是脸上却一点都没表现出来:“仙子难道觉得,只有紫虚帝君方才是那个唯一的人选?”

“如果是离枢君,我很放心。”容玉端起茶盏,依然端坐不动,“计都星君,你失态了。”

“那么仙子将这样的秘密告诉了不该告诉的人,是否也违反了天条?”计都一把将面前的茶具拂开,杯盏叮叮当当落了一地,一片狼藉,“上神都不在了,你也不过是借着你的师父荫庇而存在。你和紫虚帝君,等到上天刑台时,都抵不过一道天雷。”

容玉伸出白玉般的手指,虚点在他的眉心,容颜不动:“就算上神都已不在,你又是什么身份,也来威胁我?”她缓缓站起身来,衣袖无风而动,只见计都星君被重重地摔了出去,落在长庭里光滑的石板上。

这长庭,她走过无数次,此时也像是之前无数次走过一样,光可鉴人的石板倒映出模糊的容颜。她目不斜视,从计都星君身边而过。

容玉去了地涯宫,那里是天庭最大的藏书室,她曾在这里整理书册以消磨漫长的时光。后来,知道她的小仙越来越少,就如计都星君所言,上神都不在了,她曾受到的荫庇也渐渐消失。

一个时期消失,另一个新的时期便会出现,而她也不会例外。

就像这地涯宫,大家都知道是紫虚帝君在这里整理出书卷数万,却不知其实金玉在前。容玉穿过成排的书架,来到一面空墙之前,她伸出手,按在墙面上,只听一阵清脆的破碎之声,禁制解除,眼前现出一面书墙,这上面全是地涯存放的j□j。

当年她已经翻阅过一次,将关于冥宫的记载抹去大半,没想到后来这个禁制竟然被九宸帝君之一的紫虚帝君解开。

上古众上神已经进入冥宫,消失于时光洪荒,而她最后的归宿也将是进入冥宫,将这一切彻底封印起来。

容玉触摸了那些书册半晌,决然转身,雪片般的书页飞散开来,一圈圈地旋转,最后落了满地,一直堆积到脚踝。她抬手捏诀,那满地的书页散发出刺目的白光,一个个弯曲复杂的上古符号飞快地浮动着,渐渐变得虚幻。

在她垂下手的一瞬,雪片般的书页突然不见。

“请转告元始帝君,说灵犀殿故人拜访,请拨冗一见。”容玉接下去还是决定去拜会元始长生大帝,虽然九宸那三位帝君中,名望最高的本是紫虚帝君,她思忖了片刻就否定了。紫虚帝君虽是声名极盛,可从他为了冥宫的奥秘而破坏她立下的禁制的举动来看,实在不是稳妥的托付之人。

她刚在大厅里坐下,元始长生大帝便匆忙而来。

容玉闻声转过身,还是被眼前这位帝君的狼狈样子震了一下,随即微笑道:“我听说凡间有贵族为迎接客人倒着履相迎,如今看来,帝君也效仿得j□j不离十了。”

元始长生大帝抹了把,他抹汗的时候,衣襟上挂着的软绵绵的一对婴孩也随着他的动作抓着衣料往上爬了爬:“仙子远道而来,是我有失礼数,不,太过失礼数了……”

容玉在椅子上就坐:“这两位是当日瑶池盛会之刻化为人形,尔后被帝君收入座下的仙童罢?果然天象聪慧。”

“是,小徒顽劣,没上没下的。”他一手拎着一个的衣领,将人放在桌上。那两个小鬼便在桌上爬着玩。

容玉顿时有点后悔,早知如此,她其实还是该去找紫虚帝君。小鬼爬着爬着突然发现了她,咿咿呀呀地伸出短短的胳膊想要触碰这个突然出现在视线中的陌生人。元始长生大帝忙伸手把人抓回来,板着脸教训:“颜淡,不可以随便抓人。”

可等他教训完这个,另一个小鬼已经抓起容玉的手,咯咯笑起来。容玉正襟危坐,正容道:“彦卿君,这许多年我很少出来拜访各位,今日提这些请求实在是考虑不周,可我也确实找不到可以托付的人选。”

元始长生大帝眼睁睁瞧着另一个小鬼抓着容玉的手不肯放,头痛欲裂:“芷昔你把手放开——仙子言重,不管是何事,在下都定当照办。”

“那么彦卿君就请帮我转告玉帝,我愿应邪神邀约前去楮墨。”

元始长生大帝愣住了。就在他愣神的片刻,芷昔看了看容玉的手指,毫不犹豫地塞进了嘴里,旁边团团坐着的颜淡立刻拍手叫好。他觉得,自己的脸面已经被这两个小徒弟给丢得半分不剩。

容玉淡定地开口:“彦卿君可是有难言之隐,所以不能答应?”

“自然不是,仙子既然有此心,玉帝也定然不会拒绝。”元始长生大帝只觉得汗湿重衣,拍着芷昔的小脸,“劣徒,还不松口!”

自然没人听他的。

容玉低下头同芷昔对视了一下,抬手摸了摸芷昔的脸颊,笑了一下:“听话。”芷昔看着她,歪歪脑袋,张开了嘴。颜淡见状,也扑上去抓住她的衣袖,想要如法炮制。容玉顺手也摸了摸她的小脸蛋,笑道:“你也乖。”

她解下颈上的珠链,交给两个小鬼咬着玩:“今日来得匆忙,未备薄礼,这是当年盘古上神赠予,我便借花献佛。”

元始长生大帝甚是纠结:“可是仙子前去楮墨城,甚为凶险,实是下策之中的下策。”

“我知道,所以请再给我三日,我将一切安排妥当便可出发。”

元始长生大帝知道她抱着有去无回的心思,便不再相劝,遂恭恭敬敬地站起身,从颜淡手里把珠链抢回来:“这是盘古上神赠予,小仙自然不敢占据,请仙子收回。”

容玉没接:“异眼对修行之人来说是稀世至宝,我却已经用不到它了。”

她还有三日。

容玉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少年时候,师父女娲手把手地教她各种文字,那时候总觉得要学的东西太多,时间不够用。师父甚至从未对她说过一句重话,可即使再不忍,她也要将自己带进冥宫,这是宿命。

冥宫里,有天地洪荒的奥秘,是天下修仙之人向往之处。

她还记得那日,她在浅眠之中感觉到自己在地涯设下的禁制被破解,便驾云前去。只见九宸帝君为首的紫虚帝君站在那里,脚边是闪着仙法微光的破碎禁制。

她踏前几步,抬起头看着他:“你是在找关于冥宫的记录?”她翻转手心,手心里掠过一连串的上古文字,她只粗粗看了几眼,便知道他在寻找什么。她想逃离进入冥宫的宿命,可是有这样多的人却想进去。

紫虚帝君坦然道:“是。”

大概是这种过分坦荡的态度勾起了她的兴致,她想了半天,终于记起紫虚帝君的名讳,她已为上神之时,他还是只是一个叫离枢的小仙:“这里不会有的。因为这里的书,大多都是我整理过的。”

她合起手心,那些文字突然变化,变成杂乱无章的上古符号,大片大片地在他们周围飞速掠过:“这些文字都是记在我的元神里,如果我不告诉你,你永远不会知道。那么,你是为什么想知道这些?”

“无他,只是因为想知道。”

容玉笑得有点嘲讽的意味:“冥宫的秘密,可以让你在这个世上再无一人同你比肩,九重天庭根本不在话下。而你的意图究竟是什么?”

“我不想掌控天地,我只是想知道那些我不知道的东西。”紫虚帝君凝视着她,“你不相信?”

“当然不信。”这世间的人们,不管是仙君或是凡人,都陷在一团泥沼,无非名利。

他闻言,抬手按在胸口上,忽然引出了长长的一条细线,这里是他的元神:“我可以证明。”

容玉伸手接过。他们的元神都不能够直接暴露给别人,毕竟那是身体乃至整个灵魂里最脆弱的地方,她只要微微用力,就可以让他元神破碎、永不超生。而人的心,却是那么复杂而迂回,如果不是那个人有意出示,任凭她是上神,也无法找到对方的元神所在。

她捏着他的元神、他的命脉,冷淡地说:“冥宫里有一切上古洪荒的秘密,你拥有了它,便可以掌控这天地,只是,这些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不论什么代价,我都不在意。”紫虚帝君脸色惨白,心口像是被挖开了一样冷冰冰地疼痛,他感觉到鬓角有冷汗落下,却依然站得身姿挺拔。

容玉的笑容里带着恶劣的意味:“它的代价就是,你得到了这些奥秘,便只能留在冥宫,哪里也不能去,直到你死去。你看,你想知道的一切什么都不能带给你,除了漫长岁月后的死亡。离枢君,你还是想知道这一切吗?”

随即,她感觉他的元神深处的回答,和他告诉她的一致:“我想知道。”

容玉笑不可抑,她遇见了一个疯子,这个问题她并非第一次问,曾经也有修为高深的仙君看破了她的禁制,神情坚定地告诉她想知道冥宫的奥秘,却最终在她残忍揭穿结果后犹豫了。

容玉松开握住对方元神的手。紫虚帝君顿时觉得那疼痛骤然减轻,心口还跳得厉害,却口干舌燥:“……你笑什么?”

容玉收起笑意,正色道:“离枢君,你疯了。”

原来是嘲笑他这个。紫虚帝君露出了一个浅淡的笑容:“你知道的,我不在意。”

三日很快过去,容玉早起沐浴梳妆,绿芜陪侍在一旁,眼角通红,一边替她梳发一边道:“听说邪神都是面目狰狞的残暴之徒,尤以玄襄为最,是个七只手八只脚的怪物。仙子你何苦要去?”

容玉闻言一笑:“你可是当面见过他,才知道他长成这样?”

“我是听那些仙童们说的,总有些仙君见过他。”

容玉抬起手,她的手指纤长如玉,轻轻落在绿芜的发上:“亲眼看到的都未必可信,何况是听说?”

绿芜好奇地看着她:“仙子,他们都说你是上神,那么你见过盘古天神开天辟地的样子吗?”

容玉的手一顿,随后拿开:“怎会?”她站起身,披上鲜红的外袍,长发一直迤逦着散落到衣角。她穿过长廊,出了灵犀殿的大门,门口是七彩华光撵,还有送行的人。

灵犀殿。她回首看了看那三个字,便转过身去。

只见计都星君走上前几步,屈膝弯腰,低下身去:“仙子请上车撵。”

容玉冷眼看着,计都星君初次来拜访她便猜他的来意,只是缺乏兴致去点破,就这样日复一日,旁观他的表演。可那日撕破脸皮之后,她原以为他再无胆量出现在自己面前,却没想到他居然会如此孜孜不倦地凑上来让她打脸,如此厚脸皮真是无人可及。

计都星君见她没有反应,便又道:“仙子,请。”

他低伏着,屈尊去当做踏脚的锦墩,的确是心计甚深。容玉微微颔首,撩起长长的衣摆,踏在他的背上。她感觉到计都伸手握住了她的脚踝,用只有他们两人可以听见的声音说:“仙子,如你不是容玉,我愿此时此刻停留一辈子。”

容玉颜色不变,踏上了车撵。她低下头,望定计都星君的神情,那一瞬间,她也看不出对方究竟是在做戏还是较真,只有这一瞬间。随后,他的眼中又恢复了往日的凉薄:“望仙子保重身体。”

容玉低垂下眼,低声道:“冥宫——”

计都星君屏息以待。

“冥宫只会为衰败之气而来。”她抬手放下了面前的帘子,“时辰已到,出发罢。”

七彩华光撵被缓缓抬起,珠帘碰撞之间,她回过头,看向身后为她送行的人群,她只寻找了片刻,便已找到:紫虚帝君一袭紫衣,光是站在那里便有一股出尘的仙气。她定定地看了他一眼,无声地道别。

冥宫只会为衰败之气吸引而来,可如果没有她亲自刻在对方元神上的上古文字,一旦试图接近冥宫,便会仙元尽碎,永无轮回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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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彩华光撵在出了九重天庭的地界后,容玉便命仙童停了下来,将耀眼光芒敛去。尚未道约定的时辰,只见一队骑士鱼贯而来,铠甲暗沉,杀气森森,将他们团团围住。

为首的骑士勒马上前,在距车撵尚有十步之遥的地方停住,抬头看着车撵上不断摇晃的珠帘,眉目像是有千山万水般的风情:“车撵之上的可是容玉仙子?”

容玉抬手撩开珠帘,仍然端坐不动:“阁下是何人?”

那人像是被问得微一愣怔,随即笑起来,将周边荒凉景色都衬得一亮:“仙子不妨猜上一猜?”

容玉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他,待看清他的容貌时不由呆了一下。那人似乎觉得有趣,也毫不闪避地回望过去:“仙子的容颜要比在下想得年轻许多。”

“时候不早,这就去楮墨城罢。”容玉环顾四下,只见陪侍一边的仙童都是一副目瞪口呆的表情,只怕过一会儿便要开始交头接耳,虽然她只身一人进入邪神的地界,将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可要是带上这些喜怒形于色的仙童,还不如孤身一人。

容玉正要跳下车撵,忽觉腰上一紧,已经落在那人的身后。那人偏过头,笑道:“仙子,抓紧了,夜骧可不如天马稳当。”

他话音刚落,坐骑便扬蹄狂奔,面前荒凉的戈壁不断闪到身后,容玉只觉得扑面而来的风如刀割,座下的夜骧颠簸得厉害,让她有点不适应。那人却像毫无知觉一般回过头来:“仙子可有猜到在下的名讳?”

迎面飞来几块碎石,容玉忙闪避开去,灰扑扑的戈壁飞沙走石,唯有她的衣衫红如血,格格不入。

中途他们停下来休整。

那人翻身下马,又转身来扶容玉。容玉出行前梳得一丝不乱的黑发已经打起了结,缠绕着有些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