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元蝶撅撅嘴,不理会丫鬟们,只催着沈繁繁赶紧出门去。

今日京城里很自然的比往日热闹十倍,西北大军班师回朝这样的盛况,多少人一辈子里就碰到这样一回,今日又是第一批进京的号称先锋精兵的队伍。但凡有点儿机会的都要跑出来看,小门小户的就罢了,多少大户人家都有悄悄溜出来看的。

韩元蝶指指点点:“你瞧,那不是郑家的马车吗?还有那边,你看跟车的那两个,眼熟不?”

这一路上还真看到了好几处眼熟的人家,就是不知道里头是什么人,韩元蝶却说:“要是爷们,至于坐马车吗?肯定也是跟咱们一样的。”

简直有理的叫人无法辩驳。

沈繁繁可不像韩元蝶那样胆子大,这一回她也算是冒着风险带着韩元蝶出门看热闹,自然要小心谨慎的多,早把邓家家丁点了十几个跟出来,领头的也是靠得住的得用的管事,邓家本来也算是手眼通天的人家,这会儿刚出来,已经把这边儿的军士打点了,找了个好地方。

“咦,你不是说皇上要到城墙上来看吗?这不像啊。”韩元蝶张望。

皇上真御驾亲临,这里可不是这样的阵仗,至少这一片肯定要清场的,现在这样人头攒动,熙熙攘攘,全天下人都来看热闹的架势,可一点儿也不像皇上会驾临城墙的样子。

“那是我听错了吧。”沈繁繁无动于衷的回答,倒是回头来嘱咐韩元蝶:“你老实点儿,可不能下去看。”

韩元蝶其实看到好些带了帷帽的年轻女子在外头,虽然认不出是谁,可她们的身边有人不动声色的隔开别的人,留出一点儿地方,这样远看挺明显的,显得有点突兀,韩元蝶在车上一眼就看见了。

不过沈繁繁也看见了,她当然知道韩元蝶的秉性,立刻就拦住她。

韩元蝶觉得拉着沈繁繁一起来看真是失算,要是只有她自己,肯定想办法也下去看了,这会儿沈繁繁担着干系,她也就不好十分任性了。

韩元蝶只得嘟嘟嘴,没说话。

下回就自己来看了!她在心里想,又老是撩开帘子往外看。

这个时候,城外尘烟渐起,大地隆隆声响,韩元蝶看到无数人都往城外头的方向涌去,周围说话的声音听不见了,欢呼声陡然放大,韩元蝶连忙把帘子掀的更开些来看,从她这个地方,依稀可见滚滚尘烟中,有彪悍铁骑驰来。

那铁骑行到城门外,就放缓了速度,缓缓停下来,并不下马,只等了一下,就开始慢慢的往里走了。

西北大军的先锋精锐骑兵进城了!

这些骑兵进了城当然就更不能跑了,马儿踏着小碎步,不过也依然列队整齐,十分有章法,阵型从四骑一排缩减为两骑并排,都着铁甲头盔,手握□□,马上的身姿挺的笔直,纹丝不动,虽然看不到模样,但那一股铁血彪悍之气扑面而来,震慑之强,就连马车上的韩元蝶都深切的感受到了。

这个时候,她不可避免的想起了程安澜。

这一回,他应该不会回来,韩元蝶记得,他是去了西北八年之后才回来的,可是不管是现在的程安澜,还是上一世的程安澜,他领兵西北的时候,应该也是这样铁血英武吧?

程安澜的模样,韩元蝶当然永远也忘不了,眼睛都不用闭就能在眼前,是他成人之后的模样,那样高大健壮的身材,厚实坚硬的肩背,再穿着这样的盔甲,手握□□,骑在高头大马上,英俊而冷漠的模样,眼神锐利而无情,韩元蝶并没有亲自见过这样的程安澜,她也能想象得出那种彪悍之气来。

她觉得这样想象起来,仿佛有一点难以形容的心悸。

这时候,大约是西北大军的彪悍之气叫人激动,受气氛感染,城内大量赶来看热闹的民众渐渐骚动起来,很快,有人开始喊起了‘西北军威武!’逐渐的连成了一片,人群激动起来,大声的喊着:“西北军威武!西北军威武!”

整齐划一,声震宇宙,许多人激动的脸发红,声嘶力竭。西北大捷本来就是一场大胜,无数人早就在街头巷尾议论过,听过人描述了,西北大军斩击了多少羯奴,追击了多少里,缴获多少辎重物资。

而其中,追击最远的就是先锋骑兵营。此时这些人亲眼看到这样威武雄壮的先锋骑兵,想到的自然那种一往无前,追击千里的无畏气势,便不由的心潮澎湃,激动的高喊着“西北军威武!威武!”

声传千里!

那种热血的感觉,是韩元蝶从来没见过的,没有想象过的,此时乍然一见,也不由的跟着激动起来,简直想伸个脑袋出去跟着喊。

就连沈繁繁这样的人,脸颊都微微泛出红来。

韩元蝶刚刚把窗帘子掀的大一点,想要看的多一点,却一眼看见一个穿着青衣的小厮低着头,急匆匆的走到马车的右边那匹马跟前。

所有人几乎都被这激动人心的骑兵入城的场景所吸引,不管是邓家跟车护卫的家丁,还是车辕上赶车的马夫,都是齐刷刷的往那边看的,只有这人逆流而行,自然显得格外突兀。

而韩元蝶这是刚刚扭头,就无意中看见了这一点。

不过她也没看清这人是做什么的,周围人太多,几乎是立刻就被挡住了,韩元蝶也没多注意,她满心里要看的还是那彪悍的入城骑兵队伍。

可是她突然听到耳边马匹长嘶一声,随即天旋地转,东西都在往一边倒去,她根本还没反应过来什么事,脑袋咚一声撞在车壁上,只听到周围一片的惊叫声、尖叫声,马匹的嘶叫,随即还有暴起的呼喝,汇成嘈杂的声音,韩元蝶头痛的要命,下意识的觉得糟了,这是车翻了…

事起仓促,韩元蝶和沈繁繁这样的女子显然都难以应变,甚至连个清醒的念头都没有,就只能下意识的伸手去抓一切可以抓住的东西,哪里还顾得上其他。

“快躲开,都躲开!”有人在迅速的开始指挥起来。

“拉住马!”

“把车稳住!”

外头呼喝声响成一片,都如风一般在韩元蝶耳边掠过,然后马车似乎一个急停,突然就稳住了,韩元蝶在马车里本就更靠外一些,这时候马车突然往前翻侧,又突然稳住,里头的东西自然都往外滑,她被不知道什么东西斜斜一撞,伸手抓东西也没抓到,整个人就被撞了出去,往外头掉去。

完蛋了!

韩元蝶下意识的护住头,这里有人有马,又是躁乱的时候,踩在地上就完了…

在这电光火石之间,突然有一股大力拉扯住了她,她整个人撞进了一个冰冷的怀里,有人稳稳的把她给捞了起来。

获救了…

虽然触手的盔甲是冰冷的,可这一刻对于惊魂未定,劫后余生的韩元蝶来说,实在是一点儿也不冷。

简直太温暖了。

几乎是周围的所有人都被刚才这一幕给吸引了眼光,眼见的有拉车的马突然发疯,蹦跳起来,又撞到了旁边的马,马车往前一冲,这到处都挤满了人的地方,哪里经得起两匹马一辆车的突然冲撞,眼看就是一起严重的踩踏事故,在那一刹那,骑兵中已经有人看见,军令之下,离马车最近的一个十人小队从马背上暴起,几乎是立刻,就有人拉住了马,有人稳住了车,下令的那个人,自然是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刚刚好接住从车厢里被甩出来的姑娘。

从军士看见,到下令到稳住场面,不过是几个起落,没有一个人被伤到,甚至有的人刚刚转头,还只看到那穿着盔甲的高大人影伸手一捞,就把那要被摔到地上的小姑娘捞到怀里了。

这样一场动静,几乎像是这肃穆的入城仪式的即兴表演似的,虽然几乎只是一个瞬间,已经足够看到一场精彩了,周围不由的欢声雷动起来。

在这样的欢呼声中,韩元蝶听到一个清晰的声音。

“圆圆?”

程安澜?

她的心跳快如擂鼓,不知道是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惊吓还是这一声,她刚刚开始发育正如花苞一般的小胸脯不住的起伏着,扭过头去看抱住她的那个人。

虽然有头盔,但盯着她看的那双眼睛,韩元蝶一眼就能认出来!

第33章

怎么是他?

周围的欢呼声似乎都有一点凝固了一瞬间似的,他不是要七八年才回来吗?韩元蝶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个。

然后她才反应过来他们两现在的姿势,简直太暧昧太尴尬了,这叫她连惊慌都忘记了,她不由的挣扎了一下:“快放开我!”

韩元蝶嚷嚷。

程安澜却似乎早就反应过来了,没有一点儿惊慌失措,他稳稳的托着韩元蝶,有一种要把她搂进怀里的感觉,只是叫韩元蝶一嚷嚷,就有点遗憾的放弃了,他从善如流,猿臂一伸,就把韩元蝶送进了车厢里,安稳的放好。

他头盔遮挡了大部分的脸上似乎还露出了一点儿笑似的,心里想:“圆圆还是那么凶。”只是他笑的太少,而且遮的太严实,韩元蝶又还颇有点惊魂未定,一瞥之下,也不敢确定。

沈繁繁才是被韩元蝶吓死了,这会儿一眨眼之间,看到韩元蝶被重新送进了车里,自然是大喜,连忙扑上去拉住了她的手臂:“圆圆!你受伤了吗?有哪里疼吗?”

韩元蝶口干舌燥,说不出话来,只摇摇头。

沈繁繁这才松口气,随后她才抬头看向救了圆圆那位戎装将士:“多谢这位军爷了!敢问这位军爷高姓大名,必有重谢。”

程安澜倒是冷峻,没说话,根本没有把谢放在眼里,他只是对沈繁繁微一点头致意就罢了,然后面向韩元蝶,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往韩元蝶怀里一放,就转身离去,重新上马归队了。

邓家的管事此时终于是惊魂未定的赶了过来,见状连忙打发一个会办事的小厮跟着队伍过去,打听救人之人的情况,这位军爷既然救了邓家的五少奶奶和韩家的大姑娘,那定然是有重谢的。

这是一段因为处理的及时有力而从大事演变为小事故的一个小插曲,周围看到的人自然是议论纷纷,不仅对西北先锋军的彪悍战力和应变能力议论了老半天,讨论的更热烈的,还有那位军士英雄救美的这一幕。

那位姑娘仅仅惊鸿一瞥,就能看到一身富贵打扮,衣裳簪环都是亮闪闪的,又是那样十几个人守着的马车,多半是大家姑娘呢,这就更有议论的意义了,就是那位军爷救人和放回去的动作都太快了些,没看到脸,叫大家多少有点遗憾的感觉。

倒是被送回车厢的韩元蝶有点呆,不知道是吓的还是因为程安澜,沈繁繁一脸苍白,那就肯定是被吓的了,别的话自然也不说了,只吩咐立刻回去。

邓家的管事也自然是一头冷汗,没想到这样的地方也会出事,五少奶奶和韩大姑娘只要有一丝儿事,自己只怕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那管事也是个经过事的人,此事到底怎么发生的并不立刻调查,他自然优先就立刻就安排回去的事,马车如今自然是不敢用了,只往旁边客栈去寻了两辆小轿来,把跟来的人分成两队,护卫小轿,倒是把马车仍然留在这里没用动。

沈繁繁对韩元蝶说:“我先送你回家去,明日我再来看你。”

韩元蝶还是有点呆,沈繁繁也就觉得她只是被吓到了,想到平日里那样飞扬跳脱的圆圆都被吓呆了,沈繁繁难免心疼,轻轻摸摸她的头:“圆圆不怕,没事了。”

韩元蝶很突然的抱住了沈繁繁的手臂,往她身上靠了靠。这是她小时候惯常撒娇的举动,只是因为她长大了,已经一两年没这样了,以前每次她这样撒娇的时候,沈繁繁都觉得心都融化了似的,这会儿却是觉得心疼,圆圆肯定被吓到了。

沈繁繁搂住她拍拍,也像是哄小孩子似的。

直到送韩元蝶回了韩家,沈繁繁在回家的路上才想起先前在马车上的时候,救了韩元蝶的军爷那仿佛有点不寻常的举动。

他好像给了什么东西给圆圆?

沈繁繁回想了半日,她当时确实十分惊慌,韩元蝶从车里掉出去那一刻,她心都停跳了一样,瞬间那人送韩元蝶回来,沈繁繁心还跳的砰砰的,实在不能像平日里那样一切都慢条斯理,看得细致,就算这会儿,似乎也不大敢确定,那人是不是真的拿了个什么东西给圆圆,她仿佛就看到那人伸了一下手,靠近圆圆,然后就走了。

但这都是小节,沈繁繁想,既是先锋军,要查一查身份去道谢都是容易的,现在要紧的事还多着呢。

只是对韩元蝶来说,这件事竟然意外的不像是小事,她从见到程安澜的那一刻起,直到晚间,都显得有点呆,有点心不在焉,神不守舍,今日里那一场事故,对她的冲击简直是出乎意料的大。

韩元蝶一次又一次的不由自主的想起这一幕,那简直已经不是想起,而是似乎那场面自己就出现在眼前似的,一次又一次的反复感觉到那一刻的惊惶和安稳,那个冰冷的怀抱,在那一刻,仿佛那是世界上最为安稳安全的所在。

最能令人信任的依靠。

那样的英姿,那样的有力,而又是那样的熟悉,韩元蝶觉得自己都混乱了,把前世那一个自己那么熟悉的,高大英俊的程安澜跟今日这一个盔甲之下叫了她一声圆圆的程安澜混在了一起,似乎分不开了。

到底哪一个是他,哪一个是真的他,韩元蝶混在了一起,分不开了。

韩元蝶突然想起,她在以前似乎没见过程安澜的这一身戎装,没见过他这样威风凛凛的身着这样的戎装骑在马上的样子。

好像跟在家里的样子不一样啊,韩元蝶想:看着好威风的样子啊,好叫人印象深刻,一直在眼前,简直挥之不去了。

少女的粉红泡泡似乎也会来的不合时宜,在今日这样差点儿有可能丧命的惊慌时刻之后,韩元蝶居然不知不觉的开始想起先前看到的西北军先锋缓缓的骑马进城的队列,那样的威武雄壮的样子,真是叫人很难忘记啊。

还有,程安澜不是应该去西北八年才回来吗?这怎么才五年,他就回来了呢?还这样威风…

韩元蝶想的乱七八糟,有一出没一出,倒是不知不觉把自己今日受到的惊吓给忘记了,到晚间祖母母亲一家子回家的时候,没有一个人觉得韩元蝶有受过惊慌的异样,倒是看她笑眯眯的样子,并没有多想。

以前她去找沈繁繁玩的时候,通常也都是这样。

这一世的韩元蝶一向活的兴高采烈,韩家人当然是见惯她笑的模样儿,这会儿也就是王慧兰对韩元蝶说了一句:“你外祖母和大舅母都问起怎么没去呢,倒叫我还不好说的。”

大舅母自从三年前,大舅舅被革职回家后,对韩元蝶就格外嘘寒问暖了,尤其是在王慧兰这大姑奶奶跟前,一口一个外甥女儿,亲热的很,疼爱的很,哪里还有半点倨傲。

韩元蝶这一世才知道,大舅舅在任上犯了事儿,把以前多年弄到的银子都打点出去了,才免了牢狱之灾,最终得了个革职回家,永不叙用,便带着一家子回外祖家来了。

外祖家本来就没什么进项,以前大舅舅还贴补些,往家里拿些银子,如今大舅舅的银子被刮完了,听说外祖家还凑了两千两银子送去那边儿,这日子就更艰难些了,她娘常常私底下往外祖家送一点儿银子东西,韩元蝶是知道的,许夫人与韩松林也知道,只不过因王慧兰有分寸,且韩家的家训里也有个大大的孝字,倒是都没有理会。

不过韩元蝶这一世就不是那么给面子了。

“娘只管说我就是不想去,不就行了吗。有什么不好说的。”韩元蝶毫不在意的回答。

“哪有这样说话的。”王慧兰嗔道:“你瞧瞧哪家姑娘像你这样?叫人笑话。”

王慧兰当然不能理解韩元蝶这一辈子的潇洒心态,下意识的就要说她两句,换成往日里,韩元蝶还跟她娘顶两句嘴,偏今日她有点飘飘然的样子,难免恍惚,心思压根没在这上头,居然听了就算了,没接着往下说。

王慧兰这没被女儿顶嘴,反而多少觉得有点不寻常,又往韩元蝶那看了两眼,终究是做母亲的,对女儿的心思与别人当然不一样,多少要细致一点,不由的奇道:“圆圆你今日喝了酒吗?”

“没有呀。”韩元蝶随口答。

韩又兰听了也不由的往韩元蝶看去,她又与王慧兰不同了,觉得这不像酒上了头,倒像是好事上了头,然后便也笑道:“圆圆这脸红红的,还真是像喝了酒似的,快飘起来似的,是有什么好事吗?

“哪有!”

虽然是反驳,韩元蝶依然回答的如此简洁,和往日里真是完全不同,熟悉的人一看就知道心思压根没在说话上头,韩又兰是个稳重省事的,就抿着嘴笑了笑,没再说话。

只是王慧兰叹气:“圆圆这又是哪疯魔了。”

只有韩元蝶的两个丫鬟有点面面相觑,不好说话,她们在邓家没有等到姑娘,反而是过了一个时辰,只见沈繁繁自己回来了,命人把她们送了回来,只说是姑娘直接回去了。她们俩颇觉得有点不对劲,总觉得姑娘在外头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而且回来后见姑娘看起来是好好的,可说话颇有点魂不守舍的情形,就更觉得不对了,只是不敢说。

回房之后也只能悄悄的问韩元蝶,韩元蝶轻飘飘的瞟了她们一眼:“能有什么事?”

然后韩元蝶就睡了。

守夜的香茹只听到韩元蝶睡下后翻来覆去,总在翻身,偶尔还叹口气,后来终于是睡着了,香茹也朦胧着入睡,不过守夜的丫鬟总是不敢睡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就惊醒了,听到绣床上的韩元蝶似乎有点闹腾,踢被子,嘴里还嘀咕着什么话。

香茹连忙爬起来靠近绣床,听了一听,韩元蝶似乎是在嘀咕:“重死了,走开!走开!”

这是怎么一回事?姑娘做噩梦?要不要叫醒她呢?香茹站在绣床前犹豫着,见韩元蝶似乎又慢慢安静下来了,她才轻轻的往后退,刚退了两步,见韩元蝶霍然坐了起来:“哎哟!”

两个人都同时吓了一大跳!

第34章

香茹被韩元蝶吓了一跳,忙又退后了一步,赶紧说:“大姑娘,是我。”

韩元蝶还是没动作,跟没听到似的,直直的瞪着她。

她刚才根本没觉得自己在做梦,甚至就是这会儿,她也没觉得刚才是在做梦,那一种灼热的感觉,现在还是那么热,那么鲜明。

那个时候,连颜色都是鲜明的,那种热,那种重量,那粗糙的因为握惯兵刃而有硬茧的大手,那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还有那种让她脚趾头都蜷起来的难以言喻的激、情,席卷了她的全部,可是她一点儿也不惊惧,只觉得熟悉。

非常熟悉。

在前一世,这样的夜晚有许多许多次,韩元蝶记得所有的开始,但不记得后面的部分,原来,这些留在了她的梦里。

所以,虽然不记得,却很熟悉。

也就是这种熟悉,虽然让她从梦中惊醒的时候吓了一跳,但很快就恢复了原状,就好像这是一种普通的日常似的,根本用不着在意,只有心跳还是砰砰的,也不知道是因为梦中的惊吓还是喘不过气来。

韩元蝶在床上呆坐了一下,突然想起先前程安澜救了她的时候似乎给了她什么东西,她回家来给忘了。

韩元蝶一把掀起纱帐问:“我的衣服呢?”

香茹显然会错了意,忙道:“这会儿还早呢,大姑娘再睡一会儿吧。”

韩元蝶说:“不是要穿,先前有人给我个东西,我搁身上了,在哪呢?”

香茹想了一想,过去打开妆奁,取出一样东西:“是不是这个?先前大姑娘回家换衣服的时候掉出来的,我就把它收起来了。”

韩元蝶接过来一看,简直不明所以:一个箭头!

非常普通的一个箭头,就是箭矢最前端的那一段铁质的箭头,黑黝黝的,没有丝毫出奇的地方。

韩元蝶翻来覆去的看来看去,实在看不出这玩意儿有什么用,程安澜那家伙为什么会给个这样的东西?她就莫名其妙的往枕头底下一塞,接着睡觉了。

香茹见大姑娘没有别的吩咐了,重新倒了下去,自己自然也重新睡去,可绣床上大姑娘好似一直在翻来覆去。

香茹不知道,韩元蝶现在脸还滚烫,身上火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