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自己又诡异的放心了似的。

韩元蝶的大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他,居然看得萧景瑜觉得有点尴尬,仿佛这个小姑娘清澈的眼睛什么都看得透一般,他不由的说:“你还要吃一个杏子吗?”

“好!”不能不给皇上面子呢,而且,皇上真是和蔼的很。

韩元蝶想。

萧景瑜又给她剥了个杏子:“你还要在这里住多久?”

“不知道呀!”韩元蝶说:“我娘病了,我陪我娘在这里养病,或许好了就回去,不过我也不知道。他们都不跟我说。”

这些,萧景瑜其实是知道的,他只是觉得小小的圆圆说话好像一个大人一般,十分可爱,不由的要逗她说话。

韩元蝶摸摸额头,那里有一点点肿胀起来了:“唉,我这样,不知道我娘会不会把我送回家去。”

萧景瑜也伸手摸了一下,探头又看了一回:“别摸了,手总是不很干净。不要紧,你要是回家闷了,就到我家来玩吧。”

你家?是进宫去吗?韩元蝶有点迟疑的说:“那不大好吧。”

语气神态都叫萧景瑜忍俊不禁。

韩元蝶有点后悔自己以前太不理世事了,总算还知道萧景瑜是未来的皇帝,可是皇帝的履历真不太清楚,这个时候的萧景瑜,有没有封王,有没有建府,她都完全不知道。

“没有什么不好的。”萧景瑜一本正经的和一个八岁的小姑娘拉家常:“我们家有个大园子,也挺好玩的,园子里养了老虎,孔雀,还有大乌龟,你可以去看。摸摸也可以。”

“真的吗?”韩元蝶还真没去过御花园,程家虽然在京城里有脸面,可到底韩元蝶还年轻,封浩也低,进宫时候少,也没有她可以随便乱走的。

不过,现在她好歹对萧景瑜有点恩,借着他的东风进去玩一玩,不知道可不可以呢?她不由的开始认真思索起来。

看在萧景瑜眼里,就是她睁着大眼睛开始发呆起来,他鬼使神差的伸手捏了一下她的脸颊,手感厚实的真叫人满意,他说:“真的,等你回京城了,我就接你去玩,好不好?”

“好!”韩元蝶连忙点头。

她觉得自己心情都好了不少了,跟这未来的皇帝拉家常:“我以前也见过乌龟的,也是别人养的,有那么大。”

她双手尽力的往前伸,比了个特别大的圆,萧景瑜笑着说:“我们家那个更大,比这大许多,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是吗?”韩元蝶睁大了眼睛。

韩又荷在院子里远远的看着,圆圆指手画脚的不知道在和那位残废的公子聊什么,倒是说的笑嘻嘻的起来,不像先前那样哭丧着脸了。到底是小孩子,哭的快笑的也快。

韩又荷想了一想,吩咐身边的丫鬟:“去请大姑娘出来,说鹿肉烤好了。”

已经退到了门槛边上站着的程安澜听到了,说:“我去罢。”

转身就进门去了。

他看韩元蝶笑嘻嘻的在和三殿下聊天,说:“圆圆,鹿肉烤好了,要不要出去吃?”

“好啊!”韩元蝶一下子从椅子上蹦下来,程安澜下意识的伸手去接:“小心别摔了。”

韩元蝶很自然的拉住他的手稳了一下自己,然后撒腿就往外面跑。

就好像上一世的很多次,他们夫妻并肩走路的时候,下台阶,过门槛,程安澜都会下意识的扶她一下,所以韩元蝶丝毫没觉得刚才的举动有突兀之感,她自然而然,甚至是熟极而流的借他的手停了一下,就跑出去了。

程安澜直看到韩元蝶跨过了门槛,跑下台阶才转过身,他也不好去掺合人家全是姑娘的场合。

到了下午,韩家的姑娘们告辞回去,林淑贞又命装了一大块鹿肉,和一些果子点心在她们车上,说是给大嫂子的。

韩又荷自然推辞。

林淑贞笑道:“一点儿野意儿,不值什么,妹妹何必客气呢。”

也的确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也上了一次门了,倒不好过于推辞,韩又荷便笑道:“又吃又拿,怎么好意思。”

“这是咱们姐妹投缘。”林淑贞绝口不提谢字,大家心照不宣,又弯腰摸摸韩元蝶的头:“圆圆先前吃的龙须糖喜欢吗?拿一盒回家吃。”

韩元蝶也跟大人一样推辞,她可不是不知道客气的小孩子,不过因为稚气,推辞起来更加可爱,林淑贞笑的更开心,早有丫鬟把糖盒子拿过来,程安澜在一边接了:“我送韩姑娘回去罢。”

“路上小心些,宁可慢点儿,别磕碰着了。”林淑贞说。

韩元蝶没吭声,程安澜把她抱上车,就把糖盒子放进她怀里。韩元蝶果然立刻打开糖盒子查看起来。

倒是萧景瑜,并没有再露面。

作者有话要说:

好友新开的古穿坑《媚芳华》从天而降一个爹 从天而降一个未婚夫婿

盛芳华觉得这事情太莫名其妙了

听说未婚夫婿是个瘸子、面瘫

最要紧的是马上就要蹬腿进棺材了

盛芳华:太好了,我可以做有钱的小寡妇了

褚昭钺:娘子,为夫还没死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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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第十一章

回到韩家的庄子,韩元蝶当然把王慧兰吓了一大跳:“这是怎么着?圆圆你这是…”

韩元蝶的伤口处理过了,又包了起来,虽然看不到红肿血迹,可单是那包扎就够吓人的了,早上好端端的小姑娘出门,回来是这个模样儿,就是旁人也吓一跳,何况母亲。

韩元蝶紧紧拉着韩又荷的手,抿着嘴不吭声,韩又兰说:“圆圆在林子里摔了,是我没看好她。”

王慧兰就是心中再有想头也不好说小姑子什么,只是道:“圆圆一向淘气,怪不得你。圆圆还疼吗?唉唉,咱们这就回去,找个好大夫给你瞧瞧,可别留下疤来。这真是!”

韩又荷忙道:“也不必找大夫了,先前就是知道林家庄子上有好大夫,咱们才把圆圆送过去看的。”

因知道王慧兰肯定紧张圆圆,韩又荷没有等她问就接着解释:“林大人的庄子里有一位公子在养病,林大人特地请了关大夫在庄子里住着给那位公子调理呢,我也问了一回,这位关大夫那也是有名的医术世家出来的,治外伤最拿手的,听说与郭大夫也是交好的。”

郭大夫就是韩松林特意请来给王慧兰瞧病的那一位名医了,这一类人与太医院的太医不同,医术都有偏向,常以某一种病上的几个经典病例闻名,常看的也是这一种病,见的多了,越发拿手,也就常常被显贵人家请了去看,与太医院的太医互为补益。

王慧兰没有听到过关大夫的名号,但郭大夫妙手回春她是亲身经历的,小姑子提出他来,也叫她松了一口气,只是还是说:“这也罢了,只是咱们还是回去罢了,圆圆这样淘气,可别再闹出什么事来,回去倒还安定些,我可经不得你这样吓我。”

韩家几位姑娘都不好说什么的,只有韩元蝶大声说:“不要,不回去!”

“圆圆!”

“不回去!”韩元蝶在这里住的这样开心,一时间哪里舍得回去:“我今后再不乱跑了,娘,我就是摔了一下罢了,真不要紧的。”

她扑到王慧兰膝上:“娘,我们不要这会儿回去嘛。”

韩元蝶可怜兮兮的看着她娘。

她这样的模样儿,真是铁石心肠也狠不下心来,韩又荷想了想说:“就是要回去,也不急在这个时候,今日关大夫才给圆圆瞧过了,说明日再去换药呢,回去也一样要找大夫的,说不得比不过关大夫呢?这既是关大夫的首尾,一齐给他瞧了才好,嫂子说是不是?我想着,倒不如给哥哥写封信,把圆圆这事说了,若是哥哥也吩咐回去,自然要来接咱们的,这会儿一声不吭的回去,只怕把母亲给吓着了呢?”

祖母有什么能吓得到她的吗?韩元蝶在心里想。

王慧兰又看了一眼韩元蝶,才说:“二妹妹虑的周全,那就请二妹妹给大爷写封信递回去,看大爷怎么吩咐吧。”

王慧兰只认得几个字,没有上过学,不大会写信,比不过韩又荷,韩又荷便笑道:“好,我明日就给大哥哥写信去。”

韩元蝶高兴起来,在她娘身上撒娇,王慧兰掩着嘴,忍不住扳着她的脸看了又看,那玉雪的胖脸蛋上还有一些细微的擦伤和草叶割伤的痕迹,红红的,在白皮肤上格外显眼,叫王慧兰看的唉声叹气。

第二日一早,韩元蝶一大早吃了芥菜馄饨,乖乖的坐在后头院子里的小板凳上看小鸡啄食,小手撑着脸,显得有些百无聊赖。

原本是说这两日去肖大娘自己住的那屋子后院的樱桃树摘樱桃的,可昨儿韩元蝶就带了伤,把王慧兰吓的不得了,今日不许她出去,只能乖两天。

只没想到上晌午程安澜竟就陪着关大夫上门来了,关大夫坐在正厅里喝茶与王慧兰说话,程安澜只站了一站,就到后面院子里找韩元蝶。

韩元蝶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没什么好气,并不想理会他。

程安澜也没说话,就站在院子台阶上面,好像也只是在看小鸡啄食一样。

程安澜没什么话,韩元蝶是知道的,但没想到他十四岁的时候就没什么话了,这倒也奇怪,韩元蝶反倒好奇起来,居然忍不住问:“你干什么?”

这样非常自然的不客气,叫程安澜怔了一下才说:“我看看你好不好。”

“我能怎么不好?”韩元蝶歪着头问。

看程安澜不知道怎么说,韩元蝶又说:“我又不会天天摔跤,我就昨天摔了一下罢了。有什么好看的!”

那个凶巴巴的小姑娘又回来了,而且似乎只对他一个人这样凶,昨天看她跟三殿下聊天都说的笑嘻嘻的呢。

程安澜说:“好吧。”

然后他拿出一个很大的半红半白的白花桃,放在门旁边放茶水的小桌子上,就转身回去了。

走了?韩元蝶等了一下,才确定他真走了,啧,生气了!

韩元蝶很了解他,程安澜的脾气可不好了,很容易得罪他,就像这样子,转身就走开了。所以以前她一向小心翼翼,说话都会仔细想想再说,生怕惹了他生气。

可是现在的韩元蝶才不怕呢,比起程安澜的生气,她更关心那只看起来就非常好吃的桃子。

这才三月初,这桃子哪里来的?韩元蝶跑过去,抱起桃子闻了闻,鲜桃子甜甜的香气十分的诱人,这个时节,这东西,只怕宫里也不会有多少个的,不知多贵重。

不过韩元蝶一点儿也不意外,程安澜的脾气就是这样,不管多贵重的东西,他拿出来的时候,从来不会解释这东西来的多么不容易,有多么贵重,他拿出来就拿出来了,就好像这个桃子,很简单的拿出来,放在她的面前。

韩元蝶突然想起那“累丝金镶翠玉雀海棠琉璃珠金钗”,不由的笑了起来。

不回想还没发觉,韩元蝶一想才觉得,程安澜少年时期跟今后实在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他几乎所有的反应在韩元蝶看来都是非常正常和自然的,根本没有什么是让她看着会想,‘啊,原来他也这样过!’的。

正在这个时候,庞三嫂走出来:“大姑娘,大奶奶请你进去。”

韩元蝶就抱着桃子进去,关大夫要给她检查伤口换药,王慧兰看到她额角的伤口就十分紧张,倒是关大夫看的多了,说:“不要紧的,大姑娘还小,长的快,这会儿看着就好多了,大约不会留下什么痕迹的。”

到底是大夫,这样一说,一家子都松一口气。

只有程安澜,虽然面无表情,可不知不觉握了一下拳。

韩元蝶听了,也顿时欢喜起来,换好了药就跳下地来:“我们去摘樱桃!”

“不行!”王慧兰余悸未消:“你给我消停些,等好了才许出去。”

“大夫都说没事了。”韩元蝶振振有词。

“不行。”王慧兰不为所动,只叫庞三嫂:“把大姑娘带到后头玩去。”然后就不理她了,只对关俊楠说:“有劳关大夫了,只是还要问一问,这伤口于饮食上可有什么禁忌?”

韩元蝶脸气的鼓起来,也不要庞三嫂牵着,迈开小步子走到后院去。

程安澜站在旁边看完了整个过程,他想了一想,不声不响的也跟着走到后头去,听到庞三嫂在哄韩元蝶:“大姑娘就在这里先玩一玩,这里也有许多好玩儿的不是?大夫都说了,几天就能好了,到时候再去摘是一样的。”

韩元蝶不理睬,只鼓着脸。

这样是哄不好她的,程安澜不知为何这么笃定,他走到院子跟前,探头对韩元蝶说:“我带你看大马去,去不去?”

他这样突然冒出来,大出韩元蝶的意料,她仰着脸看他,似乎是在琢磨他脸上的表情,可是程安澜向来是没什么表情的,死板生硬的厉害,韩元蝶琢磨了一会儿,没回答这个话,反而问:“你刚才不是恼了?”

她以前从来没有对程安澜问过这句话,程安澜恼了,她就赔着小心的伺候他,可现在不一样了,她还是问了,她现在是小孩子,不管说什么问什么都理所应当,不会突兀,也不会让任何人奇怪。

程安澜有点不明所以,疑惑的连他没有太多表情的脸都看得出疑惑来:“我恼了?我哪里恼了?”

“就刚才。”韩元蝶比划了一下:“你恼了,放下桃子就走了。”

“没有!”程安澜摸摸头,在韩元蝶面前蹲下来:“我干嘛要恼呢,什么事都没有,有什么可恼的。”

“可是我很凶!”韩元蝶说。

程安澜因为这句话笑起来,他笑起来眼睛好像在发光似的,韩元蝶想,但是程安澜很少笑,尤其是很少这样大笑,少的她简直不记得曾经有过似的,就好像她是第一次看他这样笑。

“笑什么笑!”韩元蝶还是很凶。

程安澜刚要停的笑又忍不住了,又笑了一阵,才说:“你也知道你很凶?你一直很凶啊,所以我有什么可恼的?”

这话听起来好像有点道理,但是好像也有点奇怪,韩元蝶忍不住琢磨。

程安澜继续说:“我来看你好不好,你说你好,我看完了,就放下桃子进去,不就完了么?怎么看出我恼的?”

他甚至忍不住的伸手去捏她的脸:“嗯?这么小就想这么多?”

韩元蝶一把打下他的手,脸又鼓起来:“不许捏!”

这人好奇怪。

韩元蝶想,好像有点不一样似的。

至少两个人在以前的相对,从来没有这样的对话和语气。

韩元蝶永远是克制的,温柔的,贤惠的,小心的,而程安澜从来没有这样笑过。从来没有。

“喂,到底要不要去看大马?”程安澜问。

虽然一向都看他不顺眼,虽然觉得不应该去,不应该和他接近,可是韩元蝶还是点点头:“要。”

肯定又是小孩子的那一部分控制了身体吧,韩元蝶这样想,然后就心安理得起来。

第十三章

当着程安澜的面,王慧兰当然不能像对韩元蝶那样毫不客气的就说不行。她就婉转的多了:“小孩子哪里不能玩呢,怎么能这样麻烦程公子。”

“不麻烦。”程安澜站在当地说:“我也是闲着。”

他是习惯于有一说一的人,到底是军营作风,和后宅女眷真是两码事,韩元蝶坐在一边椅子上,小腿前后摆动着,觉得场面很有趣。

以前母亲早逝,程安澜没有见过这位丈母娘,韩元蝶自然也就没见过他们这样面对面说话。

继母和祖母跟他说话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呢?韩元蝶回想了一下,好像不记得了,但她们都跟母亲的性子不同的,母亲格外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