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不知情的戚年等纪秋上完卫生间出来,还商量着先打的把她安全送回去。
纪秋正在向纪言信确认他的位置,闻言,“嗯嗯嗯”了好几声才想起,还没告诉戚年:“堂哥来接我……”
戚年怔了一下,随即点头:“那挺好的啊。”
纪秋眨了眨眼,问:“就这样?”
戚年忍不住笑:“不然要怎么样?”
纪秋回答不上来。
在东篱山露营的那晚,纪秋转头撞上戚年的视线时,心头狠狠一震。一阵惊慌失措后,她试图解释戚年听见的那段对话。
而她,只是在她快要出声前,把右手的食指贴在唇上示意她不要说话。
纪秋没有这样去喜欢过一个人,她不知道这种毫无技巧近乎直白的拒绝会带给戚年多大的伤害。
可看见戚年翻身,把脸埋进睡袋里难过时,她头一次,对纪言信有了一种逆反的情绪。
连她这个局外人都如此感同身受,更别提戚年那一晚是怎么辗转反侧无法入眠了。
纪秋叹了口气:“不见吗?”
戚年想得心都皱了起来,但在纪秋面前依旧维持着云淡风轻的表象:“我等会直接从东面的出口出去,走几步就是公交车站,回家很快。你到家之后给我打个电话,发短信也没事。”
纪秋“哦”了声答应下来,在电梯口依依不舍地松开手:“那你小心点。”
戚年看着纪秋眉头都耷拉下来的样子,觉得又好笑又温暖,轻轻地捏了捏她的手背,先松开了她:“那我走了。”
等着戚年三步一回头地消失在展柜之间,纪秋才摸出手机给纪言信打电话。
纪言信在电影散场的半个小时前就来了,车就停在路边的临时停车位上。
等人的期间,甚至还有闲心去万盛旁一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拿了瓶牛奶……在接到纪秋电话的同时,他已经看见了就在大门口东张西望的纪秋。
纪言信蹙了蹙眉。
怎么只有一个?
车喇叭的声音粗犷又响亮。
纪秋扭头看见纪言信的车就停在路边,挂断电话,挥了挥手,赶紧抓着双肩包的肩带小跑过去。
拉开车门,旋律轻缓的钢琴曲倾泄而出。
纪秋坐进副驾,把双肩包抱进怀里,正要扣上安全带,便听纪言信不经意地问起:“不是说和戚年在一起?”
纪秋“嗯”了声,也没多想:“她听见你来接我,就自己坐公交车回去了。”
话落,她一副“我乖吧”的表情凑上来:“你让我收心思,我可一点心眼都不敢有。”
纪言信抬手推开她的脑袋,握住档杆挂档,起步离开。
纪秋被推了一脑袋,转身抽了安全带扣上。嘴里还嘀嘀咕咕,念念有词:“可是这么晚了,戚姐姐还能不能等到车啊……”
纪言信没理她。
纪秋继续嘀咕:“我们住得和戚姐姐家这么近,我刚才应该捎她一程的。万一……”
车驶出没多远,就是一个车流量较多的十字路口。
信号灯刚跳转成红灯,前面一溜的车都缓缓地在停止线前停了下来。
刚要变道,纪秋指着在路口等绿灯的戚年,叫出声来:“哎哎哎,戚姐姐!”
隔着一层玻璃,戚年并没有听见。
倒是纪言信,左手在车门的按钮上一按,缓缓降下纪秋那侧的车窗。
纪秋挥手:“戚姐姐。”
……
正等到绿灯,戚年迈出去的脚还没收回来,一眼就看到了趴在窗口向她招手的纪秋。
她诧异地停下来。
身后有骑着自行车的老伯歪歪扭扭地控制着方向,戚年一停,老伯来不及刹车,踮着脚缓了自行车的冲势也不免撞到了戚年。
戚年捂着被撞疼的手肘回头看了眼,对方忙不迭愧疚地说对不起,一直反复着,听得戚年都有些不太好意思:“没关系没关系……”
她往边上让了让,再抬头看去时,纪言信的车已经到了空无一车的弯道停止线前。
透过车窗,他侧目看来。
那如藏着北极冰雪的眉眼,清晰地印在了戚年的眼底。
他微低了头,跃过纪秋看向她。
目光沉然,安静,没有一丝相隔一个星期再见到她的波澜。
可那么多天的时间,对于戚年而已,恍若隔世。
戚年镇定了下情绪。
还没等她开口,纪秋已经迫不及待地邀请她:“戚姐姐你上车吧,让我堂哥送你一程,反正你住得也近。”
戚年下意识地看了眼纪言信。
有车窗的遮挡,又背光,戚年压根没看清他的表情。
她摆摆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公交车站台:“我再走几步就到了。”
车内旋律优雅的钢琴曲不知何时被纪言信关了,他左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落在档杆上,侧身看她,言简意赅道:“上车,我送你回去。”
戚年握在身侧的手微微收紧,指甲掐进手心里,让她觉出一丝疼来。这才克制住自己,看向对面已经跳跃着要进入黄灯的信号灯:“不麻烦纪老师了。”
这样刻意的疏离,让纪言信眉头一皱,生出几丝不悦来:“这里不方便,上来再说。”
戚年一怔。
上、上来再说?
她不是正在拒绝上车吗……
难道要等上车坐稳后再告诉他“我觉得我上星期那么有骨气地说不去生化院了,应该也要克制住不搭你的顺风车,自己回家”,然后再利落地下车?
她又不是有病……
义正言辞的拒绝已经到了嘴边,但在看到纪言信那微凉又带了几分警示的目光时,戚年还是很没出息地拉开后座的车门好吧好吧,先上车再说……
坐上车,却是前所未有的拘谨。
纪秋也老老实实地坐在副驾上,除了戚年拉开车门进来时,她转头来笑眯眯地盯了她一眼,又做了个鬼脸之外……
安静了一会,纪秋突然问起:“戚姐姐,你今晚能更新吗?”
戚年一时没反应过来。
等脑子转过弯来,莫名地就有些心虚。
《美人宜修》完全是以……她和纪言信的日常为养料一点点挖土填起来的,就这么当着毫不知情的纪言信的面说这个,她委实底气不足啊。
“更的吧……”戚年气弱。
偏偏纪秋使坏使上瘾了,一手扶着椅背,转身看她:“那我有没有特殊的福利啊?”
戚年不安地看了眼纪言信,见他并不在意,压低声音,暗戳戳道:“这个……我们以后私下聊。”别在你堂哥面前说了啊拜托!
纪秋跟看不懂一样,眼神狡黠:“现在还不算私下吗?”
话落,也不等戚年回答,径直和纪言信说道:“堂哥,我寒假的时候能不能跟着戚姐姐学画画啊?”
戚年傻了……
这这这这剧本的发展为什么不提前通知她一声啊?
纪言信从后视镜里睨了戚年一眼,似乎才想起她还有漫画家的身份。
“你看,戚姐姐跟我也比较熟了。我没时间学国画,水彩画,跟着戚姐姐学点速写也是挺实用的啊……”纪秋顿了顿,软了声音哀求:“不然你开个条件,我努力完成试试。”
戚年看得目瞪口呆,正担心纪秋会被纪言信毫不留情地拒绝时,后者却给出个模棱两可的回答来:“等寒假到了再说。”
话落,又听纪言信漫不经心地问她:“你什么时候把那本和生化院相关的画拿来我看看?”
戚年脸色一白,恍若晴天霹雳。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纪秋也是一僵,眉头高高挑起看着她,那眼里的意思很明显:“你怎么办?”
作为七崽的真爱粉,戚年在她面前掉马真得不是意外……
她从七崽说遇到男神开始,到后来开始以自己和男神为原型连载《美人宜修》,就有一种感觉七崽离她很近很近,近到某一天,她们就能在某个地方偶遇。
到后来,她从漫画里找到了各种各样的关键词。
比如:j先生是生化院的副教授,养了一只聪明异常的金毛七宝,有一天她在j先生的车上落下了自己的包,然后登门入室……
如果这些还不能够指向戚年就是七崽。那么,直到有一天……
她在七崽的画里看到了一个眉眼总是漾着笑,活力可爱异常的堂妹。
完全不用再亲口问她去证实她是七崽的可能性。
所以,纪秋知道,戚年现在手里,只有一本《美人宜修》。而且这部漫画……已经被七崽的粉丝们定义为2016追男神宝典。
要是戚年把这个呈上去当作业,纪秋不用脑子都能猜到后果……
纪言信不是拧断戚年的脖子,就是拧断她的脊椎。
戚年规规矩矩搭在膝上的手已经无意识地开始捏住裙子,她“唔”了一声,回答:“我下次……记得的话,就带给你。”
反正,在生化院蹭课的时候,她没少画原理图……
稍微修改下,应该能拿出来用用。
纪言信透过后视镜仔细地观察了她一眼,意外好心情地勾了勾唇角:“有事瞒着我,嗯?”
戚年的后背顿时升起凉意。
恰是此时,纪秋“诶”了一声,指着路边的那个公共厕所:“堂哥,那个你停一下……我我我上个厕所。”
纪言信的目光往路边瞥了眼,确认后面没有跟车,慢慢地停下来。
戚年手心都捏出了汗,纪秋毫无诚意地开溜,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车门“砰”地一声被关上,整个密闭的空间里,只有她和纪言信两个人……
一前一后。
很显然,纪言信没有就此放过她的打算。
他一手微蜷,握着方向盘的手保持着靠边停车时方向盘的转角弧度,曲肘撑着,转身看着她:“想起来,以前好像忘记问了……”
纪言信顿了顿,好整以暇地淡了语气:“不打算告诉我?”
戚年脑子一热,又捡起了当初“痴汉”纪言信时,登徒浪子的一面。下巴一抬,比纪言信还要理直气壮:“以前不问,是纪老师你对我不感兴趣。现在你横着竖着都表示了那么多次对我不感兴趣,我也知趣地不再打扰老师了,算不算是你撩拨我?”
一句话,彻底噎死了纪言信。
回答是?他有病。
回答不是……
好像底气不够足?
“没想到……”他咳了一声,低敛了眉目。
车窗外的路灯余晖撒在他清俊的侧脸上,那光影明暗的一个弧度和棱角就看得戚年心跳不稳,几乎控制不住地想扑上去……
但,想了想后果。她还是老实地挪开视线,去盯女厕所的大门。
纪秋这小王八蛋,还不出来!
纪言信后面那句,原本是“你这么容易就放弃了”,可话到了嘴边,意识到……这种话由他说出口太过轻佻,和他一直以来对待她的画风不符,生生在舌尖转成了:“纪秋想跟你学画画,你是怎么想的?”
戚年现在却忽然有了骨气,格外硬气地接话:“我是无所谓,就怕纪老师又多想。”
纪言信微挑了挑眉,目光从她故意装作无所谓的眉眼间滑过,心底忍不住低低叹了声:“那就教她吧。”
那放轻放缓的声线撩得戚年耳根一红,乖乖地:“哦。”
戚年克制住了总不由自主往生化院跑的双腿后发现,如果不是想着要遇见,她跟纪言信完全是两条不会相交的平行线。
除了偶尔,她按捺不住想去看看他。就会借着找刘夏一起吃饭的借口,在实验室守株待兔。
运气好的时候,能看见纪言信带着学生做课题。
他的白大褂似乎永远都是笔挺的,领口露出一小截他的衬衫领口,背对着她的背脊宽阔又挺拔。
光是一个背影,就让戚年的芳心摇摇欲坠。
对于戚年时不时的出现,纪言信和生化院的学霸们早已习惯成自然。毕竟,有那么一段时间,戚年几乎是天天来生化院报道。
那出勤率,都快赶上生化院的学生了。
将近期末,戚年也渐渐收了心,准备应对期末考试。
小事上她虽然马虎,可大事却绝对不会含糊。
漫长的“临时抱佛脚”期终于迎来了检验它的一刻。
但打死戚年她都没想到……她公选课的监考老师居然会是
纪言信!
考试前十分钟。
戚年用笔尖支着下巴,困得脑袋一点一点时,便听周围悚然发出倒抽凉气的惊呼声。
她的眼帘掀开一条小缝,见到监考老师拎着试题卷走进来,又很安心地闭上眼……
她昨晚赶出版社的封面稿,又友情帮一个要好的作者做封面,因为这两件事在期末前就约好了。偏偏戚年拖延症犯了,直到昨晚拖不下去了,这才捡起来,一直折腾到凌晨才睡下。
要不是刘夏起床后不停地给她打电话,她这会应该在公寓的床上睡得不省人事……
纪言信信步走到讲台上。
这样寒冷的早晨,他一路走来,眼睫,眉毛都染上了清晨深重的轻雾。
他敛眉,再抬眼。
一个简单的动作,立刻止住了教室里嗡鸣不止的声音。
他修长的手指捏住装着试卷的档案袋一角打开,开始分发试卷。
纸张翻折的声响传来时,戚年已经打起精神,揉着还惺忪的双眼,等监考老师发卷。
一直到此刻,她都丝毫没有意识到,本次公选课的监考老师竟然是纪言信。
时间还很充裕,纪言信不紧不慢地抽了一张试卷放在戚年的桌上。
修长的手指在她的眼前一晃而过,戚年的眼睛下意识地一睁,顺着那只漂亮得有些过分的手,傻乎乎地抬起头来。
纪言信已经错开了视线,他微低着头,眉目之间淡淡的,像是还凝结着冰霜的清晨,浑身的清冷气息,透出隔着一座远山般的悠远。
戚年吃惊地咬住笔帽。
还在不停的怀疑,自己是不是在考试的时候睡着了……
居然,居然……那么没有骨气地梦见了纪言信!
……
直到
纪言信抬腕看了眼时间。
清冷着嗓音开口:“诚信考试。”
简短的四个字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