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阵势,哪里像是败军之师?慕容七顿时明白了,低声道:“你是故意让凤渊占了天河城的?”
季澈不过离开一日,天河城就轻易易主,这实在不像是有“贪狼”之称的卫棘的实力。
卫棘沉声道:“我不过拿着父王让他速回王都的命令试探一下罢了,谁知他竟会联合入关的雍和军趁夜偷袭,这么沉不住气,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卫棘是如何试探,凤渊又是如何夜袭的,慕容七不得而知,可显然,四面楚歌的凤渊,面对凶吉难辨的王都,忍还是破,他赌了后者。
以雍和军的兵力,绝对无法和白朔雄师对抗,她了解他,即便不得不兵行险招,也万万不会做以卵击石的蠢事,最有可能的,是凤渊想借此一役,以天河城为筹码,或许再加上巨泽地宫的珍宝和班惟莲最疼爱的惜影帝姬,来和汗王谈条件。
只是,卫棘的佯败和如今的兵临城下,逼得两军不得不形成对垒之势。以后的事态发展,就很难说了。
卫棘看着慕容七若有所思的神情,不满道:“他是咎由自取,不值得担心。”
“只是觉得,他操之过急了。”慕容七摇头道。
卫棘冷哼一声:“他要复国,与我无关,只要父王支持,我也懒得理会。但是他不该欺骗小栀,我最讨厌的,就是利用女人的家伙。”
是了,他年纪虽小,却也是身为兄长,他有他想守护的人,见不得她受委屈,就像慕容久一样。
在她出神的时候,听见卫棘又道:“这里很危险,你们先避一避,有什么事我回来再说。”
说完一手托起她的腰,一递一送间,她的身子已腾空而起,转眼间便被另一人接了过去。
两匹马擦身而过,慕容七急忙道:“喂,你…”
话未说完,银甲小将早催马一阵风似的奔到队伍前头去了。
“战场之上刀枪无眼,有什么话容后再说。”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她摸了摸鼻子,道:“我不过是让他小心而已。”
“你的第二任夫君年纪虽小,却已经久经沙场,不必你提醒,自然会小心。”
她噗的一声笑了起来:“阿澈,你吃醋了吗?”
揽在她腰间的手掌微微一紧,她听他说道:“这一次婚事又是你自作主张,我在瞿峡时说的话,恐怕你早已忘记了。”
“这是权宜之计嘛,要不然——”她斜睨了他一眼,丝毫没有悔意的笑道,“我保证没有下一次好不好?可是…我都已经答应你了,没有下一次的话可如何是好?”
“…慕容七你敢!”
“不敢不敢!”她不怀好意的笑道,“阿澈,你脸红了呦,被我说中了吗?”
“…”
…
说话间,季澈已经带着她离开天河城一箭之地,进入之前骑兵出现的山谷。慕容七惊讶的发现,在这些并不高大的石山中,竟布满山洞甬道,洞口原本被树丛和大石遮挡,如今遮挡物都被推开,露出一个个又黑又深的洞口。想必卫棘佯败离开天河城之后,正是率兵进入了这些密道中,这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重新杀回来。
这里应该是白朔为守护天河城而开挖的秘密工事,凤渊显然并不知情,可季澈却似乎并不惊讶,回想起他方才的种种表现,慕容七恍然道:“阿澈,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卫棘在附近?”
所以才会故意激怒凤渊,引开他的注意,好让卫棘趁机出手!
“离开天河城之前,我和小久曾和卫小将军商议过,若是天河城有变,便以他军中豢养的黑鹰为暗号。”
季澈抬起头,湛蓝的天空中,几只黑色的大鹰正低回盘旋,这一幅漠北草原中常见的景色,此刻却成了深藏玄机的暗号。
原来,凤渊的所有可能都已被算中。原来,这便是天意。
她想回头看一眼那座矗立的孤城,却终于还是忍住了。惟余叹息袅袅,散于冷寂荒野,无声无息。
城下之战并没有打起来,凤渊当然不会真的失去理智,他见到卫棘那些去而复返的骑兵,便已经明白自己中了圈套,因此选择了退守和谈判。
“他想要三日时间,带城中两千雍和军退到紫霞关。”主营中,卫棘看着桌上的地图,若有所思道,“他会留下小栀,条件是我退兵三十里。”
片刻沉默之后,慕容七道:“你答应他了吗?”
“暂时没有。”卫棘摇头道,“我也需要一些时间来做决定。雍和军袭击天河城那天,最快的马已经给父王送去密函,王都回信到达这里,最快也要有两天。”
他说着站起身来,背着手朝外看去:“小栀还在他手中,我不能轻举妄动。如何取舍,还是交由父王来决定。”
然而,无论凤渊和卫棘之间,或者说凤渊和班惟莲之间最终是敌是友,和慕容七还有季澈都没有太大的关系了,真正说起来,他们和他之间,有的不过是一些私人恩怨,从未涉及过国仇家恨。
只是天河城是出关的必经之地,边境线上连绵的崇山峻岭很难翻越,若要再换一处通关边城,最少也要再走十日。因此两人决定暂时留下,视两天后的情形再决定去向。
第二天午夜,慕容七睡得正酣,突然被一阵喧闹声惊醒,披衣走出营房,只见眼前灯火通明,人影往来不断,远处传来军鼓沉闷的声响,一声急过一声。她心中一紧,转头便往季澈的住处而去。
才走了几步,就看到季澈高大的身影穿过来来去去的士兵朝她走来,还没等她开口,他便道:“一个时辰前,汗王的密函来了。”
“如何?”
他的声音在一片杂乱的脚步声中听来分外低沉:“灭雍和军,杀无赦。”
慕容七明白了,卫棘一定是刚拿到密令,就立即执行了。
“他准备奇袭,惜影帝姬还在凤渊手里,时间越久越不利。”季澈皱眉道,“我还没有接到小久的青鹞传书,但是算一下时间,魏南歌应该刚刚抵达赤月城——”
“所以,班惟莲不是因为和魏南歌谈妥了条件才做此决定,而是他早有除去凤渊之心。”慕容七轻叹一声,“他还是作出了选择,甚至不顾自己亲生女儿的安危。”
“班惟莲此人狠戾乖张,凤渊却偏偏要利用他最喜爱的女儿,他又怎会甘愿受制于此?亲生骨肉,也不会比江山更重要。”
他停了片刻,又道:“是走是留,由你决定。”
慕容七愣了愣,还没有开口,便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身着银甲的卫棘大步走来,碧眸生寒,脸色铁青。
“他用小栀要挟我。”他的声音冰冷,目光却落在慕容七身上,“嫣然,他要见你。”
天河城高大的城墙在星月之光下显出肃杀的灰白色,城下灯火通明,城楼上却只有檐下几盏旧灯笼亮着,远远望去,灯下两人如镶嵌在深蓝夜幕中的剪影,男子长身玉立,衣袂翩飞,女子娇小玲珑,弱不禁风,若非兵临城下,真宛若画中人一般。
慕容七骑着马缓缓往前,一旁的卫棘犹豫再三,终于伸手拉住缰绳,道:“嫣然,不必勉强。”
慕容七回头看着他:“小卫你实话告诉我,你可还有别的法子?”
卫棘垂下眼,道:“总还会有的。”
当然会有——只要不顾小栀的安危强行攻城,十个凤渊也能拿下——他明白父王那道指令背后的取舍。可是父王能狠得下心,他却不能。小栀虽然娇纵,却是整个赤月宫里对他最好的人,她从不在乎他低微的出身,他便也包容她的任性。他是她的兄长,怎能弃她而去?
慕容七让他说实话,实话就是,眼下的情形,他并没有两全的办法。
“你没有别的法子。”慕容七心里很明白,扬眉笑道,“所以我还是要去,至少我有能力自保。只要顺利换回惜影帝姬,你就没有了顾忌。小卫,你曾说我是上天留给你的家人,如今,就当是姐姐帮你一把,不用太感谢我。”
说着她的目光越过他,落在他身后不远处那个人身上,他正静静的注视着她,向来冷峻的目光隐隐透出温柔几许。从头至尾,他都没有阻止她,就像他自己说过的那样,是走是留,由她自己决定。
她朝他笑了笑,转过头,轻叱一声,策马而去。
季澈默默的看着她一身明丽飒爽的胡服,独自一人穿过重重军阵,巨大的吊桥缓缓放下,一人一骑,渐渐消失在黑洞洞的城门那头。
耳边响起卫棘的声音:“我以为你会阻止她。”
季澈却淡淡一笑:“她想做的事,尽管去做就好。”
从小到大,莫不如是。她负责肆意随心,而他负责她——她的安危,她的残局,她的欢悦,她的苦恼,这样子有什么不好?她尽可以自由率性,不计后果。这是他承诺给予她的,最大的宠溺。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忙晕了结果忘了更新了,囧…
差不多还有一章内容,网络版就要结束啦~~想想还有些小激动呢(滚!)
下次更新在下周二左右喔~
第十三章 心牢(三)
达达的马蹄声在深夜里听起来分外清晰,带着空旷的回声,一步步踩过吊桥厚实的木板,踩过城门下巨大的青石。不远处的长街上亮起一盏昏黄摇曳的灯笼,方才还站在城墙之上的两人,如今已在灯下静候,宛如两尊塑像。
她停下马,朗声道:“我已经来了,你可以让惜影帝姬离开了。
”
凤渊并未说话,只是将手中提灯挂上身边小楼的窗棂,模糊的灯光中,她看到他伸手在班惟栀的身上拍打了几下,解开了穴道。
班惟栀却并没有立刻走过来,她转过身,朝着身后的男子说了一句什么,声音低如耳语,慕容七听不清,但凤渊的回答她却听到了,他说:“从未。”
话音刚落,班惟栀便抬起手狠狠的打了他一巴掌,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径直走到慕容七面前,冷声道:“下来,把马给我。”
少女的脸上满是泪痕,眸色却仿佛染上了北国的霜雪,决绝凶狠,冷得碜人。
慕容七突然想起初见她时的样子,虽娇纵任性却也明媚动人。可从今往后,自她转身开始,那样无忧无虑的班惟栀,已经不会再回来了。
也许很久以后她才会明白,凤渊的绝情,才是对她最大的温柔。
马蹄声渐渐消失在长街尽头,他却只是看着她,仿佛又回到了那日在北宫昙华府上,多情温软的目光,似笑非笑的唇角,从容而魅惑。
他慢条斯理的取下窗棂上的灯笼,轻道:“嫣然,陪我喝杯酒吧。”
他带着她拐过街角,敲了敲一家酒肆紧闭的门扉。只是城中骤乱,店家早已不知去向。他也不客气,手掌一拂,门板四散裂开,遂提灯而入,熟门熟路的在柜台后取出一只古朴的陶瓶,甚至还不忘放上一锭金子。
“这是城中最好的酒,名唤'朱颜'。”他取下封盖,一阵馥郁的酒香顿时飘散开来。他径自取了两只杯子,在靠近内院的窗边坐下,将酒满上,这才朝她笑了笑:“过来坐,尝一尝。”
黑陶酒盏中的酒浆在昏黄的烛光下呈现出淡淡的瑰红,慕容七用手指轻轻摩挲着杯沿,却久久未曾举杯。凤渊轻笑一声,拿起自己面前的酒一饮而尽,道:“事到如今,你还是怕我会害你?”
“那倒没有。”
慕容七摇了摇头,轻轻啜了一口杯中酒,只觉得香气袭人,入口甘洌,不由一口饮尽,叹道:“果然是好酒。”
“这里的老板是江南人士,早年来漠北之后便不曾回去。因为太过思念家乡,所以用来自江南的青梅和蔷薇膏酿了这种酒,这是他记忆中家乡的味道。”他一边说一边打开手边的木窗,将灯笼提到窗前,“嫣然,你看。”
她顺着灯光看去,隐隐约约的只见窗外有亭台假山,小桥流水,竟布置成了一个小巧精致的江南园林。能在漠北之地建成这样一处景致,这位老板的思乡之情也算是大手笔了。
“我从小长在巨泽内宫,后来便去了大酉,江南乡间是否有青梅和蔷薇,从未知晓,本想着以后一定要去看看的。”他望着黑夜中的园景,静静道,“如今,恐怕是再没有机会了。”
慕容七到底有些不忍,正色道:“你将班惟栀放回去,卫棘没有了顾忌,怕是很快就会攻城。这种时候还在喝酒,你是打算不战而败了吗?”
听到这话,他转头一笑:“怎么可能?”不等她说话,又道:“有所为,有所不为,我认为这样做值得,那便是道理。反正,再见不到你,大概就没机会了,我死了也不瞑目。”
这话前半句还算正经,后半句就变成了耍赖。他一手托腮,一手轻轻摩挲着杯沿,眼波流转望定了她,目光温柔甜蜜,真真假假,难以捉摸。她怔了片刻,伸手扶额:“人总是要死的,可如今两军对垒的时刻,你这话说得也真够任性的。”
他顿时笑了,笑得杏眸弯弯:“那我便再多任性一会儿吧。”
说着他又将酒杯斟满,径自望着窗外朦胧的园景漫声吟唱起来。
她听不懂他唱的是什么,只觉得声调柔靡婉转,甚是好听,想来是江南的小曲儿。可她不明白,他好不容易用班惟栀换了她来,却只是与她喝酒聊天,既不谈战事,也不谈□□。究竟意欲何为?城外虎视眈眈的白朔骑兵,他又要如何应对?他是打算拿她做人质,还是会让她离开?
可是,或许是酒太醇厚,或许是曲太动听,尽管她有很多想问,却鬼使神差的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的听着,朱颜之酒杯杯入喉,窗外仿若有雪花喑哑落地,转瞬化为流光。
渐渐的,竟觉得有些昏沉,似乎是酒意上涌,可等慕容七察觉不对时,已经来不及了。
她揉了揉眼睛,眼前却一片颠倒混沌的景致。这样的时候,他居然还给她下药,此人果然厚颜无耻至极,而她,居然会为他的处境而不忍,以为事到如今终归可以信他一回,她也真是愚蠢至极。
可是这些话,她已经来不及说出口,铺天盖地的睡意袭来,入梦之前,惟有听到他一声吟唱:“最是人间留不住…”
慕容七做了一个梦。
梦里回到了两年前的那场婚礼,她凤冠霞帔嫁入世子府,繁文缛节一闪而过,最后定格在红烛高照的新房中。
她还记得那天,新房中冷冷清清,无人来贺,新郎更是不知所踪,她把桌上的糕点和美酒一扫而空之后,裹着被子美美的睡了一觉。
梦里还是那对龙凤喜烛,烛火却恍恍惚惚的,自那恍惚中,她隐约见到面前站着一个修长人影,那人用一杆称尺缓缓挑起红色盖头,而她仿佛被绳索捆住,动不得,也喊不出。
凤渊的脸自摇晃的流苏下一点点出现,优美的下颌,浅淡的唇色,杏眸微眯,笑意多情,他伸出手来抚她的脸,说道:“嫣然,如果我什么都不求了,什么都不要了,你会不会跟我一起走?”
她既无法摇头也无法点头,说不出话,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朝她俯下身,身后满室红烛,刹那间化作烈烈火焰,火苗缭绕席卷,如洪荒巨兽,吞噬而来。
喜服腾起烈焰,可他却不闪不避,蛊惑着她:“跟我走吧,嫣然,跟我走吧。”
火焰轰然将他笼罩,完美无瑕的容貌转眼化作满脸可怖的伤痕,如同她初次见到他时的模样。可是他还是没有离开,只管伸出手来拥抱她,他身上的火烧上了她的身体肤发,滚烫得刺痛,她却只能徒劳的看着他在她面前一寸寸化作灰烬,那灰烬中却还是声声不断:“嫣然…跟我走吧…”
她战栗着尖叫起来,陡然而醒。
可是,那种让人窒息的灼热并没有因为梦境的消失而消失。
她猛然坐起,却发现自己身处的这间陌生卧房竟然已经被大火包围,虽然室内暂时没有起火,但滚烫的空气里满是焦糊的味道,窗外窜起的鲜红火苗如同一条条吐着鲜红舌信的巨蛇,随时都会破窗而入。
这就是凤渊的目的吗?千方百计的见她一面,只为了在无声无息中置她于死地。
回想起梦中情形,她只觉得不寒而栗,他本是这么无情又残忍的人,那些温柔的耳语,动情的告白,到这一刻都变成毁天灭地的烈焰,尽化虚无。
梁柱的坍塌声让她很快回过神来,一跃而起,眼下最要紧的事是想办法脱身逃命。可下了地,她才发现身上竟换了一身极为华丽的衣裙,上好的白色丝缎,触手冰凉水滑,却又厚重温润,裙摆上用各色丝线绣着花团锦簇,花丛中的飞鸟羽毛艳丽,栩栩如生。幽蓝的披帛如湖水般深邃,上面缀着上好的孔雀翎和宝石,绣成凤羽之形,环绕在肩上。
——百鸟朝凤,这是母仪天下的女子才有资格穿上的衣裙!
他这么做,难道是觉得她变成了鬼就会心甘情愿的跟着他君临天下,还是觉得自己这一战必死无疑所以想和她同归于尽?他那些诡谲的心思她无暇多猜,衣服倒是挺好看的,想必也是价值不菲,可她此时只觉得累赘,行动不便不说,那些孔雀翎和曳地的裙裾还很容易引火上身。
三下五除二的扯掉披帛,撕开华丽的绣花,她挽起袖子,从角落里找了一只绣凳,照着窗户便砸了过去。
窗子一破,火苗立刻扑了进来,以铺天盖地之势迅速烧着了桌椅,却也因此打开了一条通道。慕容七一把抡起床上的薄被,用力扑灭离自己最近的几团火,捂着口鼻便冲了出去。
可是她根本不知道这是哪里,没头没脑的走几步便迷失了方向,环顾四周,皆是乱窜的火舌,火海浓烈,完全没有出路。她的眼睛被熏得模糊,喉咙刺痛,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烟灰,她能闻到发梢被烈焰炙烤的焦糊味,心跳剧烈如鼓,前所未有的恐惧渐渐涌上心头。她有些绝望的想,自己养了二十年的命今天恐怕真要交代在这里了。
不甘心!她还这么如花似玉,她还没和心爱的人成亲生孩子,她不想死啊!
如果她被烧得面目全非,阿澈还能不能认出她来?她才刚刚答应要嫁给他,却这么食言了,他是生气多些,还是伤心多些?再过十年二十年,他会不会忘记她——不行不行!他要是敢忘记她,她就变成厉鬼,每天每夜的纠缠他…
她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徒劳的挥舞手臂挡开火星,直到连绝望都变得恍惚,脑袋里就像塞满了灰,连身子都化成了灰,她虚脱的半跪在地上,火光中仿佛又出现了梦境里那个寸寸成灰的凤渊,他的笑意温柔而阴森,他说:“都化成了灰,我们就再也分不开了。”
“阿澈…”救命!可是她的声音透过灼伤的喉咙,只能发出嘶哑的呜咽。
“七七!”
完了,真的快死了,她居然幻听了。
“七七!七七快回答我!”
不,不对!这不是幻听!
她用尽所剩无几的力气抬起沉重的眼皮,正看到一个熟悉的高大的身影穿过不断坍塌的屋梁和摇摇欲坠的门洞,如天神般出现在她面前。
好刺眼!她眨了眨眼,想对他风情万种的笑一笑,眼泪却止不住掉落,一滴一滴,还没落到地上就被热气灼去形迹。
他弯下腰将她拦腰抱起,浸湿的袍子将她连头带脸的盖住,一个字都来不及说,便又冲进了火海。
她被他紧紧的抱在胸口,一臂之外的火焰肆虐,可她的整个世界却在这一方熟悉的温暖中沉淀安静。她能听到他粗重的喘息和剧烈的心跳,还有微微的颤抖——他在害怕,她知道,这个连死都不怕总是装冷酷的家伙,他在害怕,因为她。
她有些得意,很想嘲笑他几句,然而攒紧了他胸口的衣衫,眼泪却更加汹涌——真的,这并不是幻觉,他是真的!他在漫天烈焰中找到了迷失的她,这一切,都是真的!
不知什么时候,耳边火焰的喧嚣被杂乱的脚步声代替,灼热窒闷的气息也变得冰凉舒畅,她听到他低喊着她的名字,嘴唇落在她的额角和脸颊上,她很想说快别亲了都被烤得半熟了一定不怎么好看,可是连呛了几口新鲜空气之后,她终于很不争气的晕了过去。
晕过去之前,她还不忘牢牢的抓住他的手。
醒来以后,她一定要告诉他,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她突然一点也不怕死了。她任意妄为了那么久,他纵容守护了那么久,她早已经离不开他,不管是生是死,不管是过去,还是将来。
世事那么难料,路途那么曲折,幸好,她回了头,幸好,他依旧在。
(网络版完)
作者有话要说:到这一章为止,网络版算是结束啦,有情人历经劫难终成眷属,华丽丽的HE,其他什么事其实都不重要了~~
另外文中还有一些别的人物的后续交代和最终结局,比如说大家最关心的凤渊啦,还有魏南歌啦,季慈啦,神秘的梁珊啦(你们觉得她喜欢阿澈么?嘿嘿),以及一些事件的收尾,七七和阿澈的前缘和将来等等内容,连上番外,大约还有三万字左右的内容,将会收录在实体版中,期待到时候再见咯,出版具体日期影子会在微博中通知的。不想买实体书的各位也不要紧,等书上市后三~六个月,完整版也会在这里放出的,就是要多等一等了~~
《七步成媚》也许、或者、大概是我在jj上的最后一篇古言了,以后肯定还会写,但是可能不在这里了,待了那么多年,还有点舍不得呢,具体开新连载的情况会及时在微博上更新,欢迎关注~
那么,下次见咯,么么哒(づ ̄3 ̄)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