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刑秀站了起来,蹙着眉整理着柳婧所说的信息时,两人都没有注意到,翠玉楼的楼下大堂,在这一瞬间变得安静起来。

刑秀原地踱了几步,寻思了一会后,转头看向柳婧,问道:“公子,那你现在可有什么计划?”顿了顿后他看着清瘦似梅花的柳婧,又说道:“还是先休息一阵,散了心后再做打算?”

柳婧轻叹一声,摇头道:“还是再休息一阵…如今先帝刚逝,新帝虽立,却还没满一岁,这年岁太过于稚幼,洛阳城里的权贵们还崩着一根弦,我们当置身事外,闷头发财为要。”在刑秀连连点头中,柳婧继续说道:“顾呈这次救了我,我心中非常感激,恩,在他身边时我心情也很放松,我暂时还没有离开他地打算…”

几乎是柳婧刚说到这里,便看到刑秀一凛,只见他迅速地抬起头看向柳婧身后,刑秀盯得甚是专注,甚至双眼微眯肌肉绷紧!

什么人上来了?

柳婧也是一凛,她迅速地转过头来。

而当她看清那个站在楼梯间,正向自己死死盯来的高大俊美的身影时,整个人便是一僵,一时之间,半点动弹不得!

 

第二百二十八章重逢二

出现在楼梯间的,自然是邓九郎了。

他木头般地站在那里,双眼瞬也不瞬地盯着柳婧,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留意到站在一旁的刑秀,当下双眼如电地扫了过去。

对上邓九郎这不怒而威的眼神,刑秀举起双手说道:“邓家郎君,我知道你嫌我碍眼…不过呢,这里是我做生意的地方,随时会有人进来,到时一再地清场阻拦都挺麻烦的,要不,你们换个地方聊?”

邓九郎闻言,他转眼看向柳婧,深深地盯着她,声音低哑地说道:“我无所谓。”

柳婧在他目光地盯迫下扇了扇长长的睫毛,低声说道:“也行。”

见这两人达成一致意见,刑秀松了一口气。他每次看到邓九郎,总觉得对方盯向自己的目光,就好似自己是抢他女人的恶棍一样,那眼神盯得让他寒毛直倒竖,这会见到邓九郎也在长安,他甚至都怀疑起来,长安郡守几乎是强迫式地让自己娶他家的女儿,说不定就是邓九郎地意思。

在邓九郎定定看来的目光中,柳婧提步朝楼梯口走去。

她面无表情,步履轻飘,仿佛一点也不受他的影响,直到与他擦肩而过。

就在彼此相距不过数寸时,柳婧的身子僵了僵,而邓九郎的手,也在伸到柳婧的手腕边时,才发现自己做了这个动作似的,呆了呆后生生地垂了下去。

然后,两人若无其事的一个在前一个在后地向下走去。

直到两人下了楼。刑秀才提步,当他来到一楼大堂时,正好看到柳婧带来的两个护卫,在悄无声息地向外撤去…他们是顾呈的人!

刑秀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而这时,他发现邓九郎正在向那两人看去。

邓九郎是何等身份?他便是一个眼神一个细微的动作,也有人长久地研究,此刻他眼神一瞟,侯在大堂外的众银甲卫,便齐刷刷走出一步,拦向两护卫。

就在这时,邓九郎开口了。他的声音低沉而随意,“让他们走吧。”随随便便地放走两护卫后,他转向柳婧,一看到柳婧,他的神色便随意不起来,他咽中有点发紧,干涩地说道:“阿婧。我在不远处有一个庄子,我们去那里…”

“不。”柳婧没有看向他。只是坚持地说道:“就在刑秀这里谈一谈。”她转向刑秀,抿着唇静静地盯着他。

刑秀愁得脸都苦了,他有气无力地说道:“这里有一个安静的厢房,我带你们去。”说罢,他垂头丧气地提步就走。

把两人带进一个厢房后,刑秀走了出来,一眼看到标枪一样杵在外面的地五,刑秀有气无力地说道:“做这两人的手下挺辛苦的,你说是不是?”地五面无表情地瞟了他一眼。刑秀抬起眼皮。一副我们是同道中人的语气说道:“你看,你们郎君呢,任性霸道,偏偏老是搞不定一个女人,他要是有能耐,早早就把妇人抱了生了孩子,哪有这么多你跑我追的事。你说对么?”

地五继续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刑秀到是说到了兴头上,又叽叽喳喳地说道:“你们郎君搞不定自己的女人虽然有点差劲,不过他最差劲的地方你知道是什么吗?他最差劲的地方就是看着我们就横眉竖眼的。呔,他那妇人,自己宝贵得不得了,就好象我们这些人都会与他争一样。最可恼的是,怀疑也就算了,他还有行动。”刑秀整张脸都苦成了一团,“兄弟你一定不知道,你老哥刑秀我现在在长安也算是混得风生水起,每天走在街上,悄悄看来的,明目张胆盯着的,暗中相思的,挑明了示爱的,都是不计其数,那美人真是要多少有多少。可现在倒好,你家郎君前脚来了长安,后脚,我就被长安郡守勒令娶他家义女。那义女不知你见过没有?我跟你说啊,她前天偷偷跑来看我了,在见我第一眼时,她扑通一声摔倒在地,我回头一看,那下巴上都是她流的口水…”刑秀说到这里,生生打了一个寒颤,在地五忍不嘴嘴角一抽时,他继续叽里呱里地说道:“流完口水后她做了第二件事,那就是重重甩了身边的婢女几个耳光。仿佛是怕我不知道她有多威风多像个官家小姑,她一边甩耳光时她还一边得意地看着我。接着昨天一天,她出现在我视野中,整整达到九次!兄弟,你想想一天中,你有九次见到一个头上插了五根钗子,上身五件衣裳,便把红紫黄白蓝五种花色全部用上的蠢女人对着你唏里哗啦地流口水…”刑秀黑着一张脸,怨苦无边地叨叨道:“我昨天整整躲了一天的迷藏不算,今天刚来这翠玉楼,她又跟来了,还差点让我在我家公子面前露丑…”

刑秀顿了顿,愁眉苦脸地对着地五,好声好气地求道:“兄弟,你能不能去跟你家郎君说一声,其实我这个人最识时务了,我从来就没有打过他女人的主意,而且只要他一声令下,我立马就自己挑个好小姑成亲了?”他在‘自己挑’三个字上加重了音。

地五与刑秀在洛阳时虽然没有怎么说过话,可彼此还是熟识的,见他苦成这样,地五那张没有表情的脸上也裂开了一抹同情,他点了点头,说道:“不用担心。”他家郎君早就勒令长安郡守给他换未婚妻了。

刑秀没有想到真能得到地五这句话,当下喜笑颜开,他在他的肩膀上重重一拍,乐道:“好兄弟!”转眼他朝厢房中瞟了一眼,冲着地五压低声音说道:“你也别在这里呆了,免得听了两句不该听的话,又招了你家郎君记仇。要不,咱们到楼上去聊一聊?”

地五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

刑秀这语也只是客套,见他拒绝,他也不勉强,笑了笑后衣袖一甩便晃悠着朝大堂走去,一边走,地五听到他还在一边低哼着,“想这世间愚夫蠢妇,纠纠缠缠来来去去不清不楚,何不一棍打晕了送入洞房锦被一盖皆大欢喜?”

地五瞪大了眼:“…”

柳婧走在前面,看着她低着头,露出一截雪白消瘦的玉颈步入厢房,邓九郎突然发现手心湿得厉害。

他抿了抿干涩的唇,怔怔地站在厢房门外,直到入了厢房的柳婧转头看来,他才深吸了一口气,跨入了厢房中。

一入厢房,邓九郎便仔细地转过身,认真地把厢房门给锁上。

做好这件事后,他一回头,便对上睁着一双清凌凌的眼,静静地看着他的柳婧。

对上她这样的眼神,邓九郎又僵了。

过不了一会,他清咳一声,慢慢走到几旁,给自己和她都斟上酒水,邓九郎巴巴地捧着一盅酒送到柳婧面前,讨好地说道:“阿婧,口渴了吧?喝一口。”

柳婧看了他一眼,垂下双眸,她伸后接过他捧来的酒盅,慢慢地抿了起来。

抿了两口后,抬头看到邓九郎还在怔怔地看着自己,她哑声说道:“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邓九郎闻言头一低,闷闷地说道:“我现在有点紧张,等一下。”样子真是乖得不得了。

柳婧瞟了他一眼,慢慢转过头去,静静地看着纱窗外的绿色。

邓九郎又咳嗽一声后,小小声地问道:“阿婧,我要是向你跪下的话,你会不会原谅我?”

柳婧:“…”

也许是柳婧的目光太过诧异,令得邓九郎老脸一红,只是他看到消瘦得几乎没有二两肉的柳婧,心下又是一疼。

薄唇颤抖了一会,邓九郎待要再说什么,柳婧突然淡淡地说道:“那你跪啊。”见他僵住,柳婧冷笑道:“明知道做不到的事,何必拿出来说?”

邓九郎突然发现自己老脸不红了。

他抬起双眼深深地凝视着柳婧,在她的嘲讽过后,他挺直腰背,恢复了以往的傲慢张扬,冷着一张俊脸严肃地说道:“刚才那话你当没听到,我纯是胡说的。”是不能跪…今日要是跪了,以后怎振夫纲?

对上柳婧的冷笑,邓九郎面无表情地凝视了她一会,突然伸出手扣住了她的手腕。

这肌肤相触,邓九郎不知怎么的,眼眶竟是发涩。

不过转眼,他便让自己镇定下来,深吸了一口气,邓九郎徐徐说道:“阿婧,今晚是数年难得一见的明月最圆之夜…”

柳婧转过清凌凌的眼看着他,微微挑高了眉。

在她的等待中,邓九郎清了清嗓子,认真地说道:“如此良宵如此夜,阿婧,我们成亲吧,就以天地为证,圆月为许,我娶你为妻,你嫁我为妇,从此相携相伴,不管是他人的阻拦还是疾病,再不松开彼此的手!”

他咽干涩得厉害,以至声音都有点哑,“阿婧,你要不愿意,我知道三百里外有一户人家刚发出了疫症,正给单独关了起来,你可以把我和他们关在一起…”只要你能原谅我。

他这话,已说得颠三倒四语无伦次了。特别是要把他自己与疫症病人关在一起,这个主意简直幼稚得不得了,真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柳婧一时又好气又好笑,对上他那泛红的眼眶,专注得仿佛世上再无他人的眼神,突然眼中也有了点酸意。

她慢慢转过头,抿着唇一言不发地看着窗外,那颗明明坚硬的已经放弃的心,这一刻,竟是又有了松动的迹象。

第二百二十九章驸马就驸马

柳婧看着外面,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笑了笑。

看到她这笑容,不知怎么的,邓九郎的脸色变了变,莫名的,他有点慌乱起来。

柳婧回过头来。

她清凌凌的眼静静地看着邓九郎,轻轻摇了摇头,低声说道:“邓郎,没用的,这些都是没用的。”

她慢慢站直身子。

腰背挺得笔直后,柳婧与邓九郎直面相对,她慢慢说道:“九郎,你知道我们的问题出在哪吗?”

邓九郎正要开口,柳婧摇了摇头,在示意他不要说话后,她继续说道:“我们的问题就在,你是南阳邓九,你是被家族负以厚望的国舅公,而在你的家族,你的太后姐姐认为,我就算贵为公主,也不是你的良配。你身边的所有人都不支持我们婚配,而你,”柳婧低低一笑,双眼清明得不像话,“而你,既无法说服家人一心一意接纳我,也无法在你家人的恶意包围中保护于我。所以九郎,上次死里得生后,我其实已然明白了,我与你,这一生都终是相见不如不见。”

说到这里,她身子一转,脚步轻移就朝外走去。

就在她走到门口时,邓九郎猛然扣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手在颤抖!

他的脸黑沉一片。

他颤抖地锢制着柳婧,哑声道:“怎么?这么久才得相遇,说上这这么两句便想离开?”想他这些时日,每每想到能与她见面,都激动得彻夜不眠。今天见是看到她站在那里,整颗心便跳得飞了起来,甚至有一度曾腿脚发软…这个妇人呵,放下的情意。终是不如他放下的深啊!

想到恨处,邓九郎的薄唇几成一线。他瞬也不瞬地盯着柳婧,过了一会,猛然声音一提,厉声喝道:“来人!”

“郎君!”一阵脚步声响,却是地五等人冲了进来。

大门一撞开。地五几人便看到了这样紧紧僵持的两人,一怔之后齐刷刷低下头来。

邓九郎依然一瞬不瞬地盯着柳婧,依然声音沉沉地说道:“派几个人去见过顾呈,便说,看在他救过阿婧的份上,我也饶他一次!这次他出现在长安,与那些人意图聚会,对朝庭有不轨之意,我可以当做没有看到!”

在地五等人的朗应声中,邓九郎还在盯着柳婧。还在一字一句地命令道:“把院落收拾出来,那是我与阿婧的新婚之所,可不能马虎了!”

在柳婧猛然回头朝他看来时,邓九郎声音一提,厉声喝道:“听到没有?”

众护卫一凛,同时大声应道:“是!”

这时。邓九郎把柳婧重重朝怀里一带,厉声喝道:“走!”

“是!”几人大声应了,随着铿铿的脚步声响,一列银甲卫迅速地排成两行,等侯着邓九郎出现。

就在这时,柳婧转过头来,她看向邓九郎,无力地蹙起了眉。可她几乎是刚一张嘴,突然间,邓九郎掌一竖。重重在她颈上一切。柳婧猝不及防下身子一倒,整个人便摔在了邓九郎的怀中。

邓九郎青黑着一张脸,伸手把被敲晕过去的柳婧横抱而起后,大步朝着停放在前方的马车走去。

直到邓九郎抱着柳婧跳上了马车,直到马车启动。地五才回过神来,他连忙策马来到马车旁,低声问道:“郎君,这又是怎么了?你们没有好好谈一谈?”这两人相处才多久?才不到一刻钟吧?这说了几句话?根本是连别后的事情都没有交待清楚,怎么就能够闹了起来?

听到地五的询问,邓九郎黑着一张脸,过了一会,他愤怒中夹着委屈的声音轻轻传来,“她压根就不怎么想我…我为她日夜不安,恨不能随她而去时,她却在想着要与我不再相见!”

愤愤地说到这里,马车中安静下来。过了好一会,邓九郎低哑得不像话的声音飘来,“如果,如果我从不曾识得她,可有多好?”

听到这话,地五先是心中一酸,转眼他又忍不住说道:“其实在吴郡和汝南时,郎君不是非要招惹她,也不至于有今天…”

马车中,邓九郎沉默了,好一会,他低低说道:“可我这么多年,也就招惹她那会心中欢喜。”

地五:“…”

也不知过了多久,恢复了冰冷的他低沉地问道:“和乐公主在生的事,可有泄露出去?”

“是,已有泄露出去了…想来不过多久,便会传到洛阳。”

“便说,上次葬下的和乐公主,其实并不是她本人,真正的和乐公主还活得很好…理由找委婉一点,给太后留点面子。”

“是!”

“世人都不知有个和乐公主,放出风声,把阿婧的真正身世泄露出去,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先帝的嫡亲胞妹,是比世上任何一个妇人还要贵重的公主。恩,她养父养母的事就不必提了。”

外面,地五沉默了很久,好一会,他才低声说道:“郎君,你这样做,岂不是在将太后的军?她会非常生气的!”转眼地五又说道:“先帝亲妹这个身份,说不定会被别的大臣利用呢。毕竟这样一来,她就成了幼帝的亲姑,这不是给太后添了麻烦吧?”

马车中,邓九郎淡淡地说道:“你废话太多了!去照着办吧。”

“是!”

马车中,再次恢复了安静。

在地五看不到的角落里,邓九郎正把柳婧搂在怀中,他低着头,看着因大病初愈而脸孔消瘦肤色显得苍白的她。

阳光透过飘拂的车帘,照在怀中人秀美精绝的脸上,邓九郎有点恍惚。

那一段他以为她已经死去的日子里,他总是无数入睡。每一次合上眼,他便看到柳婧变成了白森森的尸骨,双眼空洞地看着他,而他不管怎么去抱。去亲吻,去搂在怀中,她也不会变得温暖,不会回应,不会拿眼瞪他。

每每从梦中惊醒,那种空寂孤绝的感觉真让他绝望。

在盼了那么久。渴望了那么久后,他梦想成真,真把活生生的她抱到了怀中了。

他曾想过,只要她还活着,他就再也不会对她生气,他就会一切都顺着她。

便是这一次,他在脑海中想过千百种重逢的场面,都是好好搂着她说些温柔的话,说些让她不再生气的话,可不知怎么的。好不容易重逢了,却成了这样一个场面。

想到这里,邓九郎苦笑起来。

苦笑中,他慢慢低头,把自己的额头印在她的额头上,久久一动不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马车中传来邓九郎的声音,“端一盆冷水来。”

“是。”

冷水很快就送来了,几乎是递过去没有多久,地五便听到里面柳婧醒来的嘤咛声。

他垂下眸,手脚麻利地接过郎君递出来的水盆,示意众人退后一点后,安静地策着马跟在马车后面。

柳婧是在冷水的刺激中清醒过来的。

她慢慢睁开双眼。

怔怔地看了一会马车的顶棚,又眨了眨眼,朝着静静望向自己的邓九郎看了一会后,柳婧清醒过来。

她摸了摸自己兀自有点疼痛的颈侧。刚刚一动,腰被锁紧,紧接着,邓九郎低沉的声音传了来,“别动!”

柳婧果然不动了。

她侧过头看着邓九郎。定定地朝他看了一会后,她低声说道:“你眼中好多血丝。”

邓九郎委屈地把脸埋在她的颈侧,低哑地说道:“恩。我找了你好久,都找得筋疲力尽了。”他控诉道:“我真的找得你好苦!”

柳婧沉默了一会,低声说道:“听说太后早就把和乐公主给厚葬了?”

邓九郎哑声说道:“你离开洛阳后第十天,我找到了一具尸首,大家都说那就是你,我那时人都是晕沉的,也没分出真假。”

这个却是柳婧所不知道的,她怔了怔。

这时,邓九郎又说道:“不止那尸首,那时我所查到的所有线索,都表明你已遇到不幸。直到现在我才知道,你的事上太后和顾呈都插了手,怪不得我怎么也找不到你了。”

说到这里,他慢慢直起腰来。

低头看着柳婧,他伸出手轻轻抚着她的唇,温柔地低语道:“阿婧,我陪你衣锦归乡吧,便以和乐公主的名义…就让所有的汝南人都来参见你,好不好?”

柳婧怔怔地看着他,对上他温柔的双眼,她竟是傻傻地问出一句,“那别人问你是我什么人,我怎么回答?”

果不其然,她这句话一出口,邓九郎脸又黑了。

柳婧瞅着他,忍不住又说道:“要说你是驸马么?”

这话一出,邓九郎马上扭过头去不看柳婧了,他闷闷地嘟起嘴说道:“我不喜欢这两个字。”

柳婧眨了眨眼,小心地问道:“可你与我形影不离的,这又不是驸马,要是让人以为只是入幕之宾,可怎么办?”

这一下,邓九郎一张俊美的脸完全黑成了漆。

过了一会,他磨着牙冷冷说道:“我顶天立地一丈夫,要是让人以为是吃软饭的,着实不堪!”在柳婧清凌凌的目光中,他虎着脸寻思了一会,决定退上一步,“就说我只是护送你去的。”

他这话一出,柳婧垂眸一笑,她问道:“也就是说,我是当朝和乐公主,你是国舅,咱们都是权贵,地位不相仿佛?”

在邓九郎警醒地盯来时,柳婧坐直了身子,她认真的,以公主的姿态命令道:“邓家郎君,多谢你一路护送,不过本宫身子不适,想回酒楼休息,不知郎君可否让我下车?”转眼她又补充道:“邓郎,你当知道,你不过是护送本宫前来的,本宫要在哪里落脚,由不得你胡乱指挥!”

到了这时,邓九郎哪有不明白的?他这是又中了她的激将之策了!

只见他黑着一张俊脸,在柳婧盯来的乌漆漆的眸光里,终是牙一咬,冷冷地说道:“谁允你下车了?”不等柳婧发公主威风,他头一扭,闷闷地说道:“反正你是我的妇人!我在哪里,你就必须在哪里!”放出这句话后,他恨恨地磨着牙根,嘀咕道:“罢了,驸马就驸马!只要你老老实实的,这二个字我就勉强受着…”

说实在的,他做出的这个让步,完全出乎柳婧意料。她一直知道这个男人有多骄傲,他也在世家子中飞扬跋扈惯了,要他承认他是世人眼中吃软饭的驸马,这对他来说简直无法承受。

所以,柳婧很是呆了一会。原来她顺着他说了那么一通话,只是想让他放了自己,只是想离开他身边。

可眼下,邓九郎竟是妥协了!他竟然妥协了!

第二百三十章这两个人

柳婧目瞪口呆着。

邓九郎本来还闷闷,这一转头对上她双眼瞪得老大蠢样,不由高兴起来。他侧着头看着她,伸出手握着她手,得意地说道:“阿婧,我是不是很好?”他眉宇飞扬,简直得意得不行,“如我这样丈夫,是不是天上地下绝无仅有?”

柳婧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事实上,她现还有点晕乎,她觉得自己应该清醒一下,于是她轻哼一声,转过头懒得理他。

邓九郎转过眸光,就着车窗透过来阳光,他看着她白皙中带着粉红脸颊,看着那脸颊上细小茸毛,看着那扑闪扑闪乌漆漆眼眸,突然,一种从来没有过满足涌上他心头。

…天可怜见,她居然还活着,不但活得好好,还能这般生龙活虎与他闹脾气,还依然如昔地别扭着!

天可怜见!

想到前些日子那看不到头空寂,那睁着眼一夜一夜无眠到天明绝望,邓九郎突然由衷地感激起来。

他决定不让柳婧看到他激动。

…他想,他们后面还有几十年要过呢,要是让她知道自己这么意她,他还有什么威风?他还拿什么手段去收服她?

于是,邓九郎猛然伸出双臂,把柳婧突然,重重地搂怀中后,他低下头,把自己脸搁她秀发里,然后一动不动了。

他抱得如此之紧,直紧得让她喘不过气来,那双手臂如此用力。仿佛要把她挤到他身体里面去。

而且,仿佛知道柳婧会挣扎,他双腿还夹着她腿,现柳婧是四肢被制,完全无法动弹地让他抱着。

被突然抱住柳婧眨着大眼,她对着被风吹开车帘外,几个楞楞张着小嘴朝这里看来,却给这一幕惊得回不过神来贵女。直过了许久许久,柳婧才突然想起:那几个贵女她识得,她们都是洛阳…奇怪了,怎么这样也能遇上?是了是了,邓九郎不曾掩饰行踪,她们多半是早就看到了他,便跟上来了。

柳婧四肢无法动弹。只能艰难地转一下头,眨几下眼。也不知过了多久,邓九郎闷闷声音从她头顶传来,“阿婧,你还没有告诉过我,那时你把我绑了去,脱光我衣服欲行不轨时…”他刚说到这里。柳婧便涨红了脸,她气恨得把脸一埋,想道:我真恨,真恨啊!

她想,这个人定然会拿那事笑话她一辈子,定然会!

她想,她平生行事循规守矩,可一次失误便百世被讥!

她想,她得想个什么办法,让这人忘了那事!

柳婧气得直咬牙时候。邓九郎浑然无觉地继续闷闷地说道:“阿婧,你那时刻之所以那般做,是不是因为看着我就欢喜,渴望能够亲近我,与我肌肤相亲?”就像他现这样,他现就只想这样抱着她,只想着紧紧牵着她手,紧紧搂着她腰。与她再不分开,永不分开。

后面话,邓九郎自是不好意思说出来,而他之所以提到往事。不过是想向柳婧表白,当时之所以发生那样事,不过是她喜欢他,而他现也是那么喜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