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气纠缠似乎变得不再那么令人恐惧,两人紧密贴合处,她能察觉他其实也同样紧张同样炙热。她小心翼翼伸出手指,想要触碰他炙热的胸口,反被李世民抓住按在腰间:“别乱动。”
此刻的他抛弃冠上权利,身后情仇恩怨,只想留住眼前这个属于自己的女人。
红鸾叠幛,芙蓉锦被,她赢得他全部专注,龙烛凤炬,销金长榻,他对她低哑倾诉:“我要你只属于我。”
他的汗水嘀嗒落在她的脸颊,混合湿在眼角的泪缓缓流下,晕湿枕畔。
究竟是爱上了他还是爱上他的痴情?
究竟是忘掉了他还是忘掉他的易别?
升平根本分不清眼前的人是谁,或者谁是眼前的人,只凭本能的闭上双眼。
他抱紧她的肩膀,不甘让她就此沉沦躲避,逼她出声:“唤朕的名字。”
升平睁开双眼,唇齿间根本发不出任何声响。任是面临万马千军背叛也不能惹得李世民如此愤怒过,他不想由她去思索,她,必须,立即说出眼前的他究竟是谁:“快,唤朕的名字。”
升平最终还是放弃抵抗,只能听从他的命令唤他:“世民,秦王。”
得到满意答复的李世民终于心满意足,任凭湿湿发鬓覆在升平胸前低低笑了。升平开口,嗓音有些沙哑,她不得不清了清嗓子才轻声问:“皇上笑什么?”
李世民低头又笑,一双利目含春带意,升平羞了推他:“皇上不说就算了,请赐臣妾前去浣洗,臣妾有些负重难当。”
李世民按住升平的手腕直视她,“阿鸾别气,朕方才在笑,征战南北千军万马算得了什么,都抵不过一个你耗人力气。”
升平顿时觉得面容发胀热遍全身。
到底是北族人更加直爽些,闺房之事说得如此轻巧,她嗔瞪他一眼,李世民更是笑得得意,手指绕过蔓在床榻上的青丝长发,以发梢逗弄她脸颊:“怎么,朕说的不对?朕有你在身边,命不久矣。”
升平听李世民取笑忽地心中烦闷,她别开头刻意冷冷回答:“且等两日后再说此话也不迟。”
话一出口,升平与李世民一同愣住,升平不曾料到本不在意皇后位置的自己竟会说出如此酸涩的妒言,李世民则对升平酸意眉梢骤扬,心中不禁有些窃喜:“还在为此事生气?”
升平尴尬的不肯回头,继续冰冷语气:“臣妾无权对皇上生气。”
李世民呵呵笑了,贴在她的脊背将下颌埋入她的馨香发丝:“你有权对朕做任何事。”
升平深深呼吸,又放下心中万千话语,她还是说不出那些恳求帝王永世宠爱的娇语。她习惯用冰冷装饰自己,再学小女儿姿态求得温柔已是不能了。
李世民见升平不答,以为哄得她转了心意,轻声笑笑贴在她的耳边温柔呢喃:“你这个脾气若生养个皇嗣,怕是会刁钻至极了。朕看阿鸾届时怎么愁苦教养皇子。”
李世民的一句话,说得升平神思恍惚。
生养皇嗣,从不曾思想过这些事的她竟惊得呆住。身处东宫一年有余,虽不曾被李建成日日临幸,却也有过数回共寝,她的腹部始终没有声息,只是彼时忙于保命也无从多想许多。
今日提及,忽然觉得与李世民生育子嗣,而子嗣血脉里融汇他与她的,是令人如此的向往。升平脸颊不觉浮起红晕,轻声问:“若是诞下公主呢?”
李世民连日疲惫陷入昏沉欲睡中,他轻轻回道:“那就再生,直至生下皇子为止。”
贞观元年九月初九,新帝奉迎长孙皇后入宫,前夜子时皇后妆奁已由承天门抬入,浩浩荡荡绵延数十里不见队尾。
寅时,皇后车辇由承天门缓缓驶入,宫人内侍皆沿路恭谨奉迎,除宫人内侍外不曾有命妇华服锦饰尾随其后,相较两日前元妃册封仪式之风光确有冷清。
由宫人搀扶上阶,长孙无垢入两仪殿,大殿两侧已排列文武百官,魏征继续承任司仪官宣读册封皇后的圣旨。
遵礼躬身的长孙无垢悄悄窥视,宝座上伟岸男子正不动声色与她施礼对拜,眉眼间明明并非心甘情愿,动作却似真心实意,礼数做得万分周到。
再环顾满殿朝臣百官,无不耗尽兴致般靡靡欲睡。似被前日挥霍了身体内的所有精力,只是敷衍恹恹地陪同完成今日盛典。
长孙无忌压制许久情绪正濒临迸发,他面色发青,手持象牙笏板冷眼睨看着妹妹完成天下人眼中笑话般的册封盛典。
“臣妾奉诏。”长孙无垢领旨对皇帝跪拜三次,起身手接册宝玉玺,随即将册宝玉玺转交持节太尉。
礼毕,按仪注长孙无垢应由宫人搀扶走上宝座接受朝臣恭贺,此时殿外鼓乐已起,长孙无垢正含羞垂首欲踏步上前,不料长孙无忌在一旁却先沉声道:“魏征,还有一项大唐宗规,你给忘记了吧?”
魏征自然明白长孙无忌所指何事,他皱眉暗示:“长孙尚书,此规不宜今日……”
长孙无忌扬眉望向李世民,进一步说话:“皇上,既然魏公所列册封典仪有些纰漏,臣是否可以此刻指出矫正?”
李世民目光冰冷,直视长孙无忌,沉声回答:“可以。”
“依大唐宫规,册封皇后礼,六宫所摄妃嫔需盛装迎后入宫。臣不知魏公何时将此例废除了?”
李世民沉默盯着长孙无忌,又将视线投向神色惊慌的长孙无垢,目光再从忽而振作精神探究秘闻的朝臣面容上一一掠过。
显然,一旦当众驳回长孙无忌的申辩,册封长孙氏所费的苦心皆功亏一篑。北族祖规确有此例,为新后以威望压制持宠善娇的妃嫔而设置。此条仪注是李世民在接纳魏征典仪序表时勾删,他知道升平必然不愿当众与新后下跪觐拜。
假若不成全长孙氏,宫闱妃嫔寥寥几人,未多已先自乱,便是新帝登基以来天下人所见的最大笑话。无论是坐在御案后的他,还是身处昭阳宫毫不知情的她,都不愿见到如此尴尬的局面。
升平此次奉迎长孙无垢与否,已非李世民能左右。
不出一炷香的时间升平已盛装乘车辇赶赴两仪殿。
鼓乐仪仗依旧停驻在殿前,乐师鼓手悉数侧目张望一身红艳宫装的元妃正徐步走上玉阶,每踏出一步似重千斤,许久才能站在殿门外。
升平望见大殿内长孙无忌与众人僵峙一幕,默默走至李世民身边,拜倒。
“臣妾奉迎新后来迟,请皇上……恕罪。”升平此刻脸上的笑容苍白至极,分明万般不愿却被迫而来。
李世民心中已经懊悔命宫人传升平过来觐见新后了。他默默望她,似在关切询问她是否安好无恙,升平懒得理睬他的歉意,只是回身望住一身盛装的长孙皇后。
长孙无垢容貌清丽,妆鬓按妃嫔品级打理,反而衬得她穿戴俭朴行为敦淑,一双了然眼睛仿佛能洞悉万事,不卑不亢,正欣然昂首等待升平的即将拜会。
升平面容惨白,裹身的艳红压金织锦的宫装凛丽逼人,虽神色落寞却风华不减,笑意飘忽不定似在讥讽长孙无垢如此举动的幼稚。
许久,升平才向长孙皇后略为颌首:“嫔妾携六宫宫人觐见新后。恭祝帝后伉俪情深,白首与共。”礼不鞠,言不谨,声音暮暮沉沉,了无半点欢欣。
长孙无垢见升平如此不守规矩虽心有不悦,但仍掩不住眼底得意神色:“元妃请起,不必过于自谦。”
升平起身,蓦然仰首望住宝座上李世民,目含怨愤伤恸,冰冷直入他的筋骨。
李世民身躯一震,分明瞧见升平眼眶略有泛红,又似模糊不清究竟是否落泪,升平也不肯多说,俯身施礼后停顿瞬间,又立即躬身退到大殿一侧。
典仪依旧,长孙无垢升坐宝座与李世民并肩笑看江山如画。鼓乐齐鸣,响彻宫阙九重。唯独升平沉静伫立在侧,一动不动目视远方,似双耳失聪不动不惊。
册封皇后的典仪完毕,帝后必须回内殿更衣,稍后新后将入立政殿①略为休憩,而后再随皇帝筵群臣及天下百姓。
李世民佯装入内殿,待朝臣散尽旋即走出,来不及更换额间珠冕当下四处寻找升平茜色的身影,寻不见,命宫人巡报,良久宫人方才惶惶跑来回禀:“回禀皇上,元妃娘娘……去了后宫水路。”
那万里水路曾是炀帝劳民伤财的徽征,却无人知晓那是炀帝对她曾经的承诺。
李世民闻声蹙眉,沉寂不语。一时间殿内宫人内侍不敢发出声响唯恐惹怒皇上,所有人惶惶难安。唯有魏征忽然低低开口:“臣可以传旨,令两仪殿筵席迟开一个时辰。”
李世民向魏征颌首,怔怔盯着后宫水路所在若有所思。
没有人知晓他在思量什么,唯有长孙无垢驻足在李世民身后,倚在殿门处透过垂下的潋潋珠帘望住远处伟岸的玄色背影,默然无声。
偌大深红色宫墙依旧伫立在水路两畔,整个后宫似只有此处不曾改变,依旧还是升平记忆里的模样。
此处依水寒凉,刚刚过了九月初秋落叶竟已凋遍地。远亭阑干尚有杨广手握的余温仿佛他仍伫足此处等待伸出手掌的一刻拉她上去。
双眼阖拢,幻象已灭。
升平吃力的攀上亭梯,站稳后忽觉视线开阔,狂风拂面,裙裾玉绦迎风飞展,仿若能就此送她跃过高高宫墙。
浩荡水路潾潾点点泛着银光,仿佛银河直通天际,遥遥荡荡非世间人能轻易掌握。
杨广的轻声叹息犹在耳畔:“看,这是出宫的水道,杨广和阿鸾一起出宫看天高云淡日月永好,如何?“
三日前,升平确实曾想过长留在宫中,忍得所有不适,在九重宫阙中寻觅一处安稳天地,守得身边良人温暖半生。
可惜,天不遂人愿,今日她终明了,不出宫,最终会被践踏尊严。
她骨子里的尊贵由不得自己再次拜倒在皇后面前,不想逃离宫墙,则终生都需面对自己犹疑,更与他人厌弃。
不知这一条荡涤天地的水路究竟通往哪里?她很想知晓。她更想知晓的是,那里是否能平静无波,安稳生死。
升平有些倦了,二十余年生长于此囚宫,心疲神厌。
或许,她该寻个机会,离开。
第三部宫断
47、惋逝流年烟花烫
升平确实有些累了,倚住远亭阑干微微闭目,感受烈烈狂风席卷自己周身所有的温暖,整个人已渐渐冰冻僵硬。
银光粼粼水道已经逐渐暗去,夕阳落尽万丈余晖,只剩下水面上陆离的一道光芒射出诡异斑斓,直至被水湮灭。
缺少光暖的照拂,脸颊有些冰冷。升平缓缓睁开双眼,落寞的收拢身上飞卷而起的披帛长裙。不管她是否向往宫外的平静生活,都必须先回到那个令人窒息的地方。
不料此时远远有数名内侍窸窸窣窣跑来,分别沿河道两侧逐级排列站立,他们与对岸的人面面相对,随后躬身跪倒双手拍掌,似在发与对岸讯号。
升平怔忪间,又见远处急速驰来一艘快舟,快舟飞速奔至河面正中,摇曳在这里停住,舟上有名皂衣内侍向河岸两边高举双臂宛若标示,口中一声尖锐呼啸,两岸内侍闻声立即起身呼啸随声。
升平心头提起一口气,察觉身后有人已悄然覆近,不等她回头,双眼已被身后人的宽厚手掌捂住,耳畔忽有人温热贴附,激起她僵直脊背的阵阵战栗:“朕送阿鸾一样有趣的东西。”
熟稔的气息拂在她的脸颊,融化先前冰冷,缓缓暖进心头。
李世民双掌缓缓由升平面颊前落下,将她腰肢扶住,视线豁然开朗的升平发现两岸骤然亮起五色华美的彩灯,流光溢彩,熠熠生辉,正中一条夜间水道起伏着夜色魅影犹如暗色丝带随风荡漾,水道中夹杂无数小小芙蓉灯盏,烛火随水波摇晃,光影浮掠,眼前美景有着说不出的盛世华美,近乎奢靡。
他贴近她的脸颊,轻声询问:“喜欢吗?”
升平怔怔,双眼有些温热水意涌出,许久后她才恋恋不舍的颌首:“喜欢。”
河畔落叶纷纷被风吹散飘坠两岸尽头,间或有两瓣残花拂在升平发间也被李世民小心翼翼摘去,他见她如此不舍,欣然微笑:“后面还有。”
河面正中那名做为标示的内侍突然间正举双臂在空中清脆击掌,几乎于此同时天空乍响闷闷两声,硕大绚烂的光朵立即绽放两人面前,夜空被燃出诡滟的赤红,为其铺就背景,金朵赤幕锦色华彩惊艳升平的双眼,她昂首,羸弱身影镀上明亮光彩。眩目,夺魄。
光朵只能短暂停留在半空,来不及抓住已经转瞬即逝,璀璨凋谢惹得升平呼吸□,心中不免浮起一丝伤感,李世民察觉升平失落搂紧双臂,身子卷住她低低安抚:“还有。”
接下来,一道道琉璃璀璨般的焰火从河道两岸迸发,漫漫连绵至远方不见尾,似两道火龙将此条通往宫外水道照耀个剔透,眩色光彩映照绽放烟火的内侍面颊竟也是喜乐的,想必如此绮丽的盛火他们也不曾见过。
盛绽,绚美,随即烟火渐渐淡去,继而周边万籁俱静,整个水面恢复一片黑暗,河道消失在视线尽头再寻不到痕迹。
升平紧张的回望那个暗黑夜色笼罩在自己身边的男子容颜,唯能见他一双明亮的眼睛正定定望向自己,含着无限宠溺。
李世民将升平面颊轻抚,以食指比在自己的唇间,低低嘘声:“还有。”
忽地一声锐响震响水道两边,略大河间摇荡的芙蓉灯盏由河岸两侧冉冉升起,它们缓缓将夜空点亮成暧昧颜色。灯盏越高,光彩越浓,升平笑容越盛,她仰望满天灯火霞染双颊,恍如掌握夜色的魅人仙子流连不想离开尘世。
李世民痴痴静望着她,唇边始终停留煦暖微笑。烽火戏诸侯是为了褒姒粲然一笑,他始终不懂。今日方知这般纯净笑意原本比世间万物都还要珍贵,令人铭记于心永生难忘。
内侍放毕焰火,潜入茫茫夜色悄然退去,只留下盛世光彩笼住的一双人影。
李世民环住升平身子,低下头去,以额头靠住她的:“朕怕阿鸾就此离开,不知凭借这份事物能不能留你下来。”
升平抬头望着眼前的人,眼底蕴含太多复杂情愫:“皇上不会不知道,去或留,由不了臣妾。”
李世民目光坚毅,郑重许诺,“你也知道,朝堂由不来你我,朕只能许诺你日后再不必承礼长孙氏。”
“得此允诺,臣妾该谢皇上隆恩吗?”升平无奈笑笑。
李世民蹩眉握紧升平双手:“再信朕一次。朕答应再不违背你的心意。”
升平望住李世民的双眼,似想直入他的心中。李世民对升平质疑的目光坦承迎视,不曾闪避。
他低低一声轻唤:“阿鸾。”似恳求,似允诺,似用尽全身力气来许一次帝王诺言。
升平心底叹息,不曾想最终还是落得这样结果,她不忍便无路可退,良久升平才颌首:“只此一次,臣妾心中存下的信任已经所剩不多了。”
李世民欣然点头,右手紧紧攥紧升平指尖在炫美的灯火下共举,他郑重的向长明灯盏发誓道:“我李世民对天盟誓,他日若有负杨鸾,必遭天诛地灭。”
紫粉灯盏犹如春帐暖融,恰似弥散的暧昧合欢香动人心智,摇曳灯光逼退月色,万物皆见证这位新任帝王的千金一诺。
升平只是笑,再说不出其他犹疑。
她被风吹拂的鬓间散发迷住双眼,以此为借口,才能流下动容眼泪。
信吧,若此生不懂信任珍贵,又怎能品尝到失去时的痛恸?
李世民将升平搂入怀中,小心翼翼问:“如此一来,该相信朕了吧?”
升平闭上双眼嘴角渐渐上扬,他吻住她灿烂笑意,混合着咸涩泪水竟有甜美滋味。他深情双眼专注眷恋,她恬静笑容从容不疑。
两人在远亭上沉沦缠绵,仿若想将此刻幸福留住。却不知幸福易散这个粗浅的道理。
立政殿鼓乐长鸣不见帝王匆匆归来,皇后长孙无垢端坐在百子千孙茜丝金缕合欢榻上,脸色如浸冰霜。
守谨跪在长孙无垢裙裾边小心翼翼禀告:“皇上传旨,两仪殿宴请朝臣一事,请群臣自行欢娱,皇后娘娘若觉得不能自若,可不必参会。今夜,皇上留住昭阳宫,请皇后娘娘自己先行休憩。”
长孙无垢面无表情的轻轻颌首,绝望地伸手将发间金钗取下。
守谨见皇后准备卸妆慌忙伫立起身为她持钗:“奴婢为皇后娘娘梳洗卸妆。”
长孙无垢原本取下的金钗被守谨接过去拿在手中,因宫灯照拂散发出熠熠光彩,垒丝金凤眼珠上的红艳宝石血色浓烈,似泣流血泪。
守谨准备将凤钗放回锦盒,长孙无垢忽地面容变色抬手将金钗一把夺回,反手将凤钗别回自己的发鬓,守谨见状有些惊吓,当即跪倒在地不住的磕头:“奴婢该死,奴婢该死,不该擅动皇后娘娘凤钗。”
长孙无垢察觉自己失态,瞬间恢复往日善意笑容道:“没关系,不过是本宫现在不想梳洗卸妆罢了,与你无干。”
守谨停住动作,俯在地面颤抖着不敢抬首。
长孙无垢沉吟片刻,冷声询问:“今日彤史女官如何记录?”
守谨滞言,长孙无垢立即明了,她声音略有提高:“彤史记录皇上夜宿在这里?”
守谨鸡琢米般点头。
好一个鸠占鹊巢。明明是元妃霸占圣恩,却又让外人看不出笑话,只逼她一人必须守口如瓶。
长孙无垢冷笑,“明日一早你去昭阳宫等候皇上,为皇上送去更洗个皇袍绶带,就说本宫为了等皇上一夜未睡。”
守谨立即明白长孙皇后的意思,当即笑着应诺:“是,奴婢知道了。”
明晃晃的青锋剑尖正往下滴滴嗒嗒坠下殷红色的血珠儿,有一个青衣女子模糊了面容正瑟瑟抖了身子不住的匍匐求饶,隐隐有呵斥声阵阵响在耳边,却看不清声音究竟来自何处,更看不清那个高高在上的凌厉容颜,只留下一抹杏黄色朝服。升平慌张的抬起头,拼命蹭了蹭自己的眼角,才发觉冰冷若霜的面容渐渐清晰,竟似极了自己。
哀泣声,训斥声,以及惊慌至极的牙齿咯咯打颤声交扭着袭来,升平拼命想捂住双耳,却也无法阻挡万千声音直入脑髓,她再仔细睁开眼看,那道蜿蜒的血痕已漫过精绣瞿凤嵌坠宝石的双履,浸透的杏黄色百褶敝屣长裙,直淹没到她的胸口颈项,最终掩住所有呼吸。
升平拼命挣扎,想要从这无边血海中逃脱,偏全身无力似被人捆缚了手脚根本动弹不得,所有深红血液温热的湮没了她的切切呼救,眼睁睁看着有只纤细的手掌将她往深渊里按压。升平的手指狂乱挥舞,直到拼命抓住眼前飘过的一缕浮萍,那缕浮萍成为她最终的依靠强,硬而有力的迅速将她带离了漫天赤红的血渊,她爬至岸边,环顾四周再没有鬼魅噩影浮现,却根本记不得为何会有这么多血,这么多数不清的劫难。
“阿鸾,醒醒,你是做噩梦了吗?”升平听得耳侧熟悉声音方才绝望的睁眼,一顶华美茜红罗帐,一个枕畔切切情深男子,终于看清了,眼底方才掠过一丝轻松和安慰。
升平贴在李世民炙热的胸口,似害怕再重新浸回冰冷梦境般忐忑,她双臂缠在他的腰间,脸颊贴附在他的滚热肌肤上,用力搂紧不舍离开:“是,臣妾方才做噩梦了。”
李世民贪恋升平少有的主动,他收紧双臂也环住她,低声询问:“说来听听?”
升平靠在李世民的怀中,觉得有着前所未有的安稳,他的男子气息吹拂耳侧带着温暖和平静,诱惑她可以将心底的不安说出来。
升平深深吸口气:“父皇平定天下后,后宫六宫始终虚设,只宠昭阳宫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