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平见长孙无垢这般不能妥帖心中也是不悦,她似笑非笑的问道:“长孙良人可是喜极而泣?”
莫淑妃不知两人交往的内里缘由,见长孙无垢哭泣拊掌笑笑:“果真还是个孩子,大约还在为良人封号而气恼吧,长孙良人你大可放心,秦王为人耿直自然不会亏待你的,来日你再为他生育个一子半女,本宫再奏请皇上晋封你为良人,千万不要哭了。”
长孙无垢一时口不能辩,只能硬生生又叩了首才站起身来笑笑:“臣妾确实如太子妃娘娘所讲喜极而泣,臣妾能承蒙皇上钦点侍奉秦王终生心已足矣,并无因为封号低微而不满。”
“果然是个识大体的孩子,你只需好好为秦王操持府邸,来日秦王一定不会亏待你的。”尹德妃慈爱的笑笑。
一时间皆大欢喜,又是一番鼓乐歌舞齐贺。长孙无垢脸上笑靥犹在,升平面容倒是冷了几分。两位德妃淑妃在上,偏又各有心事。一时间四位女子相处倒也算安静,任由下方宫廷乐师歌女增添热闹。
仪式即将完毕时,李世民才匆匆入内,显然两仪殿朝贺的臣公已将他灌醉,他欣然步行入内殿时脚步已经有些不稳,人也是来回的打晃。
先与尹德妃,莫淑妃一一拜过,他再转身抬头,升平与李世民视线相碰,心中不快立即别开。
“臣,拜谢太子妃娘娘前来主持册封长孙良人的大礼。”李世民醉眼朦胧,笑着说。
“秦王客气了,此事是本宫应尽的本分。”升平虚意客套也是笑着回答。
两人短暂言语后,李世民拉过长孙无垢的手,仔细断粮察觉面颊有泪,不觉皱紧眉头嘟囔道:“好好的大喜日子哭什么?”
长孙无垢见他直直望着自己,不禁讪讪羞红脸:“没什么。”
莫淑妃见状起身打圆场:“若要打情骂俏回秦王府再说不迟,如今仪式已经完毕,秦王可以将新人接回了,本宫和尹德妃,太子妃也好方便歇息。”
李世民笑着告辞,宽厚大手始终拉着长孙无垢的:“是,臣就此告退。”
说罢,他与长孙无垢两人同时进退,走出殿门连头也不回。
阴暗大殿只看得清门外两人光鲜亮丽的红色礼服,升平心中更是不堪。
尹德妃和莫淑妃起身准备离去,升平命长乐收拾好随身物品与二妃告辞,心中郁结的她走的甚是匆匆,弃用车辇,自己徒步直穿上林苑至湖畔,直至一口气用尽方才停住匆匆脚步。
被刺的心在阵阵抽痛,她在水边倒影里看见自己阴郁的面容,难看至极。
曾几何时李世民的专注挚情是升平转身拒绝的动力,他越是紧追不舍,她越是不屑愤恨,可从今日起,他无处不在的关切开始转于他人,让她首次尝到心酸的滋味。
可以预想,接下来李世民会接长孙无垢回到秦王府,两人对饮一杯天长地久合欢酒,共睡一张百子千孙同枕被,她曲意迎合,他快意掠取,从此夫妇和鸣,再入宫来必然是一个低眉羞涩一个爽意快慰,思及此情此景升平开始厌恶即将到来的谋划时刻。
其实,升平不该嫉妒的,甚至她应该就此冷笑,长孙无垢的加入意味着李建成和李世民兄弟相残的宫杀序幕终于开始掀开,可不知为什么升平一点也笑不出来,抬眼望望身后跟随的宫人内侍,嘴角挑了几次终还是放下。
此处不能流泪,不能微笑,一切只能佯装无谓,她幽幽说一声:“原以为时候未到莲花不曾开,不料想,不知不觉里竟然早已经谢了。”
随即升平拂了拂袖子唤声身后呆滞的人:“长乐,本宫累了,回去吧。”
①长孙氏原姓拓跋。北魏皇室拓跋嵩之后。孝文帝时将拓跋姓改为皇族宗室之长门,故改姓长孙氏。
②唐初大臣,太子党朋羽,唐太宗登基后将其流放回原籍。
③封德彝,旧日杨素器重的大臣。唐初辅佐太子李建成,兵败后为李世民所用,官拜右仆射。
千钧始来人不待
升平携宫人回转东宫,远远便见东宫大殿此刻灯火通明,宫人内侍在殿外频繁行走,侍卫更是围满回廊。升平狐疑,提心斗胆下辇一步步踏上台阶。
人未及大殿已有侍卫高声通报,声音层层传达,似怕极升平会骤然闯入影响其中大事进展。
瞬然,殿门由内咣铛铛推开,李建成金冠赤裳,面笑神定的由殿内迈步走出来。
升平率众人下跪,他含笑扶起升平手臂,关切询问:“怎么回来这么晚,本宫差点去和二弟要人呢!”
察觉李建成语气似乎夹带不满,升平垂首不曾回答,李建成展臂搂着羞涩的她入怀,“太子妃怕是累了,不妨回内殿休憩一番?”
升平从李建成怀中窥视,发现殿门内影影绰绰似有十几人人影在噤声隐藏,这些人的身影透过窗纸僵住不动,显然意在隐瞒她。
升平会意,登时俯身对李建成施礼:“谢太子殿下,臣妾立即去偏殿休憩。”说罢正要转身之时,李建成在升平的耳边道:“太子妃,且等等。”
升平心中不由咯噔一下,不敢再轻易妄动。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李建成此时必定是正在聚集臣官商讨如何除掉李世民之事,因为她的无意中闯入,自然引发君臣所有戒备。
李建成此时……会动手杀她灭口吗?
心中忧虑百转,身上竟被人披上一件黑雒毛风麾,黑雒毛硬挺,毛尖抚在升平脸颊犹如李建成冰冷手指,激起她一片战栗恐惧。
“秋凉风急,太子妃小心身子。太子妃更要能做到临于风前不动不摇,才能身体安虞无忧。”李建成倾身贴在升平背后声音沉沉的道。
升平良久以后才回答:“是,臣妾明白太子殿下话中意思,臣妾先行告辞。”
宫人簇拥升平悄然离去,李建成静静伫立东宫正殿门口,直等到不见升平一行人人影方才对身后之人冷笑声:“魏征,你们出来吧。”
殿门由内再次推开,魏征等十几人尴尬走出,纷纷向李建成俯身施礼:“太子殿下,太子妃如此游离太子殿下和秦王两边实属危险,不若……”
李建成缓缓开口:“不若本宫亲手杀了她?”
“杨家如今已没有仰仗,即便太子殿下动手杀了杨氏也有缘由。太子妃不守妇德,秦王意欲媾合,再由太子殿下亲手正法以正百姓视听,孰是孰非天下人自然分得清楚。不知太子殿下意下如何?”魏征抿胸前胡须道。
“明日魏征魏卿家不是还要弹劾秦王吗?此番折腾可有充裕时间?”李建成漠然回首,一双凌厉眼睛直视魏征。
“这个……”魏征被李建成犀利视线逼得垂首不语,两人僵住不动,四周臣官宫人也都屏气凝神不敢出声。
突然,台阶下蹬蹬跑上一名跟随太子多年的心腹内侍,噗通跪倒在李建成脚边,“太子殿下,奴才有要事禀告。”
“讲!”李建成不耐烦的拂袖。
内侍有些犹豫,一时不知该讲不该讲,他暗自打量四周臣公神色也是纷纷探究,遂贴心悄然站起俯在李建成耳边轻声道:“秦王新婚之夜只身离开秦王府……”
“他想做什么?”李建成一把抓住那名内侍的胳膊,厉声反问。
内侍从未见过李建成如此严厉过,他顿觉惊惶不已,壮胆压低声音又道:“秦王潜入皇宫,已向东宫而来。”
升平独自躺在床榻上,心中正在难过。一挽青丝胡乱覆在玉枕上,如同寂寞的蔓藤爬满整个空凉的芙蓉簟。
心中被寂寞纠缠,几乎按捺不住的她拼命阖紧双眼,不想让自己去纠结李世民的新婚之夜,不想让自己去揣测李建成聚集谋臣的内幕,她只想求个安然入睡,却不能够。
丝滑的寝被遮不住身心空荡,除了辗转,还是辗转。
寂静无声的大殿,长乐不在,侑儿不在,第一次,升平察觉自己如此害怕黑夜寂寞,更害怕没有人陪同的夜晚。
耳边似乎有人在说,我许你倾尽天下。又似乎有人在说,我们从水路出宫,从此山高水阔。记忆如同水纹般层层蔓延开,她如同被人溺在水中,冰冷的水就此漫过喉咙让她难以喘息。
“笃笃。”有人敲门。
“进来。”升平骤然睁开眼,疲累的她平躺在榻上,全身异常无力。
长乐碎步走入大殿,整个人轻轻附在升平耳边嘀咕两句,升平眼底骤然燃起一丝光亮随即又再熄灭。
“也太大胆了,他一个人发疯也就罢了,凭什么要拉上本宫一同丢掉性命?”升平似不以为意般喃喃。
长乐又俯身道出几句,她低低的声音传入升平心底引发悸动。月色如霜,升平被冰冷的颜色夺走最终的坚持,茫然起身随着长乐去赴这个明知注定自己会沉沦的约会。
大约还是因为耐不住寂寞吧。女人最怕寂寞,因为寂寞容易噬人心骨,寂寞容易噬人神智,此刻她心中空白一片,木然披上风麾匆匆从内殿后门离开。
静夜偷偷行走的长乐不曾手执宫灯,后门原本应有的内侍也悉数不见,一路月光随同升平而行,静静为这个深夜赴约的寂寥女子照亮。
栖凤宫,算起来升平已许久不曾去过了。
从她不再是大隋公主开始,从她不再纯真如同往昔一般,她便远离了那方净土。那个嬉笑打闹的小阿鸾,那个只愿与杨广桂花树下翩跹奔跑的小升平,皆随着栖凤宫被改换的宫名而远去,她始终在刻意躲避经过此处。如能不经过栖凤宫便命人远远避过去,必经时,她也会执意中别开双眼视线不去留恋那些过往。
他,偏约她在此处相会。动了她心头最在意的心思。
三更时分,荒废的宫殿里梧桐树叶阔繁茂,摇碎点点月光银影。
升平推开宫门而入,长乐则垂首伫立在栖凤宫门口不再向内前行,任由升平一人徐徐步入感受过往。
脚下有数丈堇色红毯直入殿内,已经败落的宫苑唯此毯异常簇新。升平摸进栖凤殿内,漆黑的夜色里四处弥散着熟悉的气息,她毫不费力摸到宫灯所在,还来不及再寻找火镰人已跌落宽阔怀中,炙热的唇暖暖的贴了上来。
升平向来在情事上被动,可今日两人纠缠在她的昔日梦境里,似乎变得不那么真实起来。于是升平恍惚的舍弃所有矜持只剩下独占爱人的欲望,不闪不躲,亦用力回吻他。
良久,两人唇舌分离,她不察自己话语中竟含了些许幽怨:“今夜秦王本应红烛美人相伴还来此处犯险做什么?”
轻叹声幽幽怨怨,气息更是摇曳他人心神,似哀恨,似寂寥,一声催入人心,惹得李世民几乎情思迷离,还想再亲吻梦中辗转思念的她。
“因为我想你。”李世民张臂搂住升平。
不知为何,秦王府艳红的喜庆无法掩住升平失望离去的孤寂身影。独坐在喜房的长孙无垢面容时似升平嗔怒,时似升平羞怯,提醒李世民今夜还有一人独自隐匿在宫中寂寥空望着一同携手。
无诏入宫是死罪,即便身为皇子也不能幸免。独见妃嫔也是死罪,即使有天塌地陷大事也不可擅行。
偏李世民遏不住自己的思念,动用所有隐藏内宫线人,费尽千辛万苦潜入她昔日宫苑,只为在自己另娶之日许她一个终生承诺。
“等我,你一定要等我。来日,你必定是我的皇后。”他炽热嘴唇在她耳边呢喃,轻呵气息入骨销魂,用许诺吞噬升平的所有理智。
升平俯在李世民怀中不再想其他,为轻飘飘一句话嘴边浮起笑意。他不再是世敌李家亲王,她也不是前朝杨氏公主。他们不过是世间最寻常不过的男女,纠缠着欲念。
真心若此,夫复何求?
“为什么不回答我?”李世民听不到升平回答急了起来,怕她还在伤心别扭,他执着的望着她求一个肯定的回答,人似孩童般忐忑难安。
“红嘴白牙,说了也不过是过耳云烟,什么时候秦王亲手拿了凤冠跪在本宫面前,才真答应你。”身处再熟悉不过的栖凤殿升平似乎也轻松了许多,随意娇嗔眼波流转。
李世民紧蹙眉头,一把用力箍紧升平郑重发誓:“我说的话,句句当真。”
升平羞涩别开双眼,有意为难:“谁也没说秦王的话是假的,只问秦王届时是跪还是不跪?“
“若有一日我大功得成,必手持凤冠跪行至公主面前如何?”李世民的呵气徘徊在耳边,升平身子不住微微颤动。
升平还未回答,门外已有匆匆脚步声猛地响起,只见一步冲在前,咣当一声踹开大门,大笑道:“怕是没有那日了吧!”
李世民将升平挡在自己身后,升平见状却反手掌掴李世民,清脆声响出其不意回荡在大殿李世民顿时怔怔,他眼睁睁望着升平飞一般奔向李建成,跪在夫君脚下不住哭泣,双肩不停的颤动似异常害怕惊恐。
升平偷眼瞧去,此时李建成身后伫立数名贴身带刀侍卫,皆是常随太子身边以卫安全的熟悉面容,想来他也觉今日太子妃有辱名节之事不宜被外人知晓。
长乐则披头散发的夹杂在中,人被侍卫绑住手脚,颈项上更是架着明晃晃刀剑。并非是她不示警,而是根本来不及示警时,刀剑已经逼到了身边。
荒殿内,升平,李建成,李世民三人各怀心事对立,阴森黑暗中根本看不见彼此表情,心中却在暗自揣测着容忍底线。
升平抽泣:“秦王殿下,今日本是你大婚之时,你不该舍新人独自闯禁宫,本宫无奈只能好心来此良言相劝,可你偏偏不听,若再不回去,长孙良人又该如何自处?”
寂静,猜疑,心中忐忑。三人表情再次轮换。
李建成闻听升平辩解突然哈哈大笑:“是阿,新婚之夜二弟不去怀抱美人,与你长嫂在此做何打算?”
李世民猛然上前一步,升平立即紧张站起抱紧李建成右臂,似惊恐难定,想要在安全的地方寻求庇佑。
“臣弟……,不解女人心事。”李世民犹豫片刻,才对李建成回答模棱两可的话。
“胡说,二弟怎会不解风情,分明是想要借机与太子妃一叙旧情吧?”李建成似暗夜罗刹挑起嘴角微微冷笑,他回手掐住升平下颌:“太子妃,本宫的猜疑是否正确?”
升平脸色苍白,眼睛来回转了转,惶然回答:“当然不是。“
“那太子妃与本宫解释一番,“他日手持凤冠跪在太子妃面前”这句话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李建成手指再次加力,指尖几乎抠入升平颈项的皮肉里,升平接近窒息。
只需再施加一丁点力气,升平就会命丧此处。
升平突然发疯般挣脱太子钳制,拔出他的腰下佩剑直横在自己颈项上:“此事与臣妾本是无关,若太子殿下不信,臣妾只能以死明志。”
李建成四两拨千斤的将食指与中指一并夹住剑尖,升平力道柔弱已无法再动,他冷笑:“也不必自刎,太子妃无须一而再再而三用自刎来要挟本宫,此刻只需太子妃做出些什么动作证明给本宫看,到底是二弟意图不轨,还是你们郎妾有情即可。”
升平顿时浑身颤抖,手握剑柄一时不知该如何动作。只见李建成力若千斤沉重,压住剑尖往前送,升平根本拽不住剑柄,身子也随剑慌乱而出。
嘭的松开,李建成微微含笑。升平颈项已离剑锋几寸远,而前方剑尖直指李世民冲去。
幽暗大殿,升平一步步近前,她直直望着李世民,黑暗中,两人皆无表情。
剑锋吸收微弱月光泛着青幽色彩,没几步,剑锋已顶在李世民胸前。
就此将剑交给李世民让他杀出一条血路出去?可他一人能顶几人之勇?若身后再藏一个负担如手无缚鸡之力的她呢?若就此反手杀了太子建成?怕是剑锋还来不及割伤太子衣角边缘,她已被众位侍卫出手毙命,还谈何求生?
显然,除了杀掉李世民,此时已无他法。
升平与李世民四目相对,分明看不清他,又分明看的清他。
升平二话不说闭紧双目,使出全身力气一刀捅入李世民胸口,口里叱骂: “逆贼,本宫早想将你亲手剐死了,你杀兄长夺我山河,本宫恨不能生啖你肉,热饮你血!”
剑尖深深刺入,升平几乎能听见剑锋割断李世民肋骨的森然声音。手还来不及迟疑,太子建成已站在升平身后,用掌心扶住她手腕,状似回拉,实则暗中加力向前推:“太子妃,息怒。”
剑尖越入越深,李世民躲也不躲,直直挺着接受。
剑柄终贴在李世民胸口,有温热的黏稠血意滴滴答答落在升平手背。
升平看着自己手背上的血迹愣愣,李建成握住她的手腕再向后猛力拔出佩剑,一把伸出左手将李世民身体重重推开,李世民吃不住力噗通跌倒在地上,用力爬起又跌倒,口中始终不肯发出一丝痛苦呻吟。
“二弟,李世民!你凭什么和本宫争?嫡长子是本宫,你就算统领大唐军马追随臣子也不过都是些寒族莽夫,门阀士族拥立的是本宫,他们才配与本宫一同坐得天下江山。即便来日你果真夺位成功,门阀士族又有几人能真心为你鞍前马后的效力?”李建成俯身拉起李世民冷笑道:“更何况,本宫身边还有太子妃来牵制你?你知道吗,她是本宫的人,身心皆是。”
李建成一把抓过升平长发,按在李世民面前,笑道:“所以二弟放心,本宫登基以后永远不会废后,二弟,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齐腰长发被李建成用力薅住,升平痛苦弯腰,强忍着疼痛的她额头已经渗出汗水。李世民疼惜的看着升平,伟岸身躯半跪倒在地一动不动。
停了半日,李世民捂住胸口伤势再勉力站起。李建成当着他的面卡住升平颈子将她甩在一边,侍卫冲上将李世民制服在地,侍卫首领抱拳在胸等李建成令下:“太子殿下,如何处置秦王?”
“立即送回秦王府邸。”李建成缓缓一笑,看看眼前气息虚弱的李世民:“若非你执意入宫,此事还一定能成功。今天你当真助本宫一臂之力了,咱们明日胜负已定。”
侍卫将李世民推拉拽出,趁无人发现将秦王送出禁宫。
升平也被李建成拽住手腕拖拉出门,迅速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栖凤宫再次回复寂静,仿若不曾发生什么。
唯独金砖堇毯上流下洇红血迹,暗黑一片。
太子身边近臣魏征对此时始终缄默不语,眼睁睁见太子妃被囚入内殿后捋了捋胡须,上前一步进谏:“太子殿下,为何不就此杀了秦王和太子妃?”
“深宫内殿皇子暴卒事关重大。况且……他此时已经身受重伤再不能与本宫争位,待本宫登基以后再定他的生死简直易如反掌。”李建成眯眼,眺望依旧沉浸在夜色中的宫殿,“起风了,你也先回吧。“
“可是,若不斩草除根,恐怕……”魏征心中有所不安,总觉得太子若此时放过李世民,必然身遭反噬。
“没有可是。若真要说到斩草除根,恐怕连本宫也要除掉吧?本宫与秦王也有血肉相连!”李建成泰然诘问。
魏征见太子如此不听劝说,噤声再不敢多说。
李建成转身入内,魏征也只能叹息着从暗夜里离开。
李世民被众人送出宫苑,先行已经有人通知了长孙无忌,长孙无忌骑“青骓”①独自前来,他双臂展开接过近乎停滞气息的李世民。侍卫首领向他拱手:“长孙将军,属下只能送秦王到这里,属下还有它命,对不住了。”
长孙无忌默然将已无声息的李世民放置马后不与此人对话,策马扬鞭迅速带转马头,青骓一声嘶鸣立即放蹄驰骋,不消片刻功夫已经消失在众人眼前。
长孙无忌赶至王府,因前来为秦王大婚贺喜之人还没有散尽,长孙无忌只能将李世民背在肩头,裹盖住黑色披麾,迅速徒步穿过回廊径直奔向新房,长孙无垢见兄长疾驰而至刚想开口询问,只见长孙无忌弯下腰,披麾散开,脸色惨白的李世民已颓然倒在婚床上。
李世民遍身血污染红玄色长袍,看情况伤势颇重。外面有随侍仆妇听见声音冒然闯入房门,长孙无垢立即面容坦然站起身将仆妇推出:“秦王刚刚酒醉了,你们先去煮些醒酒茶来,再打盆净水进来给我就行了。”
那仆妇偷眼看看神色淡定的长孙无垢,人疑惑着离去,长孙无垢和长孙无忌一起将李世民血色外衣撕开,此时血污已经干涸,外衣正粘在伤口上,一旦撕开便会扯动皮肉血流不止,长孙无垢轻轻剥开外衣才发现李世民所受的伤前后贯通,可见下手者之用力。
长孙无垢见状不禁蹙眉:“什么人敢对秦王下这么狠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