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就要带着人离开,那商行的人一合计,这铺子已经在他手里放了大半年,别说卖了,就是一年三十两的租金都没人租。看着宋玉汐等人,就知道是富家的小少爷,本来想大杀特杀一番,见他要走,就急了,反正这铺子若是给他,三百两他都不买,可如今遇上个貌似能出三千两的冤大头,他可真得抓住了才行,喊住了宋玉汐,说道:

“三千就三千。公子别走。”

“…”

最后一番讨价还价,宋玉汐以两千两百两的价格,拿下了这楼,当场付了钱,画押签契约,因为这铺子挂靠在商行,所有一切官府手续都是齐全的,只等买卖人签字画押就成了。

前后这么一折腾,宋玉汐手里的钱就花了大半出去了。这铺子她是准备开个酒楼的,除了表面上的这三层之外,后面还有后院,后院重新修缮一番,再加盖一层,将来都是可以做雅间的。

其间,又让林樊到长安街的繁华地段去贴招工的,要十五到三十岁的壮丁,会水的优先,开出的条件十分不错,包吃包住,每月三百文钱,一般店铺也就是一百文左右,宋玉汐的价格着实吸引了不少人,很快就招齐全了,二十个身强体壮,会水性的男子,宋玉汐将人安排在酒楼的后院,让他们先住着,然后又请闵蓝找了个漕运上专门跑船的人来,每日给这些人传授海上知识。

就这样,铺子买下来之后,前面开始着手修缮,后面就住着人,福伯是账房先生,宋玉汐让他做这铺子的掌柜,一开始福伯可高兴了,二话没说就跟着宋玉汐出了宋家,可一见到这铺子的光景,就再也笑不出来了,将绿丸和林樊拉到一边骂了一顿,怪他们怎么不阻止宋玉汐,让两人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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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淮东号已经歇在了港口,宋玉汐去看过它,虽然没有她印象中那样漂亮,不过朝阳之下,依旧庞大,古朴中透着沧桑。用不了多久,她就会让它乘风破浪,提前展开它的使命。

从漕运码头招募好了正规的船工和舵手,一船八十人,再加上林樊和之前她从民间招募的二十个知根底的壮丁,就此踏上了航海之路,虽然如今没有开海禁,所有东西都要通过内陆传销,她记得在奉天府有一个小型的南北货物站,这是后来异域东西传开之后,大家才知道的地方,那里的货物站中也买卖着西域来的东西,他们走的是蒙古沙漠,费劲艰辛才把货物运到了奉天,可是因为付出的代价较大,所以价格很贵,买的人并不多。

宋玉汐就是想让淮东号走一趟奉天,让他们去南北货物站找一种叫做‘水晶和玻璃’的东西,只要有这些东西,无论多少,全都给她收回来,其他的东西嘛,倒是可以带些样品回来,让她看看品种,等到下一回要的时候再去。

又交给了林樊一万两银票,让他和福伯一起,出门办这一趟事去。福伯虽然对宋玉汐的这个决定赶到了很无奈,可是一万两银子放在林樊身上,他是真的不放心,回去考虑了两天,还是决定和林樊一起去了。

淮东号起航之后,宋玉汐也没闲着,另外聘了人修缮酒楼,在此期间,她甚至给酒楼取了名字,做好了牌匾挂了出去——芙蓉园,这是她梦中的名字。

一切都在井井有条的推动着,忙了半天,中午回到府里,就听梅蔷说,宋玉蝉来找过她,让她回来之后,就去香箩院。

最近宋玉蝉不知怎的,居然也迷上了胡琴,时常能听见她的香箩苑里传出那种嘶哑的声音,宋玉汐还以为宋玉蝉喊她去,是为了和她切磋胡琴,没想到,却是和她说,宁国公府的嫡长孙女秦霜给府里的姑娘都下了帖子,邀她们两日后去宁国候府做客。

宋玉汐看着自己的那张请柬,宋玉蝉说道:“秦霜你知道吧,就是这回夺了花魁的那个。”

点点头,宋玉汐说道:“嗯,我知道她。上回瞧见了。”

宋玉蝉笑了笑,说道:“宁国公府和咱们家是世交,又有姻亲往来,祖母是秦霜的姑祖母,我们倒是常去,你却是第一回,秦霜的性子还算好,跟宁姐儿差不多,都是那种好相处的。”

跟宁姐儿差不多…宋玉汐的脑海里就浮现出纪婉宁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她可不会忘记,上回花会过后,她瞧着自己那恨不得要吃了她的眼神。

“好。我知道了。”

接着宋玉蝉又和宋玉汐说了一些宁国公府的简单情况,宋玉汐一一记下之后,便拿着帖子回了雨桐院。

两日之期,很快就到了,宋玉汐这日穿着一身刻丝月白底色暗金绣云纹长衫,梳了一个元宝髻,发髻上斜插两支珠光钗,耳朵上缀着两颗石榴色的猫眼石,简单到近乎朴素了,奈何她生的艳丽,这样的朴素装扮并不能让她看起来普通些,不过,多少能看起来正经点吧,上一世她喜欢穿的衣服也偏华丽,美的叫人惊艳,可就是太惊艳了,让人不放心。

今天一同去的是宋玉蝉和宋玉寒,三个姑娘在秦氏哪里行了礼,就出门去了。

宁国公府和镇国公府在两条不同的街上,车程在一刻钟左右,下了马车之后,就有专门的嬷嬷过来引路,入了门后,又换婢女,一进门就能感觉出和镇国公府里差不多的氛围,下人们目不斜视,鼻眼观心,用心做着自己手里的事情,完全没有普通宅门里那些随意的举止。

秦霜亲自来迎宋玉蝉,她生的没有宋家的姑娘漂亮,一张脸盘子似乎有些大,尽管很瘦,可颧骨却是高的,像极了宁国公的骨架,生做男儿也许会多几分硬气,可生在女儿身上,到底是不秀美的。不过也因为她生的像宁国公,所以,宁国公对这个嫡长孙女十分宠爱,在府里秦霜的地位一点都不比嫡子要差,吃穿用度更是堪比公主。

她神情带着些许倨傲,只和宋玉蝉亲近,对身后的宋玉寒和宋玉汐并不多加关注,亲自领着她们去和主母见礼请安,宁国公府的主母是宁国公夫人王氏打理,不过,王氏年迈,虽说还未彻底交权给世子夫人李氏,不过各种府里小事也是不管了的。三人见过了王氏和李氏,收了王氏的几颗金锞子,这才随秦霜去了她的院子。

秦霜的院子很大,里面还有一处景致很好的湖泊,周围有假山,湖边建着凉亭,令宋玉汐她们没想到的是,湖边的亭子里居然还有几个姑娘已经坐在里面了,她们到的时候,纪婉清正在和众人又一次讲述花会那天的事情,纪婉宁坐在一侧喝茶,脸上带着温婉的笑意。

秦霜已经去,纪婉清就站起来迎接,看了一眼宋玉蝉她们,目光落在宋玉汐身上,淡淡的和宋玉蝉宋玉寒打了招呼,然后看见宋玉汐,才冷冷的笑了笑。

宋玉蝉蹙眉,宋玉汐却是无所谓,跟在最后,入了亭子。

除了纪婉宁和纪婉清之外,还有三个姑娘,宋玉汐都认识,御史家的张小姐和太常卿家的柳小姐,这两位小姐身上穿的衣裳,宋玉汐感觉有些熟悉,因为两人的衣裳袖子下面,全都垂着飘带,不过,并没有像她那天登台时,固定在手肘,而是就那么挽着。

众人坐下之后,秦霜就开口了,说道:

“宋家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标致的妹妹,咱们居然到花卉那天才知道。”

宋玉蝉笑了笑,说道:“一直就有,不过从前年纪小,没带她出来玩儿,倒是你,好些时候都不去找我玩儿,怪道觉得我家七妹眼生,我还要好好的找你理论理论呢。”

秦霜和宋玉蝉也算是表亲,再加上两人身份相当,说起话来也就随和了许多。

秦霜还未开口,纪婉清就说道:“宋七小姐到哪里可不都是标致的嘛。”

张小姐用帕子抵着唇瓣笑了笑,问道:“纪小姐此话怎讲?”

也不知她是无意还是有意的,反正就是顺着纪婉清的话吻下去了。纪婉清抬眼看了看宋玉汐,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说道:“她娘是个不检点的女人,好好的嫡夫人不做,偏要去做人家的姨娘,可怜我大伯父死去的早,老太君又仁慈,府里竟没人能拦得住她,平白的丢了纪家的脸面。”

几个女孩儿应该早就知道了宋玉汐的来头,听纪婉清故意这么说了之后,表现出来的惊讶太表面了,惊讶的同时,还忍着笑,目光不住在宋玉汐身上上下扫视,就好像在看一个笑话。

宋玉蝉冷下了脸,说道:“胡说八道什么?竟没看出来你还是个嘴巴恶毒的?宁姐儿你也不管管她,这样的修养还带出来做什么?”

纪婉宁看了一眼宋玉蝉,又将目光落在宋玉汐的身上,温柔的说道:

“这嘴长在别人身上,我能说什么呀!”

一旁的柳小姐也跟着附和,说道:“就是的。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真是没想到七小姐的姨娘居然是这样的人物,抛夫弃子,可真像是戏文里的脂粉戏子般风流了。”

纪婉清听着这些姑娘的话,别提多得意了,她就是要看宋玉汐出丑,她的存在,不管怎么样对她来说都是威胁,她就是看不惯她的那张脸,看不惯她爱出风头,这下好了,她既然喜欢出风头,那就让她出个够好了。

宋玉蝉倒是气得不行,可宋玉汐却是毫无反应。拿着一块糕点,吃的慢条斯理,就好像这些人谈论的事情和她无关似的,纪婉清见她不怒,又冷哼着说了一句:

“七妹妹,不知你娘在宋家做姨娘的滋味怎么样啊?”

宋玉汐喝了口茶,放下茶杯说道:“承蒙三姐姐惦记,我和姨娘过的都很好,老夫人和夫人,还有父亲,对我们都很好,从前在纪家饿的上顿不接下顿,纪老太君和三夫人不给我饭吃,寒冬腊月没有炭火,只能用破旧的棉被裹着御寒,生病了不请大夫,还让婢子拿衣服让我洗,我洗不完,她们就用凉水来泼我,我姨娘是外室,不在纪家,管不着我,那日见我出气多出呼气,怕我迟早被老太君和三夫人折磨死了,这才让父亲把我接了回去。如今我们的生活算是天上地下的转变了。反正我娘说了,要是在那样狠毒心肠的老太君和三夫人手下做个什么嫡妻,还不如跟着我父亲做个姨娘,至少有口饱饭吃不是。诸位姐姐,你们说我说的对吗?人总要吃饭活下去的,对不对?”

宋玉汐这话是对着张小姐和柳小姐说的,只见这两个姑娘也是有些震惊,被宋玉汐的话吓到了,因为按照宋玉汐的话来说,纪家老太君和三夫人的心也太恶毒了些。不过虽然心里这么想,两个姑娘也不敢真的应了宋玉汐的话。

倒是纪婉清坐不住了,拍桌子怒道:“你胡说八道什么?你敢坏了老太君和母亲的名声,我,我…”

宋玉汐夸张的站了起来,佯作害怕的样子,抱着头说道:“三姐姐别打我,我知道老太君说过,要是我敢在外面说出这些实话,她就派人拔了我的舌头,可我先前就是想说宋家对我和姨娘好,没想到说了出来,你可千万别告诉老太君,千万别让她拔我的舌头啊。”

纪婉清简直气爆了,她不过是想挑衅宋玉汐,看她焦躁痛苦的样子,可谁允许她把恶名往老太君和三夫人身上栽的,这要是给外人听了去,还真以为老太君和三夫人是那恶毒的女人呢。一时焦急,就冲了上去,想让宋玉汐闭嘴。

宋玉汐跑到栏杆边上,纪婉清追了过去,作势就要打她,宋玉汐弯下身子,既往奇怪就打了个空,身子往低矮的栏杆扑去,宋玉汐也跟着扑了上去,叫道:

“三姐姐,你别冲过来呀!小心别掉下去。”

嘴上这么说,宋玉汐却在纪婉清没站稳的时候,用看似扑过去救她的动作,实实在在的撞了她一下,纪婉清只觉得自己冲了出去,然后也不知怎的头重脚轻,手上一个不稳,没抓住栏杆,身子居然就这么直挺挺的往湖面扑下去。

众人只听见一声巨响,然后湖面上泛出了水花,纪婉清打不到人,自己却掉下了水,偷鸡不成蚀把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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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纪婉清掉下了水,秦霜赶忙指挥岸边的嬷嬷下水救人,一番扑腾之后,纪婉清才给捞了上来,幸好天气不凉了,水也不深,不过这是荷塘,下面多的是淤泥,她这满身满脸全都是黑色脏污,也是吓坏了,不住发抖,脸色发白。

秦霜让人带她下去梳洗换衣裳,转头对纪婉宁说道:

“你这三房妹妹怎的是这样的人。在我府里就想打人。”

纪婉宁笑了笑,说道:“她原在府中不是这样的,今儿也不知怎么了。”

说完这话,纪婉宁将目光落在宋玉汐身上,虽然她先前没有看见宋玉汐推人下水,可是却也不想就这么便宜了她,垂眸想了想之后,才对秦霜说道:

“先前我瞧见这七妹妹向我家三妹妹扑过去,莫不是七妹妹有心推她下水的吧。”

这话一出,就连宋玉寒都忍不住说道:“你这说的什么话,明明就是她自己掉下水的,我七妹妹是去救她,你没听见我七妹妹喊让她小心来着?她自己存心不良,怪的了谁?”

纪婉宁冷下面孔,说道:“明明就是她把人推下去的。”

“宁姐儿别说了,你可亲眼瞧见七妹妹推人?若只是猜测,你这罪定在她身上,岂不是叫她冤枉吗?素来定罪都没有空口无凭瞎指认的。”宋玉蝉紧接着也说了一句。

纪婉宁到底还没有勇气跟宋玉蝉对着叫板,秦霜见她们先吵起来了,不禁打圆场道:

“好了好了。你们一人少说一句吧。客人掉下水这么大的事,待会儿我母亲肯定会问,到时候让她们去我母亲面前分辨好了,咱们就别操心了,没的搀和她们庶女的事情。”

“你…”宋玉蝉看了看她,正要分辨,却被宋玉寒拉住了,两人对视一眼,宋玉蝉终是没有说话,宋玉寒低着头在一旁听了心里滋味儿,宋玉汐也冷冷暗笑,秦家这嫡小姐的档次可不高明啊。

没一会儿,纪婉清换好了衣裳,和宋玉汐一起被请到了主院里去。两个都是府上的客人,发生争吵的时候,就有人去通报了世子夫人王氏,王氏处理好手头的事情之后,就去了西次间料理这事儿。

“怎么好端端的就掉水了呢?姑娘间有争议很正常,可动手就不对了。如今还掉下水,这要是出点什么事,我都没法和你们大人交代。”

纪婉清看了看纪婉宁,当即就对王氏跪了下来,说道:“世子夫人替我做主,就是她推我下水的。”

一把指向了宋玉汐,宋玉汐却是纹丝不动,王氏端着茶杯正要喝,听见纪婉宁的指认,不禁愣了愣,看向了在下首站着的宋玉汐,小姑娘玉质玲珑,面不改色,王氏将茶杯放下,说道:

“哦?此话怎讲?”

宋玉汐不卑不亢站出来说道:“是我对不起三姐姐,请夫人明鉴,她扑过来打我,我不该躲开,让她一不小心冲下了池塘,我错就错在不该闪开。”

这番话听不出任何情绪,纪婉清却是急了,指着宋玉汐说道:

“你,就是你推的我。那个时候只有你在我身边,不是你是谁?”

宋玉汐淡定自若,神情冷淡的回道:“我推没推你,只有你知道,但当时你追着我打是所有人都看见的吧,我被你追着跑出了亭子,我在你前面,如何能把在后面追我的你推下水呢?三姐姐就是要冤枉人也要想好了再说,真把旁人当是傻得不成?今天空口无凭的说我推你,明天会不会空口无凭说其他人怎么你呢?反正你诬陷人的成本也太低了。”

纪婉清被宋玉汐这句话也说糊涂了,又气又急,王氏听了也觉得宋玉汐说的挺对,对宋玉汐又问道:

“那她为何追着你打呀?”

王氏的话让纪婉宁脸色一变,刚要阻止,就听宋玉汐朗声说道:

“因为我说了不该说的实话!纪家三姐姐嘲讽我和我的姨娘,说我们吃里扒外,忘恩负义,我就和三姐姐辩了辩,我说在纪家老太君和三夫人对我不好,不给我饭吃,不给我衣服穿,连盖得棉被都是十几年前的老棉絮,不仅如此还让下人们糟践我,寒冬腊月让我用冰水洗衣服,洗不好就泼我水,我生病了还不给请大夫,这些事情我说的都是实话,夫人若是不信,大可派人去打听当年的事情,便知我说的是真还是假,可是纪家三姐姐怕我说了实话,坏了老太君和三夫人的名声,怕别人说她们恶毒和刻薄,她恼羞成怒,就要追着我打,我胆子小,看见她来打我,我自然就要跑,出亭子只有一条路,我只能往九曲水廊上跑,为了躲避三姐姐的打,我就往旁边让了让,三姐姐就那么从我身边栽下了水。若说这件事我有错,那就是我不该让开了,我就该站在那里给三姐姐打了出气才好,是不是这样,夫人?”

王氏也被宋玉汐这番话听得惊住了,她原以为这只是小孩子间的打闹,没想到问出了这么多的话,不得不说,若是这孩子说的是真的,那纪家做的也忒过分了,对一个孩子,至于这样吗?

纪婉清又想站起来去捂住宋玉汐的嘴了,幸好被纪婉宁拉住了,纪婉宁上前,盯着宋玉汐,冷冷的说道:

“七妹妹,你可知你说的这番话会有什么后果?”

宋玉汐昂首与之对视,目光像是带着冰冷的刺,刺得纪婉宁不禁往后退了一步,只听宋玉汐说道:

“什么后果?我说的都是实话,就好像你们说的也是实话,我和我姨娘确实是从纪家出来的?可那又怎么样?一切全都是按照规矩来的,我娘有纪老爷的休书,她不管是再为人、妻,或是再为人妾都是她的自由,难道我们在纪家过的不好不能说,在宋家过得好也不能说吗?这是什么道理?老太君和三夫人明明对我不好,难道还硬要我说她们对我好不成?”

纪婉宁没想到宋玉汐是这么个泼皮性子,这种事情若是搁在其他人身上,哪里敢这样光明正大的说?自己也给自己臊死了,可宋玉汐偏偏不要脸面,说出这番话来,还要捎带的说纪家不好。偏偏她说的又是事实,她小时候过的日子的确不好,她也是知道的,可是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娘做错了事啊,怪的了谁?可是,这些话,宋玉汐能说出口,纪婉宁却是说不出来的。也不能说,说了只会更加应证了宋玉汐的说法罢了。

一时竟被这小姑娘逼得说不出话来,俏脸涨的通红,反观宋玉汐倒是神色如常。

秦霜和宋玉蝉交头接耳,指着宋玉汐和纪婉宁,那样子明显就是在八卦纪家和宋家的事情,纪婉宁脸色这些就真的不好了,原本是想让纪婉清出头,给宋玉汐一个没脸,可没想事情居然发展成这个样子,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王氏瞧纪婉宁已经恢复了理智,不会再继续和宋玉汐纠缠这个问题,咳了一声,说道:

“行了行了,这么点事儿,犯不着伤了和气。我瞧今日之事,也没个谁对谁错,你们一人让一步,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好不好?”

宋玉汐对王氏福了福,爽快说道:“是,给世子夫人添麻烦了。”

王氏点头,瞧着这个不知道惧怕是什么的小姑娘,从头到尾都很冷静,有胆识,头脑也聪明,知道以己之长,攻人之短,生的这般出色,只可惜母亲坏了名声,自己又是个半路归家的庶女,就是再聪明,再漂亮,今后也难成大器,不过,却是比纪家那个要好太多了。

纪婉宁和纪婉清吃了个亏,自然不敢再继续纠缠下去,咬牙退下。

秦霜也没什么兴趣了,只说今日宴请一下在花会那天颇为露脸的姑娘,联络联络,可没想到出了这么个事,纪婉宁气得不行,从主院出来就提出告辞。宋玉蝉和秦霜约好了,下回她做东,请秦霜去镇国公府里做客,两人这才惜别。

宋玉汐在马车里不说话,就低头数着手里的金豆子,宋玉寒以为她心情不好,便轻轻撞了撞她,问道:

“哎,你刚才说的那些话是不是真的?纪家真的对你那样吗?”

宋玉汐数完金豆子,点点头,答道:“有过之而无不及。不过很多事情是纪家的下人们私下里做的,不全是老太君和三夫人指使。”

宋玉蝉却冷哼一声:“哼,她们当然不需要亲自指使,只要表露一个态度,自然有下面的人去给她们分担,从前我只知道你和林姨娘在纪家过的不好,却没想到,竟是这样不好。怪只怪父亲当年无状,害了你们。林姨娘要是能早点想通,早点派人来给父亲报信的话,你就不用受这么多苦了。”

宋玉汐心中渐渐的温暖起来,勾唇说道:“我娘也是没办法,她被人当疯子一般关了六七年,别说报信了,没被折磨死已经是万幸了。”

宋玉蝉和宋玉寒倒是没听说这件事,宋玉汐就将当年的事情选择性是说了一番,然后就说了自己将林氏从废园救出来的事情,两个姑娘养在深闺,哪里见识过这样凶险的事。

“就这样,若是我们继续留在纪家,必定是要没命的,我娘没办法,才递了书信给父亲,原本只是想求父亲救我们出那魔窟,可父亲重情义,执意把我们接入府里。”

宋玉蝉点头:“哦,这些我算是全明白了,当时我还问老夫人来着,老夫人只说了父亲当年的混账事,只说让我好好对你们,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样的内情,真是看不出来,外祖母竟容得三夫人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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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秦家的事情发生之后,对宋玉汐并没有什么影响,她重活一世,不想再事事隐忍,也不想做些什么,说些什么来博个好的名声,她只想把自己的事情做好,将来若是寻得良人,那就平平淡淡的过一生,不再去肖想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了。

闵蓝的铺子开在长安街的最旺地,是两间门面连起来的。这日她喊了宋玉汐去她的铺子里,给她看了一些从江南运送过来的缎子,很大方的对宋玉汐说道:

“你选些布料,做几身衣裳,我送给你。”

宋玉汐正在看掌柜手里的货,听闵蓝这么说,就笑了,说道:“该是我照顾你生意才对啊,怎么能要你送呢。”

闵蓝嘿嘿一笑,说道:“嘿嘿,我说送你就送你嘛,上回你穿的那件衣裳,效果特别好,好些人都来店里问了,什么张小姐,李小姐,孙小姐,她们全都要你之前穿的那种款式,带飘带的,那批货一下子就销掉了,我还没好好谢谢你呢,反正今后你的衣裳,我店里包了!”

宋玉汐想到那天在秦家,那两个姑娘确实穿的很眼熟…这下才恍然大悟。

闵蓝问她船的事情,照理说这两个月了,应该已经到了奉天,奉天的漕运衙门那儿也确实收到了淮东号的通关文书,只不过这几天倒是没消息传回来。宋玉汐心里多少也是有些担心的,林樊和福伯是林氏的亲信,身家性命都在林家,她不担心他们会背叛,可是水面这种事情很不好说,内陆水匪虽然不多,可也不是没有,若是真遇上什么水匪,那可怎么办呀!

不过这些终究都只是猜测,宋玉汐就是担心也没什么用,在闵蓝的铺子里坐了一会儿,她就打算回了芙蓉园了,芙蓉园的前面还有些装饰收尾的工作要做,有些细枝末节,她还是盯着比较放心。

她因为要在城里四处走动,所以预备了一辆翠幄小车,一匹马拉着,一般能容纳三个人左右,虽然和公府里的车马不能相比,但对她现在来说已经是够用了的。

绿丸掀着车帘看街上,宋玉汐则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忽然马车停了下来,车夫老孙禀报道:“小姐,前面路堵了,我去看看发生什么事了。”

老孙头去了之后,宋玉汐从车窗向外看去,只听外头吵吵嚷嚷的,宋玉汐带着绿丸下了马车,就看见街上人声鼎沸,就听一个女人声音凶神恶煞的传了过来:

“我让你不干活儿,我让你偷懒,我们李家这是造了什么孽,娶了你这样一个丧门星回来,我打死你!”

一个中年妇人手里拿着一根擀面杖,追着一个面黄肌瘦的年轻妇人打,路上很多人看着,也没人援手,似乎见怪不怪了,中年妇人没有一下留情,有一下子居然打在了那妇人头上,顿时血流如注。

那年轻妇人对着宋玉汐的方向就跑了过来,绿丸赶紧挡在宋玉汐身前,谁料那妇人一下没走稳,居然就跌倒在了宋玉汐面前,中年妇人追上来,丢掉了手里的擀面杖,那么庞大的身子就坐到了年轻妇人身上,揪着她的头发,劈头盖脸的就打了起来。

绿丸都不忍心看了,宋玉汐也是蹙起了眉头,绕过了绿丸,从地上捡起擀面杖,不声不响的来到那两个扭打的妇人后面,不加任何犹豫,扬起擀面杖,就实实在在的打在了那中年妇人身上,那中年妇人立刻停下了打人的手,捂着后背连滚带爬的站起来,宋玉汐也不退缩,用擀面杖一下下的打在她身上,就好像先前这个中年妇人打人的时候那样,尽管她个子小,中年妇人想要伸手去挡,却被擀面杖打了好几下手背,再不敢伸手,拼着力气往宋玉汐撞过来,宋玉汐赶忙就丢掉了擀面杖,往旁边让了让,那臃肿的中年妇人扑了个空,趴在地上,爬起来对着宋玉汐就骂道:

“哪里来的小贱蹄子,居然敢打老娘!”

绿丸也是好样的,知道自家小姐惹了祸,赶紧就冲到了宋玉汐身前,挡住她,并且大着胆子和那妇人对骂:

“你才是贱蹄子呢!这是我家小姐!”

那妇人一听‘小姐’二字,神情瑟缩了一下,这小姐生的倒像是富贵人家的好模样,身上穿的也还挺好,可转头看了看她们坐的那辆马车,简单穷酸的翠幄油车,可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马车,顿时壮了胆子,伸手揉着后背,说道:

“我呸!我管你什么小姐!居然敢打老娘我,我今儿不好好的教训教训你,你还就不知道老娘是谁!”

说着话,就往宋玉汐扑过来,宋玉汐沉着以对,知道凭自己的身子和力气,根本抵挡不住这强壮妇人,赶忙拔下了头上的一根簪子,藏在手心里,准备看好了时机,给那妇人一下。

那妇人越走越近,像是猛虎黑熊一般扑了过来,宋玉汐看准了时机,对着她的肩膀窝子就戳了下去,可却没想到,眼前人影一闪,那妇人整个人就像是风筝似的飞出去,撞翻了路边上的一个小摊架子。

一个长身玉立的少年出现在宋玉汐的面前,她紧捏着簪子,说是不紧张那是骗人的,这少年看她这副明明害怕,却又故作坚强的样子,两只眼睛黑亮亮,圆溜溜的,可爱极了,对她露齿一笑,赶紧整齐的牙齿在阳光下泛着健康的品色。

宋玉汐有点意外,怎么会是他。

萧齐桓随手拨开宋玉汐挡在身前的簪子,笑着说道:“你这丫头,是天生没胆子不成?怎么什么人都敢惹?”

宋玉汐没有说话,而是瞪大了两只眼睛,看着萧齐桓的身后,那妇人不知什么时候又站了起来,抓起一根长竹竿就卷土重来了,可是这一回她连萧齐桓的身都没近到,就被两个突然出现的护卫给联手掀翻在地了。一切尘埃落定,宋玉汐这才呼出一口气,看着萧齐桓,却是没有说话。

萧齐桓越看她越喜欢,笑着问道:“怎么,不记得我了?上回我在树上,你在树下,我还给你药来着?想起来了?”

宋玉汐将簪子插回了元宝髻上,这才低头整理自己的袖子,萧齐桓见她不理自己,又继续纠缠说道:

“哎,你怎么不说话呀!不记得我了吗?”

宋玉汐叹了口气,说道:“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