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姑娘没有让她当牛做马,只是让她不多嘴而已。

回到府里,纪琬琰先去了松鹤院,给老太君回禀,并且将刘老先生给她的琴和几章琴谱奉到老太君面前,只说是老先生给她布置的作业,自然没有说破这是老先生手作的无价之宝,老夫人只当是普通的琴,虽说面相较好,却也不会因为一把琴和纪琬琰为难。

说了几句话之后,老太君就让纪琬琰下去歇着去了。

香锦在廊下嗑瓜子,看见纪琬琰她们回来,就赶紧把瓜子藏在了贴身的小袋之中,然后迎了上去,咧嘴笑道:

“姑娘回来了?外头冷吧。快些进去,奴婢给您泡茶去。今儿罗妈妈又给姑娘送来好些东西,全都是吃的用的,还有好些新鲜东西,奴婢从前见都没见过呢。也就是跟着姑娘,才让奴婢长了些见识。”

香锦素来能说会道,当初纪琬琰从月瑶苑过来,一下子就被她热闹的性格吸引了,以至于好长一段时间,对她比对绿丸要好,就因为她会说话,喜欢说话,而纪琬琰虽然自己不太喜欢说话,可是却喜欢听别人说话,这也是因为从前一个人在月瑶苑中,走进走出就只有徐妈妈一人,难得遇到个差不多年纪的姑娘,自然有心亲近的。

勾唇笑了笑,纪琬琰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让绿丸将琴放在她床头的案上,然后才对她们说道:“我这儿用不着伺候了,先前在老先生那里喝了不少茶水,不用泡茶了,你们下去歇歇,我也想睡一会儿。”

两个丫头应声退下,走到门边时,又被纪琬琰给喊住了,问道:“对了,徐妈妈呢,怎么没见她?”

正说着话,徐妈妈就从外面进来了,纪琬琰见她双颊通红,眼睛里都是血丝,不禁吓了一跳,让两个丫头下去后,才把徐妈妈拉到了内间,让她坐在小罗汉床上,问道:

“妈妈脸上怎么了?”

徐妈妈的脸颊不自然的红着,似乎还能看出手指印子,徐妈妈尴尬的笑了笑,说道:

“没,没什么。就,就打破了一个杯子,被柳萍掌嘴了几下,不碍事的,是徐妈妈做事不当心,下回当心些也就好了。”

纪琬琰没有说话,她不是十岁的孩子,自然知道徐妈妈挨打绝不会是因为一只杯子,柳萍是三夫人的管事媳妇,能劳动她出手的必然不会是小事,左思右想,肯定和她们那天去看了林氏有关,不过纪琬琰也不说破,徐妈妈既然不想让她多担心,她多问了反而不好,只要心里清楚也就够了。

“不过是一只杯子,她们也太过分了。妈妈莫委屈,这笔账咱们先记下,我定会替你出气的。”

徐妈妈年纪大了,自然知道这是四姑娘宽慰她的话,她一个小孩子能有什么法子给她出气呀,不想扫了姑娘的好意,随意点了点头,这才振作起来,说道:

“好。妈妈不委屈,姑娘肚子可饿了吗?我去给你做碗面条,再配上你爱吃的豆酱,好不…”

纪琬琰摇摇头,打断了徐妈妈的话,将她拉到屏风后头,又探头看了看外面,确定没人了,这才将她一直藏在袖子里的那包碎银拿了出来。

“这是…”

纪琬琰指了指那放在床头案上的琴,柔声说道:

“今天去老先生那里,老先生给了一把我母亲曾经放在他那里的琴,回来的时候,我见那琴太贵重,就去了琴行,将之卖了,然后又另外买了一把便宜些的,这些银子是多的,你收好了。”

徐妈妈看了一眼那琴,有点惊讶,不过,她是林氏的陪嫁,自然知道林氏的确是刘老先生的弟子,有一把她的琴放在那里也不足为奇,看着姑娘认真的小脸,徐妈妈又是一声轻叹,可怜的姑娘,这么小就要为银子操心,难得的是,还这么懂事。

打开荷包,里面有三十两碎银,还有两张五十两的银票,一下子,她们手上就有了两百多两,这才是让徐妈妈破涕而笑的正经事,小心翼翼的用帕子将银袋子包好,收到纪琬琰的衣橱内阁中去了。

纪琬琰没有把纪衡给她的银子全都给徐妈妈保存,一来是怕吓到她,因为纪衡足足给了她三百两银票呢,如今给了徐妈妈一百两,还可以说是卖琴得的,若是再多,徐妈妈就要怀疑了。

外头传来动静,纪琬琰让徐妈妈收了喜色。绿丸的声音在外头传来:

“三姑娘,您不能进去,要等我通传一声的。”

纪婉清的声音也传了进来:“什么东西,我进去见她,还要通传?让开!”

纪琬琰对徐妈妈看了看,徐妈妈就走到门边对外头说道:“绿丸啊,让三姑娘进来。”

“哼。”纪婉清重重哼了一下。

然后才听见蹬蹬的脚步声走到了门前,往里看了看,纪琬琰从里面走出,娇俏美丽,嘴角还挂着一抹动人的笑,纪婉清直了身子,今天她穿的是一件湖绿色的丝绸缎袄,手上带着一副精巧的金丝手镯,梳着简单的发髻,不过头上戴的几样却都是名贵的,发心的小华盖该是最贵重的了,周围镶嵌着各色宝石,每颗都有小手指甲盖那么大,富贵逼人。

只见纪婉清由她的丫鬟粉桃和粉碧扶着,装模作样走入了纪琬琰的房间,她从第一次见纪琬琰就不喜欢她,因为她自持美貌,在这个府里无人可及,可没想到居然出现了个纪琬琰,玩意儿样的东西居然越长越像个人了,这些天府里好些人都在说纪琬琰生的如何如何美貌,这些人从前都是夸她的,叫她怎么能咽的下这口气呢。

左右看了两眼后,纪婉清才说出了今日来的本意。

“听说你得了一把好琴?在哪儿呢?给我瞧瞧看。”

纪琬琰笑了笑,故意不去看纪婉清脸上那轻蔑的神情,对她比了个请的手势,让她入内。纪婉清看见床头的琴,不等纪琬琰招呼就兀自走上前去,将琴翻来覆去的看了又看,这才撇嘴说道:

“哼,我还以为是什么好琴,不过也是一把名不见经传的普通琴罢了。”将琴放了下来,手指又在琴弦上抚了一把,行云流水的音质就这么流泻出来,倒是叫人惊艳了一把。

纪婉清也学过琴,拿手的乐曲是琵琶,可是这也不妨碍她懂琴音,知道纪琬琰这把定是好琴,眼珠子一转,就转过身来对纪琬琰说道:

“这种破琴你也好意思放在屋里?我那儿的琴可比你这个好多了。待会儿我让人给你送一把过来,这把赶紧扔了,我看着就心烦。”

说着就对粉碧使了个颜色,粉碧跟着伺候纪婉清有些年头,哪里看不懂自家姑娘的意思,就要上前抱琴,却不料被纪琬琰挡在中间,纪琬琰说道:

“三姐姐觉得它是破琴,我觉得它是好琴,再说了,我房里的东西,三姐姐看着心烦不烦,又关我什么事,若是真心烦,那你今后别来我房里不就得了?绿丸,送客。”

纪琬琰虽然在老太君和三夫人面前很是乖顺,可是在这些昔日的姐妹面前,还要她像从前那样逆来顺受,为了维持可笑的姐妹关系而处处隐忍的话,就不太可能了。

更何况,她也不打算和这些姐妹修复什么姐妹情谊,犯不上。

纪婉清的脸红一阵青一阵,府里姑娘多,却也没有像纪琬琰这样不给面子的,一跺脚指着纪琬琰,说道:

“好你个吃里扒外的,亏我之前还送你一副手钏,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你房里的东西,我就看着心烦怎么着?这琴我看着就心烦,你信不信我今儿就是砸了它,你也拿我没辙!看看老太君和我娘帮谁。”

纪琬琰不想跟她废话,又喊了一声:“绿丸,香锦,还等什么呢?”徐妈妈一直在旁边给纪琬琰暗示,让她不要发生冲突,可纪琬琰就像是看不见般,兀自抬头对外喊叫。

香锦在门外观望,不敢进去,绿丸要进去被她拉着,香锦连连摇头,小声说道:“那可是三姑娘啊。比咱姑娘大。”

绿丸想了想,抽回自己的手,对香锦说了一句:“你是三姑娘的奴婢,还是四姑娘的?你不去,我去。”

从小就在杂役房里做事,绿丸虽然年纪不大,可是手里到底还是有点力气的,更何况,纪婉清没料到纪琬琰真这么绝,她的丫鬟真这么傻,眼看着桃碧她们被推出了门,纪婉清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看着纪琬琰那认真的脸庞,眼睛里闪着阴森森的光芒,仿佛只要纪婉清敢动她的琴,她就扑上来咬断她喉咙似的。

纪婉清有点退缩了,再加上两个丫鬟都被赶出了门外,她若是再留下,肯定是要吃亏的。

退到门边,越想越不服气,看门边放着一个大青花瓷瓶,把心一横,抬脚就是一踹,花瓶倒在地上,碎了一地…

第十章(改错)

第十章

纪琬琰刚搬到这玲珑阁来,屋里的所有东西全都是府库中记录过的,轻易损坏不得,徐妈妈见三姑娘一脚就踢坏了一只看着就价值不菲的青花瓷瓶,别提多心疼了,可对于纪婉清的强势,她又不敢当面置喙,正犹豫不决,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的时候,只听纪琬琰平静的开口说了一句:

“去喊粗使来清理,别让碎片刮了三姑娘。”

纪婉清冷冷一哼,跨出门槛儿,看着满地碎片,心里想着纪琬琰待会儿去三夫人那边请罪的样子,心情就不觉好了起来,阳光照在她的脸上,骄矜的神情跃然于上,就那么挑衅般看着纪琬琰,眼中仿佛写着‘你能拿我怎样’这几个字样,上一世的纪琬琰对于她这样的挑衅,向来都是忍耐多过发怒的,而这一世纪婉清的种种刻薄言语和行径,却丝毫不能在纪琬琰的心中掀起涟漪了,因为透析后世,知道纪婉清的下场,就好像面对一个得了绝症的病人,预知他的死亡,若无血海深仇,又哪里会再和他多番计较呢。

两个清扫的粗使到来,瓷瓶的碎片被一块块的收入簸箕中,头戴蓝巾,身着粗布的丫鬟跪在地上用湿布擦拭着台阶地面,纪婉清嘴角勾起一抹恶笑,对纪琬琰说道:

“这个瓶子可是平安坊的方为大师的杰作,一套共八个,如今碎了一个,一套就都不能用了。我看你怎么去和三夫人解释。”

这么丢下一句,纪婉清转身就想离开,谁知道转身一脚才在了那个粗使丫鬟的手背上,让她的手心压在那碎片之上,那丫鬟本能的‘呀’了一声,就把手从纪婉清的脚底抽了回去,纪婉清的脚移位,没踩到实地,又因为是在台阶旁,居然骨碌碌的就从台阶上滚了下去。

所有人都呆住了,还是徐妈妈率先反应过来,急急忙忙从楼梯上追了下去,嘴里喊道:

“哎哟,我的个姑娘诶,怎么好好的就摔了呢!快快,粉桃、粉碧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来扶起你家姑娘啊!”

徐妈妈嘴上这么说着,自己却是不敢上前去扶的,台阶不过只有五六阶,就是摔下来也不会受多重的伤,可是三姑娘丢人却是真的啊,看她的脸先前撞在栏杆上,这会儿脸颊上就杠出了一道红痕,发髻散了,衣裳乱了,别提多狼狈了,这时候去扶她,就是亲妈也得吃她两句喷头。

果然粉桃粉碧过去扶她起来,刚直了身子,就把两人推得远远的,坐在地上蹬脚撒泼:“滚!没用的废物!废物!”

三姑娘可以发火,粉桃粉碧却不可以,虽然无辜被骂,却还得硬着头皮上前搀扶,纪婉清知道自己丢脸了,这时候应该赶紧回去收拾自己才对,可是她就是咽不下这口气,纪琬琰从屋里走出,低头看了一眼捧着手心跪在一旁的粗使丫鬟,那丫鬟也怯生生的抬头看了一眼纪琬琰。

玲珑阁就在松鹤院旁边,这里有什么动静,旁边的院子很快就能知道,正好三夫人在松鹤院中,听见婆子禀报就赶紧过来看了,就见纪婉清狼狈不堪的站在台阶之下,纪琬琰站在台阶之上,逆光中的她似乎背后发出金光,将她整个人都镀在金光之中,看起来尊贵不凡,那张沉鱼落雁的容貌更是在三夫人心中掀起一阵不小的涟漪,她似乎在纪琬琰的身上看到了当年林氏的影子,倾城倾国,绝世独立,尊贵而又高傲,总是以睥睨的姿态瞧着她,冷的叫人不敢逼视。

不,她不是林氏!

仅仅一瞬的功夫,三夫人就收拾了情绪,来到纪婉清身旁冷声问道:“出什么事了,吵吵嚷嚷的?”

纪婉清一听三夫人声音,就知道是救星到了,转过身去看见周氏就高起状来:

“母亲,您看看我都被纪琬琰给害成什么样儿了。她让她的丫鬟这般对我,您可要给我做主啊。”

三夫人看着狼狈不堪的纪婉清,眼中毫无波澜,抬眼去看那正从台阶上走下的纪琬琰,淡淡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你与我说说。”

纪琬琰走下台阶,来到周氏身前,福了福身,说道:“三姐误会了,是她走出我房间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门边的瓷器,瓷器碎了,总要喊两个粗使过来收拾,三姐只顾着与我告别,没有瞧见路,不小心的就踩到了那手头手上,这才摔了下来。”

纪婉清没想到纪琬琰这么能说,她踢翻青花瓷瓶可是故意的,哪里有不小心一说,可是又不能直接和母亲说她是故意的,因为昨天晚上母亲还对她耳提面命,说最近老太君中意纪琬琰,让她别在这个时候惹出不必要的麻烦,她今日也不是来惹麻烦的,是真的想来看看那个什么闻名天下的老先生会送什么好东西给纪琬琰。她在府里,仗着是三房嫡女,诸多姐妹,除了在二姐面前不敢造次,家里其他姐妹她素来不怕得罪,有好东西就是她抢了,她们也不敢说什么,却没想到今天遇到了纪琬琰这么个不会做人的刺儿头,这才有了现下的事情。

这一切都怪纪琬琰不好!纪婉清对纪琬琰投去了一抹怨毒的目光,恶声说道:

“什么不小心,我看就是你指使的那丫鬟,要不然谁借她这么大的胆子?”

纪琬琰唇边依旧带着微笑,仿佛雷打不动般,看纪婉清就好像在看一个跳梁小丑般,这高傲的眼神像极了当年的大夫人林氏,周氏咬了咬下颚,一副要为爱女出头的架势,对纪琬琰身后问道:

“哪个丫鬟如此胆大妄为?”

纪琬琰侧开了身,将那个跪在台阶上的丫鬟显露出来,周氏锐眼扫过,只见那丫鬟吓得不轻,连连摇头,惊恐说道:

“奴,奴婢不是有心的,是徐妈妈喊奴婢过来收拾碎片,奴婢正低头收拾,就觉得手被踩到,这才缩手,没想到竟是四姑娘,若是奴婢早看到四姑娘,哪里敢抽手,三夫人饶命啊。”

周氏冷哼一声:“倒是个巧言令色的。”周氏对府里丫鬟的要求,第一条就是错了不许狡辩,可这丫鬟不仅狡辩,还狡辩的这么有理有据,十分讨厌,早就下了要杀鸡儆猴的心思。

却看向了纪琬琰,试探说道:“不管怎么说,清姐儿是在这里受伤的,这丫鬟也是在你的地方,你说说,该怎么办?这丫头是杀了,还是放了?”

纪琬琰没有立刻说话,那丫鬟倒是精明,听见自己的命掌握在了纪琬琰手里,连连磕头求饶:“四姑娘,奴婢求您大发善心,救救奴婢吧,求求您了。”

不仅这样求饶,那丫鬟还从石阶下来,跪爬到了纪琬琰的脚下,苦苦哀求,纪琬琰低头看了她一眼,一把就把自己的裙摆从她染血的手中抽出,对三夫人冷冷说道:

“要杀还是要放,自然全凭婶娘做主。不过依我看,这样以下犯上的奴婢,留着似乎…也没什么用。”

说完就走到纪婉清的身旁,微笑着说道:“今日三姐姐在我这里受了伤,原就是我的过错,三姐姐但说无妨,想要如何惩罚我都可以,只请三姐姐莫要真的恼我才好。”

纪琬琰这么说了,纪婉清就是有天大的火也撒不出来了。

见她沉默,纪琬琰勾唇一笑,对她露出一抹感激的微笑,然后便走到三夫人身前行告退礼:“三姐姐大人不记小人过,今日之事劳烦婶娘,实在不该,我就自请禁足三日,不知婶娘意下如何?”

三夫人的目光落在纪琬琰脸上,知道这丫头绝不是她看起来那般恭顺,又瞥了一眼匍匐在她脚边的那个奴婢,三夫人勾起了唇,笑道:

“你既有反省之意,已是不错,今日之事就这样吧。至于这个丫鬟嘛,虽然该死,可今日正逢十五,老太君吃斋念佛,府里不宜杀生,就小惩大诫,打几板子了事吧。”

纪琬琰鼻眼观心,冷漠的问道:“这婢子害的三姐姐这样凄惨,只打几板子会不会太轻了?”

三夫人没有说话,而是蔑着眼瞧了瞧那丫鬟,只见那丫鬟眼中升起了滔天的恨意,似乎要扑上去咬断纪琬琰的喉咙一般,周氏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勾起一抹冷笑,身后的婆子就上前来将那不断挣扎的婢子拖了下去。

是夜。

纪琬琰已经睡下,徐妈妈举着烛火,披着衣裳,走到内间的衣柜前,放好了烛火,便打开衣柜,睡前检查一遍放在橱柜中的东西是她每天睡前的习惯,今日也不例外,可打开了内阁抽屉,将碎银子点来点去,越点越觉得不对,因为除了少了几两碎银,就连纪琬琰的那支蝶恋花的纤细金簪也不见了。

徐妈妈大惊,赶忙跑去禀告纪琬琰。

半刻后,纪琬琰盘腿坐在罗汉床上,腿上盖着绒毛毯子,肩上披着外衣,乌发卸下,不施粉黛,一张莹润光洁的小脸在烛光下散发出一种特殊的吸引,冷静的黑眸中射出冰冷的光芒。

绿丸和香锦跪在地上,两人脸色都不好看,尤其是香锦,面如死灰,只见她面前放着几两碎银和一支金簪,这是先前徐妈妈从她睡觉的铺盖下面搜出来的。

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姑娘,我,我没有拿!这不是我拿的呀。”

香锦不住磕头,脸色煞白,一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样子。纪琬琰看了一眼徐妈妈,就见徐妈妈上前去指着香锦说道:

“哼,还说你没有,东西都被我搜出来了。”

香锦对着徐妈妈,急是真的着急了。可是也知道自己没法辩驳,因为徐妈妈发现东西少了之后,确实第一时间就找到了她和绿丸的房间,一搜之下,就发现了这些东西在她的床铺底下,人赃并获,让她辩无可辩。

在这样的人家当差,偷盗主人家财物那是要被送官法办的,就算不送官,府里也有私法,有的是方法惩治这样手脚不干净的丫鬟。香锦觉得有点冤枉,虽然她看到过徐妈妈藏东西的地方,心里也曾想过不知不觉拿一点,可是却没有想过这么快动手,而更加郁闷的是,她还没动手,就给人抓了出来。

“不,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啊。”

香锦一说话,徐妈妈就上前去抽了她一巴掌,打的头都偏了过去,香锦委屈的捂着脸颊,一双眸子里充满了怨毒,就在这时,只听纪琬琰的声音传来了。

“徐妈妈,事情肯定是误会。香锦怎么可能偷东西呢。”

徐妈妈看了一眼纪琬琰,如今她们主仆四个关着门说话,就是在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不想让别人听见什么动静,若非如此,徐妈妈真想把这偷东西的死丫头给拉出去,送到回事处打板子。

香锦听出了纪琬琰话里的维护,赶紧膝行到纪琬琰面前,磕头说道:“小姐,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啊。”

纪琬琰披着衣服站起来,把香锦给扶了起来,对绿丸也挥挥手,说道:“哎呀,你们这是做什么呀!都起来吧。香锦,我相信你的,你别着急,徐妈妈你也是的,不过就是这些小东西,犯不上为了这个计较的,香锦是我的奴婢,我最信任的奴婢,这些东西莫说不是她拿的,就是她拿的,也是我愿意送给她的。”

徐妈妈恨铁不成钢的看着纪琬琰,不敢骂她,只是焦躁的说道:

“姑娘。这种人留不得的,她今天只是偷一点小东西,明天就会将姑娘的所有家私都偷出去。你可别以为这是小错啊。”

纪琬琰仿佛不耐烦似的,对徐妈妈冷冷挥手:“好了好了。妈妈别说了,不过就这么点大的事情,我喜欢香锦,这些东西就算是我送给香锦的好了,有什么要紧的。香锦机灵会说话,今后咱们还有很多事要她帮衬呢,这些东西就算是我给她的。你就别管了。真是的,这么晚了为了点事情都不让人睡觉了。”

香锦擦了擦头上的汗,心里虽然骂死了冤枉人的徐妈妈,却被纪琬琰的那几句夸奖的话说的服帖极了,心想着果然姑娘是看重她的,比起那个木讷的绿丸,她更喜欢自己,而且今后一定是她受重用,没听姑娘说,今后有的是事情交给她办吗?

处理完了这点事情,徐妈妈虽然生气,可也拗不过自家姑娘的决定,又不能真的闹出动静来,只好偃旗息鼓,带着两个丫头回去睡觉了。

这件事情就像个小插曲一般,并没有在纪琬琰的心里留下什么,每天照常和香锦说笑,听香锦说她们乡下的新鲜事,别提多和睦了。

就在香锦以为自己已经抱稳了四姑娘大腿的时候,有一日在花园里好端端的就撞到了柳萍身上,柳萍是三夫人的贴身丫鬟,在府里颇有地位,香锦就这么给揪到了纪琬琰的面前,柳萍责怪香锦冒冒失失,纪琬琰好说歹说都没能让柳萍息怒,执意禀报了三夫人,最后三夫人下令,就把香锦给打发回粗使间了。

然后第二天,又给纪琬琰送来一个丫鬟,正是那天来替纪琬琰收拾青花大瓷瓶碎片,最后把三姑娘纪婉清给绊倒的那个丫鬟,挨了几个板子,养了好些天,香锦退下之后,就被送到了纪琬琰的屋里。

这丫鬟名叫梅墨,在粗使间做丫头已经好几年了,今年十六岁,生的眉清目秀,打扮起来倒也清秀可人。

“开什么玩笑,我不要她!三夫人明知道我不喜欢她,为何还要偏偏将她换给我?”

纪琬琰对柳萍怒目说道。

柳萍已经二十五六岁了,前阵子三夫人才给她做主许了府里的管事,下半年就要成亲了,成亲之后就是三夫人的管家媳妇,依旧在三夫人身边伺候,因此,柳萍的身份在纪家可算是丫鬟中最高的了,因此府里其他人对她可都是客客气气的。

听纪琬琰这么说话,柳萍居然没有生气,而是和善着笑容,对纪琬琰好言说道:

“四姑娘,这不是府里没多余的人了吗?香锦犯了错是肯定要罚的,可一时间也没有合适的人选再来姑娘这里,梅墨那回被打了两板子,彻底醒悟了,知道自己错了,保证不再给四姑娘惹麻烦。”

纪琬琰看着梅墨,一百个,一千个不满意似的,柳萍微微一笑,将梅墨牵到了纪琬琰的面前,说道:“姑娘,不过就是个伺候的人罢了,香锦能做的事情,梅墨也能做啊,再说梅墨的年纪还大些,懂得也比香锦多些…”

纪琬琰将梅墨上下打量了几眼,粉嘟嘟的脸颊上满是怒气,小孩子家家的说道:“可我还是喜欢香锦。你们把香锦也带下去罚一罚,罚好了还把她送过来,好不好?”

柳萍笑而不语,对梅墨使了个颜色,梅墨就跪下来给纪琬琰请安了,言笑晏晏,竟也是一副喜气融融的样子,嘴巴上翘,说话虽没有香锦好听,却也是好口才,一听就是练过的。

纪琬琰也看着有些不乐意,三番两次说要换人,不过,到底没敢彻底反驳三夫人的决定,勉为其难的把梅墨给收了下来。徐妈妈听说进了新丫鬟,本来心里还一高兴,因为她不太喜欢香锦,她始终觉得,姑娘家小小年纪手脚就不干净,那品行定也不会好到哪里去的。可一见梅墨,刚刚扬起的欢喜就一下子跌宕到了谷底,这丫头的话还不如香锦呢。

纪琬琰知道自己没得选了,想起和梅墨之间到底是有梁子的,左思右想一个晚上,梅墨进房的第二天,她就给梅墨送了两样小首饰,拉拢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而梅墨半推半就,也就收下了东西,主仆总算是冰释前嫌。

三夫人坐在太师椅上喝茶,听婆子禀报了这些,嘴角露出一抹满意的笑。

贴身丫鬟柳萍给三夫人递茶,笑道:“夫人,您真是料事如神,就这么将梅墨给送到了四姑娘身边,今后想要控制四姑娘可就容易多了。”

三夫人接过茶杯喝了一口,说道:“只不过是多一个眼线罢了。”

当初她把梅墨带回院子,意思意思打了两下,在梅墨哭喊的时候,她住了手,又让打人的人说了一番话,让那丫头从此就恨上了纪琬琰,等到后来提出让那丫头做眼线,监视四姑娘的时候,那丫头一口就答应了。因为在她眼中,四姑娘纪琬琰是个见死不救的人,明明有机会救她,不仅不救,还添油加醋,怕她不死似的,又让柳萍去添油加醋的和梅墨说清了利害关系,告诉那丫头,四姑娘是害她,而三夫人是救了她,果真就收服了梅墨,说什么也要替三夫人尽忠。

现成的眼线,不用担心她不忠,还不用抽调自己这边的人手,因为如果是自己院子里出去的人,四姑娘一旦起了心防,就很难相信那个人,可是,利用那丫头的话,就能达到不同的效果,还不用担心她背叛,何乐而不为呢。

“四姑娘肯定到现在都搞不懂,为什么被换掉的是香锦。”

就因为四姑娘喜欢香锦,所以三夫人才不会让香锦留在四姑娘身边的。毕竟香锦在落难的时候,四姑娘救过她,香锦对四姑娘是最有可能尽忠的人,这样的人,三夫人怎么可能留在四姑娘身边呢。

所以,把梅墨换到四姑娘身边去,一切都是再三夫人的算计之中,顺理成章的事情。

“让梅墨尽量和她打好关系,替我看着那丫头的日常。留着她我今后有大用。”

三夫人控制着纪家所有的事情,纪琬琰冒出头是她没有预料到的,那天寿宴上,她突兀的跑出来要给老太君祝寿,三夫人就看出那丫头不简单,容貌生的那般妍丽,越来越像林氏,将来指不定是多大的祸害,所以,周氏当天就想一了百了的解决她,用席的时候,特意命人给那丫头吃了过敏的虾肉,本以为那丫头熬不过来,可没想到命还挺硬!

果然和她娘一样是个祸害,才一出现就吸引了所有人的主意,连老太君都记起了家里还有这么个丫头,看老太君的样子,是想培养的,可若是真给老太君培养成了,今后那丫头嫁去了好人家,回头再来和她算账的话,那时候可就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