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暑逼人,周相坐在船上不断冒汗,他扯了扯衣领,拿出手帕擦汗,几缕发丝紧紧贴在鬓角,显得有几分狼狈。而詹涟台却正襟危坐,还是那么清贵绝伦,连头发丝都一丝不苟,周相见状戏谑道:“詹老弟无论何时都是这副模样,倒也不负那玉面郎君的绰号。”
詹涟台微微欠身,含笑回答:“下官天性使然,不惧暑热,反而怕冷得紧。”
刚逃出来的那年冬天,他衣衫褴褛身无分文,怀里还搂着才满月的幼弟,到处找遮风避雪的地方。从前富贵人家口中的“瑞雪兆丰年”,彼时成了他最厌恶的天气,找不到食物,没有落脚的地方,可能被冻死…如果不是真的走投无路,他不会把幼弟送人,他们也不会分开十几年,更不会像现在一样相见不敢相认。
但是这一切都是暂时的,总有一日他要名正言顺地认回家族血脉,恢复姓氏,正大光明地走在太阳底下,无所畏惧。
詹涟台望了一眼坐在船舱里的周相,除了他船上就是自己和阮七、还有船夫,相府的护卫几乎都留在了岸边,只有三四人乘坐在另一只船跟在后面。如果此刻下手,以阮七的实力必能一击即中,然后他们再跳湖游到另一岸,逃脱的机会很大…
詹涟台的嘴角微微翘起,愉悦之情不言而喻,周相见状笑问:“莫非詹老弟有什么喜事?”
“算不上喜事,”詹涟台低眉含笑,“只是有一桩多年的夙愿终将了结。”
隐忍十数载,他家破人亡,他众叛亲离,他舍弃挚爱,终于要等到那一日了。不,不能在这里下手,此时此地只会便宜了这只老狐狸,他要的不是一人之命,他要的是沉冤昭雪,还澹台氏一个清白,这支流亡的皇脉,应该得到天子的认可,认祖归宗。
“什么夙愿?”周相问道。
小舟靠近画舫,船夫把缆绳扔给画舫上的人,然后拉拢船只,搭好木板请几人过去。
詹涟台笑而不答,起身对周相道:“相爷请。”
登上画舫,并没有预想之中的丝竹妙乐,也没有撩人心扉的脂粉香气,取而代之的是茶香果味,阮七挑起软帘请二人入内,周相目光一瞥看见女子的背影,顿生迟疑,转过头问詹涟台:“雅伎?”
以周相这把年纪和阅历,对美色并无太大兴趣,在他看来即便再怎样的绝色美人,都有人老色衰的那一天,她们的价值甚至还不如一只花瓶,所以他从不耽于美色,也不接纳别人的献美进贡。
“不是。”詹涟台否认,绕过周相先行进内,“容在下介绍一番。”
“千千。”
千千知晓詹涟台登船,但她始终没有回头,而是盯着桌上摆放的一座砚屏看,看得很入神的模样,知道他唤他她才转过来。
“来了?”她只肯露出半张脸,淡淡敷衍一声后冲着詹涟台招手,“你们过来帮我看看,这东西价值几何。”
完全没有行礼的打算,甚至还理所当然地出口要求。
“好。”詹涟台走过去,周相也随之而上。
砚屏是读书人放在桌上挡风蔽日之物,初时主要为了防止写字时风吹墨干,后来渐渐成为一种装饰,就和臂搁一样。这尊砚屏七寸高四寸长,乃是黎溪石所制,底板紫红,面层牙黄石色,在此之上巧雕梧桐两棵,树下两人,一人戴帽穿靴,一人躬身携琴。人物衣带飘风,笔法利落流畅。
千千摸着砚屏问:“值多少钱?两百两?”
“还要更贵一些。”詹涟台品评道,“以前黎溪石是贡品,这座砚屏看样子有些年头了,雕刻笔法也老道,应该是前朝宫里面儿的东西,可能后来战乱遗落到了民间。”
“那我要了。”千千拍拍手,心满意足地说,“你去把画舫主人喊来,就说我要买砚屏,一百两。”
詹涟台对她的把戏习以为常,一笑置之,立马就让阮七去喊人,可周相闻言觉得蹊跷,脱口道:“这座砚屏上面刻的是‘携琴听桐图’,乃前朝宫廷画师所绘,据传画上之人是前朝太子与其侍童,既然是黎溪石所制,再加上这幅画…一百两绝无可能。”
“怎么不可能。”千千笑眯眯地和周相说了第一句话,“这位大人,如果我一百两银子买到了怎么说?”
对着一张年轻的娇艳脸庞,周相没有丝毫怜香惜玉之情,斩钉截铁地摆手否认:“除非画舫老板失心疯了!”
“那你敢不敢跟我赌一把,输的人认罚。”千千像只初生的牛犊,不知所畏地挑衅着,“小女子千千,不知大人怎么称呼?”
詹涟台正要出口:“不得无礼,这位是…”
“老夫匡吉。”周相用眼神制止了詹涟台,告诉了千千化名,千千毫无怀疑,大大方方称呼他“匡老爷”。
“匡老爷您是做什么的?”在等画舫主人过来的时候,千千请二人坐下,亲手为他们斟茶。
周相反问道:“你这小女子又是做什么的?”
“随便混混,讨口饭吃。”千千放下茶壶,托腮望他,笑容甜美,“匡老爷是做官的。”
周相四平八稳,连坐姿都没动一下,只是扬起了声调:“哦?老夫像当官的?”
“不是像,您本来就是官,还是个大官。”
周相这下有了些兴趣,抬眉平视千千,一双鹰目锐利有神:“小丫头是怎么猜出来的?”
“因为坐在匡老爷旁边的这个人呀。”千千揶揄地指着詹涟台,“我知道他的底细,都察院的御史大人,身份不低可对您十分恭敬,这只能说明您的身份比他高,所以您要么是比他还大的官,要么是皇亲国戚。”
周相又问:“为什么不猜是皇亲国戚?”
“走路不像,长得不像,说话也不像。”千千道,“皇族子弟一般都花天酒地的,年纪轻轻就大腹便便,人到中年又亏空体虚,过不了多久便油尽灯枯了,哪儿比得上匡老爷您这么精神。您走路飒飒生风,一派仪表堂堂,一看就知是做大事的人,所以只能是当大官的啦。”
“嘴巴甜,会说话。”周相笑了,“你是看相算命的?”
“不是。”
“那你是做什么的?”
“你猜。”千千笑得像只狡猾的小狐狸,“我都猜中了匡老爷您的,您也猜一猜我的才公平呀。”
周相还没碰见过这么古灵精怪的女子,哈哈大笑道:“詹老弟,你是从哪里找来这么个野丫头的?”
正说着话,画舫老板过来了,果然不出周相所料,千千只肯出一百两,但老板开价是一千五百两。
千千撅了撅嘴:“就一百两,你卖不卖?”
“姑娘你别说笑了,这座砚屏光是石头都值了不止一百两,又是名家之作,还是前朝宫里边儿的东西,我卖一千五百两已经是亏了!要不您看加点儿?”老板不认识周相,但认识詹涟台,进来冲他行了礼就和千千讨价还价起来。
“那…一百五十两。”千千想了半晌,忍痛加了五十两。
画舫老板险些晕过去:“姑娘,您这样我实在没法卖…”
“就一百五,过了这村没这店,你可想好了?”千千不仅不松口,甚至还这般说道。
老板哭笑不得:“想好了想好了,少了一千五不卖。”
“那你回去吧,别后悔呀。”千千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阮七又送画舫老板出去,他临走时千千把他拉到一旁说了些什么,只见阮七脸上露出明显的诧异神情,下意识就望向詹涟台。
詹涟台眉毛一扬:“什么?”
阮七:“她…”
“把阮七借给我用用,行不行?”千千赶紧抢过话头,询问詹涟台,詹涟台答应了,阮七皱皱眉头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没有出口,一转身就出了画舫。
千千还没坐下,周相就有些幸灾乐祸地说:“看来你的买卖没有做成,所以我猜你肯定不是商人。”
“匡老爷,咱们再打一个赌吧。”千千歪着脑袋笑,“就赌这笔买卖能不能做成。”
“好。”周相欣然应允。
话音刚落,画舫就晃了一下,詹涟台和周相稍微诧异,相视一眼不知是怎么回事。
千千却抽了一块桌布把砚屏包起来,周相见状讶然:“偷?”
只见千千把包袱跨在肩上,提起裙摆往甲板上走,走了两步回眸一笑:“你们还不跟我来,等会儿我不救人的。”
说话时船身又晃了一下,然后船体开始倾斜,桌上的物品也纷纷散落,与此同时船外响起了惊慌失措的声音。
“船沉了!”
这下詹涟台才拉着周相一起跑出去,匆匆忙忙登上小舟,刚站稳就见画舫彻底歪倒一边,随即缓缓沉入水中。
刚登岸的画舫老板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急得直拍大腿:“船!我的船!”
千千把包袱塞在船舱底下,等小舟划到岸边以后,对着画舫老板道:“吓死我了!要不是我们跑得快,差点就淹死了,这就沉了…老板要不要我们帮忙打捞?还能帮你捞回点损失。”
老板回过神连忙点头:“要的要的!”
“下水一个人五十两,承惠。”千千摊手向他要钱,“捞一样东西上来十两,明码实价,童叟无欺。你可要快点呀,东西沉底可就不好找了,你的什么前朝砚屏恐怕只能喂鱼了呢。”
画舫老板一狠心,咬牙喊道:“成交!”
千千收了钱,对着刚从水里毛头的阮七挥手大喊:“下去帮他找东西,越多越好——上来我分你银子!”
阮七闷闷的,换了口气又潜下去了。
詹涟台忍俊不禁低低发笑,而周相的表情只能用叹为观止来形容。
“你、你…哈哈哈——”
最后他爆发出一阵大笑,千千把钱收好,从小船里悄悄把砚屏拿了出来,笑着说:“赌输了还这么开心,匡老爷,你得请我们换个地方喝茶了。”
周相止了笑,愈发觉得有意思:“好,随你挑。”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没有停电…但是停水!我赶脚自己身上的气味十分芳香,小妖精们来闻一闻好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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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89、驯养狐
千千带着几人去了一家不怎么起眼的小茶馆,点了一壶清茶。
她殷勤地给周相斟茶:“匡老爷,茶钱是您出的,您可得多喝两杯呀。”
周相看着她,跟自己女儿差不多的年纪,甚至还要更小一些,但却已经是个老江湖了。他心情不错,逗她道:“老夫是官你是贼,官兵捉贼天经地义,你在我二人面前耍这样的把戏,难道就不怕被抓起来?”
千千眨了眨眼:“可我不是贼啊。”
周相指了指装砚屏的包袱:“不问自取谓之偷,偷盗者,贼也。”
“我没有不问自取,我问了老板价钱的,我还出价一百五十两呢。”千千打开包袱皮,摸着砚屏爱不释手。
周相摇头:“老板没有答应卖予你,你这般偷拿,就是小毛贼。”
“谁说我偷拿了,我和老板做了买卖的。”
千千嗤鼻,眼角余光瞥见门口走进来的男子,浑身湿漉漉的,头发还滴着水。她笑眯眯指着来人说:“不信你们问阮七。”
詹涟台招手示意阮七过来,阮七走近躬了躬身:“见过大人。”
周相饶有兴味地问他:“这小贼说她从画舫老板那里买下了砚屏,此话当真?”
阮七生性严肃冷漠,但却是不会拐弯抹角的直爽性子,周相本来指望他拆穿千千的谎话,哪知阮七却板着脸点头承认:“是。”
不仅周相惊讶,连詹涟台也出乎意料:“什么时候?”
“就刚才。”阮七抬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水,不着痕迹的瞟了一眼千千,目光似乎含着怨怼,“她让我凿穿船底,把船弄沉以后再假装好意帮画舫老板打捞东西,之后我上岸,老板按照找回一样失物给十两的价钱付我酬金,此时我便提出不要银两,只要那方砚屏作为酬谢即可。”
“莫非他答应了?”周相狐疑,“但砚屏价值千两,生意人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亏本买卖。”
不等阮七答话,千千就抢先道:“东西值钱是因为完好无损,如果不是,那就一文不值。”
阮七颔首:“我从湖底捞了几块黄色石头,告诉老板砚屏已经摔碎了,他若想要我就全部捞上来,依旧是一块碎石十两的价钱。”
詹涟台听到这里不禁笑道:“天知道砚屏碎成了几块,若是有成百上千的碎片,捞起来岂不是得不偿失?”
所以画舫老板宁愿不要砚屏,阮七正好借口千千喜欢砚屏,打捞失物的酬金分文不取,然后包了几块石头装作是砚屏碎片,拿回来交差。
“匡老爷,这桩买卖我还是做成了,而且没有偷。”千千从怀里拿出五十两给阮七,“你的酬金,剩下的找他要。”她指着詹涟台。
詹涟台不买账:“这又是什么道理?”
“因为阮七是我向你借的呀!”千千理所当然,托腮娇俏,“现在我把他还给你,既然人是你的人,工钱当然你付咯。正所谓有借有还再借不难,下次还有用得上他的地方,我再找你借。”
“哈哈哈——”周相再次大笑,指着千千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詹涟台笑而不语,挥挥手示意阮七退下。
千千一副笑眯眯地的样子:“匡老爷此言差矣,我虽是小女子,但不仅能养活自己,还能养活别人。”
“老夫知道你是做什么的了。”周相捋胡笑问:“坑蒙拐骗,你是哪一行?”
“什么哪一行,这四样本来就是一家。”千千莞尔一笑,“匡老爷,我只是混口饭吃而已。”
这时詹涟台郑重其事向他介绍:“这位千千姑娘,乃是一位擅长设局的高手,刑部有很多悬而未决的大案都出自她手,大人也许耳闻过,比如万两白银失踪案、点石成金案、以画易画案…”他稍微停顿,朝着千千做出一个拜服的动作,“我等凡人可谓望尘莫及。”
周相见他如此神情,眯了眯眼:“詹老弟何必自谦,你也是棋局高手。”
“比起千千姑娘,自叹弗如。”詹涟台微微含笑,这才终于把话说到了点子上,“都察院最近的一桩案子,下官始终查不到头绪,后来经千千姑娘点拨,顿时想到一种可能。”他做了一个请千千说话的手势,周相顺势把目光转过去。
“他都告诉你了?”周相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不悦。
“詹大人给我讲了一个故事。从前有两个人是邻居,他们素有往来关系不错,可是有一日其中一人忽然状告另一人,闹上公堂。如今尚未判决,被告还有挽回的余地,要么毁了原告手中的证据,要么洞察对方目的,对症下药。可问题是谁也不知道原告这样做的理由究竟是什么,所以这让被告觉得十分棘手,简直束手无策。”千千捧着茶杯,收敛了笑容:“匡老爷您有没有想过,其实这可能是一个局?”
周相也谨慎起来:“什么局?”
“引蛇出洞之局。”千千娓娓道来,“有些人生性谨慎,不会轻信他人,所以在骗这些人的时候,我们总会故意打草惊蛇,等他有所行动之后,再找出破绽下手。就好比我告诉一个人他藏在家里的银子被偷了,他回家势必要检查一番,其实我原本不知道他把钱藏在哪儿,但现在我就知道了不是吗?”
周相望着她笑盈盈的样子若有所思。
千千一边为他们斟茶,一边慢慢地说:“重要的不是被告有没有罪,而是被告自己的把柄是否藏好掖好了,不会让人找到。如果他因为要上公堂就自乱阵脚,反而暴露了不该暴露的东西,那才是真正中了计。您觉得我说的有道理吗,匡老爷?”
“妙哉。”周相沉吟,看向千千的眼里多了几分欣赏,“老夫受教了。”
现在重要的不是孔祥在御前告状,而是他不能因为此事自乱阵脚,为了平息风波把某些人和事摆到台面上来,授人以柄。
“您别怪我胡说八道就好。”千千吐了吐舌头,随即拱手道,“小女子祝匡老爷您在公堂上旗开得胜!”
周相并没有因为这句话而责怪她,像她这么聪明,怎会猜不到这个公堂故事的隐喻。只是可惜她不是男子,否则为他所用的话…
他又看了眼詹涟台,更加觉得惋惜,再也难以找到一个像詹涟台这样的帮手。
“你帮了老夫的忙,老夫可以奖赏你东西,你想要什么?”周相只觉豁然开朗,这几日的阴郁都烟消云散,好心情地问千千要什么奖励。
千千眼珠转了转:“要什么你都能给?”
周相肯定:“金银财物,珠宝首饰,只要老夫有,随你挑选。”
“我要——”千千故意拖长声调,好像还在考虑。
詹涟台假意阻止:“我已给过她酬劳,大人不必…”
“那些东西没意思,我自己多得是,我要其他的奖励!”千千忽然跑到周相面前,水汪汪的眼睛望着他,“我想骗你!”
周相一怔:“唔?”
“匡老爷,我们再打一个赌,就赌我能不能骗到你。”她像只贪玩又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狐狸,搓着手跃跃欲试,“我还没有骗过您这样的大人物,您就让我试一试,看看我的骗术究竟如何。”
“这…”周相极为犹豫。
詹涟台出口训斥:“荒谬!大人岂是容你戏弄的!快给大人赔礼,否则休怪我治你一个以下犯上之罪!”
“哼!”千千冲他重重嗤鼻,望着周相的眼睛充满渴望,还轻轻拉着他的袖子哀求,“匡老爷好老爷,您就答应嘛——你大人有大量,又这么有见识,我还不一定骗得到您呢…”
到了周相这把年纪,女子同他撒娇并非邀宠,而是让他恍然觉得仿佛是种天伦之乐。他膝下子女之中,当属周韬最为年幼,他虽溺爱这个幼子,但周韬却和他不怎么亲近。而此刻千千就像是家中的小女儿,趴在父亲膝头耍赖撒娇,这是他从未享受过的滋味。
周相默了默,答应的时候有些迟疑,但语气透着喜爱之意:“好吧。”
“多谢匡老爷!”千千抚掌雀跃,赶紧向他行礼道谢,甚至还得寸进尺地问,“那我从今儿开始就跟着您了,您可得当心了老爷,我会骗您的!”
詹涟台还想出口劝阻:“大人,如此恐怕不妥…”
“无妨。”周相摆摆手,“小女子有趣,老夫就当收了个义女。”
“这样啊…”詹涟台微微松了口气,看着千千欢欣鼓舞的模样,不禁摇头,“恐怕您是驯养了一只顽劣的狐狸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