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天,玄虚道长在宅中做法,经常在雪白的墙壁上发现妖兽的“踪迹”,总是血红的。与此同时,王夫人开始四处捐赠家产,把乡下的田地都送给了佃户,城里的铺子也贱价转让,得来的银子都捐给了寺庙,甚至还在城门布施粥饭。
就这么到了第七天,王家家财已经散出去九成,王夫人落了个活菩萨的美名,而玄虚道长也最终找到了王员外的行踪。
他走到王宅无人问津的小花园,指着一块木板盖着的废井,信誓旦旦:“王老爷就被妖兽藏在此处。”
家丁们都将信将疑:“不可能啊,我们都来这里找过,老爷要是在里面,怎么不出声儿呢?”
“开井一看,便知真假。”玄虚道长倒是胸有成竹。
果然,木板掀开,家丁跳下去一看,里面正是奄奄一息的王员外,他嘴里咕咕叨叨念着什么,好像是经文。
“…如是我闻…皆大欢喜,信受奉行…一万遍,念完了!终于练成点石成金术了!哈哈哈——”
家丁们把哈哈大笑的王员外抗出井外,只见他瘦了一大圈,脸颊都凹陷下去了。王夫人闻讯哭天抢地地扑过来:“老爷——”
王员外却不怎么理她,而是到处捡石头扔进井里,手舞足蹈地喊:“金子金子!好多金子!”
众人:“…”
果然是中了貔貅妖的邪!
徐州府传言,王员外疯了,而且是疯了两回。第一回是他失踪七日,被找到后一直说什么点石成金术,言行癫狂。第二回是因为他知道为了找他,家人散了万贯家财,把他气得彻底疯了,居然上衙门告状,说有人骗他。
柳宅里,千千正在裁布给小和尚做衣裳。
“谁稀罕骗他呀?”千千拿着剪子咔擦咔擦,“法术是他自己要学的,我们谁也没逼他,井也是他自己要钻的,我们又没把他绑起来,他还自愿念了一万遍金刚经呢!除了他自个儿,谁也没见过点石成金术,人证没有,物证也没有,连被告都没有,他告状告谁呢,观音菩萨么?还有呀,玄虚道长只拿了该拿的酬金,其他的万贯家财可是王夫人自愿散出去的,这又怨谁呢?”
小荷穿针引线,听了拍掌叫好:“姑娘好厉害!不过我们这回…好像没有得到好处呀?”
阿飘叼着草翻白眼儿:“她会不要好处?买铺子都买得手软了!”
趁着王家贱卖商铺,千千入手了十几个,可谓赚得钵满盆盈。
“我那是替自己存嫁妆呀。”
千千一点都不害臊,笑嘻嘻对众人道:“我家小和尚八月要去江州府贡院应考,咱们跟着一起去呗。”
小荷一听苦了脸:“又搬家啊…”
邈梵正从书斋出来,千千看见他,抿唇含笑:“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嘛。”
作者有话要说:我是纯洁的小剧场。
很久以后,当小和尚不断被小骗子刷新下限,成为一名破戒僧的时候。
小和尚:媳妇儿,你行骗多年,最喜欢骗那种人?
小骗子:你这种。
小和尚:可是…我没钱啊。
小骗子:谁说我要骗你的钱了?
小和尚:唔?
小骗子:骗财骗色,长得丑的就骗财,长得帅的就骗色,比如你这种。
小和尚:呃…除此而外,你就没其他理由和我在一起了?
小骗子:嗯…还有你身材也很好,体力也很好,最最重要的是,床上功夫也很好。(羞射!!!)
众小妖精:这不科学!!!他为什么会功夫好!!!他是一只小雏儿!!!
小和尚:哦,这个啊,其实我们佛家有欢喜禅,你懂的。
25、江州行
25、江州行
等到王员外回过神来的时候,才想起去隔壁柳宅讨说法,虽然没有人证物证,别人又都说他是中了邪,连他的夫人也以为他是疯了,但他笃定了是新来的柳家人坑他!他平白无故损失了那么多家产,必须要有人来赔,那俩女子不是会点石成金术吗?让她们变金子出来!
不知何故,“柳宅”的牌匾已经被摘了,大白天的,大门居然还紧紧关着,王员外贴耳聆听,里头没有动静,于是他啪啪大力敲门,也不见有人来开。
“呸!别以为当缩头乌龟本老爷就拿你没辙!”
王员外撸起袖子,抡上一柄板斧就欲砸门。这时,街头刚好有一行人走来,见状喝止。
“住手!”
王员外循声望去,只见一位年过花甲的老者疾步而来,后面还跟着两个男子。老人银须白发气度非凡,此刻面带怒色,指着他质问:“何人在老夫家门前放肆?!”
王员外打量老头儿一眼,似乎在哪儿见过,眼熟得很。他被气昏了头,见到隔壁总算有人出面了,心想着这老头儿送上门来找打,他非得出了这口恶气,于是一拳挥过去。
“哎哟——”
结果叫苦不迭的却是王员外,他倒地打滚,拳头缩在怀里,痛得面容扭曲,而一名冷脸护卫挡在了老者前面,方才就是他出手挡住了王员外,交锋只是一瞬间,谁也没看清楚他做了什么,王员外就倒下了。
另一名捏着折扇的儒雅男人徐徐上前,彬彬有礼地搀了老者一把:“杨阁老,可有伤着?”
老者叹气摇头,看着丧家犬一般的王员外摇摇头:“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他侧目看见身旁人温文尔雅的笑容,眉心微蹙,叹道,“老夫早已致仕,担不起阁老二字,詹大人还是唤老夫先生吧。”
“是,先生。”詹涟台微微含笑,虚扶着杨先生上了台阶,眼角余光瞥见地上的王员外,见他额头冒着冷汗,明明痛不欲生,却固执地要去拉扯杨先生的袍子,嘴里咒骂不停。
“你们这群骗子…还我的钱…骗子…”
杨先生闻言,气道:“简直不可理喻!老夫何时骗过你的钱?你是何人?”
詹涟台一听,也顿住了脚步,静静看着王员外。
“别装蒜了!你不认识本老爷?我乃隔壁王家的员外!”王员外挣扎从地上坐起来,他受了一番打击折磨,身材消瘦形容枯槁,难怪旁人一时认不出。他指着杨先生鼻子骂道:“骗子就住你家,你说跟你没干系谁信啊!你还我金子,还我金子!”
杨先生气得抖胡子:“胡闹!老夫陪夫人回乡省亲,三月不曾在此,家中怎会有人?你莫要信口雌黄,有冤上衙门伸冤,别在此处撒泼,扰了旁人清静!”
老头子鲜少与人争辩,脸都红了,詹涟台见状安抚道:“先生莫急,也许当中有什么误会,问清楚就知道了。您一路舟车劳顿,先进去休息。”说罢他命令护卫,“把他带下去。”
回到家中,杨先生发觉有些奇怪,许久无人居住,按理说应该有不少尘埃,可是进屋不仅没有闻到灰尘霉味儿,地方还被打扫得干干净净。他头一个反应是不是来了窃贼,赶忙去书房查看他的视若珍宝的古籍,见到书架完好无损,杨先生放下心来,逐一清查后没有丢失什么,可是又发现了一件怪事:有人动过这些书,不仅在书上标注了阅读小记,还把书重新分门别类,排列得整整齐齐码在书架上。
怪哉!
詹涟台听杨先生说完这等古怪事,不禁一笑:“即便是贼,却也是一名雅贼。”
杨先生也不解,想起闹事的王员外,心中疑惑:“不知是否与刚才那人有关?”
詹涟台想想,起身道:“待学生一问便知。”
审过了王员外,大概知晓了事情始末。詹涟台进入王家查看“妖墙”,上面的妖怪血迹已经被洗掉了,墙面残留了很淡的粉色。他指尖拂过墙壁,放入口中微抿,忽然勾起唇角:“碱水画形,姜黄显色的把戏。”
然后他又去了小花园,一墙之隔就是杨先生的住宅。他目光逐一扫过墙头和墙角的长梯,最后落在井边的杂草从中。
有什么闪闪发光。
詹涟台俯身拾起,是一块比指甲盖儿还小的金子,上面沾着一丝不易发觉的黑色印记,像是墨汁。他把金子放到鼻尖闻了闻,然后又用手搓了搓黑色的地方,并没有颜色脱落。
“呵呵…”詹涟台低低发笑,引来护卫的疑惑。
“大人可是看出了什么端倪?”
“先把黄金做成石头形状,再涂上油墨调的染料,遇水不化,让人以为是真的石头。而所谓的点石成金,不过是染料被油和碱洗去,露出了黄金的真容而已。”詹涟台手捏折扇,口气从容:“应当有眼线在此与对方里应外合,你可以问问这家主人,最近有没有离开的下人。”
王家如果没有内鬼,谁有本事悄悄在墙上用碱水画出鬼怪的形状?肯定是一个提着水桶藏着画笔,却不引人注意的奴仆所为。
护卫遵命,但还是不解詹涟台为什么要管这等闲事:“大人,您要帮徐州府破案?”
詹涟台不置可否,只是露出玩味的神情:“阮七,你不觉得这群骗子…很有意思么?”
阮七木着脸,像个没有温度的冰人,道:“骗子公然犯法,应当抓入大牢,交由官府判罪。”
“那就由你去抓他们。”詹涟台勾起唇角,侧过半张脸足以颠倒众生,“据说这群人中还有女子,你去找见过她的人,给她画一幅像。”
就让他看看,是什么样的骗子,胆敢屡屡在他眼皮底下犯事。
七月,江州。
千千一行人来了江州,暂时没有宅子落脚,于是就住进了客栈里,安顿好后由鲁师傅外出找牙人看房。
江州是江南七州之首,人口稠密地域宽阔,一派繁华盛景,差不多也有半个京城的气派。八月州府贡院开考,此时的江州到处是江南之地的考生,千千推开客栈的窗户,捏着纨扇往下望去,一条长街上熙熙攘攘都是长袍冠带的读书人,入耳满口“之乎者也”,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酸腐墨汁味儿。
“姑娘。”小荷推门进来,瞧见千千趴在窗棱上看得看心,也凑过头去,“你看什么那么好看呢?”
千千坐直身子,回头笑道:“我是在想满大街的傻子,挑谁当大鱼才好?好为难哦。”
小荷劝她:“你就消停一些吧!上回的铺子转手卖掉赚了一大笔,就算你花钱如流水,也够用上大半年的,何必着急做买卖呢?花那么多心思不说,还要冒风险,咱们安安生生过日子不好吗?”
千千扔给她一个“你懂什么”的眼神,扳着手指头一一道来:“那点银子够什么,塞牙缝都嫌少。我们要买宅子添家具置办被褥衣裳,还要请佣人雇长工,日常柴米油盐酱醋茶…哪一样不是花银子的地方?只有出项没有进账,就等着坐吃山空么。还有我家小和尚要考功名了,男人出门在外得打扮体面,我准备给他做七八套新衣裳,还有玉带金扣腰佩…你知道那些好东西多贵么?他读书辛苦,所以文房四宝也要用最好的,还有他结识同窗外出交际,孝敬老师,甚至考试时打点贡院,这一桩桩都是花大钱的地方,我不替他办好了,谁替他操心?你啊?”
小荷见她说得头头是道,叹了口气:“读书人一定得这样么?凭真本事也能考出好功名来,干嘛非要去奉承巴结,怪没脸的。”
“有捷径不走,非要去吃苦受累,那不是傻子么。”千千撇撇嘴,不屑这种自讨苦吃的做法,懒得跟小荷过多解释,遂问:“对了,我家小和尚在干嘛?”
“不清楚,好像在下面大堂跟人说话。”
千千出了房下楼,走在楼梯口就看见邈梵与三个书生打扮的人站在一齐说话,他们好像在问他什么事情,他耐着性子一一回答。
邈梵的头发终于长长了,千千给他梳了个四方髻,束了一顶小冠,看上去俨然翩翩佳公子的模样。他本来就生得好,面若冠玉眉目似画,身量又高,穿着月牙色的圆领长袍潇洒极了,就是见礼的时候还不自然,交手相叠长袖洒落那么有气度的事儿,他总会忘记,险些又竖掌念了阿弥陀佛。
客栈没房了,几位书生难掩失望神色,只听其中一人道:“都怪我们来晚了,这已经是第九家了都还是没房。”
另一个提议:“不如我们再去隔壁街看看吧。”
还有一人道:“我早已问过了,附近客栈都没有空房,早让人订完了。”
“那可如何是好?”三人唉声叹气。
邈梵思忖,他们来了五人,就占了五间房,一人一间,说起来也真是有些浪费,不若他把自己那间让出来给这三位书生,然后去鲁师傅或者飘哥的房里挤一挤,也算解了别人的燃眉之急。
他这么想也这么做了,便把主意一说,那三位书生喜出望外:“真的?檀兄愿意把房让给我们?”
邈梵点点头:“嗯,反正我一人也用不了那么大屋子,不过只有一间,恐怕…”书生三人得挤在一处了。
几人甚是感激,连连向邈梵道谢,又问他让出了房自己要住哪里?邈梵抿抿嘴,正要开口:“我就和…”
“当然是和我住呀!”
千千施施然从楼上下来,花容月貌身姿窈窕的,把几个书呆子都看傻了眼。她亲热地依偎在邈梵身边,冲对面几人眨眨眼:“相公和我住,你们就别担心了。”
几人回过神来连忙呵呵笑:“原来檀兄已经成家了,赴考还有佳人作伴,甚美甚美。”
也不知是说他温香软玉在怀美呢,还是千千长得美。
“不是,你们误会…”邈梵想解释,千千偏不给他撇清的机会,冲着三人又说:“你们三个人住一间屋子太挤了,这样,我让管家和小厮住一块儿去,再腾出一间来给你们。”
三人一听更是惊喜,连忙道谢,直夸邈梵好福气,娶得贤妻。
邈梵侧眼看她,想说什么又忍下了,她故意装作没看见,指了房间让几人快搬东西上去安顿。
“千千…”邈梵略有哀怨地唤她。
她就这么不介名声么?明明不是夫妻,却毫不顾及地说出来,她就不担心别人在背后嚼舌根?
千千睨他:“是谁答应娶我的?你想吃了不认账?”
邈梵自认理亏,他与她虽无夫妻之实,但已经有了越礼的举动,应该算是结下了那层关系。男人就该有担当,做了就要承认,他不是懦夫,所以不会逃避。
他道:“不是的,我会负责的。”
“那你多久娶我?”她笑盈盈扑上来,差点又要当众亲他。
邈梵红了脸,羞赧垂眸:“我…等考完了,就娶…”
作者有话要说:编编通知,这篇本周四入V,明天就不更新啦,酒叔要存稿做三更狼,到时候一定勇猛给小妖精看!╭(╯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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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妖精:多久成亲?
小和尚:考试以后。~(@^_^@)~
小骗子:成亲不重要,睡到人才重要!\(^o^)/~
小妖精:那婚前扑倒还是婚后扑倒?
小和尚:应该是洞房花烛夜。【好羞射~
小骗子:说扑咱就扑啊,你扑我扑全都扑啊,风风火火扑倒他呀!(*^__^*)
小妖精:谁主动?
小和尚:我。【默念:这种事情应该男人做才对,嗯,我要主动。
小骗子:在上面的那一个!【暗想:谁说女人不能在上?哼!
小妖精:求时间地点案发现场事情详细经过!围观门票来一张!\(≧▽≦)/
小和尚:问酒叔。
小骗子:问亲妈。
酒叔:我很有节操好吗?我特别纯洁好吗?看我一身高(mei)风(you)亮(xia)节(xian),绝对不写小黄文!
第26章
26、摩侯罗
与邈梵搭话的三位书生分别姓冯、秦、李,三个人都不是江州府人士,冯生和秦生还是同乡,于是俩人同住一间,而李生家境不错,出行还带了一名小书童,于是住另一间。
几人受了邈梵的恩惠,寻思着晚上凑份子请他吃台酒,于是差了李生的书童去传话,却被告知檀公子携美外出游玩了。
李生道:“既然如此,我们改日再做东吧。”
秦生赞同,在此时戏言一句:“马上就要应试了,檀公子却还有雅兴外出赏玩,看来他把握极大。”
冯生哈哈笑道:“有道是书本香不如温柔乡嘛!若是老天爷赐我一个美娇娃,我也情愿溺在美人怀中不出来。”
秦生大笑:“你啊你,果然是想得美!”
冯生微微一笑,没有接话。
几人饭后闲谈,想起今天的好运,自然而然把邈梵同他那位绝色夫人的来历揣测了一番,秦生猜俩人兴许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姑爷,冯生却认为邈梵带的是美妾爱侍,言语中流露出艳羡口气。
话说千千带邈梵出去,一方面是听闻江州景色宜人,尤其以淮江夜景为胜,有心见识,另一方面也是刻意去些人多的地方,探听一些关于秋闱的消息,比如主考官是谁,批阅试卷的又是谁,他们都有些什么爱好…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
“小和…邈梵你快过来瞧这个。”
千千在一个金鱼摊子前停住了,兴高采烈地喊邈梵过去,在外她不好总是喊他小和尚,他也不许她“相公相公”的乱叫,俩人说好了互唤姓名。
只是,当邈梵问她:“千千你姓什么?”
千千顽皮地眨眨眼:“姓千呀。”
“名字呢?”
“还是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