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澜音还想骂他,一开口喉咙难受,忍不住干咳了两声。萧元立即放开她,走过去将茶水端了过来,坐在床边哄道:“一会儿再骂我,先喝口茶。”

谢澜音确实渴得厉害,垂眸慢慢坐了起来,接茶碗时瞥见萧元盯着她身上的中衣,她又剜了他一眼。低头喝水,吞咽时难以避免发出声音,顿时想起他在她怀里发出的那些喉头滚动声,谢澜音脸上噌地着了火,情不自禁地放缓了喝水的速度。

萧元现在却没那些花花心思,他看着端茶喝水的姑娘,体贴地替她将披散下来的长发挪到了背后,伸手时对上她警惕瞥过来的目光,他无奈地笑笑,诚心道:“放心吧,刚刚已经吃饱了,喝完水咱们就睡觉。”

谢澜音装没听明白,喝够了别开眼,颐指气使地将茶碗递给他。

萧元笑着去放茶碗,一转身,就见她又躺平了,他摇摇头,回到床边,弯腰掀被,不料一下没能扯动,竟被她压着。这次萧元忍不住笑出了声,先上.床,掩好纱帐才硬扯开被子钻了进去。

再次抱住她温温软软的身子,萧元心中只有柔情,亲了亲害羞埋在他怀里小姑娘的脑顶,“澜音,谢谢你。”

谢她得知他身份后还愿意喜欢他,谢她不顾父亲反对也愿嫁给他。

他声音低沉,没有之前的无赖轻.佻,谢澜音莫名就懂了他的意思,那一瞬,她不恼他了,心一下子平静了下来,略微犹豫了会儿,慢慢抱住了他窄瘦的腰,很简单的动作,却蕴含了无限温柔。

萧元不由将她抱得更紧,良久才放松,有些困倦地道:“睡吧。”

他真的困了,这一年多里,第一次舒服地想睡觉。

谢澜音轻轻嗯了声,心满意足。

这一晚,两人都睡得格外香甜。

直到谢澜音被一阵疼惊醒,睁开眼睛,屋里漆黑一片,而身边的男人居然又趴在了她怀里!

谢澜音疼得直吸气,伸手就在他背上抓了一把!

萧元闷哼一声,沙哑地抬起头求她,“澜音,我马上走了,你再给我……”

“疼……”谢澜音裹紧被子,脑袋也蒙到了被子里,“都,都被你弄肿了……”

昨晚穿衣服时就觉得不舒服了,睡了一晚,更是一碰就疼,他居然还想来?

“你赶紧走,带着你的礼物一起走,成亲前我都不想再见到你!”

小姑娘躲在被窝里,闷闷地道。

萧元听她说肿了,又后悔又担心,仔细回想,昨晚好像是使了不少劲儿。

“给我看看,真伤了得上药。”怕她伤的厉害,萧元又去扯她被子。

“你到底走不走?”谢澜音猛地坐了起来,指着窗外瞪他,声音没控制好,有点大了。

萧元像是被她吓到了,呆呆地看着她……胸口。

谢澜音这才发现自己的小衣不知何时被他弄走了,越发羞恼,一手抓被子挡住自己,一手狠狠打他,如彻底被激怒的猫。偏萧元一点都不怕,拼着被她打也搂住她又一阵稀罕,亲地她失力跌在床上,他才意犹未尽地起来了,走时没忘了带走那盆玉雕樱桃树。

谢澜音躺在床上,透过被子缝隙见他像个贼人似的抱着大木匣子跳窗离去,忍不住笑了。

那边萧元一路赶回王府,进屋后先脱了衣裳去照镜子,就见前胸后背好几道抓痕,正是翻墙时隐隐作痛的地方。

他摸了摸胸前的一道,有点疼,人却笑了,决定不管这些小伤,让它们自己愈合。

回想昨晚甜蜜,这一天萧元都神清气爽。

就在他站在鸟笼前逗弄黄莺鸟时,千里之外的西北,平西侯府,已继承爵位的沈应时忽然收到一封信,信封上字迹娟秀又不失洒脱,他以前从未见过。

沈应时瞥了一眼并不知送信人身份的长随,疑惑地拆开了信。

信上内容只有四个字:明月楼见。

沈应时视线挪到落款,看清“谢澜桥”三字时,心跳陡然加快。

☆、第93章

明月楼。

沈应时刚下马,里面就有伙计迎了出来,笑呵呵道:“侯爷来了,有位公子说他约了您,嘱咐小的为您带路。”

用询问的眼神看着面前年纪轻轻的侯爷,怕二楼雅间那位公子是诓他的。

沈应时神色淡淡,示意他带路。

伙计马上做了个请的手势。

沈应时跟在他后面,扫一眼二楼各个雅间,心中有不解,也有紧张。

她去年九月离开西安,今年六月底回来,他虽然想见她,因为她说过对他无意,自己又身在孝中,也实在没有太多闲情考虑儿女情长,只有看到她的信时,才陡然发现,他对她的想念比自以为的深。

伙计将他领到一个雅间门前便退了下去,沈应时站在门前,平复了心里的悸动,才推门而入。门开了,就见窗边桌前坐着一个身穿白衫的俊朗……姑娘,容貌与记忆里的模样重合,又好像更出彩了,如雅室里的一颗明珠,光华绕身。

“二姑娘。”沈应时客气地道,顺手关了门。

“沈公子,别来无恙。”谢澜桥起身同他寒暄,“令尊的事,我也有所耳闻,还请沈公子节哀。”

没有喊对方侯爷。

这是将他当朋友看。

沈应时情不自禁笑了一下,提及已经过世一年的亡父倒还算淡然,“逝者已矣,我明白,二姑娘不必忧心。二姑娘这次怎么单独来了西安?”

他走到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神情坦荡,没有隐瞒自己早就得知她进城的事。

谢澜桥多看了他一眼,落座道:“实不相瞒,我本想随几位兄长去各地游历一番,只是刚刚收到家书,惊闻妹妹澜音被皇上赐给秦王殿下为侧妃了,便打消了心思。”

沈应时本欲端茶的,闻言收回手,直视对面的姑娘道:“五姑娘嫁与秦王殿下,与你的志向有何关系?”

那事他也得到了消息,只是早就知道萧元心里有谢澜音,并未意外。

谢澜桥笑了笑,示意他先喝茶,等沈应时举止雍容地饮了一口放下茶碗时才道:“在我回答这个问题之前,也有一事想问沈公子,去年你曾经向我提亲,不知一年过去,沈公子是否还看得上我?”

沈应时心跳漏了一拍,只是他何等聪明,联想谢澜桥刚刚的话,短暂心跳加快后,马上就明白了她的意思,皱眉道:“秦王不为皇上皇后所喜,谢家与他成了姻亲,在外人眼里自然成了秦王一派,即便令尊假装与秦王不合,一旦秦王假扮洛阳商人与五姑娘定情的事传进京,必然会引起宫里的人猜忌。”

秦王与谢澜音的关系,京城的人不知,西安的人也不知,而他与秦王的两个身份都见过,谢澜桥自然能猜到他知晓内情,继而想到他可能对他们造成的威胁。

沈应时声音冷了下来,脸色十分难看,“你想用你的一辈子,换我替他们保密?”

在她眼里,他沈应时就是那等小人?

“沈公子误会了。”谢澜桥不急不缓地道,目光诚恳,“公子非妄言告密之人,这点我很清楚。只是秦王身份摆在那,皇上相信家父一时,未必会相信一世,还有澜音,父亲与秦王明面上不合,她也不能随便回家。所以我要换的不是请你保密,而是用你我的婚事,彻底让皇上皇后放心。谢家两个姑娘,一个嫁给了太子表弟,一个嫁给了秦王,都是亲女儿,在皇上皇后心里,我父亲只能保持中立,如此澜音会轻松不少。”

沈应时神情依然冷峻,对着窗外道:“有你这样的姐姐,五姑娘真有福气。”

他是喜欢她,但他不想她因为这种与感情无关的理由嫁给他,可他又想不到既不娶她又能帮她的办法,更主要的是,如果他拒绝,她会不会误会他变了心,会不会觉得难堪?

太久的沉默都不合适,沈应时勉强问道:“你真的愿意为了五姑娘,委屈自己一辈子?”

“何来委屈一说?”看出他的为难与体贴,知道他还喜欢她,谢澜桥放松了下来,明亮的桃花眼里浮现一丝狡黠,“沈公子,我从来不做亏本的生意,如果你相貌丑陋或品行不堪,让我看了就生厌,我绝不会来找你,正因为你是很合适的婚嫁人选,我才会想到这个办法。”

说到最后一句,她声音放低了,不是害羞,反而有点风流公子老练调.戏人的味道。

沈应时难以置信地看向她,对上她含笑的打量,再回味她话里毫不掩饰的赞许认可,他白皙的俊美脸庞不受控制,微微泛了红,“你……”

说的是真心话,还只是为了哄他答应的……甜言蜜语?

但沈应时无论如何也问不出这种明明该由女子问男人的话。

谢澜桥却知道他的意思,坦荡荡地看着他道:“我说的是真心话。”

言罢她端起茶壶,走到沈应时身边替他斟茶,居高临下看着男人因为她的靠近愈加泛红的脸,谢澜桥翘起嘴角,声音轻柔了下来,“沈公子,去年我拒绝你,理由是我想四处游历,可有说过我不喜欢你?现在我只是为了妹妹家人,放弃了游历的打算,但我同时得到了一个痴情于我的男子,我有何委屈的?”

上好的乌龙茶轻轻落入茶碗里,响声动听,却不及她说的每一个字。

沈应时看着她放下茶壶,看着她慢慢收回手,他能察觉她在看他,也知道她肯定看出了他的窘迫,堂堂大男人因为一个姑娘的话脸上发热,估计也红了,沈应时有点不敢抬头面对她。她站在他身边,似乎在等什么,因他沉默,她转身要回座位。

沈应时突然不舍。

他迅速抓住心上人手腕,起身问她,“如果没有五姑娘的事,你真的愿意嫁给我?”

谢澜桥慢慢转过身,抬头看比她高许多的男人,诚恳道:“我没想过,因为我只是觉得你人不错,而澜音不嫁秦王,我会继续游历,那么我没有自负到认为三年后出身名门的你还会喜欢我,所以没有考虑与你的将来。”

沈应时眼里光彩更盛。

如果她一口肯定,他会继续怀疑她只是哄他,但她这样说,他反而信了。

“真的不后悔?”沈应时再次确认道,手依然攥着她手腕。

谢澜桥也没有挣脱,扭头看窗子,有些担忧,“我只怕你母亲姑母不会同意你娶我。”

她说的都是真心话,她确实很欣赏沈应时,如今嫁给他便能解了父亲姑父的前程之忧,又能让妹妹过得安心,这两样,足以弥补不能四处游历的遗憾了。有得有失,很公平,她承受的起。至于如何做侯夫人,只要他能娶她,她也自信能做好。

“只要我想娶,谁也管不了我。”

沈应时慢慢攥紧了她手,在她看过来时,低声道:“年底我要回京,你与我一道回去,我会跟皇后说,出孝后就娶你,她是聪明人,不会放过这个将谢家从秦王身边拉回来的机会,所以你不用担心。”

他不想搀和宫里的事,现在娶她也不是想帮萧元,也不是为了帮她。

他就是想娶她。

“多谢。”谢澜桥真心实意地道。

谢他喜欢她这样不被世人所喜的姑娘。

沈应时又攥了攥她手,到底还是忍住了,守礼地松开,没有拥她入怀。

他很清楚,她只是欣赏他,还没到动心的地步,不过没关系,他愿意等。

~

从明月楼出来,沈应时骑马回了侯府,秋日西北的阳光明媚温暖,像是照到了他心底,一年多来,第一次觉得温暖。

“侯爷,夫人请您过去一趟。”才下马,门房就低头说了一句。

沈应时顿了顿,直接去了孟氏那边。

“刚刚去哪了?”因为沈捷的死,孟氏瞧着老了几岁,不过一年过去,她精神也好了不少,虽然一身素服,依然雍容华贵,此时坐在太师椅上,闲聊般问长子。

沈应时路上已经想好了,没有隐瞒,直言道:“母亲,我去找谢家二姑娘了,如母亲所说,去年我对她一见钟情,这次她回西安,对我来说犹如失而复得,我不想再错过,便向她袒露了心意,她也愿意等我出孝,届时我娶她为妻。”

孟氏越听脸色越青,气的,耐着性子听完了,长子平平静静,她也就平平静静地回道:“我不同意,她身份还算配得上你,可她喜好抛头露面,绝不适合做侯夫人,你趁早死心吧。”

沈应时熟悉孟氏的脾气,没有试图用母子情分劝她答应,只道:“母亲,我娶她,一是因为喜欢,最主要的还是为了皇姑母。”

孟氏猛地抬起头,疑惑地盯着他。

沈应时继续道:“父亲过世后,我朝再无名声赫赫的勇将,相较之下,曾大败倭寇的谢徽父子便是翘楚,看皇上将他们父子均调进兵部,也知皇上想重用他们。如今他们与秦王成了姻亲,皇姑母定会心中不安,而我娶了澜桥,谢家各有一女在秦王、沈家,只能两边都不帮。”

孟氏抿了抿唇,虽然觉得长子的话有道理,想到谢澜桥,还是有点不高兴,哼道:“谢家父子再有本事,只要你姑母在皇上耳边吹吹耳旁风,皇上马上就能将他们打发回杭州,敢与咱们对着干,折了他们的翅膀就是,何必娶他家姑娘?你不必说那些大道理,其实就是想娶她吧?”

“母亲既然知道,那我也就不多说了,稍后我会写信知会皇姑母,相信她会同意我的做法。谢家本就不满秦王抢人,现在我再求娶,谢家一定会更倾向辅佐太子,一门姻亲就能拉拢两位能臣,皇姑母何必冒着被皇上厌弃的危险去干涉朝政?”

沈应时声音清冷,看着气得涨红了脸的孟氏道:“母亲,我说这话不是拿皇姑母压你,只是将朝中形势解释清楚,希望母亲仔细想想,进京后才不会说错话得罪皇姑母。”

语毕转身走了。

孟氏于他有多年的养育之恩,他会敬她,但人生大事,他自己做主。

不论孟氏同不同意,他言尽于此。

☆、第94章

京城的冬天特别冷,日头都爬上屋顶了,琉璃窗外面附着的那层薄冰还没有化干净。

谢澜音穿着绣海棠花的桃红夹袄坐在暖榻上,两岁的晋北趴在窗沿上,用他胖胖的手指头戳窗子玩。玉盏挑开帘子走进来,小家伙听到动静,立即扭头看,却因为身上衣服太厚,一个不小心就蹲坐了下去,大眼睛瞅瞅姐姐,突然“哎呦”了一声,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谢澜音笑着将弟弟抱到怀里,听玉盏同母亲说二姐谢澜桥还没到,有点失望。

半年没见了,她想姐姐们,二姐上个月就送了家书来,说是今日到。长姐有孕得明年年底才回来,谢澜音既想长姐,又替她高兴,长姐肚子里的可是她第一个外甥或外甥女呢,可惜离得太远,她没法看到怀孕的长姐是什么模样,光靠想完全想象不出来。

“晋北想不想二姐姐?”继续等着,谢澜音亲了亲弟弟脑顶问。

晋北茫然地看着姐姐,眨眨眼睛,伸手往外面指,“六姐姐!”

澜宝几乎天天跑过来哄他,除了亲姐姐,晋北最喜欢爱笑的六姐姐了。

蒋氏听了,在那边假装幸灾乐祸地同小女儿道:“活该,让你二姐跑到西安去,晋北都不记得她了。”

谢澜音知道母亲比她还惦记两个姐姐,笑而不语。

娘仨又等了一会儿,门房那边终于送信儿过来,二姑娘与三表公子进城了,很快就到。

谢澜音本能地要穿鞋下地,挪到榻沿前又顿住,看着母亲道:“娘你去吧,我在这儿等他们。”

她现在是抑郁待嫁的姑娘,越少露面越好,否则去外面接姐姐,肯定会笑。

蒋氏点点头,让小女儿在屋里哄儿子,她去外面接人了。

谢澜音继续在榻上坐着,没过多久,就听院子里传来了三表哥蒋怀舟打趣的声音,“澜音架子越来越大了,亲表哥来了你面都不露,一点诚意都没有。”

谢澜音忍不住笑,见弟弟好奇地爬到了窗前,她柔声道:“这是咱们三表哥。”

晋北就小声学了一句“三表哥”,咬字清晰。

等蒋怀舟谢澜桥跟在蒋氏身后进来,晋北却有点认生地躲到姐姐怀里,拘谨地看着榻前的两人。

“晋北过来,给三表哥抱抱。”蒋怀舟看了一眼小表妹,先朝晋北伸手。

晋北一点都不给面子,摇了摇头,大眼睛转向了谢澜桥。

谢澜桥同样伸出手,笑着哄自己可爱的弟弟,“晋北还记得二姐姐不?”

或许是她模样与母亲五姐姐相似,五姐姐又跟他念叨了一上午二姐姐,晋北有点明白眼前这个也是亲的,犹豫了片刻,仰头看五姐姐,得了鼓励后,这才朝谢澜桥那边歪了过去。谢澜桥立即将小家伙抱到怀里,连续亲了好几口。

丫鬟们不知何时退出去了,蒋怀舟捏捏表弟的小胖手,目光渐渐回到了坐在里面的小表妹身上,脸色冷了下来,压低声音问道:“三月里秦王回京,那时你是不是就知道了他的身份,所以要跟他分开?”

袁公子就是秦王,姑母的秘信里已经告诉了他们。

表哥来跟她算知情不报的账了,谢澜音耷拉下脑袋,一副任打任骂的老实模样。

蒋怀舟气得不行,小表妹装可怜也没用,一股脑将他憋了一路的数落都倒了出来,“他没胆子见我,你为何不告诉我?难道还怕我一个普通百姓能伤到他不成?就知道胳膊肘往外拐,现在他想娶你也乖乖嫁过去,被他吃的死死的,我看将来他欺负你了你怎么办!”

想到自己将萧元当好友,对方却从头到尾用的都是假身份,蒋怀舟就想找到秦.王府去。

谢澜音低着脑袋攥帕子,将被表哥训斥的账都记在了萧元身上,嫁过去再跟他算。

“行了行了,他的苦衷你又不是不知道。”蒋氏还是挺心疼二女婿的,低声劝侄子打住。

“姑母也偏心他!”蒋怀舟很是泛酸地道。

蒋氏好笑,转移话题道:“今年就在京城过吧,你大表妹不在,你留下来陪姑母,等明年澜音出嫁了你再走。”虽是喜事,因为女婿身份的关系,她在寄去西安的家书里说了,让哥哥嫂子不必再跑一趟。

蒋怀舟本就是这么打算的,一边点头,一边瞪了还在那装乖的小表妹一眼,“就因为你非要嫁他,澜桥也要提前嫁人了。”

谢澜音震惊地抬起头,看向二姐姐,蒋氏也吃了一惊,“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澜桥将晋北交给母亲,她挨着妹妹坐下,握着她手,语气轻松,“是沈应时,去年他跟我提过亲,我没有答应,这次我主动找他去了……”

听完了,谢澜音眼泪掉了下来。

没有人比她清楚,她的二姐姐多想去外面闯荡,偏偏因为她,姐姐选择了做束缚重重的内宅夫人。沈应时,谢澜音记得,那是个品貌不俗的世家公子,但他人好,不代表姐姐就会喜欢他,更何况沈应时的母亲妹妹都不待见她们。

谢澜音愧疚极了,靠到姐姐怀里哭,“都怪我……”

谢澜桥拍拍妹妹肩膀,好笑道:“至于哭吗?他的人你又不是没见过,哪里配不上我?澜音不用多想,姐姐确实是为了让你过得更自在些才决定嫁给他的,但也是真的欣赏他,早晚都要嫁,只不过提前两年而已,你该替咱们娘高兴才是,不用再担心我嫁不出去了。”

她在打趣母亲,谢澜音却一点都不觉得好笑,依然抱着姐姐抹泪。

晋北看到姐姐哭了,茫然地抬头望母亲。

蒋氏抱着儿子走到姐妹俩跟前,放下晋北让他去安慰姐姐,她坐到次女旁边,摸了摸她长发,“澜桥跟娘说实话,没有澜音的婚事,你真的愿意嫁给他?”

谢澜桥笑道:“我满意他的人,但应该不会嫁给他,毕竟他的身份摆在那儿,家人似乎也不好相处。但事到如今,只要忍耐他的母亲妹妹就能换咱们一家子过得舒心,我还是赚了的。”

女儿太懂事,蒋氏眼睛发酸,将人抱到怀里,喃喃地斥道:“你怎么这么傻,你爹爹宁可不当官,我宁可不做官家太太,也不会用你的终身大事换那些身外之物。澜桥,你再去找沈公子……”

“君子一诺,怎可随便食言?”谢澜桥平静地打断母亲,“况且他应该已经跟皇后娘娘提了,娘与其劝我改变主意,不如想想以后的事吧,还有爹爹,也得您帮我们劝他消气。”

蒋氏苦笑。

如今看来,这三个女儿最省心的反而是长女了。

傍晚谢徽提前从衙门赶回来与女儿团聚,本来挺高兴的,得知半年不见的次女竟自作主张跟人定了婚事,他愣了愣,倒没有与女儿们耍气,直奔书房去写辞呈,说什么都不同意那次女的姻缘换前程。谢澜桥想劝父亲,被蒋氏撵走了,不知她怎么劝的,谢徽气了一晚,还是认了。

谢澜音却明白,姐姐是为了她选择嫁给沈应时,父亲也是为了她才妥协的,为了让她在王府过得安生,不必担心连累家人。现在她确实不用担心了,但她内疚,内疚她与萧元还是连累了家人,内疚地上了火,嘴唇上挨着起了三个火泡。

谢澜桥气妹妹见外,看完妹妹就走了,称她什么时候好了她什么时候再来。

蒋怀舟也是心疼小表妹,气归气,年后小表妹都快嫁过去了,再翻旧账只会加深她的自责,便想方设法逗谢澜音开心,特别说了他们与沈应时同路进京时沈应时在谢澜桥跟前做的一些傻事,将沈应时说成了一个爱脸红的害羞小媳妇。

说这个比什么药都管用,得知沈应时真心喜欢姐姐,姐姐喜欢言语逗他,应该也是有好感,谢澜音的火终于灭了,好生调理几日,嘴唇恢复如初。

腊月中旬,谢澜薇要出嫁了,嫁进沈家二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