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成了亲,俩人一张床上躺着,纵不能那啥,阿念也想跟子衿姐姐说些私房话什么的。就因为有老鬼这么只讨厌鬼,啥都不能干不说,稍微私密些的话也不好意思开口的。

阿念与老鬼道,“你可真是只讨厌鬼啊。”

老鬼很无耻地表示:我就是你啊,你这不是说自己个儿讨厌吗?

然后,语重心长道:阿念,你可真是个矛盾的人儿啊!

阿念想着,倘是明年出了国孝再解决不了老鬼的事儿,他干脆去趟茅山好了。

阿念继续当差,没几天给子衿姐姐带回了一对梅花金钗,他还亲自给子衿姐姐簪在发间,子衿姐姐对镜照了照,笑道,“那天以为是托词呢,你还真打了啊。”

“当然是真的。”阿念道,“这是今冬的冰敬银子,我跟岳父一人得了五十两,给姐姐打这钗花了二十两,还有两对耳坠子。一共花了五两,这对葡萄坠子给岳母,这对寿字的给祖母吧。”然后剩下的二十五两交给子衿姐姐收做私房。

何子衿把银子收好,又去看那两对坠子,见坠子不大,却是都精巧可爱,笑道,“这个过年再给,当做年礼。”

阿念笑望着子衿姐姐发间新钗,随子衿姐姐分派。

第二天一大早,子衿姐姐头上啥首饰都没戴,就戴了那对梅花钗,何老娘又不瞎,一眼就看到了。她是个存不住话的,道,“唉哟,这钗眼生的很。”她老人家甭看一把年纪了,对自家丫头片子的首饰如数家珍。一看这钗就知道是新得的,何老娘心中已是猜到了,故意问一句罢了。

何子衿一大早把钗戴出来,就是为了叫家里人问的。见何老娘捧场,何子衿立刻有些小得意道,“阿念给我打的。”

何老娘立刻啧啧啧起来,孙女与孙女婿投缘自然好,但也不能总浪费银钱啊,何老娘与阿念道,“我不说了么,有银子攒着,以后置地。丫头片子就这般大手大脚,阿念你可得多长点儿心,不然,以后如何置起家业来?”

阿念道,“祖母放心吧,我有数呢。”

何老娘道,“有数就不该乱花银子。”

何子衿忍不住道,“阿念还给您老人家打了对耳坠子呢,您老人家这么说,我叫他退了好了。”

“啥?!”何老娘惊一跳,“还有我的?”

何子衿点点头,“可不是么。”

何老娘道,“就是我的,也不该买,有这银子,多置半亩地呢。”

沈氏笑,“孩子们孝敬您老人家,百善孝为先,这孝心,比半亩地强。母亲您要不喜欢,不如把坠子让给我。”

何老娘连忙道,“谁说我不喜欢了?孩子们给我买的,给你算啥?”说着又道,“阿念这孩子,既有我这做祖母的,自然有你这做岳母的。”

沈氏也笑了,与小夫妻道,“有这份儿心就成,以后不许乱花银子,你们这才成亲头一年,就你们小两口你们觉不出来,以后有了孩子就知道了,用钱的地方多了去。”

阿念听到孩子之类的话,唇角不由往上翘,心中甜蜜蜜地道,“岳母放心,我知道了。以后定好生当差,给孩子攒家业。”

何老娘十分欣赏阿念这态度,笑道,“这么想就对了。”

阿冽道,“祖母,等以后我考出功名做了官,也这样孝顺你。”

何老娘欣慰的了不得,连声说好,一张老脸笑的菊花一般。

俊哥儿也是个机伶孩子,道,“祖母,那我以后肯定比我哥更加孝顺你。”

何老娘眼睛都快笑飞了。

阿冽对他弟晃了晃拳头,准备什么时候收拾他弟一顿,这小子,越大越不听他管了。

俊哥儿白眼他哥,转过头,伶伶俐俐的对爹娘道,“爹、娘,我也会像孝顺祖母一样,比我哥更孝顺你们。”

沈氏笑赞俊哥儿一回,阿冽觉着拳头越发痒了。

何恭拍拍长子的肩。

三姑娘与胡文抱着重阳也过来了,何恭笑,“吃饭吧。”

何家的早餐一向丰盛,油盐小花卷、包子、米粥,还有各样的小菜,因家里孩子们都在长身体,男人们阿念何恭是要当差的,胡文也要去铺子里看管生意,无一人得闲,故而,肉食也是不少的,白切羊肉,酱牛肉,都是不缺的。

一大家子吃过早饭,当差的当差,念书的念书。

待男人们都走了,何老娘就跟自家丫头片子打听自己耳坠子的事儿了,何子衿道,“待过年再给祖母,就当是我跟阿洛送您的年礼了。”

何老娘哪里等得到过年,道,“既是得了,先给我瞧瞧,咱们又不是外人,骨肉至亲,哪里还非要等过年?我养你这些年,你哪年给过我年礼了,不照样给你大吃大喝,把你养的溜光水滑的。”

什么叫溜光水滑啊!

这是啥形容词啊!

何子衿还要拖一拖,沈氏却也是有些心痒,想看女婿给买的坠子,笑道,“拿出来吧,给你祖母瞧瞧。”

何老娘不爱听这话,说沈氏,“说的好像你不想看似的。”

沈氏大大方方的承认,道,“想看,我也想看。”

何子衿只得让丸子去把两对坠子取出来,这年头,也是极讲究包装的,两个坠子都是小物件儿,但银楼也打了红漆小盒子盛放,何子衿打开来,把一对寿字坠给何老娘,一对葡萄坠子给沈氏。三姑娘一道跟着看,笑道,“阿念眼光委实不错,这寿字是愿姑祖母多寿的,葡萄多子,都是好寓意。”

何老娘拈了拈两个坠子的份量,觉着还是自己这对重些,心下熨帖,立刻就把自己耳朵上那对金耳圈换成了金寿字,三姑娘见状捧来个小圆镜给姑祖母细瞧,何老娘自己拿着镜子瞅半日,感慨道,“当年,那短命鬼时常絮叨要给我打个金首饰的,那会儿营生不好做,后来给我打了个金戒子。短命鬼去的早,阿恭是个木讷的,我倒是享了孙女婿的福。”

何子衿插嘴道,“主要是孙女好。”

何老娘勉勉强强地,“也就那样儿吧。”可不能太夸丫头片子,不然这丫头该骄傲了。

沈氏看着自己这付坠子也很满意,再三叮嘱闺女,“以后可再不许花这样的钱了,你们有钱自己存着。”

何子衿应了,“阿念说了,等以后有钱,给我打一整套赤金首饰。”

何老娘听这话险没炸了,揪着自家丫头的耳朵训道,“个不知足的丫头片子,有多少钱够你糟蹋啊!你还少首饰戴了?金的银的玉石的珍珠的,你啥样的没有,还张罗着打首饰!我告诉你,以后好好儿的把银子存起来,你要放不住,就搁我这里,我替你存着!”话到最后,何老娘颇是心动,她是很愿意替丫头片子存银子啦!

何子衿把耳朵夺回来,揉一揉,道,“说笑呢,看祖母,还当真了!我跟阿念说了,等以后有银子就置地,起码得置一万亩地,以后传给子孙。”

何老娘听此话大为欣慰,拍腿道,“说得好啊!这才是有志气的人哪!”再三与自家丫头片子道,“别跟那些只会吃喝打扮的人学,咱家没那样儿的人,那样儿的都是败家子!没好下场的!”

何老娘沈氏一人得一对金坠子,心下很是高兴,大家说笑一回,女眷们就开始做针线了。天气冷了,棉夹袍已是做了新的出来,但,听江氏说帝都的冬天还会更冷,故此,厚料棉袍也要多做几身的,因如今何恭阿念都是官场上的人了,自是不能寒酸了。胡文也是要在外头张罗生意,更得有个东家的派头。就是阿冽俊哥儿两个,何家的孩子并没有奢侈的习性,但他们兄弟二人在官学念书,官学里的小学生们,家境也过得去,故而,阿冽俊哥儿的穿戴,不敢与最好的比肩,也得说得过去才成。

所以,何家今年一入冬就采买了不少好皮子,狐皮都是给何恭阿念胡文三人用,兔皮就给阿冽俊哥儿和女眷的衣裳上用。

何家除了何子衿出嫁着急时用了一回绣坊做衣裳,平日里都是女人们带着丫环,自己动手。

何家一家子都到何老娘屋里来,把炕烧的暖暖的,一道做针线。

正做着针线着,梅二太太带着孙女过来说话,见何家在做针线,笑着打趣道,“您家这样的体面人家,怎么还自己做针线?”

何老娘以往是很喜欢在梅二太太面前显摆的,但自从她家丫头片子说过之后,她老人家也就知道收着些了,遂笑道,“咱们哪里敢称体面人家,别人不知我家,二太太也是知道的,乡下人家倒是真的,来了帝都,样样都是花销,这也就他们翁婿二人去了翰林当差,每月才能补贴一些。先时家里买驴也花也不少钱呢。”是的,何家到了帝都,虽然出了两位官老爷,也是没有马的。因为精打细算后,发现马实在太贵了,而且,马买回来不算完啊,养马也是一笔开销吧。后来算了算,干脆买两头驴吧,开支还能省一些,于是,翁婿二人当差,都是骑驴。其实,这也正常,因马一直是昂贵牲畜,很多帝都的低品官员都是骑驴的。

何老娘上了年岁,细致活是做不来了,就帮着打糨糊粘鞋底,她老人家把粘鞋底的事儿交给丫环一面请梅二太太坐了,又让余嬷嬷端出点心来给梅二太太和梅姑娘吃,笑道,“您尝尝,我们丫头起早做的,不是很甜,倒也能入口。”

梅二太太拈了一块,用帕子托着吃了,直说味儿好,又夸何子衿手巧,何子衿笑道,“胡乱做罢了。外头的点心都太甜了,老人吃多了不好,就在家里做了些。”

梅二太太指着自己身边的孙女道,“阿絮也是个爱厨事的,只是不及何姑娘手巧,你们兴趣相投,倒是能说到成块儿去的。”

梅二太太带着过来孙女叫梅咏絮,是梅二太太三儿子家的嫡女,据说是个小才女来着,平日里很会做诗。梅咏絮一身玫瑰紫缀灰鼠皮的缎子长裙,伸出葱尖儿般的手指拈了块绿豆糕尝了,笑道,“何姐姐这心思真是巧,里头竟还放了枣泥。”

何子衿笑,“家里有做枣糕剩下的红枣,就打碎包里面了。”

两家是邻居,梅二太太又是个常来串门子的,故而,说的也不过是些家常事罢了。说些闲事,梅二太太笑道,“前些天见你家热闹非常,听说是来亲戚了。”

何老娘笑道,“可不是亲戚么,阿洛二太太可记得?”

“就是您族中那个少年举人吧?”

“是啊,阿洛父母祖父母都过来了。”何老娘说着满是欢喜,笑道,“原本阿洛这孩子一人在帝都我就不放心,叫他来我家住吧,他不愿意来,自己在外租了朝廷的宅子住着,虽有小厮,只怕不够细致。如今可是好了,我那老嫂子过来了,阿洛那里,也就样样齐全了。”

梅二太太笑,“何翰林既要在帝都久住,如何不置处宅子,便是小宅子,到底自己住的便宜呢。”

何老娘道,“哪里有这般容易,听说帝都宅子可贵了,我们也是托了亲家小舅爷的福,才有这样的宅子住,不然也一样要租朝廷的宅子的。帝都这样贵的宅子,一时哪里买得起哟,何况,阿洛还没娶媳妇,以后事情多着呢。”

“唉哟,这样年轻的翰林老爷,如何还没娶妻呢?”

“先时一心一意顾着念书,便没顾得上娶媳妇,今阿洛的书念出来了,也该寻媳妇的时候了。”何老娘笑道,“要是梅二太太有意,我帮您说说去。”

梅二太太与何老娘说起娶亲的事,梅咏絮就忙躲到何子衿与三姑娘那边儿,瞧着姐妹二人做针线去了。

梅二太太笑道,“我家丫头倒是多,只怕配不上翰林老爷。”

何老娘笑道,“什么配得上配不上的,您家是帝都,我们都是乡下地方来的。再说,这姻缘最是说不准的,倘有这缘分,天南海北的也能配上,倘没这缘分,就是再如何说合,也终是配不来的。”

“是,您老这话是。”梅二太太笑道,“我家倒有个孙女,也是极好的。”

“不知是哪位姑娘?”何老娘问。

梅二太太道,“就是我家二郎家的咏芍,极乖巧的性子。”

何老娘见梅二太太带了梅咏絮过来,还以为梅家说的是梅咏絮呢,结果竟是另换了个姑娘。何老娘就有些不大乐意,无他,跟梅家做了这小半年的邻居,梅家如何,何老娘也是略知道些的。梅家最出息的人,是梅二太太的二儿子,梅举人,上科春闱不幸落榜。但,梅家最出息的姑娘,可不是梅二太太说的梅咏芍,而是这样常伴在梅二太太身边的梅咏絮。再想到刚刚梅二太太打听阿洛家置宅院的事,何老娘就猜到梅二太太这是舍不得这梅咏絮了。想到阿洛也是一等一的人才,竟叫梅家给嫌弃了。何老娘十分不高兴,她活了这大半辈子,如今在帝都也长了不少见识,故而,纵心下不喜,也不把话说死,只笑道,“我们到底只是阿洛的族亲,可是不敢替他做这个主,若您愿意,我去说说倒是无妨。”

梅二太太不说好也不说不好,亦是笑道,“我们二郎也是个爱读书的性子,咏芍就像她爹,自小就是个书迷。”

何老娘笑,“都说您家姑娘一等一的好呢。”

梅二太太带着咏絮姑娘来何家絮叨了一番,过一时便告辞了。何老娘同沈氏、何子衿、三姑娘道,“这梅二太太,还挑阿洛呢,阿洛再没宅子,也是正经的翰林老爷。他梅家一个翰林都没有,落魄成这样儿了,还挑阿洛!”

三姑娘笑道,“梅二太太这房可不落魄,看梅二太太那身沉绛色牡丹纹的裙袄,就是帝都新鲜花样儿。更不必说那位咏絮姑娘身上的玫瑰紫缀灰鼠缎子的长裙了,我听说现下帝都,一样的料子,紫色就较别个颜色贵三分呢。”

“这是为何?紫色有什么稀罕的,我说红的更喜庆。”

三姑娘笑道,“说是皇后娘娘喜欢紫色,那些官太太诰命什么的进宫给皇后娘娘请安,多是着紫。上头人喜欢紫色,紫色可不就贵重了么。”

何老娘寻思了一会儿,问她们,“要不,咱们也一人做身紫的来穿?”

沈氏笑,“今年自来帝都花销就大,我就不做了,母亲和两个丫头做吧。”

三姑娘把重阳的小拳头从嘴里□□,不叫他吃拳头,一面笑,“我衣裳尽够了的,还是祖母和妹妹做吧。”

何老娘先说,“丫头片子今年成亲的时候,可是没少裁新衣,她一年都不用做新衣的。”想一想自己,何老娘也罢了,道,“现下咱们还不是诰命,哪天做了诰命再说紫衣裳吧。”说得大家都笑了。

把男人们冬天穿的衣裳鞋袜张罗出来,天气也就愈发冷了。

没几天,何家就收到阿洛家差人送来的帖了了,是请何家过去说话吃酒的。

何洛家正安排的休沐的日子,连沈家也一并请了去,大家热闹一二,也就是彼此认认门的意思,毕竟以后都在帝都,又都是亲戚,日后定断不了来往的。

何洛租的宅子很小,正房三间,东西厢都是各两间,一共七间房,不过,他家人口也并不多,挨挨挤挤也能住得开。沈老太太笑道,“先时阿素初来帝都,租的也是一样的宅子。”便说到先时的艰难来,孙氏刘氏婆媳听着,都觉着日子有奔头儿,先时沈家来帝都,哪里有这些亲友相帮呢,都是靠沈素一人担下来的,如今沈家日子何等兴旺。她们自不需何洛跟沈素比,但想着,一家子齐心协力的,不求大富大贵,日子便是顺畅就好。

何洛家一家子安置下来,也是经常来何家过来串串门儿。

一日,那宋家奶奶过来找沈氏闲话,正遇着孙氏刘氏过来,大家说起话,宋奶奶才知道这是何洛祖母母亲,十分客气的笑道,“先时我们还说呢,何翰林那样的人物,不知是什么样的人家教导出来的,见了您二位,可算是明白了。”又夸何洛年轻,有学问。

孙氏刘氏婆媳亦极是客气,听说这是宋学士家的儿媳妇,连忙谦虚了一番,“那孩子,也就是刻苦些,自小性子老实,您谬赞了。”

大家还不是很熟,也就是说些客气话。

后来宋奶奶再来何家找沈氏说话,说起何洛来,听说何洛是租的朝廷的宅子,笑道,“这也是常有的,帝都别的都还好,就是宅子太贵。倘是去外城置房舍,也都置得起,只是若在外城,离衙门太远,多有不便的。除非是租到南城闻道堂那里,那儿通帝都的路都修的顺畅,只一样,因闻道堂那里的北岭先生,那边儿朝廷建的宅子早被人租没了,寻常是很难租到的。其实在内城也好,离衙门近,有什么事也便宜。”

沈氏道,“就是这个理,我娘家刚来帝都时,一样是租宅子的,这么十来年,也把日子过起来了,所以我常说,日子是靠人过的。祖上有当然好,可祖上没有,自己就得争气。”

宋奶奶笑,“你这话明白。”说着说着,就打听起何洛的姻缘来。

沈氏知宋奶奶有两个女儿,长女已到了婚配的年岁。沈氏道,“阿洛前些年一意攻读学问,并未议亲。如今他这功名总算考出来了,定是要议亲的。”知宋奶奶定是想知道何洛家的一些近况的,沈氏道,“阿洛这孩子,自小就脾气好,性子亦佳,懂事也孝顺。我们都是小地方的人,阿洛家是我们族的族长一脉,也有一二千亩的田地,他家里就他这一个儿子,有一样好处,他家与我家一样,都没有乱七八糟的乱人,什么妾啊通房的,我们那边儿不讲究这个。”

宋奶奶连忙道,“这才是正经讲究人家呢。那些一屋子老婆丫头的,成什么体统!那样的人家,再显赫,我也瞧不上。”

“我们小户人家,也就是一门心思过日子的心。”沈氏笑道,“有些人说是小户人家想讲究也讲究不起来,我却不是这样想。倘真是有那等肚肠的,田里多收个三五斗就买丫头纳妾的也有的是。倘是个实心人,像我娘家,先时来帝都时也艰难,阿素近些年日子过得也不错了,他若是有纳小的心,怕是谁也拦不住。天生不是那样的人,自然也不会起那样的心。”

宋奶奶更是连声称是。

沈氏把宋奶奶悄悄打听何洛的事儿同闺女说了,何子衿道,“我怎么听说宋太太是嘱意自己娘家侄儿的?”

沈氏道,“那宋太太的娘家侄儿似是不大出息,宋奶奶定是不乐意,要不怎么打听阿洛呢。”

何子衿想了想,道,“要是宋奶奶当真有意,想来下次就会带着她家大姑娘过来的。”

沈氏亦是做如此想,道,“宋大爷也是进士出身,说来,这亲事倘能成,倒也不错。”

何子衿还私下同阿念说了,打听宋大爷的为人,宋学士宋大爷这对父子亦都是在翰林当差的。阿念听闻宋奶奶之事,搔一搔没毛的下巴,笑道,“怪道近来宋大爷总是寻阿洛哥说话,原来是在相看阿洛哥呢。”

何子衿眉毛一挑:看来这事还当真有门儿。

作者有话要说:PS:圣诞也要问侯客服~~~~~大家圣诞节快乐~~~~~

第298章 帝都行之三三

其后没几日,宋奶奶果然带着她家两位姑娘过来何家说话。

现在民风逐渐开放,并不似前朝了。就是何子衿出门,也见过许多女眷上街的,但,也有许多人家,不喜女眷过多出门,宋家便是如此。

像梅二太太来何家串门子常带着孙女,宋奶奶过来何家,却并不常带自家女孩儿。好在,宋家女孩儿虽出门少,到底也是的女孩子,都是识得字的。家里官宦之家,宋家女孩子的见识举止亦都不错。宋奶奶二女,长女宋盈,次女宋然,一个十五岁,一个十三岁,宋奶奶还有两个儿子,一个十岁,一个八岁,都在官学念书。

宋家的女孩子都很文静,在一起也就是说话做针线。

何子衿知道宋奶奶是有些相中何洛的,便说些小时候的事给宋家姑娘听,她与何洛是同族,小时候都是在一起玩儿的。说到何洛小时候办学前班的事儿,她隐去姓名,只道,“我们那族兄,热心的了不得,他自小会念书,常得先生赞的。有同龄的族人不及他的,他就放学后在家里给大家讲先生白天讲的学问,我也被拉过去学了些蒙学,认了些字。”

宋然道,“这可真是个热心人。”

“是啊。后来我们县办了县学,族兄头一年就考上了县学的书院,年底考试因成绩好,都能得学里奖赏的银子来着。”何子衿手下缝着衣裳,“我们那里求学不易啊,不似帝都,到处都是有学问的人。我们那里求学,很多人都去青城山,找薛帝师请教。薛帝师你们知道不?”

二女点头。

何子衿惊叹薛帝师名声之大,继续道,“当初我舅舅我爹都是去青城山请教过学问的,但要说刻苦,都不及我这族兄。族兄在青城山一住便是两年,你们想想,山里求学,可不是山里别业住着,丫环婆子服侍着那般舒坦的。那是真正的苦读,头悬梁,锥刺骨。后来,我那族兄一举就中了举人。”

宋盈细致的小脸儿微微泛红,还是道,“这也算,苦心人,天不负了。”

“是啊,既有资质,又得沉得住心,吃得了苦。”何子衿反正是全方位的把何洛的情况隐姓埋名的同宋家姑娘说了一回。

没几日,刘氏孙氏也过来,跟何家打听宋家。

何家说的也很中肯,主要是,现下不是做媒的时候了,双方最好都不要夸大其辞,以免日后成亲有落差。

何老娘道,“他一家子都是做官的,具体啥样,让子衿她娘跟你们说说,她记得清楚。”

沈氏便说了,“宋学士是四品官身,家里两个儿子,宋大爷是进士,也在翰林,宋二爷听说只有举人功名,前些年谋了个官儿,一直在外任上。宋大爷家两子两女,两个女孩儿大些,两个男孩儿小些,一个十岁,一个八岁,都在官学念书。宋学士是族里嫡系旁支,他兄长是族长,任三品礼部侍郎。他家里大致就是如此,宋家极讲究的人家,她家两个女孩儿都是文静孩子,前儿还送子衿个荷包。”叫闺女把宋盈送的荷包拿出来给刘氏孙氏婆媳瞧瞧,二人见了,见针线虽不是上等,也不错了。刘氏连声夸好,笑道,“可真是个手巧的姑娘。”官宦人家的姑娘,又不是绣娘,也没有见天做针线的,这般已是能拿得出手去。

沈氏也说,“宋姑娘刚及笄,这针线,可比子衿当年及笄时好的多。”

何子衿笑着不说话,刘氏笑,“子衿有子衿的好处。”又打听宋家家里的情况,倒不是打听人家家里多少资才,刘氏是盼着孙子能娶一门有助力的岳家,但也不是让孙子靠着岳家吃饭。刘氏就是问问,宋家嫡庶啊,各人的脾气啊之类的。

沈氏道,“宋奶奶这一房是极清静的,就是一家子过日子。宋学士听说身边儿以前有两个老姨娘,从没见出来过,听说在家吃斋念佛呢。”

孙氏闻言笑道,“这倒不是什么事,当官的人,有个妾室也正常。”

沈氏笑,“帝都是有不少有妾的人家,嫂子,咱们可不是这样的人家。”沈氏与宋奶奶认识这些日子,觉着宋奶奶会对何家这门亲事心动,自然有何洛少年英才的缘故,但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当初沈氏与宋奶奶说过,何洛家是没姨娘的。

孙氏笑,“咱们自然不是,可也有好些人家如此的。”

刘氏道,“还是得一心一意的过日子,才是兴家之道。咱们不是外人,又都是女人,将心比心,谁愿意俩人中间插一个进来呢。就是有人说,容不下小妾的就嫉妒,不贤惠,没心胸,那些容得下的,难道就真是乐意容下的?不过是没法子,强忍着罢了。这么强忍着,那庶子庶女的出来,哪个做大房的能喜欢?”

何老娘深以为然,接口道,“可不是么?也就是那些傻男人们觉着,家里妻贤妾美,屁哩!”说得大家都笑了。

刘氏对宋家也是极满意的,回家与丈夫说了说宋家情况,道,“阿恭他们那胡同住的,都是差不离的人家,那地方的宅子就贵的很呢。宋家家里也都是有学问的人,虽不是大富,日子也过得去。听阿恭他媳妇说,那宋家,规矩也是极好的,孩子都是嫡出,他家女孩子也文静,就是年岁小了些,刚及笄。”

何太爷不在意这个,道,“阿洛也不过弱冠之年,主要是看人品,只要孩子好,说来也是咱家高攀。”

刘氏在为孙子张罗亲事上极是用心,道,“要是你跟阿恒都觉着成,我跟阿恒媳妇同阿恭她娘商量商量,什么时候合适,见一见宋家姑娘。”

何太爷点头,“眼下国孝,这事儿自不好明着张罗,待看好了,要是他家也愿意,待明年出了国孝就把事定下来。”

刘氏应了。

两家见面也很顺利,刘氏问了些宋姑娘平日的兴趣爱好什么的,看着宋姑娘言语清晰,虽有些娇羞,条理是极通顺的,可见是个心里有数的。刘氏也就放心了,要说刘氏,当初给儿子娶了孙氏,看中的就是孙氏爹是同进士,觉着孙氏身上有读书的血脉,这不,后来孙氏果然给她生了个乖孙何洛。刘氏对孙氏唯一的一点不满就是,孙氏在为人处世上委实是一般中的一般。当初阿洛中了进士,孙氏竟然还要给阿洛定下娘家侄女,你就把刘氏气的。

刘氏不指望孙子从岳家沾到天大好处,但,孙子明明已经是庶吉士了,明明有机会说一门好亲,为何要去娶外家的表妹啊?又不是说以前有情分,还是有婚约?倘这两样占一样,刘氏也得考虑考虑刘家姑娘,明明两样都不占,孙氏就是听娘家哥嫂忽悠的,就动了这娶娘家侄女做媳妇的心,说是怕官家小姐性子不好,不会服侍人。

刘氏就说,咱这娶的是媳妇,又不是丫头,难不成媳妇娶回来做奴才使?

刘氏就是怕在老家,这傻儿媳再给人忽悠了,这才下了决心,一家子来帝都过日子。

如今宋家姑娘,论出身相貌品性,哪样不比刘家姑娘强呢?

刘氏对宋姑娘极满意,孙氏虽然有些遗憾娘家侄女没能做成儿媳,可宋家的条件,孙氏也说不出半个不字。毕竟,娘家虽是亲的,可儿子更是亲的,孙氏自然也盼着儿子娶一门好亲。

两家这亲事,便口气上应了下来,商量好了,待出国孝便算吉日定亲。

听说宋太太是有些不乐意,说是舍不得孙女远嫁,可眼下也说不上远嫁,阿洛在翰林当差,就住帝都呢。纵日后外放,可话说回来,只要嫁给当官的,外放什么的就不算什么稀罕事。除非嫁给白身,愿意在哪儿在哪儿,一辈子呆帝都也成。但有何洛这新科庶吉士不嫁,难不成叫孙女去嫁白身?当然,宋太太娘家侄儿就是白身。

何洛这亲事这人选,宋太太也应了,毕竟,孙女婿是进士出身,这说出来也有面子呢。

何洛这亲事,连沈素都说结的不错。

依何洛的年纪,正经二榜进士出身,亲事自是不愁的,要不是赶上国孝,打听何洛的不知有多少。但其实何洛也面临一个问题,高不成低不就,如世家大族,是不会将嫡女嫁给何洛的,庶女倒是有可能,但庶女的素质就不好判断了。倒不若宋家,正经清白人家,虽只是小户之家,胜在家中殷实,人口也简单。

何洛自己,据说还偷偷瞧过宋姑娘一回,后来托何子衿给宋姑娘送了一对钗。

宋姑娘很有些不好意思的收了。

宋姑娘就是这般,先时未定亲前,听何子衿把名字隐去说何洛的事儿,也是有些羞的模样,但竖着耳朵听的可认真了。如今这算是私相授受了,宋姑娘虽有些羞答答,也将钗收了,还了何子衿一个荷包。

何子衿再让阿念转交给何洛,与阿念道,“他们俩以后该给咱们个媒人大红包。”

阿念听得直笑,何子衿道,“这几天,阿冽回来似是不大开心的样子,我问他,他也不说,你说,阿冽是不是叛逆期到了,以前明明什么事都同我说的。”想来近来大弟阿冽常以大男人自居,二弟俊哥儿便有样学样的以小男人自居,何子衿觉着,还是三弟兴哥儿好啊,多乖巧的孩子啊。

阿念道,“我去问问阿冽吧。”

“我他都不说,他能跟你说?”

事实证明,教育小能手也有出偏差的一天,人家何冽不同他姐说,人家就肯同他姐夫阿念哥说。说来,这事不大,但委实伤了阿冽的心。

阿冽是个实诚的孩子,年岁不大,因生长环境简单,很有些率真气。阿冽与阿念道,“我是真拿褚大哥当朋友的,刚开始到学里,时常有人嘲笑我说话口音奇怪,褚大哥就一次都没笑过我,后来,他还邀请我参加蹴鞠队,有许多蹴鞠的新玩儿法,也是他教我的。我觉着,我们俩是朋友。可那天我听他与人说,他对我好,是因着…因着他家里人交待他要关照我…”阿冽说着,自己也没精神了。

事情是这样的。

阿冽放学准备去练习蹴鞠,一拐角听到有人说话,正是说他呢,阿冽就站住听了,说话的就是褚越与另一个褚氏子弟,那人问褚越,“怎么你还总跟蜀中那土鳖在成块儿?”

褚越道,“阿冽挺好的。”

“你以前可不这样,当初进蹴鞠队,你不叫我进,倒挑了他。”

褚越道,“老爷子吩咐过,叫我关照阿冽一些。”

“有这事?”

“自然。”

阿冽没往下听下去,他整个十几岁的人生观就此受到巨大的冲击,他一直觉着跟人家是好友,原来人家关照他另有原因。阿冽突然觉着,这世界太复杂了!

阿念道,“那你觉着,褚公子家里为什么会让他格外的关照你?”

阿冽闷了好几日,自然考虑过这个问题,道,“是不是因阿念哥你是探花?”

阿念去见过阿冽学里的蹴鞠比赛的,对那个褚越,阿念早摸过底了,道,“那个褚越,出身褚国公府,他堂姐是当今的三皇子妃,今长泰长公主的生母褚皇后,便是出身褚国公府。你想想,我这小小探花算什么?”

阿冽一时也想不明白了,阿冽道,“反正总得有个理由。”

“是啊。”阿念与他道,“这个想不通先不要想,我与你说说褚公子的事,你觉着褚公子骗了你么?”

“这也说不上,我就是没想到他并不是看中我这个人,是有目的照顾我的。”阿冽道,“我就是觉着,怪别扭的。”

“你是刚经这事儿,才觉着别扭。”阿念道,“当初,我在书院念书时,夫子也对我照顾的很,你说是因着什么?”

“当然是因阿念哥你念书好。”

“对呀,如果我念书狗屁不通,你说夫子还能对我另眼相待吗?”

“自是不能的。”

“对,所以,夫子看中我,是因我会念书。我再问你,阿仁哥在书院外开书铺子,你知为何?”

阿冽道,“那铺子是我姐买下来的,给阿仁哥开的。”

“还有一样,你以为是人就能在书院外做生意的吗?还因为,咱们与胡山长家是亲戚,所以,阿仁哥这铺子开得顺当。你说,你姐为什么把铺子给阿仁哥来开,胡家为什么肯给阿仁哥一些照应?”

“咱们是亲戚呀。”

“还有我现在做官,因是初去翰林院,有些事不大熟,但也有同僚主动提点我,你说这是因何?”

“定是因阿念哥你人品好。再说,你可是探花哩。”阿冽说着很是自豪。

阿念眼中露出一丝笑意,“是也不是,别人提点我,我有机会,自然也会还了这人情。还有,倘人与我有恩,我也会有报答一日。就是我,见着值得帮的人,也会帮一把。我帮人,人帮我,这里头得有个前提,如果我是街上乞丐,别人会帮我吗?所以,这人,得值得帮。甚至,世上也有不少为了拉拢人刻意施恩之事。”

“如果我遇着一个同僚,有长辈与我说,他新来的,你照顾他一二,力所能及之处,我也会照顾他的。”

阿冽连忙道,“可咱们与褚家,是非亲非顾的啊,平白无故的,哪里有这样的好事?”

“你既已意识到这个,又有什么担心的呢?你平日里留些心,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褚家,早晚会露出真意的。再者,要是有人对你关照,不必觉着不安,那必是你身上有值得他另眼相待的好处。阿冽你还小,可能觉着,这是利用是交易,不是纯粹的朋友之情。你知道世上什么样的人最可悲么?不是被利用被交易,而是,没人肯利用你,那时,就说明,你没有任何价值,这才可悲。”

阿念劝了阿冽一回,给他说了说外头的事,最后,阿念姐夫与阿冽小舅子竟还让周婆子烫了壶小酒,俩人喝了几杯。阿冽还把个小秘密同阿念哥说了,道,“那天我偷听到褚大哥与人说这话,还有一人也偷听到了?”

“是谁?”

“姚节,就是常找揍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