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子衿一笑,“这个不用忙,祖母就能应付得了。”
沈氏也是一乐。
何老娘这辈子没收过这么多礼啊,虽然没啥重礼,但是,爽啊!
打何子衿没回来时,何家就热闹的跟庙会似的,如今何子衿回来了,热闹前头得再加个更字儿了。由于何子衿如今是县内名人,出去怕要被围观,给李大娘薛师傅的东西就是三姑娘带着翠儿送去的。另外,给还在陈家任教的薛先生的东西,是打发余嬷嬷送去的。
何老娘就专心致志的在屋里开茶话会,何子衿根本不用露面儿,何老娘就与这些来打算拜她家丫头片子为师的人说了,“不成不成,不是我们丫头不乐意教,是教了你们也学不会。”
“唉哟,看婶子说的,我就不信我家妞子笨成这样,学都学不会?”
“是啊,学都没学,哪里就知学不会呢?”
“唉,你们不知道。”何老娘将手一摆,接过沈氏奉上的茶呷一口,□□简直没了边儿,“我问你们,在我们丫头之前,你们见过绿色菊花儿?”
“就是没见过,这不是才想叫我家桃姐儿跟着子衿学个手艺么?”这位野心不大,想着只要学到何子衿的手艺,哪怕一盆花卖不了八百两,卖八十两也好啊!
“你以为这么容易学呢。要这么容易学,大家都赶着去挣那八百两银子了!”何老娘先亮亮堂堂的说一句八百两,接着神秘兮兮的压低声音,“实跟你们说吧。当初子衿她娘生她前一天,我就做梦了,梦里就见有个仙人从天上下来,手里捧着盆绿色儿的菊花递给了我。梦里也不知害怕,我刚要问呢,怎么好端端的给我盆花儿,忽然有人咣咣砸门,原来是子衿她爹正敲门呢,子衿她娘发动了,要生了。我没念过书,也不认得几个字,没啥见识的乡里婆子一个,那会儿又着急媳妇生产,就把这梦忘了个一干二净。后来这孩子喜欢种菊花儿,我这才又想了起来,如今方明白,这是命中注定的呀。”
“你们说说,要不是命里跟菊花儿有缘,哪里能养出这么好的花儿来,是不是?”何老娘简直信誓旦旦,“所以我说,这不是人教的,这是天生命里注定的。”
上午打发了一拨儿想拜师的,下午打发了一拨儿想拜师的,何老娘傍晚才有空清点这些天收的重阳节礼啊。何子衿见人都走了,也同何老娘一并清点礼物,寻常小户人家,不会送什么重礼,无非就是水果点心之类,何子衿道,“明天的水果点心都不用买了。”
甭管这礼物值不值钱,有人送何老娘就高兴,喜滋滋道,“要是明儿有人送一大篓螃蟹来就好了,螃蟹也不用买了。”
何子衿:…
何子衿道,“祖母,以后你别再说那什么神仙梦的事儿了啊。”
“干嘛不说,我想了好几宿才想出了这么好梦来。”何老娘悄悄与何子衿道,“你姑妈怀阿翼的时候,梦到好大一双翅膀,就给你表哥取名叫翼。你说说,怎么生你的时候你娘也没做个神叨儿点的梦呢。唉,只好我做一个了。”
在何子衿看来,虽然何老娘没啥文化,但在宣传传销上啥的,何老娘绝对有一流的天分哪。何子衿不是不叫何老娘说,只是得换个说法儿,她道,“说一回就行了,不能总说。这些话,是别人听到叫别人去说的。您说一回就成了。说一回,待别人听说了来问你,你还不能直接承认,得很谦虚很惊讶、似嗔非嗔似怒非怒的样子说‘呀,谁跟你说的?这样的嘴碎!我都说不叫往外说的!’。还得这样口是心非一回,别人才更信呢。”
何老娘听着何子衿的主意,一双眯眯眼逐渐发亮,最后一拍大腿,“着啊!”果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瞧瞧,她家这丫头片子,比她老人家还聪明哪!
第128章 屁话
何子衿正跟何老娘清点礼物,就有陈府管事来访。
与其跟陈管事打交道,何老娘还宁可去清点礼物,哼,陈家对她无礼,殊不知想巴结她老人家的人多了去!就是她家丫头片子,也越发的有出息,会养花会赚银子,一个顶别家十个的能干。哼哼~
何老娘见着陈管事也没以前的好脸儿,问,“有什么事?”不是送过重阳节礼了么,难不成再送一趟?
陈管事忙先给舅太太请了安,自从他家大奶奶把舅太太得罪了,多少日子舅太太这脸儿还没缓过来呢。不要说他一个管事,他家老爷来了也是这样儿。想到何老娘的脾气,陈管事又恭敬三分,笑道,“回舅太太的话儿,是宁家备了份重阳礼,托老爷给您带回来呢。我家老爷也是刚到家,就命小的抬过来了。”
何老娘一想便明白,对何子衿道,“兴许是你走的急了。”当然,也有可能是宁家那一家子势利眼后悔那天没招待一下她的宝贝丫头才补给的礼物。何子衿回来只说去了宁家一趟,没跟家里说在宁家受慢怠的事儿,可何老娘沈氏一干人都活了这把年纪,哪怕宁家大户人家,规矩讲究,可世间事大都有个套路的,便是宁家这等人家也脱不了大褶子。很明白的一件事就是,你要看重谁,人家去你家了,还不赶紧相见。除非是不想见的人,才会推脱不见,叫让人帮着招待。何子衿去了,没见着宁家正主儿,可不就是人家瞧不上何家么?倘何子衿不是何恭的闺女,而是皇帝的闺女,宁家敢不见?归根到底,还是瞧不起何家。
何老娘心里门儿清,只是何子衿没说,她也便装不知道罢了,心下却是狠骂了几声宁家势利眼啥的。
如今见着礼物,也就不说啥了,与陈管事道,“辛苦你了。”
陈管事忙谦道,“不敢不敢,都是小的应当的。”忙将宁家备的礼单奉上,余嬷嬷接了。何老娘道,“这天儿也晚了,明儿个大过节的,我们小户人家,要茶无茶,要水无水的,我就不留你了,回去歇了吧。”
饶是陈管事追随陈姑丈走南闯走颇见世面,且自认为八面玲珑口才非凡,如今面对何老娘这话,也不知该怎样应对了。陈管事只得道,“小的告退。”恭恭敬敬的走了。
何老娘冷笑一声,叫何子衿,“来,丫头,看看这礼单都有啥?”她老人家识字有限。
何子衿接了礼单道,“咱们去瞧瞧,一样样的比着单子对对就知道了。”
“这也是。”听礼单可不如看实物更有视觉感哪。当然,何老娘不大懂什么叫视觉感,她只是很实在的觉着,瞧见东西才能开心。
宁家备的大多是衣裳料子,估计是闹不清何家几口人,便老中青少的都备了一些。宁五奶奶因被宁太太好生抱怨了一回,备这些东西时颇用了些心,料子也都是极好的,起码比何子衿在州府铺子里买回来的更好。另外,还有两株参,两包燕窝,几张皮子,一些补身子的物什。
总之,是很够看的一份重阳节礼。还附有一封信说何子衿去的那日庶务繁忙,未能接待,待下次去州府,请何子衿一定要过去玩儿之类的话。
何老娘咂巴咂巴嘴,望着满当当的东西笑,“这倒还差不离。”
何子衿笑,“看这料子不赖,正好做两身新衣裳穿。”
何老娘道,“又不走亲又不出门,又不是没衣裳,做啥新衣裳啊。存着,都存着,等以后有大用处的。”何老娘忍不住摸了又摸,她这辈子还是头一遭见这么柔软光滑的料子,上面还有提花儿,还有撒花儿,花色这样的鲜亮柔和,一看就知道这色上的牢,不是寻常料子。何老娘已经打算等以后何子衿说了婆家,到时给她做嫁妆的,这会儿穿了图个新鲜,以后又往哪儿寻这上好料子去。
何子衿实在受不了何老娘这有东西便是存着的性子,道,“东西就是拿来用的,一屋子好东西搁屋儿里不用,小心招了老鼠臭虫。”
“放屁!我那箱子可是老樟木的,我祖奶奶传下来的好物件儿,一百多年从没生过一只虫。”何老娘意志坚定,道,“这得留着以后使,别有个三两件好东西就站不住脚,不使了难受,是吧?不存财的丫头。就你这大撒漫的,以后有多少银子够使?不是过日子的意思,这是在娘家,样样都随你,倘在婆家这样总想着吃穿可是要被嫌弃的。”
这年头,寻常人家没有不节俭的。可是,人生在世,谁不臭美啊!何况,何子衿自觉还是小美人儿一枚,以前没有倒罢了,如今有了好料子不叫做衣裳穿,如何忍得。她心下一动,便道,“祖母,你听我说,以后要出门作客,总得有两身体面衣裳不是?”
“以前的衣裳怎么就不体面了?”她家又没啥显贵亲戚,就是陈家或何忻家比较有钱,这两家都是极熟的,也不用特别打扮。
何子衿立刻道,“要是去胡家呢?岂不该做两身好衣裳么。”
何老娘过日子算是一把好手,见识毕竟有所局限,问,“你白送他家一盆绿菊,他家能请咱家过去?族长也没这么大面子哩,只有阿洛中秀才的时候,听说见了胡老爷一面。”当然,现在她家丫头的绿菊可是个稀罕物儿,也特值钱呢。这么些钱撒出去,怎么着也得听着个响儿吧?何老娘不由给何子衿说动了心。
何子衿有个天生的长处,凡她说出口的话,甭管是确有其事,还是满嘴胡诌,都特招人信。何子衿道,“有备无患,倘万一人家请咱们呢,若没好料子倒罢子,明明家里一柜子的好料子,因舍不得穿都锁柜子里,到时去做客都没件像样衣裳,岂不叫人小瞧?”
何老娘便犹豫了,“那一人做一身?”
“总得有个替换的吧?”
“替换啥,这衣裳就是去体面人家儿穿,也就一时半晌的事儿,哪里用替换?你在家侍弄花草又用不着穿这好衣裳。”何老娘一辈子精细的过来的,倘是何子衿要嘴吃啥的,一般何老娘都会叫人买给她,反正到时也是一家子吃。在养孩子这上头,何老娘是相当大方的,但穿衣啥的,干净整齐就行了呗,上好的料子,何老娘是当真舍不得的,总觉着存着些,以后才有大用。
何子衿说的嘴巴都干了,何老娘总算答应,由于宁家送的料子太好,何老娘是舍不得动的。但,何子衿昨日带回的州府的衣料,倒可酌情拿些出来,家里一人做身体面衣裳。
因何老娘是个抠门儿脾气,当晚何子衿就本着趁热打铁的精神,想着先把料子拿出来,谁晓得何老娘道,“深更半夜,黑灯瞎火的,你嬷嬷年岁大了,眼不行了,这会儿看不清锁眼儿,不好拿。明儿个天光好再拿吧。”哪怕要做衣裳,多在她老人家的柜子里放一夜也是好的呀~唉,丫头片子不存财哪,挣了就想花,简直愁死她老人家了有没有?
何老娘没愁死,余嬷嬷快愁死了:人家眼神儿说是有些花,看锁眼儿还是没问题滴~
奈何何老娘执意不给,何子衿也没法子,倒是第二日胡家帮了忙。一早大上,胡家送了两大篓螃蟹来,说是自家水塘产的,节下分赠亲友。今日正是重阳正日子。
可见,何子衿这花儿不是白送。
待送走胡管事,何老娘笑,“我昨儿念叨了念叨,不想今儿个就真有人送螃蟹来,正好省下买螃蟹的钱。”她老人家不爱吃这个,道,“硬壳子东西,里头没啥吃头,不如炖肉实惠。”还贼贵~螃蟹其实不是啥稀罕物,稻田里就有,这东西一旦多了,稻子都种不好,影响收成。许多农人从稻田捡出来剁剁喂鸡喂鸭的,不过,何老娘很不理解那些有钱人家的脑袋,竟还在水塘养这玩意儿。再者,何老娘更不理解的是,明明喂鸡喂鸭的东西,咋一变个儿大就贼贵贼贵的哩?
何恭是极喜这个的,瞧了一回道,“今年螃蟹个头儿足实,一时也吃不了这些,送些给阿山他们吧。这东西就是吃个时令,这么好的螃蟹肯定不便宜,他们夫妻是节俭性子,怕是舍不得买这么好的。”
沈氏笑,“这倒是。要我说,咱家反正是吃不了的,不如街坊四邻的都送一送,尝个鲜儿。”
“很是。”何恭道。
何老娘催儿子,“赶紧去吧,不是县太爷家有菊花宴么,那儿也有螃蟹吃。”
“在外吃酒,可不如在家吃的痛快。”何家虽家境寻常,可家里三代单传,何恭说来也是给何老娘宝贝着长大的,他性子好,心也宽,并不是爱钻营的性子,当然,该去的场合也会去的,不然就显得孤僻了。不过,这话也是何恭的真心话。
何老娘笑,“去吧,秀才们都去的,等晚上回来,我们在蒸了吃。”
何恭笑,“娘你们中午就吃吧,还省着做甚?正是吃蟹的季节,孩子们也想吃的,不用等我,娘也说了,县太爷那里也有好螃蟹。”
何恭在家喝了半盏茶,说了几句话,就带着小福子去县太爷府上赴宴了。往日何恭一个年至而立的秀才,他年轻时刚中秀才时在县太爷面前还是挺吃香的,如今年岁渐长,也没中个举人出来,便渐渐的不大吃香了。好在他这人啥啥都能想得开,关键,家里吃喝不愁,夫妻恩爱,儿女双全,如今眼瞅着闺女也出息了,中不中举人,何恭是得之我幸不得我命。而且,秀才也是分等级的,如何洛陈志这等少年秀才,最得人意的,碧水县除了一个致仕的胡老爷,一个居乡的许举人,剩下的便是秀才们了。如何洛阿志,自然坐次最好,往往能与县令大人同席。何恭这样的,在秀才里属中等,还有一等是既老又穷的,是末等。
今日不同往时,何恭在以往秀才里的中等位子往上移了一格儿,竟与县令大人同席。大家见着他,难免说一回菊花儿的。其实,何子衿每年养的花儿不多,却也不少了。尤其这等时令花,初时少,后来养的好了,她爹常拿去走礼应个景儿啥的,何子衿便多养几盆。就是今年重阳,碧水县里绿菊只有胡老爷与县太爷有,余者与何恭相近的许举人、还有别个关系好的秀才,走重阳礼走的早的,也都收到何恭送的菊花儿。那绿菊稀罕,何子衿每年都要拿去卖钱的,所以,何恭拿去走礼的是别的色儿的菊花儿。便是往时觉着寻常,如今何子衿绿菊卖了大价钱,这收到何恭送菊花儿的人家,也都觉着何家的菊花儿不寻常了。
又正是重阳佳节,大家难免说一回菊花。且一时赏过菊花,吃过螃蟹,还要做诗啥的。
何恭在这边儿参加县太爷的菊花宴。
何恭刚走,何家又得陈家送了两篓螃蟹,其实往年陈家都会送的,只是今年两家关系紧张,何老娘对陈家余怒未消,见着陈家人不是阴阳怪气,就是冷嘲热讽,何老娘还以为陈家今年不送她螃蟹了,故此,昨儿嘟囔还得花钱买螃蟹的事儿。不想今日陈家又送了,加上胡家送的,可着实不少了。
沈氏与何老娘商量,“这大螃蟹实在好,腌了醉了酱了也顶多放半个月,咱家到底吃不了。阿山夫妻两个,不过听说他岳家也是在碧水县做小生意,不如送阿山一篓,叫他拿去打发吧。”原是想给沈山个十个八个啥的,如今家里四大篓,索性给沈山一大篓。
何老娘道,“这也成。”起码走走人情。沈山章氏夫妻两个陪她家两个丫头去州府,倒是忠心可靠。
何老娘道,“中午吃一回,晚上吃一回,这东西不容易死呢,叫周婆子放篓子里养一二日,明儿还能吃。剩下一篓,你醉些酱些,留下阿恭吃的,到时拿些出去到酱铺子卖,看能不能卖出去,反正无本儿生意,便宜些也是净赚。”
沈氏均应了。
何子衿给何老娘提个醒儿,“晚上叫周嬷嬷用蛋清喂螃蟹,不然会瘦的。”
何老娘道,“你倒舍得,鸡蛋多贵呀。”
“螃蟹也就这会儿吃,能吃几回啊。”何子衿可是喜欢吃螃蟹的,她一顿吃六个大螃蟹都没问题,这还是沈氏死活拦着不叫她吃太多的时候。何子衿笑,“祖母不喜欢吃螃蟹,一会儿叫周嬷嬷买块五花肉,拆几只螃蟹,我给您老做个狮子头如何?”
何老娘道,“那得多腥啊。”
“一点儿不腥,好吃的了不得。”
“做吧做吧,还狮子头,不就是大丸子么。”何老娘嘟囔一句,习惯性的挑挑毛病。
何子衿笑,“小的叫丸子,大的就叫狮子头了。”
沈氏去分派着送螃蟹,何子衿着周嬷嬷去买五花肉。因今日是节下,阿念何冽不必念书,送东西的事,沈氏分派好了,便叫小哥俩一并去分送各家。他们这送螃蟹的,各家一条鱼一只风鸡一把鲜菜一个西瓜的亦有些回礼,其实何家也自备了肉蔬,不过,街坊间就是这样,常有往来才显着亲热不是。中午除了蒸螃蟹,也做了一桌子好菜。
阿念阿冽年纪都小,何冽没那份拆蟹吃蟹的细致心,他只喜欢吃蟹黄蟹膏,蟹肉没人给他拆他便不吃。如今有这狮子头,何冽觉着狮子头更香更合他胃口,便不大动螃蟹了。阿念三姑娘吃东西都属于细致型,剔完的蟹壳蟹脚还能原装组回去。沈氏嫌这东西寒性大,不叫孩子们多吃。她自己吃的也有限,何老娘没吃螃蟹,倒是吃了个狮子头,何子衿生怕何老娘吃太多肉撑着,说,“您多吃点菜。”
何老娘嘟囔,“好容易大节下放开了吃一回,还拦着不叫吃,这亏得是我自花钱买的肉。”
“这么大丸子,吃一个就行了,想吃明儿个再做,一下子吃多了荤腥不好消化是真的。”何子衿给她夹筷子凉拌藕,“尝尝这个,又脆又鲜。”
好吧,藕也是比较贵的东西,何老娘吃两筷子藕,道,“这个狮子头,是咋学来的?你娘也不会做这样的好菜哩。”何老娘初时没留心,觉着她家丫头片子像她,天资聪颖啥的。可如今自欺欺人欺不大过了,一样两样还能说何子衿是自己琢磨的,但,为啥同样的菜,她家孙女就是做得比别人好吃呢?尤其这狮子头,她以往赴席也吃过,只是再没吃过里头搀蟹肉蟹黄的,这样鲜香的滋味儿,一吃到嘴里就能化了,何老娘这辈子头一遭吃这样的好吃食。
何子衿淡定自若,“我白给书铺子抄了多少书哪,有时拿两本回来看,钱老板也不说啥的。书上看的呗,有些爱吃的人,专爱写食书来着,里头都是烧菜做饭的事儿。”
何老娘道,“原来厨子也会写书啊。”何老娘直觉认为,凡是写食谱的都是厨子。
何子衿倒是有耐心,笑,“不见得是厨子,但起码也是懂吃食的人。像这狮子头,其实也有诀窍,里头要用五花肉,做出来才香。还有人喜欢炸了再炖,我觉着原本五花肉就肥,不用炸,炖的时间久了,肥肉自然就化在汤里。且汤是用高汤,实不必过油炸的。再者,煮汤时把剔肉的蟹壳放进去,汤便更提了一回鲜,味儿便更好。”
何老娘认真的点点头,道,“这些书看看倒不赖。”主要是比较有用,这年头儿,女孩儿家厨艺好也是一项优势。其实这项优势对何子衿现在也只算锦上添花了,自从何子衿那花儿卖了八百两,打听她的不知多少家,只是因她现在年纪小,实在说不到亲事上,大家只得罢了。等过两年瞧着,有这样养花儿的本领,媒人就得把何家的门槛儿踩平。
一家人说着话儿,何恭直至下半晌方归,身上酒气熏天,沈氏忙命翠儿去厨下端醒酒汤来,扶他坐下,问,“如何喝这许多酒?”
何恭脑门儿疼,揉着眉心叹出一嘴的酒气,“我这是沾咱们丫头的光,以前菊花儿宴没多少人理我,这回真是了不得,一个个似我同胞兄弟,亲近的不得了。亏得阿洛阿志帮我挡酒,不然得叫人抬回来。”他虽喝了些,好在脑袋还是清醒的。
“一群势利眼!”沈氏恨恨骂一句灌丈夫酒的家伙们,灌丈夫喝了一大碗醒酒汤,着翠儿去打来温水,沈氏服侍着丈夫去了外头的棉袍,扶他上床,盖上被子,又给擦过头脸,问,“好些没?”
何恭“嗯”一声,道,“跟娘去说一声,就说我回来了。”
“先睡吧,我叫翠儿去说。”沈氏怕他头疼,轻轻给他按了按,何恭很好酒品,喝了酒便是睡觉。这一觉直到傍晚,还是沈氏怕他睡久了晚上失眠,才叫起来。
喝酒的人,醒来便觉口干,沈氏倒了一大盏温白水给他,何恭一连喝了三盏,方觉着好些。沈氏问,“还头疼不?”
“没事儿了。”何恭精神大好,接过沈氏递过的温布巾擦把脸,笑,“这回去可是露了脸,还有人跟我打听闺女的亲事来着,真是叫人不知说什么好。”
沈氏笑,“这才到哪儿,这些人哪,也忒急了。”倘有好人家儿,沈氏也会认真考虑,只是,她闺女这样会挣银子,得什么样的好人家儿才配得上她闺女呢?沈氏一时也没了标准。不过,闺女尚小,倒也不急。
沈氏道,“你外头留意,我在家里也留心,倘有合适人家儿,先说三丫头,眼瞅着又是一年,明年三丫头就十六了呢。”
何恭道,“王氏那混帐,虽说如今遭了报应,到底影响了三丫头!”
沈氏并不多提王氏的事,找出件干净袍子道,“把衣裳换了,咱们去母亲那里吧,母亲惦记着你,你睡觉这会儿工夫,着余嬷嬷过来两趟了。”
何老娘难免抱怨儿子吃酒太多伤身之类的话,何恭笑,“一年就这一回,我也没料到呢。”
何老娘忍不住道,“没料到咋啦,你不喝别人还能强按你的头!真是笨,不想喝就装醉,谁再逼你喝,你立码吐他一身。”何老娘给儿子出主意,觉着儿子怪笨的,怎么这样简单的法子都想不到。
何恭讪笑。
他非但性子多像父亲,尤其眉眼生得也肖似,何老娘叹口气,问,“晌午在县太爷那里除了喝酒,可吃好了?”
何恭感叹,“每桌两盘子大螃蟹很是不错,只是我也只来得及吃了两壳蟹黄一碗汤。”就被应酬着喝了许多酒。其实何恭不知道,他这人懒于应酬才有空吃两壳蟹黄一碗汤,人家那八面玲珑的,哪有空将心思放饭食上,又不是真为了去吃饭。当然,对于何恭,他就是去吃饭的…
何老娘笑,“我叫周婆子蒸了,晚上痛痛快快的吃几个,明儿个还有。”
何恭很会哄他娘,笑,“还是娘疼儿子。”
何老娘回以两字,“屁话!”
何恭:…
第129章 叮叮叮
在外人看来,何老娘的日子绝对是越来越好的,哪怕何恭一直就是个秀才,考好几年也没考上举人。但,这家人的确是会过日子。且不说田地越来越多,就是何子衿,两盆花儿八百两,这跟财神爷有啥区别哪!许多人一辈子不要说八百两银子,就是八十两也没见过呀!
一家子,日子过得好了,是有欣欣向荣之气的。
在外人看来,何老娘家便是如此。
如今,谁不羡慕他家有何子衿这样会赚钱的丫头啊!都说何子衿是天上神仙传授的种菊花的本领,虽然许多人不信,也有许多人是信的,不然,凭她一个小丫头,如何能种出这样金贵的花儿来呢?
便是与何家祖孙干过仗的三太太都羡慕的在家里巴嗒嘴儿,“都说丫头是赔钱货,要是个个儿有那臭丫头的本事,生一屋子赔钱货也甘愿哪!”
当然,这是外人的看法,于何老娘,何老娘如今却是觉着,日子真是过不了了呀~
这绝对是何老娘的真心话!
欣欣向荣的日子怎就催生出何老娘如此颓丧的心境来呢?当然,这是有原因滴!原因不是出在别人身上,就是出在何子衿身上。
也不是什么大事,完全是非常小的一件事。
何子衿斗菊会结束就同三姑娘两个往家赶,终于在重阳前赶回家,要知道,何子衿是买了许多礼物的,家里人人有份儿,东西太多,也分了好半日,接着又是重阳节,热闹忙碌也没顾得上整理自己的东西。
一直到重阳节过完了,因家里螃蟹多,何子衿早上还早起做了回蟹黄兜子给家里人吃,何老娘一口气吃了八个,险撑着。连沈氏这素来少吃螃蟹的人,也觉着对胃口,赞了何子衿一回。关键是,一顿就把家里剩下的螃蟹吃去大半,余下的沈氏醉一些酱一些就够了,省得浪费。
日子这样的顺遂,何老娘偏生觉着这日子没法儿过了。起因就要从这吃过蟹黄兜子的早饭说起,何子衿如今腾出手来整理自己从州府带回来的私货,她发了财,不仅是给家里人都带了礼物,还有余嬷嬷、周婆子、翠儿、小福子也人人有份儿的。余嬷嬷周婆子翠儿都是一人一只银戒子,小福子则是一块湖蓝的衣料,一并给了翠儿。
余嬷嬷得些东西,主仆二人情义深厚,何老娘还是可以忍一忍的。听说何子衿还给周婆子翠儿两个银戒子,何老娘整个人顿时都不好了。竟然,还给翠儿周婆子一人一个银戒子!何老娘心疼的直抽抽,偏生又不能说。她便是心直口快,也明白家里使唤的这些人,东西给都给了,她再说些不好听的,或是要回来啥的,也会寒了下人的心。
于是,何老娘就憋啊憋的,憋的心肝儿疼,还是忍不住命余嬷嬷叫了何子衿来,且打发了余嬷嬷出去,亲自私下与何子衿说了一回,“以后可不能这样了,咱家不是那等大户,有那闲钱打赏。有这银子,给你兄弟买一块儿墨一刀写字的纸都够了。”
何子衿知道何老娘心疼银子,安抚她道,“祖母只管宽心,我这不过是小钱,咱家的产业都在祖母手里呢,以后我那些银子置了地,田里的出息也给祖母收着好不好?祖母别怕以后没钱,有钱的日子在后头呢。何况,主家有了喜事,打赏了,下人自然同喜。以后,他们就会知道,主家好了,他们便会好,自然更加用心服侍。不然,主家好了,他们是这样,主家发达了,他们还是这样…这样过着,他们会不会觉着,勤快是一样,懈怠也是一样。凡用人,就得赏罚分明。就是田里的佃户,哪家打的粮食多还要多赏些呢。家下人也是一个理。祖母别心疼这些小钱,好日子还有呢。”
赏都赏了,反正不能再要回来。何老娘再三同自家丫头片子道,“有喜事赏这一回便罢了,也不要总赏,总赏要叫人觉着冤大头了。”
何子衿笑应,“知道了。”
当天,何老娘再次同余嬷嬷感叹,“这丫头就是像我啊。”
余嬷嬷:…奴婢老眼虽有些花,也看到太太您的老眯眯眼每每盯在奴婢手上的银戒子上拔都拔不出来了哟~阿弥佗佛,幸亏大姑娘不像太太您呐~
其实,何老娘虽嘴上不会说,但是,她还是觉着,自家丫头是个心里有数的,而且,已经那啥胜于蓝了…罢了罢了,反正丫头会赚钱,打赏些就打赏些吧~得了何子衿的安慰,何老娘方觉着释然,日子也能凑合着往下过了。
何老娘还在心疼银戒子的事儿,何家便收到了胡家的帖子,十月初十是胡老爷大寿,请何家去赴寿宴。
打发走胡家下人,何老娘啧一声,瞅何子衿一眼,“神了!”
何子衿嘴角翘一翘,接过余嬷嬷手里的帖子给何老娘念了一遍,沈氏笑,“离十月初十还有些天,丫头们把新衣裳都做好,到时好穿。”
何老娘与三姑娘道,“我的衣裳也着紧些。”家里数三姑娘针线最好,以往催着三姑娘做绣活儿挣钱,何老娘的针线大都是何子衿做。这次因料子好,就看不上何子衿的针线了,何老娘自称艰苦朴素的人,点名儿要三姑娘帮她做衣裳。
三姑娘笑应,“是。”
何老娘道,“还得教教阿冽阿念规矩,甭去了叫人笑话。”
何子衿笑,“他请咱,咱们去,有啥可笑话的?阿念阿冽在家里也不是会胡来的人,去别人家更不会失礼。”
何老娘叹,“你哪知道大户人家,我看你样样都好,去宁家不照样碰了壁。”一不留神,把宁家那事儿说破了。何老娘知道小孩子家的性情,何况在她老人家心里,自家丫头片子刚那花儿卖了大钱,正是意气之时,听这话定要觉着没面子的。难得何老娘这般心直口快之人,竟想得这般周全。谁晓得,何子衿眉毛都未动一根,笑,“碰不碰壁都没关系,咱们是自家过日子,吃的是自己的饭,没什么不坦荡的。祖母只管放宽了心,在家啥样,出去一样。胡家虽是官宦人家儿,可来往是你情我愿的事儿,倘是被人小瞧的来往,也没意思,去一次便罢了。只有彼此客气,方能长久。”倒不是说何子衿清高,实在是做人的道理,真就奴颜婢膝,或者得一时之利,想长久是难上加难。何况,家里这些人,也不是那种性子,何老娘理不会来那一套殷勤小意之类的手段。与其叫何老娘患得患失、小心翼翼,还不如大大方方的去,便是有些土气村气,想来胡家也不会意外。
何老娘没主意时,还是愿意听一听何子衿的主意的,她老人家活了这大半辈子,其实于人世交往还是有些心得的。就听沈氏道,“这寿礼可怎么备?”
何老娘看何子衿,“要不,把宁家给的那两支参带上,我让你嬷嬷拿去给张大夫瞧过了,是不掺假的二十年的山参。”
估计何老娘连价都一并估了,何子衿想了想,却是道,“要我说,备些家里土产便罢了,再搭些寿桃寿面,像许先生过寿时,差不厘便好。不然,倘明年到哪儿去买这参呢?咱家本就是小户人家,也不用充大户。而且,二十年的参是中等参,说不得胡家便是用也是用更好的,若送去无用处,也是白搭。”
四个女人商量了回,决定就按寻常的寿礼备,不过,寿面寿桃都从飘香园买,也是碧水县上好的了。
胡老爷的寿日还没到,倒是陈姑妈过来,双眼含泪激动万分的告诉何老娘一个好消息,宁家终于准备给小陈氏过继嗣子了。
陈姑妈眼泪刷刷的,擦了一遍又一遍,脸上却是笑的,叹,“快十年了。”
何老娘亦叹,“这回芳丫头总算有个盼头儿了。”亦劝,“姐姐莫要流泪,咱们该为芳丫头高兴才是。”
余嬷嬷端上茶来,三姑娘何子衿顺手接一把,一个奉予陈姑妈,一个奉予何老娘,余嬷嬷将剩下的一盏递给陈二奶奶。陈姑妈接了茶却是顾不得喝,笑,“是啊,我实在喜的了不得,过来亲与妹妹说一声,咱们一道高兴高兴。”
陈二奶奶转手将茶放在一畔方形几上,笑,“我在家里也劝母亲呢,妹妹的福气在后头,过日子,只看以后。”自陈大奶奶去念了经,陈二奶奶又生了双胞胎儿子,已然是陈姑妈身边的第一人。人逢喜事精神爽,陈二奶奶的精神气可不是一般的好。
何老娘点头,“这话是。”
陈姑妈拭拭泪,念佛,“如今夙愿得偿,待芳丫头此事办好,我就去庙里还愿,给菩萨重塑金身。”
大家又畅想了一番小陈氏今后的好日子,陈姑妈这才道,“说来,我早就想过来,节下一直忙忙叨叨的,实在抽不开身,一直拖到今儿个。”陈姑妈瞅着何子衿直笑,“子衿如今真是出息,我听说斗菊会上上百盆花,咱子衿拿了个第三。”
何子衿正听着长辈们说话儿,乍闻此语,笑道,“这也是凑巧,我那花儿入了大人们的眼。”
“说是凑巧,怎么别人凑不了这个巧儿呢。你那几个姐妹,与你一道念书的,没人有你这本领。”陈姑妈笑叹一回,颇有些孩子是别人家的好的意思。其实,也的确是别人家的要好些。
陈二奶奶笑,“是啊,二妞说起来,羡慕你羡慕的了不得。”
何子衿笑,“二妞姐这是替我高兴呢,我家不似姑祖母家这样的大家大业,故此,自己学些本事日后也好在这世道立足。如姑祖母家的姐妹,那是生来就要做大家小姐的,就是到斗菊会上,我是卖花儿的人,姐妹们是竞价买花儿的人,这如何能一样。”
陈二奶奶给何子衿奉承的不禁一笑,“你这丫头,就是嘴甜。”
陈姑妈将手一摆,“什么大不大家小姐的,她们要有你的本事,我梦里乐醒。”
“哎,孩子家,各有各的好儿。”何老娘说句车轱辘话,不经意的双手一叠,腕上两只金镯相击,不经意的发出“叮”的一声。
陈姑妈不聋,放眼一瞧,道,“好亮堂的镯子!我倒没见妹妹戴过,这黄澄澄的,瞧着是刚打的!”
何老娘一幅抱怨天抱怨地的样子,“哎,说到这个我就发愁,好容易那花儿卖了些银子,丫头也不知过日子的道理,非得给我买个这个回来。姐姐你说,能当吃还是能当穿,一下子,好几亩地进去了,叫人恼的很。”说着,何老娘抬手拢一拢鬓间一丝不乱的花白的头发,那大金镯子往自腕上往臂上一滑,更是耀眼,何老娘继续抱怨,张嘴就是一套胡编,“这么个金圈子,沉的很,我是戴惯了我以前那对老银镯的,本不想戴这个,谁晓得不戴丫头还不高兴,天天逼着非叫戴。唉,我还说呢,我这辈子,就是恭儿他爹活着时这样管过我,如今都是我管人,不想又有个要管着我的了。”
何子衿:…求您老炫耀时甭用这么哀怨的口气好不好…
陈二奶奶嘴快,且很会捧何老娘的场,笑道,“看舅妈说的,孩子还不是孝顺你。要是我们二妞出门给我买俩大金镯子回来,我还不知怎么欢喜。子衿实在懂事是真的。”
陈姑妈笑,“你舅妈心里也欢喜着呢。”
何老娘笑,“欢喜,也盼着她们小孩儿家学会过日子呢。只有她们有这片心,买不买镯子的都欢喜。”
“是哪。”陈姑妈笑。
陈二奶奶如今正是春风得意,两只眼睛亮闪闪的望向何子衿,问道,“我怎么听说这回子衿去州府住的是何老板家,嗨,咱们自家在州府也有别院有铺子,子衿,以后去州府,只管住咱自家。”
何子衿笑,“这次斗菊会是忻大伯帮我安排的,我又没去过,故此,一应都是忻大伯帮的忙。倘下次去,人生地不熟的,自然要麻烦伯娘。”
陈二奶奶笑,“这是应该的。我听你二伯说,你那花儿可是紧俏的了不得,你姑祖父想要两盆,都没轮上。”
“二伯娘这是在逗我,拍行第一位的凤凰振羽就是姑祖父的盐行拍得的。姑祖父后来倒是着人送信想要我两盆绿菊,只是那会儿都有去向了,我想应也没花儿呀。”陈姑丈的确的着人问绿菊的事儿了,只是那时何忻要走两盆,还有两盆何子衿已打算送宁家的,便没应。何子衿噙着笑问,“这也奇了,姑祖父有一盆凤凰振羽,打点人足够了,或者倘他早两日说,我定要匀一盆绿菊给他的。偏生没早些说,姑祖父可不是那等磨蹭的人,他素来事事在先的。”
陈二奶奶笑,“这我就不晓得了,倒是明年,你可得给你姑祖父留两盆好的。”
何子衿笑眯眯地学陈二奶奶说话,“这我就不晓得了,谁知道明年花儿长得怎样呢?”
陈姑妈低声道,“我听说,今年总督大人要打点一位大有学问的先生,非得要奇异些的花儿,子衿那绿色儿的罕见,倒比排第一的更入总督大人的眼呢。”
何子衿点点头,“原来是这样,看来这次真是我运道好。”原来是这样,上有所好,下必兴焉。总督大人喜欢什么,下面自然群起效仿。陈姑丈在斗菊会上手够快,只可惜买错了花儿,以致后来方叫人去问他绿菊的事儿。
陈姑妈道,“这话别往外头说去,还有子衿取的那俩名儿也好,叫什么隐什么迟来着。”
三姑娘笑,“携谁隐,为底迟。”
“对对对,反正我不大明白的话儿,听说这样的名字有学问,可不就给上头的大人物瞧上了么。”陈姑妈道,“所以我说,子衿这书没白念,能取出这样有学问的名儿来,这才叫秀才们说的‘学以致用’呢。”
何子衿顺势笑谦,“倘不是薛先生教导我那一二年,我也读不了诗书。”
何老娘笑,“是啊,以往我都觉着丫头家认得几个字,会算数,别叫人坑了就行。如今想想,多念几本书也没坏处。就是三丫头,我也叫她多看书。”
陈姑妈笑,“这两个丫头,都是百里挑一。”
何老娘又开始叮叮叮的撞金镯子了,假假谦道,“哪儿啊,就一般的乡下丫头,好在知道勤快做活,以后自己挣口饭吃是不愁的。姐姐,与咱们年轻时那会儿没的比。”
听着叮叮叮撞金镯子的声音,何子衿则十二万分的确定:她真的没再见过比何老娘更口是心非更会显摆的人儿了呀~
第130章 生分
宁家决定给宁家六房过继嗣子,这对于小陈氏对于陈家,都是一种肯定,也无怪乎陈姑妈喜极而泣了。
送走陈姑妈婆媳,何老娘嘟囔,“也不知陈家会不会去给胡老爷拜寿。”
何子衿笑,“去不去的有什么要紧?就是去,胡老爷的寿宴想是热闹的紧,不一定就能不能坐到一处。”
何老娘道,“有那许多人?”何家圈子有限,就是平日里赴宴,也多是与何家门第相仿的,备个三五桌算是多的,而且亲戚朋友相熟,自是自在。便是何忻陈家这两家钱的,也摆过几十桌的大场面,何老娘不是没见识过,但胡家是官宦人家儿,与这二府皆不同,何老娘这辈子还是头一遭与官宦人家打交道,心下很是有些紧张。
何子衿笑,“不是人多人少的事儿,我以前听薛先生说过,大户人家但凡有宴会之类,对客人坐次肯定提前有所安排,姑祖母家是卖盐做生意的,我爹是有功名的秀才,这如何一样?自然是要分着坐的。”
何老娘点点头,“这倒是。”
沈氏进来说,“子衿,你去瞧瞧,周婆子把鸭子买回来了,看是不是你要的?”
何子衿出去看鸭子了,何老娘与沈氏道,“要我说,鸭蛋怪腥的,不如鸡蛋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