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歆一愣,旋即笑道:“你误会了。我刚才说的都是真心话。皇上待我确实极好,我心里很感激。绝没有半点埋怨…”

“行了,这些冠冕堂皇的话留着和别人说,在我面前别装模作样了。你不嫌难受,我看着还觉得难受呢!”夏云锦白了他一眼:“你若是真的有心拿我当朋友看,就实话实说。总憋在心里不觉得闷吗?”

李歆哑然。

夏云锦等了半晌,也没见他吭声,心里颇不是滋味。看来,是她交浅言深了。李歆既能在皇宫那个吃人都不吐骨头的地方生活这么多年,还深蒙圣宠,又岂会是那种藏不住心事的 人…

“我对皇上确实没有半分不满。”李歆的声音响起:“不过,有一点你确实说对了。我其实不怎么喜欢皇宫那个地方。”

夏云锦抬眸,看向李歆。

李歆终于卸下了温润如玉的面具,眼角眉梢流露出了些许倦意:“我对争名夺利没什么兴趣,对江山社稷的事情也不关心。只想安安稳稳的在李家村子里待着,哪怕一辈子都不能迈出村子半步也无所谓。可没想到,大姐竟然进了宫。我在这世上,最亲近的亲人就是大姐了。她放心不下我,便求了皇上将我接进宫里。没想到这一住就是这么多年。现在就是想离开,也着实不易…”

顿了顿,又自嘲的笑了笑:“怎么和你说起这些来了。这些都是陈年旧事,你肯定听的不耐,不说也罢。”

夏云锦正听的津津有味,立刻说道:“谁说我听的不耐烦了,继续说没关系。”

李歆很久没说起这些往事了。知道他真实身份来历的,不会自讨没趣的提起这些。而他身边熟悉的人,都和皇室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他绝不可能贸然的透露真实的心情。他早已习惯了将所有的心事都隐藏在微笑的面孔下。

可此时此刻,他坚固的心房似是被悄悄的融化了一角。看着少女关切的目光,他竟然真的有了一吐心声的冲动。

李歆沉默了片刻,才继续说道:“我刚才说的都是真话。我在皇宫里虽然身份尴尬些,可谁也不敢小看了我。没有人敢当着我的面说半个字的闲话。”

没有人敢当面说,也就是说,背地里悄悄议论的肯定不会少…

夏云锦安慰道:“没人当面说就好。背地里管别人说什么,只要没听见,一律当作没有。”以李歆这样的身份,背地里绝不可能少了闲言碎语。

李歆听她说的豁达,不由得失笑:“你说的倒是轻巧。哪有这么容易!我既是生活在那个地方,就得遵循那里的生活方式。就算我自己不在乎,也得为了大姐着想,绝不能让人小瞧了我,进而连累了大姐。”

人在世上活着,总有这样那样的牵绊,想随心所欲是绝不可能的事情。

夏云锦了然的点点头,笑着问道:“总听你口口声声提起你姐姐,她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提到姐姐,李歆的眼神陡然柔和了不少:“母亲生我的时候难产而亡,父亲也去世的早。我是大姐一手带大的。大姐是这个世上最温柔最美好的女子。没有她,就没有现在的我。”

很显然,他们姐弟两人的感情极好。

夏云锦对这位素未谋面的丽妃娘娘生出了好奇之心:“你大姐比你大几岁?”

李歆想也不想的答道:“她比我大八岁。”

目测看来,李歆也就是二十岁左右。也就是说,那位丽妃娘娘约莫二十七八岁。李歆十岁被接进宫,丽妃当时也只有十八岁。

夏云锦默默在心里盘算着,口中很自然的追问:“我听说李氏族人都住在李家村子里,你和你大姐也是住在那儿吧!你大姐后来怎么会进了宫?”

李歆的笑容一僵,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这其中,显然有些不为人知他也不愿意提及的故事。

夏云锦此时也察觉到自己追问的太多了,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对不起,我这个人说话总是这样,想什么就问什么。你若是不想说,就不要说好了。”

李歆深呼吸一口气,定定神说道:“对不起,这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过了这么久,我已经忘的差不多了。”

夏云锦从善如流的应道:“既然都忘了,不说也罢。对了,你平日里是不是很忙,想出宫一趟不太容易吧!”

李歆很配合的转移话题:“确实不太方便。想出宫得去领腰牌,得说清出宫是为了何事。一般来说,我一个月能出一两次宫就算不错了。”

想多出宫当然也是有法子的。可他毕竟姓李,平日里再谨言慎行也有人非议。若是出宫太频繁,就算皇上不起疑心,也会有人在皇上面前嚼舌根。为了避免给丽妃惹来麻烦,李歆极少出宫。

这些话就算他不说,夏云锦也能猜到。心里莫名的有些酸涩,却又有一丝甜意。他出宫一趟这么不易,却到夏家来看她…

李歆正巧也看了过来,见她目光盈盈唇角含着甜甜的笑意,心里涌起的复杂感受却无法用言语形容。他下意识的移开了目光,低声道:“我今天已经出来的够久了,得回去了。”

夏云锦将心里那一丝依依不舍挥开,抿唇笑道:“好,下次若是有空再来,不用递名帖了。”说完之后又觉得太不矜持了,又补了一句:“我们现在已经是朋友了,你若是想来夏家随时都可以来。”

李歆含笑应了,深深的看了夏云锦一眼。

第九十章 下落

李歆走了之后,夏云锦正想一个人静一静,几个丫鬟却立刻围了上来。

小茉莉一脸兴奋的叹道:“这位李公子果然长的很俊,奴婢长这么大了,还从没见过长的这么好看的男子。”

桃花揶揄道:“得了,你自小就在府里长大,看过的男子除了府里的管事就是小厮。哪里还见过别的男子。”

小茉莉理直气壮的应道:“你见过的也未必就比我多了。”

“怎么不比你多。”桃花骄傲的挺起胸膛:“别人不说,至少我见过安国侯府的世子,还有宁王殿下。他们两个可半点不比李公子差。”

小茉莉说不过她,不忿的向夏云锦告状:“娘子,桃花姐姐欺负我。”

夏云锦被逗乐了,笑着安抚道:“好了,别委屈了。下次我再出府,不带桃花只带你。”

笑闹了一番,夏云锦才借口累了独自一个人躲在屋子里休息。没了丫鬟们在耳边聒噪,夏云锦终于可以沉下心来,理一理纷乱的思绪......

上辈子她也曾谈过恋爱。刚上大一的那年,一个比她大了两岁的学长追求她,她抵不住学长温柔的攻势,很快就陷入爱河。那个时候的她,满心以为毕业了之后就可以和男友修成正果。却没想到,毕业的那一天发现男友劈腿。原来,那个温柔体贴的男友不止是对她一个人好。

分手之后,她又谈过一两次短暂的恋爱,可每次都是无疾而终。不过,她从没放弃过对爱情对婚姻的向往。即使是遭遇了不可思议的穿越,她也依然坚信,这世上必然会有一个好男人在不知名的地方默默的等着自己。

那个男人,会是李歆吗?

夏云锦想到那张温柔含笑的面孔,心里泛起甜意。虽然只见过几面。可她很清楚自己对他生出了好感。李歆也是一样吧!所以才会主动帮忙,今天又主动登门来拜访......

可是,李歆的身份摆在那儿,婚姻大事根本不能自主。在这个重视门第的年代,他们两个之间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就算互有好感,能成功的可能性也小的可以忽略不计......

想到这些。夏云锦忍不住轻叹口气。原本的好心情顿时不翼而飞。

“三娘子,好消息!”荷花欢喜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方掌柜派人送了口信回来。说是已经找到方二郎了。”

夏云锦又惊又喜,霍然起身:“真的吗?让送信的人立刻就来见我。”

太好了,终于找到方二郎了!一直悬着的这颗心,总算可以放下了!

荷花笑道:“奴婢已经让他在外面候着了。”

夏云锦随意的嗯了一声,匆匆的走了出去。

来送口信的人,是此次随着方掌柜一起去邳县的孙管事,约莫三十五六岁,办事精明沉稳。

他一路快马赶着回来送信,一脸的风尘仆仆。见了夏云锦。正要行礼,夏云锦忙笑道:“孙管事一路辛苦了,快些免礼。方掌柜让你带什么口信来,快些说来给我听听。”

孙管事说话十分简明干练:“方掌柜命小的告诉三娘子一声,方二郎已经找到了,请三娘子不用忧心。等过些日子。方掌柜会带二郎回来。”

夏云锦振奋极了:“太好了,终于找到方二郎了!”

孙管事也在笑着,可笑容里似乎有些黯然。

夏云锦兴奋了片刻,忽然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了:“方掌柜既然找到方二郎了,为什么不立刻启程回来,非要等些日子?”

孙管事笑容一顿,含糊的应道:“方掌柜说要把邳县的马场整顿一番再回来。也不会太久。最多就是半个多月......”

“你是不是有事在瞒着我?”夏云锦皱起了眉头,直直的看着孙管事:“京城这边的生意千头万绪,根本离不开方掌柜。他怎么可能会为了整顿一个马场就留在邳县不回来。到底是出什么事情了?”

孙管事被看的有些心虚,却故作镇定的应道:“娘子多虑了,真的什么事也没有。”

不对,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夏云锦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你就别瞒我了。肯定是发生什么事情了。不然方掌柜绝不会留在邳县不回来。”

孙管事没料到夏云锦如此敏锐,再一想到方掌柜的叮嘱,心里不由得暗暗叫苦。这可怎么是好,到底说还是不说?

夏云锦一看他满脸为难,一颗心直直的往下沉,各种不妙的猜想掠过心头。声音微微发颤:“是不是方二郎出什么事了?你要是再不说实话,我现在就备车去邳县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孙管事见躲不过去,咬牙答道:“是方掌柜让小的瞒着三娘子。方二郎确实找到了,可找到他的时候,他受了伤。暂时不宜赶路,只能在马场里养伤......”

夏云锦心里一沉,急急的追问:“他怎么会受的伤?伤的重不重?”

孙管事叹道:“方二郎被人关在一个宅子里,之前一直有人拷问他,所以身上受了不少的皮肉伤。找到他的是我们花重金请来的江湖中人,为了把二郎救出来,他们其中有两个也受了伤。现在一并都在马场里养伤。大夫说了,至少也得养上大半个月才能挪动......”

听着孙管事的描述,夏云锦的眼前似乎出现了遍体鳞伤无法移动的方二郎,心里像被揪起了一块似的,难受极了。

孙管事却还没说完,语气异常的晦涩:“还有,跟着二郎一起去的两个人......都死了。那个杨郎中也死了。尸体不便运回京城,只能葬在邳县。方掌柜说了,要多给些安家费。”

夏云锦的脸陡然白了,身子不受控制的轻颤。泪水忽的涌了出来。

一个重伤,三个死了......

到底是谁在暗中对付夏家?为什么要下这样的毒手?那可是几条活生生的人命,竟然就这么没了......

“都怪我,都怪我!”夏云锦嘴唇微颤,哽咽着自责:“如果不是我出的主意。他们也不会死。”

孙管事用袖子擦了擦眼角,打起精神安慰道:“三娘子万万不能这么想。谁能想到这些人如此心狠手辣。先是对马下毒,接着又对二郎他们几个下手。不幸中的万幸,二郎总算是被救了回来。虽然受了重伤,多休养一阵子也就好了。方掌柜怕吓着娘子,所以特地叮嘱小的将这些事都瞒下来。如今娘子既已经知道了。也得放宽了心才好。那些暗中要对付我们夏家的人,只怕还在暗中盯着夏家的动静。如果我们先乱了阵脚。岂不是给了对方可趁之机。”

孙管事这番话说的极有道理。

夏云锦咬咬嘴唇,擦了眼泪,毅然说道:“我现在就让人收拾东西,和你一起去邳县马场!我要亲眼看一看方二郎。”

孙管事一愣,忙劝道:“这可使不得。虽说夏家的生意有众掌柜打理,可总得有个拿主意的人。如今方掌柜不在京城,娘子若是再一走,夏家若是再遇上事情了该怎么办?”

哪怕什么事都不用做,只要人在京城。夏家上下也会人心安定。所以,夏云锦此时绝不能离开京城。

这个道理,夏云锦何尝不知道。可想到无辜枉死的几条人命,想到奄奄一息的方二郎,她的心就像被放在火上煎烤一般难受......

孙管事担忧的看着一脸苍白的夏云锦:“三娘子,你可要一定要撑住。至少也得撑着等方掌柜回来。”

夏云锦深呼吸一口气。缓缓点头:“你说的对,我现在不能慌了手脚。更不能离开京城。夏家这个时候最需要的就是稳定人心。你现在就回邳县,告诉方掌柜,不用急着回京城,等方二郎的伤势养好了再回来。”顿了顿,又歉然的说道:“辛苦孙管事了。一路快马赶回来,现在还得再赶回去。连休息的时间也没有......”

“三娘子说这样的客气话。真让小的汗颜。”孙管事忙应道:“这都是小的分内之事,谈不上什么辛苦不辛苦。既是如此,那小的现在就快马赶回去。”

......

孙管事一走,夏云锦也撑不住了,颓然的坐在椅子上,泪水簌簌的落了下来。

荷花等人一直候在门外,听到动静不对立刻都进来了。见夏云锦掩面哭泣,俱都吓了一跳,急急的问道:“娘子,你这是怎么了?”

不是已经找到方二郎了么?为什么她还那么伤心难过?

夏云锦听到荷花的声音,下意识的抓住了她的手,边哭边说道:“荷花,杨郎中死了,方二郎受了重伤,跟着方二郎的两个人也都死了…”

荷花脸色也是一白,其他几个丫鬟也都被这个噩耗吓到了。

几条人命,就这么没了吗?

荷花定定神,将满脸泪水哭的异常难过的夏云锦揽入怀中,低声安慰道:“娘子,事情已经这样了,再伤心也无济于事。现在最要紧的是冷静下来,找到这些凶手。以后定要他们血债血偿!”

素来冷静的荷花,说到最后几个字时,也是咬牙切齿。

 

第九十一章 蜕变(一)

是啊,人都死了,这个时候哭泣又有何用?

夏云锦用力的擦了眼泪,红着眼睛发誓:“我不会让他们几个白白送命!今后必要找出真凶,为他们报仇!”

荷花心里恻然,面上却挤出笑容:“对,我们一定要追查到底。”话是这么说,心里却是沉甸甸的。

夏云锦稍稍冷静下来之后,也知道此事难度不小。先是用重金买通杨郎中下毒,再来是悄无声息的抓住了杨郎中和方二郎几个人。将其他三人都灭了口,只留下了方二郎拷问。从这一连串的举动中,足可看出这个幕后凶手是何等的胆大凶残。

到这个时候,夏云锦忽然觉得,事情远远不止她之前想的那么简单。

这样的事情,王周两家是决计做不出来的。他们既没这样的能力,也没这样的胆量。生意人只为求财,做不出杀人灭口这样的事情。

或许,就连夏半山夏安平父子的死也不像表面看来的那么简单。“意外”身亡,丢失的那二十万两银票,至今都追查不到下落的匪徒…这一切都透着蹊跷。就像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暗中推动着这一切。一步一步的将夏家逼入绝境!

夏家到底是招惹到了什么样的人,为什么会步步紧逼的对付夏家?

夏云锦第一次感受到了肩上的重担。她这个当家人,要做的不仅是守住夏家的基业,还要对付这个可怕的藏在暗中的敌人。这个敌人一日不除,夏家就一日不得安宁。

她到底该怎么做?

“娘子一直一个人待在屋子里,也不说话也不吃饭,真是让人担心。”桃花担忧的低语,看着关的紧紧的房门,颇有些无奈。

刚才夏云锦坚持一个人待在屋子里,她们几个只得退了出来。这一等就是半天。眼看着天已经黑了,到了吃晚饭的时辰了。可屋子里却半丝动静也没有。刚才腊梅去敲了门,却没有半点回应。

荷花叹了口气:“方二郎受了重伤,又死了三个人,娘子心里一定很难受。就让她一个人待着吧!”

正说着,刘德海大步走了过来。

荷花忙迎了上去。刘德海看了紧关着的房门一眼。低声问道:“三娘子已经知道了吗?”

荷花黯然的叹道:“知道了,孙管事走了之后。娘子哭了好久。后来就一个人待在屋子里,到现在也没出来过。”

刘德海苦笑一声:“听到这种事情,就连我这心里也觉得发慌。更别说三娘子了。我过来是想要和她商议些事情,既是这样,那就明天再来好了…”

话音未落,门忽的被打开了,夏云锦从屋里走了出来。

出乎众人意料,夏云锦并不显得特别颓丧无助。略有些红肿的眼睛能看得出哭过的痕迹,苍白的脸颊也充分的显示她此刻的心情绝不算好。可她的目光却清朗又坚定。

刘德海只觉得欣慰不已。

直到这一刻。夏云锦才真的有了当家人的样子。

遇到困境不可怕,只要能沉着冷静的去面对,什么样的困境都能熬过去。最怕的是遇到事情就慌乱无主,对事情毫无裨益不说,还会扰乱了下人们的心神。

夏云锦看着刘德海,缓缓说道:“死者为大。现在最要紧的是将他们几个安葬。还要安顿好他们的家人。”

这话可说到刘德海的心坎里了:“我来正是要和三娘子商议此事。杨郎中的老婆孩子不在京城,得让人到他的老家去送信。至于马队里的那两个人,都是长期在我们夏家做事的。按着惯例,遇到这样的事情,至少得给一笔安家费用。到底要给多少,还得看娘子的心意。”

夏云锦不假思索的应道:“照着惯例给双倍。还有,他们家中的妻子儿女。每个月都可以到夏家来领一份工钱。直到孩子长大成人可以自立为止。”

前一条也就罢了,可后面的几句话却着实令人动容。

刘德海精神一振,夸赞道:“娘子果然心善。这样一来,至少能保他们两家生活无忧。也算我们夏家对得起他们了。”

夏云锦听到这样的夸赞,却毫无欢容,反而惨然一笑:“这算什么对得住人家。就算有再多的银子,也赔不了两条活生生的人命。”

对夏家来说,只是损失了两个马队的人手。可对他们的家人来说,却失去了最重要的亲人…

想及此,夏云锦的鼻子又一阵阵的酸涩。好不容易才将泪水逼退了回去:“杨郎中那一边,也照这样办理吧!”

刘德海一愣,很自然的说道:“可是,杨郎中曾经做过对不起夏家的事情,已经被逐出了夏家…”

“他确实死不足惜。可妇孺孩童何其无辜。”夏云锦喟然叹息:“若是没有安家费用,只怕日子更加难熬。我做不了别的,所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刘德海默然片刻,神情里多了几分敬意:“娘子宅心仁厚,是下人们的福气。”

夏云锦扯了扯唇角,却发现表情僵硬,实在挤不出笑容来。

有她这样的当家人,真的是夏家所有人的福气吗?她从千年后穿越而来,对这个陌生的大周朝几乎一无所知。她不懂经商,不懂该怎么管理内宅琐事,不够聪明,也不够厉害。这样的她,该怎么做才能守住夏家的一切,保护夏家所有人?

这样的困境,原来的那个夏云锦肯定也遇到过。当时的她,又是怎么做的?

这一个晚上,夏云锦彻夜难眠。

躺在精致的木床上,呆呆的看着纱帐,明明困倦之极,却又毫无睡意。之前李歆登门来访带来的欣喜和悸动早已消失无踪,她满脑子里想的都是这一连串发生的事情和接下来要做的事。还有穿越之前那个可怕的梦境。

以前她只觉得是在别人的故事,虽然觉得女子自尽身亡的一幕很凄凉,却并未真正放在心上。直到这一刻,她才悚然的有了代入感。

如果她不努力的做些什么。等待她的会不会依然还是那个自尽身亡的凄惨结局?

不,她不能眼睁睁的等待这样的厄运降临到自己的头上。更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夏家被人吞食!

夏云锦,从今天起,你再也不能漫不经心随心所欲。忘掉过去的一切,记住自己现在的身份!做你该做的事情!

夏云锦在心中默念数次,终于沉沉睡去。

这一次。久违来临的梦境又重新造访。

还是像以前曾经做过的梦境一样,梦里的女子容颜绝美。妆点的十分娇媚。她似漂浮在半空中,静静的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孔。一时不知到底是自己身在她的梦中,还是那个“她”闯入了自己的梦境。

这一次的梦境却又和以前都不一样。梦中的女子竟走出了闺房。到了廊檐下,倚在朱红色的廊柱旁。只抿唇一笑,眼中便流露出万般风情。

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走向这个女子,亲昵的喊了一声“锦儿”。

女子娇笑一声,扑进了男子的怀里。男子的面容有些模糊不清,可眼中的宠溺和笑意却清晰可见。他俯下头,在女子的唇角印下轻吻。

虽然看不清那个男子的脸。可她莫名的觉得这个男子的背影有些眼熟,似乎在哪儿见过。

夏云锦霍然惊醒,额上冒出了细细的汗珠。